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章微微眯起眼,嘴角带着笑意,“郑老头,你这回可摊上大事儿了。”
“什么意思?今天这事儿你也有份儿。”
沈玉章耸了耸肩,“我只是乱入,烦劳诸位当做我没来。反正刺客都被灭口了,你们不说,没人知道。”
“沈狐狸你要不要点脸了!走,跟我一起进宫说明白!”郑成梁可不打算放过沈玉章,拉着他就走。
宋祁韫低声嘱咐了尉迟枫两句,也跟着他们二人一起走了。
沈惟慕见大家都没心情吃餐后甜汤了,就把剩下的六碗桂花圆子都吃掉了。
当他放下碗时,所有刺客的尸体都被搬运走了,家仆开始清扫现场残留的血迹。
白开霁不解:“八名刺客来自虎啸军怎么了?怎么把郑公吓成那样?”
陆阳当即竖起两根手指,给白开霁细细分析。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虎啸军受皇命,在私下里干这种事儿,你说吓不吓人?被刺杀的目标也就是咱们老大,接下来该如何自处?
第二种,皇帝亲军并非受皇命,却干了这种下三滥的勾当,刺杀朝廷命官,你觉得这背后的阴谋有多大?
便如沈府尹所言,不管是哪一种可能,都是摊上大事儿了,大麻烦!
当然肯定是后一种可能性最大,咱们老大挺受皇帝器重的,不至于让皇帝看不惯还除不掉,只能走暗路子诛杀。”
白开霁恍然大悟地点头,唏嘘这事儿还真麻烦。
“不麻烦,这些刺客不是虎啸军。”沈惟慕坐在堆满空盘子的桌后,托着下巴懒洋洋地说道。
白开霁点头:“对啊,刺青有可能是假的,故意诬陷!”
“是真的,虎啸军的虎头刺青是宫廷御用的青色染料,色艳而经久不退,别处学不来。”
尉迟枫曾给虎啸军身亡的将士验尸过,知悉虎头刺青的特点。
沉默了片刻后,尉迟枫突然反应过来了,向沈惟慕求证。
“我验尸时发现这些刺客的年纪都在三十上下,不像是虎啸军在编人员。难道说他们是八年前失踪的虎啸军精锐?”
沈惟慕点头,掏出一张八卦楼的消息,“我早上刚得的消息,杭州新开了一家麒麟镖局,生意极好,镖局从上到下的人个个右臂带虎头刺青。”
尉迟枫拿来字条瞧,感慨这信息很重要,“为何不早说?”
“早不知虎头刺青的意思,刚想起这消息后才反应过来。”
实则是宋祁韫走的时候,沈惟慕正在咽桂花圆子,他一直没倒开嘴说。
“二三,大理寺幸亏有你。”
多了这条消息,会很快确定调查方向,让大家少走很多弯路。尉迟枫马上派人将这条消息递到宫里去。
“可为什么这些刺客会盯上我们?不对,是盯上老大!”
“必然是他近来做的事威胁到一些人的利益了,对方欲杀他解决麻烦。”
沈惟慕当然知道原因,方才吃饭的时候,蛰伏在房顶的刺客们的八卦信息都呈现在他眼前。
但他不好直说,只能引导他们往正确的方向去查。
宋祁韫从奉圣州回来后,做的每一件事尉迟枫都知情。
尉迟枫认真回忆一番,其他事都不至于让人冒险杀人,只除了一件。
“前两日,宋少卿上奏陛下提议禁民间采矿,尤其是金银宝石,尚有部分州郡设特例可私采,应当全面禁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金银矿藏的开采牵涉到巨大的利益,有人因此而杀人也不奇怪。
只是刺杀的刺客竟然是曾经失踪的虎啸军精锐,就叫人不得不深思了。
此事的背后到底与谁有勾连?
另外,这些刺客们选在晴天白日来刺杀,幕后主使到底是真想杀人,还是为了故意引人注意,实则另有目的?
