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开霁百思不得其解。
尉迟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宋祁韫更甚,想得头疼了,也没想到一个合理的答案和推断。他揉了揉太阳穴,吩咐属下,先将尸体抬回大理寺。
“咳咳……”
沈惟慕气喘吁吁地站在巷口,惨白着一张脸,望着巷子里面的宋祁韫等人。
“沈小兄弟怎么来了?哎呀,你脸色怎么这么白?看起来好像比之前更差了。”白开霁冲到沈惟慕身边关心问。
沈惟慕温和笑:“大概是路走路急了的缘故。”
他身体刚有所恢复,就被这些臭鱼烂虾打扰,害他动用灵力过多,身体情况恶化了。
所以如今他只能靠提供自己所犯凶案的八卦线索,把消耗的灵力找补回来。
“你走这么急作甚?莫非听说这里有命案,又有什么消息要说?”宋祁韫跟着走过来,按照沈惟慕惯有的行为来做合理推敲。
这案子诡谲得很,让人很没有头绪,宋祁韫还挺期待沈惟慕能透露点相关消息,让他们好歹有点调查的方向。
沈惟慕抬起手,摊开他手中握着的荷叶。
白开霁和沈惟慕都不禁凑过来看。
一小堆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被包裹在荷叶中央。
宋祁韫:“……”
白开霁:“……”
“这烤鸡挺好吃的。”
“摊上那只烤鸡是你买的?”宋祁韫立刻反应过来,微眯起眼,审视沈惟慕。
如果他回答是买的,现场及孙飞云身上可并没有钱,那便坐实了沈惟慕有可疑。
沈惟慕:“鸡是他给我的,他不想要我的钱。”他想要的是我的命。
沈惟慕蹙眉:“白送你就要?你不觉得可疑?”
“不觉得,我觉得很正常。”
沈惟慕无辜地看向宋祁韫。
“宋少卿不能理解这事儿也正常,毕竟我这副长相世间难有,普通人确实很难感同身受。自小到大,我常因这张脸被陌生人惠赠一些东西,一只烤鸡而已,金珠子、玉坠子都得过。”
宋祁韫:……普通人。
他普通吗?他宋祁韫少年探花,样貌英武俊朗,当年榜下捉婿,多少人家为了争他头破血流,如今怎么在他沈二三的嘴里就成了“普通人”!?
“长得俊还有这样的好处,羡慕羡慕。”白开霁听不出沈惟慕针对宋祁韫的话外音,只顾着夸赞沈惟慕。
沈惟慕笑回:“你也不错。”
“真的吗?”白开霁开心地摸了下自己的脸,虽然他样貌也算清隽潇洒,可较之沈惟慕,感觉还是有彩鸡和凤凰之间的巨大差别。
尉迟枫觉得杀手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送人烤鸡的行为有些出格。不过也不能排除沈惟慕所言的情况,相貌俊美之人总会在一些事儿上格外受人优待,这孙飞云在暗影阁排行第三,地位甚高,狂傲得很,做些出格的举动也不稀奇。
“那沈小兄弟拿烤鸡的时候,可发现什么异常,在巷子里看到什么其他人?”
沈惟慕:“除了小贩,巷内就只有穿着一身白袍、腰坠莲花白玉的我。”但在他拿了烤鸡之后,人就多了。
尉迟枫记录的手迟疑了下,才写下去。
沈小兄弟莫非是了解他们衙门有记录现场细节的习惯,所以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才特意说了自己衣着细节?
宋祁韫带沈惟慕到巷子里,让他再感受一下巷内的环境,认真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看看是否有哪里遗漏的细节,哪怕一丁点异常都很有可能帮助他们破案。
沈惟慕:“我很爱吃,这事儿你知道吧?”
宋祁韫以为沈惟慕又在催他请吃饭,蹙眉无奈道:“请放心,明日晌午,绝不食言。当下我们认真说一下这案子,可好?”
