“砰——”
“啪——”
“咣——”
二者身影交错,李燃被鹿蜀撞的上下翻飞。
程望海紧攥住拳头,心里默念李燃可千万别死,踢它!戳它!打它!李燃不是最爱耍无赖!不择手段!他急的直跺脚,他朝薄幕跑去,身体刚碰到薄幕,就被电的弹跳开。
“决斗中,其他人不可干预!”顾幸辰说。
韩蔚风扶起程望海,神色凝重道:“李燃,他可能......”
“不!”程望海眼睛酸痛的看着斗兽场。
李燃浑身是血的闪躲,他像是一个醉汉美酒正酣般来回摇晃着身体,他右手捂住鹿蜀角划伤的左臂,大笑一声,嘴角露出一丝不屑道:“小可爱,就这点本事?”
鹿蜀耳朵朝李燃的方向锋利的呼扇一下,它的脖颈昂起,敦实的金蹄子拨弄着地面,扬起一阵尘土。它似乎蓄势待发,要对敌人做最后一击。
鹿蜀朝李燃冲来,李燃突然模仿鹿蜀的声音叫了一声。鹿蜀骤然停住脚步,它的眼睛微闪丈量李燃。沸腾的人群屏息凝视。
李燃可以随意切换声音体态,但是今日李燃竟然连怪物的声音都可以模仿的栩栩如生,程望海不由得皱起眉头。
鹿蜀又叫一声,它红尾炸毛立起朝李燃奔来。它的白首突然裂开像是乌贼的触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尖锐牙齿,血盆大口朝李燃奔去。
自由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沸腾起来,人群跳跃涌动,疯狂绽放如邪恶神灵午夜涌起。鼓声密集冲天,人群唱响罪孽杀谬之歌。
地动山摇。
李燃从身后抽出长笛,屏息吹奏出高亢嘹亮音符,宛如一道利刃撕开众人咽喉。世界安静下来。
包裹李燃的猩红触手慢慢松开,它伴随着竹笛在斗兽场中奔跑起来,身上的那如虎的斑纹逐渐淡去,火红的尾巴随风渐渐变成纯白色。
李燃缓缓放下竹笛。鹿蜀靠近李燃,李燃轻抚鹿蜀如雪独角,鹿蜀前肢跪地低头。自由人欢呼起来,纷纷跪地朝拜。
顾幸辰大喝一声:“好!鹿蜀臣服!勇士胜!”
程望海矗立在薄幕旁,他凝视李燃举起的拳头,心里波涛汹涌。他想起和李燃的这些年,他心中的各种洪水猛兽都像那头鹿蜀一样要把李燃斩草除根。程望海用橡皮、用酒精、用工作、用眼泪、用新的人都无法把李燃从他的世界清除出去,也许他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对李燃慌了神、错了意、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步步惊心但依旧向前迈步。
程望海举起手,像自由人一样为他鼓掌。李燃走出薄幕,队员轮流与他击掌拥抱。
顾幸辰走上前,手持一个银色勋章挂在李燃胸前,说:“勇士,你怎知它可被竹笛声降服?”
“不知道。”李燃说,“山海经有云,杻阳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马而白首,其文如虎而赤尾,其音如谣,其名曰鹿蜀。我这歌它若听懂,便不是对牛弹琴。”
“你的歌,是什么歌?”韩蔚风走过去,拿起绷带缠住李燃划伤的左臂。
“自由之歌。”李燃说,“它不想在此沦为困兽。”
韩蔚风眯眼道:“它能听懂?”
“万物皆有灵。”李燃说。
两个身着黑披风的人朝程望海走过来。
顾幸辰说:“使者来了。女队员可以启程去教堂。”
李燃跑过来抱住程望海,他偷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香囊塞给程望海,程望海一摸里面似乎有一个个圆珠样物体。
李燃在程望海耳边说:“我做实验的时候发现实验动物都害怕这个药剂的味道。你拿好,遇到危险捏爆一粒,百兽不亲。”
“笛声是幌子。”程望海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招摇撞骗”李燃坏笑头一歪说,“我最在行。”
程望海藏好香囊,又握了握李燃的发烫的手,说:“来找我。”
“一定来!”
