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by妤芋
妤芋  发于:2024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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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谢沉之如出一辙的牵制感令季风露惊慌失措。他大叫着系统,要求强制登出。柏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毫不留情地伸手,掐住了这个入侵他精神世界的意识体,使他无处可逃。
柏莱蹲在地上,审视着季风露,目光深深,这与他的脸庞上为季风露而流下的泪水割裂开来。
‘你编故事的能力也太差了,为我死,我就要爱你?’他说,‘我看得我想吐。’
一股前所未有的羞耻席卷了季风露。
他感觉自己被戳穿了,不论他将自己包装得多么的卑微深情,多么的出淤泥不染,多么的仇大苦深……谢沉之和柏莱,他们总能一语中的,冷酷地撕开了他的伪装,看见了他卑劣的内里。
‘再用他的脸对我说一次我爱你吧。’柏莱说。
季风露错愕地看着柏莱。他摸上自己的脸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这个故事里,他一直顶着那个衰老的omega的脸,而不是他自己国色天香的外貌。
‘说了我就放你走。’
系统再次失联,季风露只能自救,他闻言,急切地仰起脸看向柏莱,‘我爱你。’
柏莱他垂下眼,注视着季风露,仿佛正透过他看着谁。季风露一动也不敢动,仍由他细细的打量。
但显然,除了那张皮囊,柏莱没有搜寻到任何他期待的相似之处。
‘真恶心。’他冷淡地说。
说完,柏莱履行承诺,他掐住季风露的手猛然用力,以杀死入侵意识体的方式让季风露回到自己的精神核心。
这次失败对季风露的打击很大,他连续发了两场高烧,浑浑噩噩了好几个月。意识体被活活掐死的体验,不亚于将他真正掐死一次。他对系统发了好大一场火,愤怒地指责它的不作为。
系统也很委屈,说这完全是季风露没有收集到足够的爱慕值让它升级入梦能力导致的。
「也有可能是谢沉之和柏莱,都已经被更强的万人迷光环拥有者攻略。我们的光环没有对方强,自然也没法入侵他们。」系统说。
季风露不信这套说辞,「沈芸云是主角,都没有攻略下谢沉之和柏莱,怎么可能有比他更强的万人迷光环拥有者?」
「当然有啊!」系统说,「根据记录,几千年前的明星,一个叫复生的omega男性,就有他所属时代里最强的万人迷光环,那完全就是碾压级别的。」
「他都快死了几千年了!和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季风露不明白。
系统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疑惑持续到今天,季风露才真正地解开。
楼下突然响起访客登门的铃声,季风露停止和系统的交谈,匆匆几步走去,“来了!”
大门识别出来访者是一位老人,大概是附近的邻居,或者寻求帮助的人,季风露没做多想,咔嚓一声推开了门,“你好,你找谁?”他问道。
逆着光,一张模糊不清又格外熟悉的脸庞出现在季风露的眼前。
那是一张衰老的、平凡的,和完美毫不沾边的脸,他显而易见地上了年纪,尽管身形挺拔,可眼角带着细纹,头发里夹着白丝,神色间还有些许的疲惫。
他看着季风露,黑色的眼睛里是祥和的情绪。
“你好,请问你是季风露吗?”老人问。
不等季风露反应,他脑海里的系统倏地一下炸开了!他无比清晰地听见系统发出有史以来最高昂的尖叫,夹杂着某种接近恐惧的喜悦:
「滴——检测到本时代最强万人迷光环拥有者——」
“我是姜冻冬。”老人接着说,“有人拜托我找你,能让我进去不?”

第23章 时间涤虫(四)
掠夺万人迷光环最直接的方法,是抢走对方身边的爱人,即【可攻略者】。
然而,经过严密地扫描和资料搜索,系统为季风露提供的信息是:「没有【可攻略者】」——也就是说,姜冻冬身边根本没有爱人。
‘怎么可能会这样?’季风露怀疑是系统出了问题,或者它故意使绊子,‘既然他的光环是最强的,那他也应该会被最多的人爱才对!’