一个时辰后,宋祁韫归来。
“我们先从这些失踪的虎啸军精锐查起,顺藤摸瓜,真相自然就能水落石出。”
宋祁韫请大家收拾行囊,尽快出发。
他们原计划就要下江南,剿灭清月教江南分堂。如今出了刺杀一事,皇命下达,反而更方便他们行事了。
此前宋祁韫准备的面圣说辞都没用上,也无需沈玉章和郑成梁帮忙游说了。帝王因虎啸军刺客之事震怒,十分干脆地下了决断,支持宋祁韫的计划,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
此行沈惟慕不仅带了康安云,还有赵不行和田盛。
麒麟镖局的消息,便是赵不行在执掌八卦楼后,完全靠自己搜罗到的消息。
此外,赵不行还搜罗到一条重要消息,张贵妃之兄张耀峰在江南地界有两处私矿,具体是什么矿无人得知。
宋祁韫认为能及时得知他参本内容的人,一定在朝中身居要职。而张国舅这两处私矿与麒麟镖局同在江南区域,有极大的可能有关联。
既然赵不行如此得用,沈惟慕便带上了他。
至于田盛,他耳朵敏锐,异于常人,到了江南有诸多用人之处,必有大用处。
这一路大家风餐露宿,走得匆忙,但碍于沈惟慕的缘故,吃得却不差。要么吃路过之地的特色美食;要么是打野味儿,由宋祁韫亲自烹饪,那味道自然是天下独一份儿的美味。
数日后,一行人终于骑快马抵达杭州。
齐天澜在杭州城门外等候了两日,见到宋祁韫等人十分高兴,远远地挥手与他们打招呼。
双方汇合后,一起进城。
白开霁高兴地对沈惟慕道:“这江南可是我白家的地盘,想吃想玩都可以找我,保证让你尽兴。”
“上次说要给人家办流水席,如今机会来了,办吗?”陆阳半开玩笑地问白开霁。
“办!我向来说话算话。”白开霁让沈惟慕随便选日子。
“不可张扬,我们还要调查。”宋祁韫嘱咐众人都要低调。
沈惟慕让白开霁把三天的流水席都算在他一人身上,只供他一人吃就够了。
“成啊。”
陆阳扒拉手指:“我算算啊,你们白家办流水席,来吃的宾客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三天就是两万四千顿。二三,他的饭能供你吃到下半辈子。”
“说人家呢,别忘了你也欠沈兄弟的饭。”尉迟枫笑道。
“对,可不能少了你的。”白开霁勾住陆阳的肩膀,让他跟自己先去会宾楼点菜去。
陆阳按住自己的钱袋,一边被白开霁拽着走,一边幽怨地望向尉迟枫,眼神中充满了控诉。
会宾楼,天字一号雅间内,桌上已经摆满了白开霁提前点好菜。
沈惟慕突然想喝酸梅饮,下楼找店小二的时候,大堂里来的外地客人正在询问店小二特色菜有哪些。
沈惟慕侧耳一听,这最大的一道特色菜他们桌上竟没有。这白开霁点菜未免太粗心了些,沈惟慕让店小二也跟他们桌上上两盘。
“好咧,马上给客官上!”
既然是排在最首位的特色菜,势必很好吃,只两盘怎么够。
沈惟慕上了两步楼梯后,马上改口:“上十盘。”
“客官大气!十盘!”店小二乐得合不拢嘴。
沈惟慕回房坐定不久,陆续来了五名店小二,一人手里端了两盘西湖醋鱼摆上桌。
白开霁惊得一跳,瞪圆眼指着十盘鱼,“谁叫你们上的?我们没点这个!”
“我点的。”
沈惟慕淡定地拿起筷子,淡定地夹了一块鱼,送进嘴里——
别瞧他动作看似淡定,实则速度极快,足见他想品尝美食的迫切心情。
“欸——”
白开霁来不及出声阻拦,便见沈惟慕把刚吃进嘴里的鱼给吐了!
