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聪真诚拱手,再三磕头,诚挚恳求宋祁韫等人饶过他们。
镖局其他人随后也跟着陈聪一起惶恐地磕头求饶,有的人甚至哭出声来。
陆阳瞧他们这样不禁有些心酸,真觉得他们有点可怜了。
当年虎啸军精锐失踪,必然不是他们自愿。如今他们以这种方式现身,很可能是被逼无奈,受制于人。
宋祁韫没理会众人的哀求,只端详着货物。
沈惟慕说他在镖局马棚处停留的时候,听到这帮人在搬运货物的时候再三叮嘱要小心。
如果这真是他们声东击西的计谋,这些不过是普通的瓷器,不值什么钱,他们何至于如此小心?
即便里面装的是金子,金子耐摔打,其实也没必要那么小心。
看着装瓷器的木箱十分厚重,宋祁韫用手敲了敲箱子,发现回声不对,里面好像夹了一层。
陈聪在看到宋祁韫敲箱子的举动时,脑门上立刻冒出很多冷汗,脸色彻底变成了恐慌。
宋祁韫从陈聪的反应进一步确定,这箱子一定有问题了。
他命陆阳劈开箱子一角,果然见木箱中间夹了一层拇指厚的黄金。
“哈哈哈哈这么多金子,这下我们发财了!”
“直娘贼的,你们敢骗老子!”陆阳又踹一脚陈聪,转而问宋祁韫,“老大,这些人怎么处置?”
不及宋祁韫回话,沈惟慕率先开口:“全杀了。”
“全、全杀了?”陆阳震惊不已。
“这么多金子,不把他们全杀了灭口,事后必定麻烦。”宋祁韫赞同沈惟慕的提议,叫来白开霁负责此事。
陈聪等人吓得面上全无血色,苦苦哀求宋祁韫等人饶命,却连对方一个眼神儿都没换来。
三个时辰后,整个杭州城都知道了,麒麟镖局在押运货物的途中被马贼劫杀,所有押送货物的镖局人员被屠杀殆尽。
傍晚的时候,十辆载满血淋淋尸体的马车从城外进来,虽然尸身上面盖了很多草席,大家还是看到了部分裸露在外的头和四肢。马车车板上以及轱辘上都沾有不少干涸的血迹,只这般看着都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太惨了!
麒麟镖局一夕之间死了二百多人,如今镖局内只剩下老板和几名无大用的家仆了,算是彻底完了。
萧楠在得知麒麟镖局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掀翻了她炸龙井虾仁的摊子,命属下出动江南分堂所有可用之人,查清楚马贼的来历和金子去向。
她要让这群不知好歹的马贼死无葬身之地!
沈惟慕顶着一张黑脸走到萧楠的摊位前,看着满地油污问萧楠:“不想干了?把摊子掀了?”
“你怎么来了?”萧楠狐疑地打量沈惟慕。
“买晚饭。”沈惟慕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笼包,告诉萧楠他家的虾肉小笼包最好吃。
“是挺好吃的,我以前也常吃。”萧楠轻笑一声,上下打量沈惟慕,“小兄弟衣着朴素,出手倒是阔绰。”
“家资丰厚,但出门要装低调。”沈惟慕转身走了,去小笼包摊贩那边坐下,等着热包子上桌。
萧楠打发走不远处的随从,在沈惟慕的对面坐下。
之前偶遇一个出手阔绰的路人,识货愿意买她的炸龙井虾仁,萧楠觉是缘分,是对方对自己手艺的赞许。
但如今麒麟镖局出事了,她便开始怀疑一切可能有嫌疑的人和事。现在沈惟慕在她眼里,便嫌疑很大。
面对面坐着,静静地注视对方,做贼心虚的那个人必露出破绽。
在看着沈惟慕慢条斯理地吃到第二十三屉包子的时候,萧楠忍无可忍,终于率先开口说话。
“你还饿?”