第104章 九百九十九阶
教堂挺立在高峰之上,教堂塔顶燃烧着九个金色火球犹如九轮明日照耀整座雄伟金刚岩建筑,宛若异世界的紫禁之巅。白鸟盘旋在尖顶之上,唱着灵力之歌,更显庄重肃穆。
程望海爬到山顶才发现断崖,教堂位于对面山顶,不在此山中,唯有一个阶梯长桥连接到对面山顶,长桥没有护栏,只有五米宽,每隔十多米有一火炬照亮道路。
同行女科学家戴安娜用异族语言熟练的和使者交谈,仿佛已来此已久。戴安娜转头对程望海说:“九百九十九阶。”
程望海迈上阶梯,他向下看心一惊,阶梯悬空于万丈悬崖深渊,无数条溪流瀑布倾泻而出。阶梯路上有数百位求入教者,每上一个台阶跪拜一次。
程望海看见脚下的石阶断断续续有血痕,。他问道:“为何石阶有血痕?”
突然他们前方的一个跪拜者被旁边飞袭来的怪兽掠走,却丝毫不反抗。
“这是考验。自由人来请圣女降临,就要抱着必死决心,如果被怪兽掠走即代表不配降临。”戴安娜低声对程望海说。
“什么叫降临?”程望海问。
“一会儿你就看到了。”戴安娜说,“在这个世界,女子上位。”
程望海越爬越害怕,这一路上他眼睁睁的看着十多个人被掠走。他问:“若是有人过来在教堂外远远看我一眼,也要跪拜?”
“除了政府首领和御医,是男子,想到山顶都要跪拜。”戴安娜说。
程望海心底一沉,他不想让李燃冒这么大风险只为远远看一个人影。不能让李燃来,他也不舍得让李燃跪,一次也不愿意......
程望海一步步的往上迈步,光是走,都不知道几个小时,他的腿发酸,膝盖微微疼痛,程望海抬头看着深夜苍穹。全是假象,而他身处其中,又是何等真实。
大门开启。
浩如烟海的烛火像是波浪起伏飘荡,人如沧海一粟变成微粒。屋顶吊着成千上万的风铃,像是凝固在时空的雨滴随风歌唱。
入教者躺在布满荆棘枝条的金色圆盘上,四肢被蛇状物缠绕固定,圣女穿着黑袍坐在入教者身上,她手持蓝色长刺在蜡烛火焰上炙烤发红,然后在入教者身上刺写咒语。
戴安娜把一块布递给程望海,示意他捂住口鼻。程望海捂住口鼻,昏沉感觉渐渐消失。
“痛与乐,生与死结合”戴安娜说,“极乐时刻,最痛苦。这便是宗教连结。”
使者走过来,把一套圣女的服装递给戴安娜和程望海说:“进入教堂,穿教堂服饰。以示敬意。”
戴安娜收下衣服,带程望海走进西侧的客房。
程望海推开房门,他仿佛进入中世界的古老闺房。他推开那琉璃窗,迎面是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和虚空幻境。他突然想起被拐卖到海市的心境,那时候的他只想复仇,只想活下去。
他现在变了,他想去爱一个人,但是爱比复仇难,比活着难。他看着那阶梯,想着戴安娜的话,痛与乐是情感的两端,没有对面的一端双方就不会存在。
程望海手臂上显示李燃的通讯号,他关紧门打开通讯设备。他嘴角不由拉起来。
“想我?”李燃问。
“......”
“缪斯,我特别想你。”
程望海眼睛又落到窗外的九百九十九阶上。
“怎么了,缪斯?”李燃说。
程望海犹豫一下说:“你...以后...不用来看我。”
“为什么?”
“路很长。”程望海说,“你好好工作。”
“没事。”李燃说,“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去看你。”
“我们在会议室看的只是教堂近景,我今天走上来的。很多台阶,男子要跪拜上来。我不想你这样...”
李燃在那头没出声。
程望海不知道为何突然觉得委屈,他用指甲扣着手指说:“你听到我讲话?”
李燃依旧没出声。
“说句话。”程望海坐到床上,他突然觉得世界离他很远很远,好像世界都抛弃他。
程望海试探的问:“你不开心?”
“说你爱我”李燃说,“我想听。”
“......”
程望海喉头滚动,好像石头堵住他的嗓子,沉默持续一分钟。李燃也一直通没说话,通讯设备“呲呲呲”响。他拍拍胳膊上的通讯装置,信号中断。他打回去,未接通...