沈惟慕这一举动反而激起其他人的好奇心,大家都纷纷跟着品尝。
有的反应跟沈惟慕一样,直接吐了;有的勉强咽下去后,赶紧喝了口茶;还有的尝一口后,不确定,又再尝了两口。
齐天澜就是那个尝了三口的人,他早闻西湖醋鱼的大名,总觉得有如此盛名的菜必有其特色,是他不会品味,故而再三尝试,最终败北。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一顿饭下来倒是吃得十分愉悦。
白开霁的二叔就在杭州,白开霁的本意想带着大家去他二叔家住,却被宋祁韫拒绝了。
“此行力求低调,不惹人耳目,白家在杭州声望极高,我们这些人若出入那里很容易引人注意。”
齐天澜觉得在理,“那就住客栈。”
“客栈内南来北往的人太多,若有外敌蛰伏,不便于察觉和防备,安全差些。”尉迟枫觉得住客栈不算是好选择。
宋祁韫点头,“最好找一间位置不惹眼且出行便捷的宅子安置。”
白开霁马上应下,两柱香的功夫就安排妥当,带大家去了长明巷尾一座三进院的宅子安置。
这宅子位置僻静,交通方便,最重要的是整条长明巷都是他们白家暗中置办的产业,巷子里的其他住户都知根知底,不会多事,也不会惹事。
众人对宅子很满意,大家稍微休息整顿后,便去探查麒麟镖局的消息。
晚间,众人聚首,交流各自打探的消息。
白开霁:“麒麟镖局有四门,大门,侧门,角门和后门。所有的门一直紧闭,只有运货的时候侧门会开,暂时没见有什么外人跟镖局走动。”
陆阳:“镖局内守卫森严,三步一岗,每隔一炷香便有队伍巡逻。房顶和墙头都撒有铁蒺藜,不便于蛰伏。我这是好不容易在附近找到一棵高树,才勉强观察到镖局内的情况。”
“我努力尝试了跟镖局外出采买的人搭话,失败了。”齐天澜十分抱歉道。
“跟你没关系,这些人如果真是以前虎啸军的精锐,那他们的服从性肯定很强。”
宋祁韫敛眸静思片刻后,问白开霁可知麒麟镖局的马棚在哪儿。
白开霁马上绘出麒麟镖局的房屋布局,指着侧门表示,马棚就在侧门内,再往面走便是库房。
“既然无法侧面打探,那我们便正面碰一碰。”
次日,众人易容出门,目标麒麟镖局。
沈惟慕的容貌太惹眼,很容易让人记住和分辨,所以出这任务他注定要扮丑,把皮肤涂黑。
在去往麒麟镖局的路上,白开霁频频看向沈惟慕。
“我咋瞅着二三黑黢黢的也挺好看呢。”
“废话,还用你说。”抱着刀的陆阳感慨道,“他脸上就算抹了屎也好看。”
啪一下,陆阳的脑门突然挨了一记打。陆阳下意识去抓打在的他脑门上的东西,是半块核桃皮。
出门的时候,沈惟慕就捧着一包杭州特产小吃椒盐山核桃。
这一路上,他虽假扮马夫,却不干马夫的活儿。陆阳乐呵呵地替他赶车,他就坐在旁边专心地剥着核桃吃。
核桃小小的圆圆的,剥起来有些麻烦,但味道真不错,吃它跟嗑瓜子的感觉一样,会越吃越上瘾。
白开霁见陆阳吃瘪,立刻趁机嘲笑他:“他都不舍得用带仁儿的核桃揍你,你就说你的嘴有多贱吧!”