“如你所见。”
“你是——”萧楠佩服叹息,“真的能吃,也真爱吃。”
她倒不怀疑对方了,这般爱吃能吃的人,遇到从没吃过的菜,愿多花几十两银子品尝也很正常。
“我爱做饭,还很爱琢磨不一样的菜色,我身边就缺一个像你这样的朋友,品尝我做的菜。”
萧楠托着下巴笑问沈惟慕,愿不愿意做她的朋友,跟她回去,每天吃她做的菜。
“好啊。”沈惟慕很快就答应,听起来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
萧楠笑了,明媚的眉眼里闪烁出几分嗜血的兴味,“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哦,跟我走了之后,你就真要信守承诺,当我一辈子的朋友,品尝我做的菜。”
“没问题,我这人最喜欢交朋友,尤其和小娘子这般秀丽的美人儿交朋友,我求之不得。”
萧楠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但看沈惟慕的眼神有几分鄙夷。
她本以为这小黑脸虽然长得黑点,但品性还算不错,是个招人喜欢的,没想到竟是个好色之徒!
这些年因不知她的身份而妄图贪她美色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全被她剁了,用来研究新菜了。
看来今晚她又有机会大显身手了。
萧楠带着沈惟慕穿过两条街,到了萧记肉铺。
此时虽然天色已晚,肉铺门口却还有不少客人在排队买肉,可见生意极好。
萧楠拉着沈惟慕挤过人群,穿过满地血水的屠宰房,然后分割肉的肉房,最后从肉房后门出来,到了后院。
对比前面的凌乱和血腥,后院这里倒雅致许多,有花有草,有可乘凉的葡萄架。
前面闹哄哄的人来人往,后院倒十分安静,只有两名年轻女子守在这里。她们见萧楠回来后,无声行了一礼后,就继续像木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矗立。
“在此喝茶稍等片刻,我去给你炒一盘新鲜货。”
萧楠请沈惟慕在屋内稍作歇息,她则快步跑了出去。
沈惟慕打量一圈屋内的布置,跟普通女儿家的闺房没什么区别,但作为清月教堂主的住所就缺太多东西了。
沈惟慕进来前就观察过房屋大小,屋内的空间明显有些小了,必然还有暗室。
沈惟慕眯着眼确定暗室位置的时候,萧楠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热情地将一盘茱萸炒肉放在沈惟慕跟前。
“来吧,我的好朋友,来尝尝我新做的菜!”
沈惟慕起了筷子,在盘子里扒拉了两下,里面的“肉”全是人耳朵,炒得半焦半黄,红色的茱萸点缀其中,对比强烈,呈现出一种格外恶心人的“美”。
萧楠一瞬不瞬地盯着沈惟慕的脸,期待欣赏他恐惧到极致的表情。
奈何什么都没有,难道他没认出来盘中的肉是人耳朵吗?
沈惟慕放下筷子,淡淡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轻微的叹息:“你恶心到我了。”
“你为什么——”
萧楠还不及把她的疑惑问完,就见沈惟慕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像有吸力一般,立刻牢牢掌控住了她的脖颈。
这怎么回事?中邪了?见鬼了?
被扼住喉咙的萧楠脸被憋得青紫,她瞪圆眼睛,拼命想挣扎。
她可是清月教江南分堂堂主,武功极好!她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一名青年男子的桎梏!
但不知为何在被沈惟慕掐住脖颈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像是完全失控,根本不受她摆布。所以任她怎么想挣扎,都挣扎无果,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压,让她如失水的鱼在濒死。
萧楠面容极度扭曲,她努力用生命最后的力量张嘴,不停地张嘴,以求能汲取到一点点空气。
突然,沈惟慕松开了手,浑身脱力的萧楠滚到了地上。她狼狈地捂着几乎要被掐断的脖子,不停地咳嗽。
“你……你到底是谁?”萧楠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恐惧地看向沈惟慕。
“见了本教主,还不跪下。”沈惟慕用耍猴儿一般眼神,戏谑地看着萧楠。
萧楠满脸不可置信,“你是教主?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沈惟慕无视萧楠的失魂失语,淡声道:“我只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交代清楚你们江南分堂所有的情况,并交上全员名单。”
萧楠渐渐回了神儿,她突然想起沈惟慕刚才掐她时,衣袖滑落,裸露出肌肤十分白皙无瑕……眼前人乔装改扮过!
观他身量五官,与传闻中新教主的模样确实十分相像。
萧楠马上对沈惟慕行礼:“原来是教主驾临,江南分堂萧楠拜见教主——”
突然有大量烟雾在沈惟慕眼前炸开。
空气中微风浮动,萧楠以极快的速度向屋外逃窜。
她看到守在屋外的两名属下了!
只要出去,只要闹出动静喊更多的人来,任这位新教主武功再高,也绝无可能阻拦得住逃脱的她。
出去后,她定要动用麾下所有高手杀了这自不量力的新教主!清月教若无她江南分堂出力,哪有今天!