沈惟慕:“前段时间我的贴身大丫鬟清秋被杀了,中的是碎心掌。”
宋祁韫惊讶:“你怎么不早说?尸体如何处置了?”
沈惟慕:“尸体不见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康安云处置的尸体,他确实不知道在哪儿。
“凶手是吴启?你当时为何不报官?”
沈惟慕:“报了,清秋身份是假的,查不到更多,便不了了之了。”他事后将清秋的情况告诉京兆尹了,应该算报官。
宋祁韫猛然察觉到不对:“你突然对我说这些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告诉你,是我杀了他们。”
在场众人都很震惊地看着沈惟慕。
“别看我身子不好,总是久咳气喘,但不代表我人就不行了,我魂魄非凡俗,来自异世,是个很厉害的灭世大魔头。”
“自出生起我就被定罪是万恶之源,是万魔之王,如不诛杀必毁天灭地。只要我喘气儿,三界都怕我。所以在我还是个嗷嗷啼哭的婴儿时,便被三界追杀,被丢到红莲业火里焚化了三万年。”
“我不死,所有人都睡不好,可我要为所有人睡得好,就去死吗?”
“世人惧我,怕我,想灭我。我自当灭世,不负世人所望。”
狭窄的巷内,少年身材修长,孤身而立,精致的侧脸在交错的光影下显得更加立体,美得纯粹,让人无法移开眼。
一番发言之后,现场陷入一片寂静。
宋祁韫和尉迟枫互看了一眼。
白开霁则直接去探沈惟慕的额头,“好烫,你发热了!怪不得说胡话!”
“不是胡话。”
沈惟慕吐了一口血后,人突然晕了过去。
尉迟枫赶紧过来帮忙搀扶,顺便为沈惟慕把脉,对宋祁韫等人解释。
“他身子骨本就弱,劳累过度,加之吃太多积食已久,便容易发热,说些胡话。”
陆阳故意夸张地拍拍胸口,松口气:“幸好是胡话,这要是真的,凭我之前对他嘴贱,还不得被他这个大魔头灰飞烟灭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嘴欠。”
宋祁韫训他一句,让白开霁就近找一家客栈,及早安顿沈惟慕休息,好生照顾他。
大理寺,尸房。
尉迟枫边验尸,边对宋祁韫感慨:“还别说,有一瞬间我真以为沈二三说的是真的,感觉他讲那些话的时候很有感情啊。”
宋祁韫有一瞬间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大概烧出幻觉了,谁年少不曾有过梦,能把梦当一回真,也算不错。”
“我年少时的梦啊,和沈小兄弟差不多,他是想做灭世大魔头,我则想做逍遥神仙,弹指一挥便有各种神通的那种。”
尉迟枫问宋祁韫。
“你呢,你年少时的梦是什么?”
宋祁韫红了脸,轻咳一声,“没有。”
“不像没有啊,莫非是和情爱有关?”尉迟枫调笑问。
宋祁韫沉着脸,让好好验尸。
“也没什么好查的,都是专业杀手,出任务时身上都很干净,很难寻到痕迹,唯有这位孙飞云是个例外。”
尉迟枫将一个绣着兰花的丝帕放在托盘里,让宋祁韫自己看。
宋祁韫闻了一下,有淡淡的栀子花香。
“女人的帕子。”
“上等的锦缎和绣线,还用到了银线,肯定出自大户人家。”
京城最不缺大户人家,何况范围未必在京城,这线索有约等于无。
“孙飞云为何要特意摆烤鸡摊来设圈套杀人?会不会他们刺杀的目标,很爱吃烤鸡?”尉迟枫问。
宋祁韫叹口气。
“怎么了?”