陆阳揉着脑袋讪笑,可不敢再嘴欠了。以前沈惟慕不会武,他都欺负不得,更何况现在人家是高手了。
到了麒麟镖局,宋祁韫坐在马车内未动,扮成向导模样的白开霁,率先跑去与麒麟镖局的人交涉。
沈惟慕早已经把没吃完的核桃收起,揣进了怀里。
白开霁按照宋祁韫教他的说辞与镖局的人沟通果然十分有效,传话的人走了没多久,麒麟镖局紧闭的大门就打开了。
镖头陈聪带领几名属下走了出来,笑着对马车方向拱手。
“听闻有贵客驾临,麒麟镖局总镖头陈聪特来相迎。”
寂静了一瞬后,沈惟慕才想起来。
他跳下马车,放了马凳,然后挑开帘子,请宋祁韫出来。
陈聪一直望着马车方向,见一位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蓄着八字胡的富商从车上走了下来。这人身材高大,肚子有些圆润,很有气场,一双眼透着沉稳精明,瞧着像是个人物。
陈聪不敢怠慢,忙笑着请贵客入内。
宋祁韫抚了下自己凸起的腹部,看一眼沈惟慕后,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镖局。护卫陆阳和齐天澜等人紧跟其后。
沈惟慕便坐回马车上,此时的看起来很无害,安分,好似就是一名安静等着主人回来的普通车夫。
马尾巴一撅,拉了一摊热乎乎的屎。
沈惟慕看一眼镖局门口守门的俩名护卫,俩人也在面无表情地看他。
沈惟慕立刻驱车挪了地方,总不至于要他闻着一堆马粪原地等待吧。
马尾巴一撅,拉下第二摊热乎乎的屎。
沈惟慕继续驱车挪地方。
马尾巴一撅,拉下第三摊热乎乎的屎。
俩守门的护卫忍不住了,再这么下去,他们镖局门口要被马屎蛋子包围了。
“兄弟你这马怎么这么能拉?”
“不晓得,水土不服吧。”沈惟慕认真琢磨道,“又或许是你们杭州的草太好吃,他昨晚一口气吃多了。”
“烦劳兄弟能不能将马车挪远一点?这样子实在影响我们镖局的门面。”
“我家主人脾气可不好,一生气就扣我月钱。挪远了,我若不能及时接到我家主人,你们负责?”沈惟慕伸手就问他们要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兄弟你开玩笑呢,我一年都挣不上二十两,你一个车夫——”
“不是吧,你们一年都挣不上二十两?”沈惟慕惊讶问。
“不是吧,你真挣这么多?那还真是富贵。”其中一名护卫艳羡道。
“他一下马车,我瞅着他就贼有钱!就他手上戴的那块宝石戒指,少说也得上万两。”另一名护卫跟着惊叹。
“我家主人初来杭州不久,正要雇佣几名护卫保护他的安全。你们若也想挣钱,不如我把你们介绍给我家主人认识如何?事成的话你们每人给我五两银子的介绍钱就行。”
“你这厮倒是会挣钱!”两名护卫听说有钱赚,眼中都有意动。
一个月二十两,那一年就是二百四十两,于他们而言可以说是能改变人生的巨款了。
奈何……
俩护卫最终都摇了头,表示他们只效忠于镖局。
马又拉了!
俩护卫立即表示这样可不行,“这样,我带你去我们镖局的马棚,等你家主人出来了,便立刻通知你,你再驱车过来接。”
“也行。”
沈惟慕驾着马车进了侧门,就停在马棚旁。
马棚附近来来往往有不少人在搬货,也有人警惕性比较高,注意到沈惟慕。
沈惟慕闭着眼,半躺在马车上歇息。
大家瞧他就是个趁主人不在偷偷小憩的小厮,便不以为然了,继续忙活他们手里活儿。
“稳着点,把箱子都给我检查好了。”
“马怎么样?”