萧楠眼看着自己一只脚将要迈出了门槛,不知为何,身体突然浮空,再度不受她控制。
“本不欲介入他人的因果生死,奈何你们非要招惹我啊。”
沈惟慕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喝着。
惊恐跪在沈惟慕面前的萧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地拔出匕首,将利刃对准自己的胸口,欲狠狠插下去——
萧楠痛哭流涕地求饶:“我说,我都说,求教主饶命!”
“晚了。”
沈惟慕将杯中茶饮尽时,倒在血泊里的萧楠也断了气。
沈惟慕随后打开了密室,带上账本和名单后,便推翻了烛台离开。
萧记肉铺的人发现密室走水和萧楠身亡后,顿时大乱。他们急忙关了铺子,先调查盘问了一番凶手是谁,便派人立即出城,去分堂总舵寻求支援。
待传消息的人走后,宋祁韫带人悄无声息地围住萧记肉铺,一网打尽!
宋祁韫带人闯进来的时候,沈惟慕正坐在东厢房房内,“她没伤害你吧?”
沈惟慕摇头,对宋祁韫道:“她邀请我来吃她自创的菜。”
宋祁韫便下意识地以为沈惟慕还没等到菜,因为东厢房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
他拍拍沈惟慕的肩膀,“没事就好,陌生人给的东西最好不要随便吃,更不要随便跟人家回家。”
幸亏他派人盯着萧楠,第一时间带人包围了肉铺,不然他真担心沈惟慕会有危险。害人的招数有很多,可不是仅凭武功高就安全了。
“我们来晚了一步,密室内着火了,没什么有用的线索留下。”尉迟枫搜查过正房后,来跟宋祁韫回禀。
陆阳和白开霁还在与那两名表情像木头一样的侍从打斗。二人本意想留活口,出招都留有余地,奈何对方非要跟他们拼命,招招阴损,攻向要害。俩人无奈之下只能将两名侍从当场诛杀。
俩人擦干净带血的刀,来跟宋祁韫复命的时候,宋祁韫和尉迟枫正蹲在萧楠的尸体旁,研究她的死因。
“看死法,她像是自己将匕首插入了胸口。”但尉迟枫不理解,萧楠为何要这样求死。
沈惟慕低眸边剥着核桃边道:“以死谢罪吧。”
“对对对!必是她弄丢了金子,上峰对她不满,要她以死谢罪。”白开霁顺势说出他的推理。
场面寂静了一瞬,正当白开霁以为他又推敲错了的时候,尉迟枫对宋祁韫开口了。
“似乎只能这样解释?”
宋祁韫略略点头,心中却存有几分狐疑。
“没想到清月教的惩罚竟如此严苛,丢了一批金子便要赔上分堂主的性命,连将功赎罪的机会都不给。”
沈惟慕适时地开口:“或许新教主想杀鸡儆猴呢?”
宋祁韫失笑,“这样想也有几分道理。”
清月教江南分堂比起其它分堂来,确实更猖狂一些,就像帝王手下的权臣,已有功高盖主的趋势,若再任其继续壮大很有可能会背主谋反。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教主借机铲除分堂主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总觉事情哪里怪怪的,有些过于巧合了。但萧楠的死确实真实发生了,以如今他们已知的情况,只能做这样的推敲。
“你在东厢房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没有?”宋祁韫问沈惟慕。
沈惟慕老实答道:“一直有。”
白开霁忙问:“什么动静?”
“砍砍剁剁,各种嘶吼的叫声。”
他们怎么忘了,这里是肉铺,生意极好,整天都在宰杀猪羊和剁肉,肯定会有很多动静。
这时候,齐天澜从前院过来了,他负责盘问前院的屠夫。
“那些屠夫都是硬骨头,拒不承认他们跟清月教有关。”
“或许他们真不知情。”尉迟枫道,“我打听过了,这铺子常年招收屠夫,只要求会屠宰,体力强壮,老实听话。他们工钱给的多,重赏之下招到一些听话莽夫很容易。”
宋祁韫:“看来这肉铺只是萧楠在杭州城的栖身之所,并非是清月教分堂所在。”
“难怪街市上有很多人怕她。”
百姓们对天天沾染杀气的屠夫总有忌怕,萧楠还是这众多屠夫们的老板,大家自然畏惧。
“所幸我们已经派人去跟踪那名传消息的人,应该很快就能知道清月教江南分堂的位置。”
沈惟慕剥核桃的手一顿,问白开霁派谁去跟踪了。
“康护卫和赵护卫啊,幸亏你多带了人手来,不然还真不够用呢。”白开霁笑嘻嘻道。
沈惟慕:“……”真会选人!