难道李燃直接不理他?
程望海把香囊攥在手里。李燃可能不喜欢他这样反复无常...他只喜欢过李燃一个人,也不知道如何爱人,不敢说爱他...怕会露怯...
可是如果不说,会不会又让李燃误会...现在又见不到,每天李燃身边会遇到新的人,更新更有趣的人...
他突然想抱住李燃,想亲吻他,想让他占有他。他想要融化进李燃的身体里,想要去掉他们之间的隔膜。
该死的时空,该死的长阶,该死的异世界。他恨这里,没有李燃的地方像地狱,他好想李燃带他走,带他逃离这地狱。
李燃现在在哪?程望海打开窗户,他凝视着黑夜中远方发红的天空,那是祭天台的焰火。
他想起大学的时候,他第一次玩天空灯塔游戏时,第一次遇到D63......那时候九龙不夜城是他的天堂。他时时刻刻想要变成D23和D63在一起,活在虚拟的时空里。现在他在这虚拟时空里,却触碰不到他...
墙外“噗嗤”一声,一个大号小李子怪物头露在程望海的窗前,他赶紧举起香囊。
李燃一跃从窗口跳进来。
程望海心脏狂跳。
“不是说,不能见面。”程望海咬着嘴唇道。
“我啥时候守过规矩。”李燃捧起程望海的脸说,“我猜你伤心了。宝贝,你看我来了。”
李燃一把扯住程望海腰环,在他唇上一吻。他眼睛上下打量着程望海说:“你穿圣女黑裙子,很漂亮。”
程望海心花怒放,嘴巴不受控制笑起来。
李燃跳到窗前,伸手说:“可愿与我一起看遨游?”
程望海骑上大李子,李燃坐在他身后,大李子遨游在九龙不夜城上空,就如同少年青春夏夜。
风呼呼的吹过耳畔,平稳飞行。
李燃抱紧程望海说:“我爱你,程望海。”
程望海倚在李燃怀里,他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他想抓住幸福。他强忍泪水道:“爱...人...我不太会,可能会很笨拙...”
李燃激动的抱紧他说:“程望海,我就喜欢你笨拙的爱我!我就只爱你这个小笨蛋!”
“又损我!”程望海“哼”一声,李燃的吻落在他脖子上,落在他的耳朵上。
“别亲我!”程望海转动脖子。
“别碰我!”程望海扯开李燃的手。
李燃笑着说:“你的意思是,要用力亲,用力抱,对不对?”
程望海气急败坏说:“胡说!”
“我猜对了。”
“胡说!”
“对对,我胡说。”李燃抱紧程望海,用力吻了一下他脸颊,“都是我一厢情愿啊。哎呀,被表白了还是在吃闭门羹。”
程望海轻抚李燃抱着他的手,小声说:“你抱紧我,我不想掉下去。”
李燃拍了拍大李子,开启粗鲁飞行模式,李燃用力的抱住程望海说:“确实挺危险,要抱紧你。”
大李子飞回教堂,程望海跳进窗内。
李燃没有跳下来,他骑怪兽对程望海说“晚安。要梦到我。”
程望海欲言又止。
“明晚来看你。我一厢情愿。”李燃歪头一笑。
“留下。”程望海嘟囔道。
“你说什么?”
程望海说:“再陪我一会儿。”
李燃跳进窗里,他靠近程望海说:“陪就是整晚,一会儿可不行。”
程望海抬起头,对上李燃炙热的目光,说:“李燃,你可以多爱我一点吗?”
李燃说:“你要多少?”
“全部,不留余地。我要全部。”
“你这个小笨蛋还挺贪心。”李燃说。
“不可以?”
“我允许,你对我贪心。”李燃重复着程望海的话。
程望海说:“吻我。”
“你想我怎样吻你?”
“像亲你真正喜欢的人。”程望海重复李燃的话。
长夜,绵长的吻。
李燃消失在黑色的夜空里。程望海裹紧被子,他好像第一次处于热恋中......
九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像是日轮般在地平线上照耀万物。程望海跟随戴安娜学习异族语,轮流在教堂发放防辐射药物。他打开药剂包装,忘川三代,蓝色颗粒带粉色珠光。他一个礼拜堂一个礼拜堂的拜访圣女送药...