“现在不管谁一提吃,我就不禁想起沈二三来。”宋祁韫表示欠他那几顿饭,一定要尽快还上,不然他怕是会被永不得安生。
“沈小兄弟倒是有些意思,能留他在大理寺做事也不错。”
尉迟枫懂宋祁韫留下沈二三的目的,他也对这名少年充满了好奇,希望能从他身上探知到更多。
晚间,宋祁韫提着食盒来福来客栈探望沈惟慕。
沈惟慕人已经醒了,正靠在床边吃烤地瓜。
“你正病着,怎么吃这东西?”宋祁韫将鸽子汤端给沈惟慕。
沈惟慕立刻就被鲜汤的味道吸引了,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慢点,小心烫着。”
瞧他这副急吼吼喝汤的样子,让宋祁韫忍不住想起了他早夭的幼弟,便好言温声叮嘱。
一向刻板严肃的宋少卿,突然说话温柔如水了。
沈惟慕狐疑地看一眼宋祁韫:“你不正常,抽什么疯?”
宋祁韫冷冷睨他一眼,“这话我正要问你呢。”
“我很正常。”
“我也很正常。”
宋祁韫晓得少年要脸面的,便好心不提他晕厥前发疯的事儿。只问沈惟慕家住在哪儿,一会儿他送他回家,顺便跟他家人好好嘱咐一下,该怎样照顾好他的身体。
“以后控制一下嘴,别吃那么多,容易积食,又像这样生病。”
“多管闲事,破好你的案吧。”
沈惟慕将鸽子腿送到嘴里一撸,就吐出一根干净的骨头出来。
“吃我的还说我。”
“饭是你欠我的。”
“噢,这顿也算啊?”宋祁韫没想到这一碗鸽子汤在沈惟慕眼里也算佳肴。
沈惟慕马上道:“不算。”
宋祁韫失笑,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少年啊。
“孙飞云在京有个相好,是太傅府里的徐姨娘。徐姨娘的幼弟在郑公府上做管家,你们都见过他。如果你们知道孙飞云这次进京的目的和刺杀对象是谁,可以找他们打听试试。”
宋祁韫的笑容敛住了,惊讶地问沈惟慕:“你怎么知道这些消息?”
转即反应过来,沈惟慕不会透露他的消息渠道,便改换了一个问题。
“你的消息渠道这么灵通?”
“是啊,我是武林小灵通。”沈惟慕顺嘴胡诌。
宋祁韫想了下,“我好像没听过这个名号。”
沈惟慕:“那是你耳聋。”我刚说完,你还听不到,不是你耳聋是什么。
宋祁韫决定不跟一个生病的孩子计较,只要这消息有用,有助于大理寺破案,他天天被讥讽两句也没什么。
当夜,沈惟慕提供的消息就被证实了。
郑成梁府上的管家,的确是已故万太傅的小妾徐姨娘的幼弟。
但遗憾的是,二人都不知孙飞云此次进京的目标是杀谁。
据徐姨娘供述,他此次进京是为了给排名第一的杀手报仇。
“暗影阁排名第一高手居然在前段时间被杀了,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谁杀的?”
陆阳感觉自己在武林的地位是没有地位,怎么最近发生的事儿他都不知道?
回头势必要好好敲打敲打那些给他传消息的江湖喽啰,对他太不上心了。
“现在孙飞云死了,没人知道是谁杀的。”尉迟枫顿了下,觉得奇怪,“不过这暗影阁还真有意思,死了排名第一,派排名第三的杀手,如何报得了仇?”
宋祁韫:“说明排名第一的杀手并非单纯因武力被击杀,可能是被暗算或意外误杀。”
尉迟枫点点头,“这方面的消息还要劳烦白兄弟和陆兄弟来打探了。”
白开霁和陆阳双双领命。
宋祁韫修长的手指则在徐姨娘的卷宗上敲了又敲,“找个稳婆来,查验徐姨娘的身子。”
陆阳惊讶:“老大,你怀疑徐姨娘怀了孙飞云的孩子?”