那么多人可选,偏偏选俩清月教的人去跟踪。
众人等到深夜,都不见康安云和赵不行回来,开始有些担心了。
白开霁语气担忧:“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跟踪被发现了?”
“跟踪被发现了倒没什么,以他俩的功夫,对付一个传信的绰绰有余。怕就怕他们跟到了清月教分堂的时候被发现了,被一群恶贼围攻!”
陆阳的话进一步加重了白开霁的担忧。
宋祁韫甚至觉得有些抱歉,这俩人都是沈惟慕的侍卫,若出现什么意外,便是他安排得不妥当,对不起沈惟慕了。
宋祁韫正要跟沈惟慕表达歉意,沈惟慕就先开口了。
“不必多虑,他们俩不会有事。”
虽然沈惟慕语气笃定,但大家还是觉得沈惟慕在安慰他们,这样更让他们觉得对不起沈惟慕了。
宋祁韫打发大家去休息,若等到明日他们还没回来,便要行动起来找他们,今夜休息好保持存体力至关重要。
众人都听从安排,各自回房了。
沈惟慕进屋后,就察觉到屋内有他人的气息,令其出来。
赵不行和康安云现身,对沈惟慕行跪礼。
“公子其实我们早就回来了,有要事要先请公子定夺。”赵不行委屈地将他们跟踪的结果告知沈惟慕,“那地方是咱们清月教江南分堂,万万不能告诉宋少卿他们啊!”
赵不行来之前,并不知宋祁韫等人的目的是江南分堂,他也不认识江南分堂堂主萧楠。
一路上沈惟慕和宋祁韫等人有什么吩咐,他都乖乖照做,只为了能在沈惟慕跟前好好表现,在其身边谋得一席之地。
如今江湖司竟然查到了江南分堂了,他再怎么样都不能袖手旁观。
“江南分堂人才济济,有数不清的钱财珍宝,是我清月教的中流砥柱。若让江湖司那群人查抄了去,我清月教损失巨大!”
康安云也赞同赵不行的想法,毕竟他也是魔教的人,他更要为教主以后考虑。
“江南分堂的钱你花过?”沈惟慕问。
赵不行愣住:“没有,江南分堂归二长老管辖,属下可不敢动他们的钱。”
“钱再多,你若花不了,便不是你的钱。懂吗?”
对上沈惟慕冷漠的眼神,赵不行莫名有种被泰山压顶的感觉,不敢说不懂,尽管他是真的不懂。
“属下好像明白了点,那江南分堂既然不效忠于公子,存在与否便没什么必要了?”
“嗯。”
赵不行松了口气,幸亏他猜对了,心中更惊惧于沈惟慕的手段。没想到这位新教主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是位俊俏郎君,出手竟如此狠辣,且工于心计,很会借刀杀人。
此之前他一直都没看透,还以为沈惟慕是个没什么野心只知道吃的“废物教主”。
现在他依旧看不透沈惟慕,但深知他的厉害了,万不可随便招惹。
原来他早就对教内情况了如指掌了,平常看起来只顾着吃吃喝喝的模样不过是装憨的假象。
可怕,太可怕了!
康安云在地图上指出了江南分堂所在的位置,安平县东十里的安平寺。
“人很多,全是武僧,只我们这些人恐怕解决不了,要有军队支援。”
康安云说罢再次跪地,恳请沈惟慕三思是否真要铲除江南分堂。
因为这一举动一旦实施,清月教总坛那边早晚会得到消息。八长老的态度他不清楚,但二长老那边肯定会暴怒,绝不会轻饶了他们。
“江南分堂是二长老父女的心血,公子若毁了江南分堂,便是与他们父女为敌了。”
“嗯,知道了。”沈惟慕拿起一块定胜糕吃。
康安云见沈惟慕不以为意,心里更加担心了,觉得自己有必要说得再清楚一些,再多提醒公子一下。
“以萧楠的性子,知道是公子毁了她的江南分堂,怕是会找公子死战。她武功造诣极高,一直是二长老的骄傲,二长老又向来疼爱他这个女儿。
若他们父女联合起来对付公子,公子哪怕会刀祖的龙腾九天,也不是他们父女的对手。”
“放心,不会有这一天,萧楠已经死了。”沈惟慕漫不经心道。
二人大惊,半张着嘴看了沈惟慕半晌,才回过神儿来。
萧楠死了!?