他推开第68扇门,看到一个年轻女孩的脸庞在薄纱后微笑。
程望海愣住了。
那女孩是许晓晴的样子...她从一个年轻男子身上下来,额头微微冒汗,两颊潮红,呼吸时快时慢。
“皇族使女?”姑娘敞开门,摘下脸部轻纱轻声问,她脸上红色斑点昭然若揭。
赤裸男子被捆绑于其左右的蛇身,他回头张望。
程望海的心脏再次停搏...
这个男人是...洛焱...是那个长着李燃年轻的脸的男子...程望海胸腔发紧,手不由的僵硬起来。
“是。请问圣女如何称呼?”程望海问。
“我叫席雨,听教会使者说,这次来的几位皇族使女都容貌非凡,看来此言不假。”圣女伸出两个手掌,头抵在合并的手臂上说,“谢皇族赐丹!”
“服用可有不适?”程望海问。
席雨说:“皇族丹药日新月异,我体感良好,自感强壮。”
“席雨,你每日只收教徒,不做他事?”程望海问。
席雨目光微垂,道:“若想进阶成为占卜师,首先要收九十九名入教者。我还未做到一半。”
“九十九?”程望海差点喊出声。
洛焱挣脱蛇,跳下黄金圆盘。
“教徒,你不可跳下神坛!”席雨喊道。
洛焱抹了一把嘴角,说:“圣女,我跪九百九十九次,就是要上来体验一把你的滋味。”
“休说无礼之话!”席雨训斥道。
洛焱冲上来嘴角坏笑,他搂住席雨的腰,说:“你降临一次,我看不够!”
程望海冲上去拉开洛焱,说:“不可非礼!”
洛焱眼睛从席雨身上转到程望海身上,他松开席雨,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程望海。
“斗兽场美人!”洛焱说,“是你选的鹿蜀!没这么近见过皇族使女,今日一见,不同凡响。听闻先辈讲述,若是与皇族使女结合,可以成为皇族一员到天宫一住。不知皇族使女看我如何?”
洛焱恬不知耻的光着身子张开双臂在程望海面前转了一圈。
程望海看着洛焱的身体,他好像看到在山城游泳馆洗澡的苏以萧,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大大方方的站在他面前甩着他的家伙大摇大摆。
程望海心头一紧,道:“我皇族定不与自由人结合。你所言皆为虚妄传言。”
“这天地难道就只有皇族贵族所言为真?”洛焱嘲讽的笑道,“我看也未必。”
洛焱伸手要搂程望海腰,程望海立刻退三步,拿起腰后激光枪。
洛焱点点头说:“皇族使女真是硬骨头。我投降。”他突然捡起地上的盘蛇扔到程望海身上,一把扛起圣女席女冲出门外,他用力一吹口哨。
一头雄鹰般的飞禽直线冲来,洛焱一跃掠走圣女。
“席雨!”
“皇族使女!他是叛军!报告祭司!”席雨喊道。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第106章 爱是真实的幻觉
祭祀说此为天意不可管,其他圣女说被叛军掠走等于失去圣女身份,会沦落为叛军首领的后宫娼妓以供取乐......
程望海想着如何把所见之事告诉李燃,告诉李燃他见到了一个像许晓晴的圣女被掠走......他盯着窗外的火光,教堂的钟声响起。
李燃没有来。
“咚——咚——咚——”门响了。
程望海打开门,韩蔚风走进来,他关上窗户,神色紧张。
韩蔚风说:“程望海,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程望海说:“韩医生,你来教堂见教皇。”
“不是。我想和你说......李燃,他......”韩蔚风欲言又止。
“韩医生,有话直说。”程望海说。
“李燃私自改动药剂被发现,他逃跑后带领叛军抓走了老白。”韩蔚风铿锵有力的说。
“胡说!”
韩蔚风停顿片刻,似乎在犹疑是否继续:“你可曾见过李燃洗澡?”
“见过。”
“你可曾见过他胸口有一块红色一厘米圆形,只有在热的时刻发红?”