宋祁韫没回应,只瞪了一眼陆阳。
不久后,稳婆前来回禀:“属下在徐姨娘的胸口处查到了一个蘑菇形状的纹身。”
话毕,稳婆就把纹身画了出来,跟孙楠和吴启身上的纹身一模一样。
“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万太傅当初在宫内自尽之事,很可能与徐姨娘有关!”
白开霁叹自己推理和分析能力果然还是太差,需要继续锻炼。
牢房内。
徐姨娘承认是她下了颈上绝给万太傅,至于原因,她恨万太傅三心二意,辜负了她。
“蘑教很好加入,我便是由孙飞云引荐,加入了蘑教。只要明说我想杀人,我想报仇,通过了种蘑菇考验,即可入教。”
徐姨娘也有一个锦袋,里面装着蘑菇土。
“种蘑菇考验?种什么蘑菇?”宋祁韫问。
徐姨娘笑起来,“宋少卿真单纯,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种蘑菇,是用蘑菇杀人。”
“孙飞云与蘑教是何关系?”
“不清楚,不过带我入教的那个人跟他很熟,身份也不算太高,好像是什么贵公子身边的小厮,名字我记住了,叫吴启。”
竟然是吴启。
吴启沈惟慕身边的小厮,也是蘑教的人,还与暗影阁排行第三的杀手孙飞云相识。而孙飞云在死之前,白给了沈惟慕一只鸡。
这未免太巧了。
沈惟慕到底认不认识孙飞云?
如果说认识,孙飞云的死跟他有关,他如何能逃脱掉银针诡剑圈套,打败孙飞云?他又何必将徐姨娘的消息透露给他们,自爆嫌疑?
如果说不认识,这一次又一次诡异的巧合,又让宋祁韫很难不对他产生怀疑。
总之不管是什么凶案,沈二三这个少年总会是一个特别的存在,掺和在其中。
宋祁韫觉得自己想再多都没用,干脆直接去问沈惟慕是否认识孙飞云。
“不认识。”
沈惟慕回应得很干脆,表情坦然,毫无疑点。
“你可还记得,你之前发热的时候说过,是你杀了孙飞云他们。”
沈惟慕点头,“当然记得。”
“你怎么杀的?用的什么招式?”
沈惟慕:“不用招式啊,人站在那,一动不动,驱使灵力便将那些银针和箭全都反射到他们自己身上。这叫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宋祁韫定定地看了沈惟慕半晌,伸手点了一下他的脑门。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不好玩。”
沈惟慕失笑,他就知道就算他说了实话,这些人也不会信。
今日晌午,沈惟慕终于吃到了宋祁韫所请的佳肴。
主菜是一道手臂粗的奇蘑,听说是宋祁韫的好友所赠,百年难遇,是市面上最贵山珍。
将此奇蘑片成片,备上火腿、冬笋、棒骨、干贝等配菜。
一片冬笋,一片火腿,一片奇蘑片,相间夹着之后,用葱姜用纱布包裹,放入小竹篓里,锅内再加入猪肚和整鸡提升鲜味儿,经过足足六个时辰的炖煮,才可出锅品尝。
菜端上来的那一刻,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气,这种香气美味到让人立刻产生一种幻觉,口水好像已经从自己的嘴角流下来了。
没有人能抵得了这道菜的诱惑,太鲜美了,沈惟慕尤其扛不住。
配着红豆饭,他吃了大半锅,还要继续吃的时候,被宋祁韫拦住了。
“剩下的没人跟你抢,留着下顿吃,别吃太多又积食了,对身体不好。”
“行行行,知道了,你先走吧。”
打发走宋祁韫,沈惟慕就要全给吃光,岂料宋祁韫又折返了,当场抓了他现行。
如果因他这顿饭,把沈惟慕吃死了,他岂不成了间接杀人犯。
宋祁韫令随从收拾走剩下的吃食,等晚间再命人送来。
沈惟慕捏紧手中的筷子,目光冷凉地落在宋祁韫的脖颈上。
“还有三顿佳肴,不想吃了?”宋祁韫大手伸过去,“愣着干什么,给我。”
沈惟慕冷哼一声,将筷子丢到宋祁韫的手里。
一张精致俊美的脸此刻阴暗得吓人,这沈二三竟真生气了,为一口吃的。
“要不你跟我回家——”
“好。”
宋祁韫:“……”
答应得太快,他突然有点后悔是怎么回事?