二长老唯一的爱女萧楠死了!?
赵不行嘴角抽动:“谁、谁杀死了她?不是公子吧?”
只要不是公子动的手,一切都还可以解释。
“是我——”沈惟慕咬了一口糕点,“让她以死谢罪了。”
赵不行立刻觉得自己腿软,又跪了。
完了,这下他们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他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赵不行十分懊悔自己上了沈惟慕这条贼船。这叫他以后在清月教怎么混?新教主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他怕呀!
清月教论武功最厉害的人毫无疑问是八长老多变,但二长老也万万得罪不得。
八长老行踪不定,向来懒得管教内杂务,清月教大小事宜便全都由二长老来掌管。什么钱财发放、人员安置都由二长老一人说得算,他若想挑动教众去对付一个人,简直轻而易举。
康安云怕赵不行表现出的恐惧会让公子陷入不安,连忙道:“死了也好,既然我们注定要得罪他们父女,死一个便少一个对手。”
“公子为何要杀她?”赵不行追问沈惟慕。
“她炒了一盘人耳朵让我吃。”沈惟慕回看赵不行,“做出这般令人作呕的食物,她难道不该死吗?”
赵不行目露畏惧地看向沈惟慕。
他觉得沈惟慕太疯了,竟然就因为这个原因便杀了二长老的独女,还要配合江湖司铲除江南分堂!
不行,他不能再跟着沈惟慕这样下去,他必须要传信出去。
在沈惟慕带着康安云去给宋祁晕回禀的时候,赵不行借口肚子疼要去茅厕。
到了茅厕,他便纵身一跃想逃,双脚刚落地,便被刀抵住了脖颈。
“你想去哪儿啊?”沈惟慕笑看着赵不行,“不去茅厕出恭,难不成要学狗一样在墙根下?”
赵不行颤抖地跪伏在地,知道自己现在解释什么都没用。
“一会儿去剿灭江南分堂,你打头阵,我不管你编什么理由,带这包火药进去,把大雄宝殿炸了。”
沈惟慕丢了一袋沉甸甸火药到赵不行怀里后,又给他嘴里塞了一颗东西。
赵不行被强行掐着下颚,下意识地就将东西咽了下去。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沈惟慕喂给他吃的一定是用来控制人的毒药或蛊毒!
当夜,安平县安平寺就遭遇奇袭。
起因是清月教总坛使者赵不行深夜来访,他拿清月教总坛的令牌,声称来传达新教主的命令。
安平寺的武僧们自然不敢怠慢,请赵不行入内。
因萧堂主不在,赵不行要坚持在大雄宝殿等候到堂主回来为止,大家也没有异议。
谁料一炷香后,大雄宝殿突然传出一声轰然炸响,接着一声又一声更剧烈地炸响传出。大雄宝殿被炸得瓦石纷飞,地面塌陷,尘土飞扬,大半个安平寺几乎被炸毁。
夜深了,寺内很多人都在休息,没来得及逃出,部分侥幸逃出的武僧,悉数被围在安平寺外的官兵缉拿。
在天明之后,清点好人数,无一贼遗漏后,宋祁韫、白开霁等人猪呢比押着受擒的“武僧”返回杭州城。
从安平寺返回杭州城,必须要穿过安平县城。
陆阳乐得不行,“咱们这次人抓得好啊,不费吹灰之力,将江南分堂的老挝端个干净。”
“多亏了沈小兄弟的帮忙,利用安平寺地下囤积的火药,打他们措手不及。否则贸然攻入,里面机关毒虫无数,我方必定损失惨重,而且绝不可能获得现在这样的成果,将他们一网打尽!”
尉迟枫表示这次大家都应该感谢沈惟慕,请沈惟慕吃饭。
本来沈惟慕打着哈欠,没什么精神,听到“吃”眼睛亮了。他立刻记清楚现场点头的人都有谁,以方便他日后找人要饭。
大清早,鸟儿才叽叽喳喳叫着,安平县城内就进来一批官兵,肃清了城内的主干道。
白开霁骑马在前,率士兵们押送着数百名“武僧”及“香客”徐徐前行。
许多百姓们闻声,赶到路边围观。这些围观的百姓们以青壮年男子居多,也有少部分妇人。
大家好奇地伸长脖子探看情况,询问讨论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平寺的僧人们为何全都被抓了啊?”