“见过。”程望海说。
“我一直以为只是皮疹,我今天靠近祭天台看,所有刚扔进去的人,胸口处都会发红,但形状不一。我问了一些前辈,红色一厘米圆形标志是第十七轮实验标记。”
程望海胸腔发紧,双拳紧握。
“程望海,李燃不是人类。”韩蔚风阴沉的抬头道,“李燃回到这里不是要破案,他是要给他们自由。”
程望海感觉双脚所立的世界轰然倒塌。
“不可能。”
韩蔚风说:“你不信,跟我来。”
程望海跟着韩蔚风到达御医坊,他装换上自由人着装坐进飞车。韩蔚风开动飞车,他们穿越山川、斗兽场、集会、银行,最后在九龙不夜城A区降落。
赛博朋克建筑鳞次栉比,行走的机器人潺潺生辉,似乎科技的幻觉和远古的愚昧结合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
韩蔚风和程望海站在二楼营养液供给站。他们盯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突然有一人鬼鬼祟祟的从墙面推开一扇旋转门,他走进去。
“就是那。”韩威风说。
韩蔚风和程望海趁人少时也推门而入。他们在七扭八歪的隧道里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人满为患的集会场。
高台上李燃坐在一把由人骨搭成的巨大座椅上。
李燃说:“我已探得地表真相,我必救赎同类,诛杀异类!实现报仇血怨,这世界根本就无核战,而我们只是他们构建神话的奴隶!这天要破,这仇要报!下次九龙开天之时,为冲破牢笼之刻!”
老白被绑在前台中央,李燃手持利刃划破老白喉咙,他拿着碗接一杯血水,大口吞饮。
洛焱吼道:“手刃皇族!首领万岁!”
人群欢呼起来:“首领万岁!”
所有叛军一个个拿碗接血水痛饮。紧接着,人群像是饿狼般啃咬着老白的尸体,野兽横行......
程望海浑身发抖......
他以为自己抓住了那个男孩,他只是抓住一个幻影,一个没有感情没有灵魂的仿制品,所有他对苏以萧,对李燃,对郝耀的爱全部都是自作多情,都是他这么多年幻想的产物......
爱是真正的幻觉......
程望海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他以为的爱的回响全都是假象,全都是这个非人类的狡诈的模仿行为,他模仿人类的情感模仿人类的语言模仿人类的行为,他太聪明太精妙太无懈可击,程望海成了他思维的囚徒,成了他以爱为名义建造起来的牢笼......
连最后一个躯壳都是假的......这个世界没有人真正爱他,那所谓点燃他不过就是漫长黑夜的盏盏鬼火带着有毒的汁液将他灵魂侵蚀,他抬起腐朽的身躯,迈着痛苦的步伐一步步的登上教会。
那激荡的爱此刻冻结千里。
程望海关上窗户,拿起铁钉和木板把窗户封起来,整整十天他不想见李燃。他不相信李燃,更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的眼睛和他的心告诉他的完全是两回事。他的眼睛,他的耳朵告诉他,李燃是一个仿制品,是一个没有情感的野兽,他的心却依旧被李燃迷惑。他需要冷静,他需要依靠理智的判断。
他坐在房间,又听见窗外的翅膀声。
它轻轻敲打着窗户,喊道:“程望海,宝贝。怎么又不开窗?
“宝贝,我想你。”
“你说会笨拙的爱我,把我拒之门外也太坏了。”
“程望海......”
程望海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不为所动的脸和攥紧的拳头,他突然笑了一下,又哭出来。
他真是傻瓜。
他真是个傻瓜。
真相是假。
爱是一种真实的幻觉。
程望海抹掉脸上的泪,拔掉窗户上木头。
它扑进他的怀里,呢喃道:“我真是想死你了。”
它用力吻着程望海的嘴,程望海心里一阵恶心,他觉得自己被一只动物强行碰触。
它松开他,眼眶发红道:“不喜欢我了?”
程望海忍着恶心,浑身紧绷。
它搂住他的腰,说:“我爱你,程望海。别不理我。”
程望海紧攥着拳头,冷嘲道:“爱我?”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它说。
程望海说:“你不是人类。你有爱?”
它松开程望海踉跄一下,说:“你...知...道?”
“我看到你在集会上割老白喉咙,饮他的血。”程望海铿锵有力的说。
它眼睛望向他,似乎在渴望些什么,像是在医院握着100天协议,像是在北野海岸比赛游泳前的时刻。
“我爱你,程望海。”
程望海注视它眼睛,这难道是他的爱人,这难道是他的挚爱...他眯着眼睛说“你,有感情?”