宋祁韫的宅子不大,三进三出的小院子,家中奴仆仅六人。
屋内陈设干净整洁,到处透着朴素,唯有墙上的画透着不俗,意境深远,是大家之作。
书房内,沈惟慕靠在窗边,拨弄窗台上含苞的兰花。
宋祁韫见状,立刻吩咐书童将兰花搬走。那可是他精心养育三年的墨兰,今年第一次打花骨朵。
沈惟慕转而无聊地坐了下来,拿起果盘里的一个梨子要啃,梨子也被搬走了。
沈惟慕恼了,“宋小玉,你要干什么?”
宋祁韫正埋头写公文,忽听这称呼,笔尖狠狠地戳在半篇工整的小楷上。
“谁告诉你的?”忽抬首之人,额角隐隐有青筋在跳动。
沈惟慕笑了一声,手托着下巴,“谁告诉我很重要吗,反正大家都知道你叫小玉。”
宋祁韫深吸口气,边换宣纸边道:“告诉我谁,晚上给你加菜。”
沈惟慕立刻道:“郑老头。”
以为用食物诱惑他,他就会说实话?把他想得太简单了,倒霉的郑老头只是个顶包的。
宋祁韫不疑有他,速写好了文书,以有急事处理为由暂时离开了。
沈惟慕倒无所谓,反正他来这的目的是他家厨子,宋祁韫在不在都无关紧要。
日落黄昏,余晖照映在后院盛放的桃花上,端然贞静,幽香隐隐浮动,勾得人想要采撷。
修长如白玉的手刚碰到花枝,就被一道男声呵止。
宋祁韫:“‘北国之桃,深州最佳’,这株桃儿是我从深州特意移栽过来的魁桃,折一枝至少损失六颗魁桃,你确定要折?”
“魁桃,什么味儿?”
“等秋天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看来桃子有他的份儿,沈惟慕这才放下手。
“开饭了。”
宋祁韫领沈惟慕到侧堂,屋中央的方形木桌上摆放着一个铜锅子,锅子里的汤正咕嘟咕嘟冒泡,白气蒸腾,散发着诱人的鲜香。
沈惟慕闻一下就分辨出来,锅里面煮的正是晌午炖奇蘑的汤。
沈惟慕第一次见锅子,认真端详了一番铜锅子的结构,特意从火筒处往里看,瞧见里面正燃着红碳。
宋祁韫失笑,“你怎么像第一次见似得?”
他不认为贵公子沈二三长这么大会没见过铜锅子。
沈惟慕发现桌上摆了很多生的绿叶菜、蘑菇、豆腐以及肉类,见宋祁韫把这些菜夹到锅子里煮,而后蘸料食用,他就也跟着尝试。
羊肉片放在沸腾的锅里滚一下变色后,蘸上料怎会如此好吃!
涮肉里含着汤的鲜,本身肉的嫩香,融合鲜咸酱料的调味,让人欲罢不能,其它的菜和蘑菇也是如此,吃到嘴里后完全停不下来。
宋祁韫见沈惟慕吃得认真,一口一口斯文地咀嚼,笑了下,也没管他,只管吃自己的,顺便想了下最近处理的案子。
杀孙飞云之人,若是位行侠仗义的武林高手,倒可结交一下,能拉拢进江湖司更好。
蘑教的事诡异,一定要进一步彻查。
多逍遥的住处挖到了六具女子尸骨,皆无法辨认身份,如今只能凭衣物寻家属认领了,但愿这些尸骨都能找到家人。
桌上共有三盘子满得冒尖的手切羊肉,宋祁韫只涮了两片,等他沉思回神儿后,想要再涮两片的时候,发现什么都夹不上来,盘子空了!