“个个健硕,体力好,耐性好,另外还准备了二十匹备用的,放心吧。”
两柱香后,有小厮来喊沈惟慕,沈惟慕才驾着马车慢悠悠地返回正门。
宋祁韫等人在门口等了片刻,才上了马车。
“跑哪儿去了?扣月钱!”
俩守门护卫见状,都不禁同情起沈惟慕。唉,这兄弟终究是还是没逃过被扣月钱的下场!
待车驶离麒麟镖局后,宋祁韫便问一直留在车厢内的田盛,都听到一些什么消息。
田盛耳朵敏锐,十丈之内的对话声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田盛:“我听那帮人说,他们将运送这批货很重要,几乎要出动镖局里所有的人。货物的分量好像还不轻,不仅要健壮的好马,还另外准备了二十匹马备用,就怕运送的路上出差池。”
停顿片刻后,田盛看一眼沈惟慕,试探说道:“从镖局侧门出来后,公子驾车贴着镖局的墙走,我依稀还听到几句话,但不是特别清楚。”
“没关系,尽可以将你听到的说出来。”
宋祁韫这次造访麒麟镖局冒了几分险,他猜到麒麟镖局应该不会接待一般客人,所以他假装是张国舅介绍来的客人。
张国舅常与一些富商结交,这对外不是什么秘密,所以他这般伪装,暂时不会露出破绽。但如果麒麟镖局去信跟张国舅求证,必然会露馅。五天内,他们要尽快将麒麟镖局的事情查清楚。
宋祁韫根据虎头刺青的线索大胆假设,将张国舅与金银矿的开采和清月教关联在了一起。
如果麒麟镖局与张国舅真有勾连,那势必会卖张国舅一个面子来接见他,结果果然如此,但猜测始终是猜测,宋祁韫需要一些线索来进一步佐证。
田盛:“我听他们说什么张国舅……萧楠……还有尽快将金子送到的话。”
“萧楠?正是清月教江南分堂的堂主。”白开霁道。
宋祁韫点了点头,那他可以放心地再做一个假设了。清月教发展壮大的金钱来源,便来自于张国舅。
对清月教“抽薪止沸”的“薪”,想必就是张国舅在江南的矿山了。
人家贪官都是尽可能地往自己兜里敛财,张国舅却不同,拿自己的矿山去供养魔教。
既不为钱,自然是为人了,他招募这么多魔教人马,所图为何?
若说他为夺嫡准备,未免太早了些。皇帝尚且年轻,张贵妃也并无子嗣。
若说他图谋权势,张国舅资质平庸,实在难当大任,平日在朝为官也不见他表露过什么野心。难不成他在装蠢,故意藏拙?
“接下来我们干什么?”齐天澜问。
“吃饭。”沈惟慕被街边的桂花藕粉吸引,表示想去吃。
宋祁韫让陆阳和齐天澜陪着沈惟慕,他和白开霁先行回去做安排。
“估计正午的时候会有行动,你们早吃早回。”
陆阳应承后,去隔壁摊位买了酥油饼,再看酥油饼的隔壁还有酱鸭,也要了一份。
齐天澜不像陆阳他们跟在宋祁韫身边久了,了解他的办事风格,对很多事还很好奇。
他追着问陆阳:“为何是正午?”
“初夏天热,正午的太阳大得很,若换你的话平常会在这时候做什么?”
“吃午饭,再睡个午觉。”
齐天澜明白了,杭州晚间会关城门,如果要出城,白日里最容不容易引人注意的时段便是在午后了,因为夏日午后大家最容易打盹儿睡觉。
沈惟慕从对街摊位那里买了二十屉鲜肉小笼包和虾肉小笼包。包子皮薄弹韧,馅料汁多鲜美,一屉才六个,沈惟慕发现自己就能吃二十屉,所以又跑了一趟,再买二十屉给齐天澜和陆阳吃。
因为桌子不够大,特意加了钱给摊位老板,又拼了一张桌子过来,用来摆放食物。
“哎呦,沈兄弟买多了,这哪儿能吃得了。”若只有这些屉包子倒没什么,还有藕粉、酥油饼和酱鸭呢。
“能吃完。”陆阳跟抢食一样,飞快地往自己嘴里塞吃食,用眼神示意齐天澜也赶紧吃。
齐天澜愣了愣,有些莫名地拿起筷子,按照平常吃饭的速度用饭。他走神儿想了会儿千机岛的事情,吃完了两个小笼包后,想夹第三个的时候,什么都没夹到。
齐天澜低头一看,自己眼前的那屉包子已经空了,再看桌上其它笼屉,全都空了!