它眼眶发红,攥住程望海的手,说:“我真的,真的,真的,爱你。”
它把程望海的手放在它心脏上。程望海抽手。
它紧紧抱住他说:“不要抛弃我,不要放弃我。我求你。”
“你像一颗洋葱,我眼睛酸痛的一片片的拨开,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程望海推开它的怀抱,朝后退一步。
“我有灵魂,我有爱你的灵魂。”它说。
“你连自己的肉体都没有,哪来的灵魂。你只是一个仿制品。一个假冒产品。是我太可悲太可笑,我连得到一个正常人类的爱都不配,就只配和你这种冒牌货混日子。早知道,我就买个机器,省的浪费这么多时间,还落得内心清净。”
它眼露凶光,用力将程望海推到卧榻上。
“怎么?这么快就露出真实面目?”程望海冷笑一声,他不知道现在到底要同情自己还是同情这个荒谬的世界。
“没错!我就是没有感情的怪物!我今天就宰了你吃掉!不留一根骨头!”
程望海叹一口气,厌倦的说:“你们仿制品都喜欢抢东西,没有一样是靠自己赢来的。你们仿制品表情模仿的真好,你看你现在又愤怒又委屈又无奈的样子,真是精妙。”
它抱住程望海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昨天......你还喜欢我的。”
“你们仿制品的皮肤和真人一样,一样热。”
它眼睛狠狠的盯着程望海,剧烈呼吸起来。它捧住程望海的脸,用嘴唇堵住他不停说话的嘴。它强忍着眼眶中的泪珠,像是无法呼吸似的捣腾着气。
程望海手指划过它脸上的泪珠,说:“你们仿制品的眼泪也是咸的,真有趣。”
它像是疯了一般晃悠程望海的肩膀。
程望海再也感受不到爱意,他只是觉得可笑,他和一个怪物一样的荒谬。他心中情欲熄灭,只剩下单纯的理智注视它。
它是一个东西,这个东西有颜色,触感,高矮胖瘦,温度还有标价。
程望海打量着它,它嘛,也不过如此。
它像是熄灭的火焰停下来,脸剧烈颤抖起来,湿发贴住它前额,汗水顺着下巴掉下来。它吼道:“你不爱我!你骗我!程望海!你骗我!”
程望海厌倦的说:“你们仿制品还很喜欢演戏,韩蔚风说的对,奥斯卡级别表演艺术家。”
“程望海!我没有演戏!我没有!我没有!”它捧住程望海的脸说,“程望海,你能不能看看我?看看我!一直陪着你的人是我!”
程望海突然像是被人突然胸口插了一把刀子,他想起他对杨雪喊道“妈妈,你能不能看看我?一直陪在您身边的是我。”他的心疼起来。他好像又回忆起,苏以萧坏坏的甩他一身泡沫,李燃说他想最后的时光和他在一起,郝耀说祝福你们...
程望海视线失焦...当他再次看清李燃的时候,好像他爱的李燃又回来,但他也知道回来是它不是他...
“你们仿制品仿制的好厉害,我都要被你欺骗。”程望海伸手轻柔的摸着它的脸,“确实不像是假的。”
它低下头,跪在程望海旁边,说:“程望海,我知道我原来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你已经原谅我,你说你爱我,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你是叛军首领”程望海说,“你要反的不就是人类。怎么跪了?被我识破,害怕被丢进祭天台?你不是不怕死吗?你不是很牛吗?”
“程望海,我...”
“我的名字是你一个仿制品能叫的?”程望海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它抬起头突然用腰间黑布缠绕住程望海手脚,捂住他的双眼,拽着他扛到肩头。
程望海奋力挣扎丝毫敌不过怪物的力量,它浑身发冷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到身体在风中颤颤发抖。当他再次看清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地下洞穴。那里有成百上千叛军。
程望海麻木的被扛到一个漆黑的房间内。他太清楚它要做什么,它会逼迫他,让他成为它地窖里的奴隶。
它在房间里点燃一根蜡烛,坐到程望海身边说:“我们可以在这里过一辈子。我保护你,我是首领,其他人不会伤害你。”
它抱住程望海,用力吻他的嘴唇:“我会给你我全部的爱。”
“我不想要了。”程望海冷冷的说。
“你让我恶心。”程望海说。
它嘴唇微微颤抖,它攥紧拳头说:“昨天还说爱我,今天就让你恶心。你变心真是快啊。”
“我不想和你讲话,要杀要剐随你便。”程望海厌倦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