纵观桌上所有的菜,除了一盘豆腐只被动了一块外,其它全空了。
沈惟慕这会子正在捞锅底的鸡和猪肚吃。
宋祁韫嘴角抽搐了下,想说什么,但看吃了这么多的沈惟慕精神活泼,没什么大事儿,他若多言反倒显得他小气了。
宋祁韫招呼家仆再补些菜来。
羊肉一被端上来,就被沈惟慕全都倒进锅里了。宋祁韫赶紧夹了几块,剩下的他眼睁睁看着全被沈惟慕捞走了。
宋祁韫不禁端详了一会儿吃饭的沈惟慕,真挺斯文的,看似速度不快,嘴巴长得也不算大,但一口接着一口,不知不觉间就消耗掉了大量的饭菜。
如果不是亲眼看他频频吐血过,亲耳听尉迟枫给他的诊断,宋祁韫一定会再次怀疑沈惟慕装体虚。
许是被沈惟慕带动的缘故,宋祁韫今天的晚饭有点吃撑了,禁不住要打嗝,他硬憋着不想让自己失态,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而吃饭量是他几倍的沈惟慕,则优雅从容,没任何异常,告辞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他,尽快还了欠下的佳肴。
“知道了。”走沈惟慕后,宋祁韫忍不住小声叹了句,“魔鬼。”
次日,大理寺。
尉迟枫见到宋祁韫,就笑问他昨日请沈二三吃饭的情况如何。
“……别说他身子骨差,我一个正常人,所食不及他十之一二,都受不了。”宋祁韫问尉迟枫这情况正常与否。
尉迟枫摩挲了两下八字胡,笑答:“看来他天生食量大,这种情况不常见但也不算太稀奇,自古就有,《归田录》中就提过张齐贤‘饮啖过人,尤嗜肥猪肉,每食数斤’。”
肥猪肉更腻人,沈惟慕与之比起来竟还算正常了。
“外头都传疯了!”
陆阳气喘吁吁进来,喝了口茶后接着说。
“说江湖上惊现高手‘正一侠’,智破银针诡箭,连杀暗影阁第一、第三两名杀手,行侠仗义从不留名,以铲除暗影阁以及所有武林败类为己任。”
“为何叫正一侠?”
“是‘还武林清正太平第一高手大侠’的简称。”白开霁也来了。
尉迟枫点点头,称赞是好名号。
陆阳乐道:“还有一件喜事,暗影阁在江湖上的威信跌到谷底了,听说他家买\凶杀人的价码都跟着降了,但已经没人愿意光顾他们生意了。”
白开霁:“八卦楼也有名了,武林小灵通沈二三也在江湖上挂了名号。”
大理寺江湖司的一举一动都备受江湖人关注,最近两次案子沈惟慕都提供了重要消息,他和八卦楼跟着出名也在情理之中。
“啊,我算是懂他总现身凶案现场的缘故了,为了出名!”陆阳嫌弃地“嘁”了一声。
“这不是好事儿吗,助我们破案,正好我们江湖司就缺这样的小灵通。”尉迟枫温和表达不同意见。
宋祁韫一边听大家谈论,一边拆小吏刚送来的信。
读信时,他面色一直淡然平静,直到他从一封信里抽出一张写着金字的黑请帖,脸色变了。
“怎么了?”尉迟枫轻声问。
陆阳和白开霁都好奇地凑过来看。
“千机山庄要举行继承人选拔大典,按规矩要邀请我们江湖司的人去作证。”
“那还不简单,我去就行了。”陆阳毛遂自荐。
正常情况下,这种事江湖司只派一两个代表去做记录即可。
“不,我们都去。”宋祁韫严肃道。
大家正要问缘故,见宋祁韫命人端一盆水来。
宋祁韫将请帖丢进水里,渐渐地有红色从黑请帖中渗出,一点点染红了整盆清澈的水。
“是血!”