他立即看向陆阳和沈惟慕。沈惟慕正静静地用帕子擦嘴。陆阳早就吃完了,正在大口喝茶,仿佛他刚才吃得太快,噎到了。
陆阳对上齐天澜的眼神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没吃饱吧?没事儿,再买点东西路上吃。”
此话引来附近摊贩的侧目,频频朝他身上瞅了好几眼,仿佛在说:“这仨男人是什么怪物?明明刚才买了那么多吃食,居然还没吃饱!”
齐天澜被大家看得有点窘迫,微微红了脸。
沈惟慕像没事儿人一样,跑去不远处的摊位买了三个烤红薯。
“刚才那些包子都他吃的?”
陆阳点头,表示他就吃到六屉。
齐天澜倍感震惊。
前两次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因为人多,他注意力都在跟宋祁韫等人说话上,没太注意沈惟慕的食量。
他倒是知道沈惟慕爱吃,只以为他胃口比一般人好一些而已,没想到是好“几倍”。
“小兄弟,我这有炸龙井虾仁要不要尝一尝?”红衣女子对沈惟慕摆了摆手,示意他来看看她新出锅的虾仁。
沈惟慕当然被吸引来了,点头表示要来一份。
“不过我这龙井虾仁可贵,用的是最上等的西湖龙井,一般人可买不起。”红衣女子对沈惟慕比了三根手指,告诉她一份炸龙井虾仁要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啊?”陆阳被这价格惊到了,京城最好的酒楼菜价都不敢叫。
红衣女子掐腰:“我这炸虾一直都是三十两,童叟无欺,不信你问问周围的人。”
周围的摊贩连忙畏怕地点了点头,看起来都不太敢惹红衣女子。
陆阳重新打量这女子一番,二十多岁的模样,大眼睛,鹅蛋脸,打扮得干净利落,看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听说对方特意给他便宜了一半,沈惟慕给红衣女子递出了一张百两银票。
“来三份。”
对方既然如此有诚意,他也不好只买一份儿。
“小兄弟,有诚意!”红衣女子笑了,接下银票后,就再为沈惟慕炸了两份。
鲜嫩的河虾经由龙井茶和盐腌制后,连着茶叶一起裹上面糊下锅油炸。味道清新鲜脆,带有茶香,确实不错。
沈惟慕又要了三份,打算给宋祁韫等人带回去。
“小兄弟,有眼光!”红衣女子接下第二张银票后,马上欢欢喜喜地继续炸虾仁。
周围的摊贩见到这一幕都惊掉了下巴,谁能想到在这群以几文钱一份吃食的集市上,真有人愿意花三十两买一份儿炸虾仁。
这位红衣女摊主只偶尔才会来集市摆摊,每次都要价三十两一份炸虾。
小半年时间过去了,从没见过有人来她这里买东西,可她依旧坚持不懈地这样卖货。没想到今天真来一位冤大头,出手就是二百两银子。
红衣女子将炸虾用荷叶包好后,笑着交到沈惟慕手上。
“我瞧小兄弟不是杭州本地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我肯定帮你解决。”
陆阳不屑:“你一个摆摊的口气倒不小。”
白家在江南是望族,白开霁自小在这地方混得如鱼得水,都不敢夸海口说这样的话。
“我就是行,不信就让小兄弟试试啊。”红衣女子掐着腰,跟陆阳杠道。
“小娘子别跟他一般见识,我这兄弟说话向来不过脑子。”
沈惟慕夸赞一句虾仁好吃,就拉着陆阳走了。
“什么人呐,明晃晃讹人!”陆阳不解问沈惟慕,“你怎么就任由她骗你的钱?”