“哎呦,安平寺的僧人们可好了呢,去年我们的家收成不好,多亏了僧人们好心接济!”
“不晓得,昨晚轰隆隆的响声你们听到没?就是安平寺的方向。”
“丧尽天良喽,官府竟连寺庙都炸,就不怕遭报应吗?”
“嘘,别瞎说,小心被听到了,把你也抓了去。”
白开霁一行人走到县城中央的时候,安平县县令胡永威带人匆匆忙忙赶来。
行至白开霁跟前的时候,胡永威急忙扶正自己的官帽,很有礼节地向白开霁等人行礼。
“安平县县令胡永威见过诸位大人,不知诸位大人这是?”
胡永威先是询问白开霁等人的身份,又委婉表示他没接到上方命令要帮忙协查。
宋祁韫从队伍后面赶来,正要告知胡永威他的身份,胡永威笑着先作揖。
“前方不远处便是县衙,诸位大人不如到县衙稍作休整。宋大人也可到那儿与我细说,这在街上人多眼杂,难免有所不便。”
宋祁韫点头表示在理,便带众人去了县衙。
胡永威笑着邀请宋祁韫等人进堂落座,小厮们立刻上了茶。
胡永威不忘外头的人,嘱咐道:“顺子,天热,大人们赶路辛苦,别忘了给外头的大人们都送上凉茶。”
那名叫顺子的小厮立即点头,退出去照办。
“诸位,请用茶。”胡永威笑着表示他这茶都是自己种的,比较简陋,希望大家不要见怪。
“欸?自己中的茶更是心意,我等有幸品尝是荣幸,胡县令客气了。”
白开霁开心道谢后,就要喝茶,陆阳等人也都跟着端起茶杯。
“这是御赐的圣旨,准我此番出行有便宜行事之权。”宋祁韫突然掏出圣旨。
胡永威见状,连忙起身下跪。
白开霁等人见到圣旨也不能怠慢,纷纷放下茶杯,跟着行礼。
沈惟慕人站在窗外,捧着一包椒盐锅巴正吃着。赵不行来到沈惟慕身边行礼复命。
沈惟慕与他对视一眼,就打发他走了。
赵不行转身之际,愁得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他打着为新教主传话的名号,把江南分堂给炸了,二长老若知道这消息,肯定会恨得将他扒皮抽筋。
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上了新教主这条贼船了呢?这下子他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此为机密行动,多余的话我就不跟胡县令解释了。”
宋祁韫话毕,与胡永威客套了两句,就带人走了。
胡永威恭敬行礼,目送走宋祁韫后,便喊顺子把空茶碗都收了。
队伍继续前行,眼看着快要出城的时候,周围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最后竟将出城的出口堵上了,站了一排又一排人,围得水泄不通。
白开霁眯起眼睛,抽出刀来,恫吓和驱赶这些百姓。
百姓们丝毫不惧白开霁的恫吓,也纷纷抄出刀来,对准押送队伍。
整个安平县城,少说有上万名百姓,竟几乎全都涌上街头,手拿着刀,围堵他们。
“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陆阳怒喝。
“哈哈哈,宋少卿和诸位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吧。”
胡永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百姓们自动为胡永威让了路。
胡永威满脸笑意,摆着双肩,步伐迈得十分猖狂
“胡县令,你这是何意?”宋祁韫凝视着胡永威,表情严肃地质问他。
“何意?”胡永威嚣张地张开双臂,示意宋祁韫好好看看现在的场景,“我何意?以宋少卿的机敏才智会看不出来?”
队伍的另一头,骑在马上的沈惟慕,正面无表情地咬着锅巴。他觉得椒盐味儿的粟米锅巴比葱香味的更好吃。
“你与清月教是何关系?”宋祁韫再问。
胡永威笑道:“宋少卿果然聪明,一点就透。那在下就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清月教江南分堂副堂主胡永威,也在这安平县当了十年没出息的小县令。”
“哦,对了,宋少卿不会以为端了安平寺,就剿灭江南分堂了吧?”
胡永威挥舞着手臂,示意宋祁韫看看周围这些百姓。
“他们全都是我江南分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