沈府,君澜苑。
沈惟慕正悠闲地煮着龙凤团茶,沈玉章忽然派人来急召他过去。
到正堂的时候,沈惟慕看到一名年轻秀丽的女子坐在左下首位。一瞧他来了,女子立刻笑着站起身,礼貌迎他。
“阿慕啊,来见见你未婚——”沈玉章忽然咳嗽一声。
沈惟慕凝眸看向沈玉章。
“的堂妹,沈婷儿。”
“嘿嘿,二十三哥好!”沈婷儿笑着对沈惟慕行礼,“二十三哥长得真好看!”
沈惟慕问:“哪儿的堂妹?”据他了解,两位亲叔伯那里只有堂姐。
沈玉章正要作答,沈婷儿先行回答。
“我爹的三叔与二十三哥三叔祖父第十三子拜了兄弟连了宗,我就是这样的堂妹。”沈婷儿大方解释道。
“哦。”
满脑子“三”的沈惟慕,懒得去理复杂的亲戚关系,知道是堂妹就行。
“你婷儿堂妹想去参加千机山庄继承人选拔。”
沈玉章将一封金字黑请帖递给沈惟慕。
“正好这千机山庄的尹庄主与为父有几分交情,为父也担心她一个小女孩上路不安全,不如你陪她一块去看看?顺便代为父去探望尹庄主。”
沈惟慕:“三哥那里不去了?”
“不去了,他那不吉利,出门就遇了命案,咱们换一家。”
沈惟慕接过请帖,闻着请帖上隐隐散发丝丝血气,笑应:“好。”
沈婷儿眼睛亮晶晶的,连忙行大礼拜谢沈惟慕:“没想到二十三哥会答应,太感谢了!婷儿若有机会继承千机山庄,定把千机山庄所有好宝贝都分给二十三哥。”
“叫二三哥就好。”
“好的,二三哥。”
次日天刚亮,沈惟慕的马车就驶出了东城门,沈婷儿一身男装潇洒骑马随行。
宋祁韫等人也在这时候骑马出城,立即就注意到了沈惟慕的马车。
“沈兄弟好巧,去哪儿啊?”白开霁热情打招呼。
“我们去千机山庄。”沈婷儿脆生生抢答道。
宋祁韫等人立刻下马,详询缘故,之后大家就议定结伴同行。
沈婷儿得知白开霁和陆阳竟就是江湖上盛名的阴阳双侠,崇拜不已,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了二人很多问题。
三日后,大家抵达了千机山庄地界,过一片竹海后,便有一处马场,所有客人的马匹和车辆都要停放在这里。
之后大家徒步走过千机峡谷上的吊桥,登了三段的九十九石阶,便抵达了千机山庄。
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不少客人已经休息了,会客大堂只有六名来客在喝酒。
管家萧元笑着表示尹庄主近日得了风寒,暂无法见客,一切招待事宜由他来负责。
“各位客人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小人说。但在入住前,这有庄主拟定的规矩,需得提前跟大家说清楚。”
话毕,萧元让他们自己去看北墙上所写的规矩。
沈婷儿积极跑去看,并给大家读了出来:
“以下为选拔千机山庄继承人规矩,敬请遵守,否则后果自负。
一、山庄客房两人一间。
二、庄主言“继任者,当自信不疑”,故请每天照一炷香时间的镜子,赞美自己。
三、亥初人定,请上好门闩熄灭火烛休息,不要外出。
四、请卯时三刻晨起,管家会备好早饭在大堂等候。
五、庄主喜静,请勿大声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