“她叫萧楠。”
“叫萧楠怎么了?叫萧楠也不能——”陆阳突然愣住,睁大眼睛,向沈惟慕求证,“我记得清月教江南分堂堂主也叫萧楠,她不会刚好就是吧?不会这么巧吧?”
“不巧。”
沈惟慕前不久刚从赵不行手里拿到清月教各分堂重要人员信息,萧楠就在其中。
年二十八,喜穿红衣,平日喜好伪装摊贩,在市井之中售卖她自创的吃食。
特点鲜明,故而找她不难。
直到回到长明巷的宅子,陆阳还有几分恍惚,他居然就这么见到了清月教江南分堂的堂主。
“哎呀,我当时就不该走,跟着她。”陆阳后悔地拍大腿,就要折返回去。
宋祁韫等人也惊讶,沈惟慕真是他们的福星,居然又给他们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
“兄弟,你这八卦楼势必会崛起为武林第一消息楼了。”齐天澜不吝称赞。
宋祁韫拦住要走的陆阳,“这些分堂堂主的功夫都不低,既然她常去市井摆摊,想找她很容易,现在贸然跟踪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沈惟慕坐在桌旁,打开荷叶包,请大家品尝炸龙井虾仁。
“唔,味道不错!真想不到,有一天我居然能吃魔教堂主做的菜。”白开霁砸吧嘴感慨。
半个时辰后,监视麒麟镖局的康安云派人来给宋祁韫传信,镖局开始运货了。
宋祁韫等人立刻重新做了一番乔装打扮。镖局运货的队伍从南城门走,他们便从东城门离开,推算好他们运货的路线后,骑快马绕路赶超他们。
选好了适合劫道的路段,设置完陷阱后,宋祁韫等人便蛰伏在路两边。
待镖局运货的队伍抵达,宋祁韫一声令下,陷阱触发,无数银针自道路两侧射向人群。银针射出的位置比较低,只会打中腿部位置。中针的人,立即便感觉到腿部麻痹,无法自如行动。
队伍受袭,镖局众人混乱分神之际,纷纷扬扬的药粉自头顶的树上扬下,许多人在不注意的情况下将药粉吸了进去。如此又栽倒了一大片人。
药粉中还混有刺激人眼的辣粉,只要在粉尘扬下的时候睁着眼睛,就会被辣到泪眼模糊,视物不清。
麒麟镖局押运的人虽多,足有二百数,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经折损大半,战力明显不足。
白开霁和陆阳等人趁乱收拾了剩下的人,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全员控制”。
宋祁韫推开木箱,扒开铺在表面的稻草,发现里面装的都是瓷器。瓷器里面空空如也,不见半点金子的影子。
陆阳和白开霁随即打开其它木箱,发现也是一样。
白开霁皱眉,小声问宋祁韫:“难道我们被耍了?”
“你们是什么人?”陈聪惊惶地望着这群劫道蒙面人。
“哈哈哈哈!”
陆阳粗犷大笑后,一脚踹倒了陈聪,转头冲着宋祁韫所在的方向喊。
“老大,快瞧瞧这蠢货,连马贼都没见识过,还押镖呢!”
“各位、各位大侠饶命啊!我们镖局只做些小本生意,帮雇主运送一批瓷器给波斯人。这瓷器其实不值什么钱,但到波斯人手里就不一样了。
不然这样,我这就派人回镖局取一千两银票给诸位,只求诸位大侠饶小的们一命,让小的们顺利把货送到,保住镖局运货的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