「道理是这么说的没错……」系统也纳闷,「但是数据是不可能出错的。」
季风露转念一想,想起了柏莱,「柏莱呢?他明显是对姜冻冬有感情的吧?他不是可攻略对象?」
可是,系统再次否决了,「没有【可攻略者】。」
季风露无法理解,他望向正喝着热水的姜冻冬。姜冻冬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他就像无数个普通老人一样,身上全都是自然衰老后的痕迹。
季风露通过系统模拟,看见了姜冻冬年轻时的拟态,圆脸,大眼睛,皮肤黑黝,喜欢大笑,这样的模样称得上可爱,但远远算不上赏心悦目或者是貌美漂亮。
难道他是什么特殊的体质?季风露想起系统提供的调整功能,其中一项就是内秀名器,换而言之,就是让alpha能够欲罢不能,甚至上瘾。
季风露若有所思,他让系统查一查是否有这方面的原因。
系统很上道,立马查询了一大堆数据,最后给出的结果是:疑似曾有特殊体质。
虽然不确定这究竟是指什么特殊体质,也不确定这个疑似究竟是有还是没有,但季风露呼出一口气,感觉一切都顺畅了。
他努力将姜冻冬归类于他的理解体系中,辩驳他拥有最强的光环却没有人爱的缘故,「他有特殊体质,所以才拥有最强的光环。现在他老了,体质没了,也就没有人爱他了。」
他没注意到,从他和系统交谈开始,姜冻冬就一直用欲言又止,止又语言的表情频频打量他。
“……为什么你这么纠结一个老头子有没有人爱?”
有人问季风露。
陷入沉思的季风露还以为是系统,他下意识在脑海里回答,「因为……」忽然——他错愕地抬起头,惊恐地盯住茶桌对面的姜冻冬。
姜冻冬正放下手里的水杯,无奈地望向季风露,“这可不能怪我偷听,你和你脑子里的精神体对话太肆无忌惮了,”他说,“更何况,我就在你旁边诶!”
察觉到不对,系统直接切断了和季风露的联系。
哪怕曾在梦境里被谢沉之和柏莱压制过,季风露也从未想过会有人能听见他和系统的对话……羞耻倒是其次,现下最重要的,是他不确定姜冻冬究竟听了多少。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底牌被人看清,季风露也是如此。更遑论看清他的底牌的,还是被他视为竞争者,被他当作下一个猎物的omega。心里的幽暗之地中,季风露萌生出杀意。
但是,这个念头才冒出,他就被姜冻冬看穿了。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别想那些有的没有比较好。”姜冻冬诚恳地建议他。
的确是这样……
被系统改造的身体的确成为了稀世罕见的尤物,可与此同时,为了纤细优美,适合把玩的小腿,季风露选择切断小腿神经;为了体态轻盈,没有赘余,季风露放弃了肌肉含量。他的确更美了,也更易碎了,他失去了一切反抗的能力,变得更值得被爱了。
季风露蓦然发现,他以前似乎并不是这样的。可他想要继续往下想时,系统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打断了他。
季风露从思绪中脱身,充满警惕地问姜冻冬,“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啊!”姜冻冬一脸莫名其妙,“就是有人拜托我来找你!”
“谁让你来找我?”
“小菜,姚乐菜。”
听到姚乐菜这个名字,季风露恍惚了一下,他的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阿菜?他让你来找我做什么……?”他说,“他不是说,再也不会见我了吗……”
尽管姚乐菜追寻着季风露到了人鱼星系,可他却不愿踏足这栋由季风露的几个丈夫出资建造的奢华庄园。他在另一颗星球租了一间小木屋,和季风露保持着距离。
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在两个月前,季风露问姚乐菜愿不愿意和他结婚,姚乐菜用沉默拒绝了。季风露恼怒道,如果这次不愿意,就永远没有下一次了!姚乐菜回答他说,‘那就再也别见面了。’最终,他们俩不欢而散。
真是奇怪。明明他这辈子完美、貌美、万众瞩目,明明他和他还提前了四年相遇,可姚乐菜却远没有上辈子那么爱他。
姜冻冬闻言,噢了一声,“对啊,所以他没来,我来了啊。”至于来做什么,姜冻冬没有明说,他的视线落到季风露身上,“坦白来讲,我是小菜的长辈。我只是来帮后辈一个忙。”
季风露被他盯着,突然紧张了起来。
“什么忙……”他莫名忐忑,不明白姜冻冬的意思,“我没什么需要帮的。”
“是吗。”姜冻冬又喝了口热水,“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小菜的爸爸、爷爷奶奶,包括我,都对他的选择感到不解,”姜冻冬笑了笑,“作为他的亲人,我想知道是什么使他在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不仅放弃了对未来的计划,还放弃了费尽心思得到的指挥系录取名额。”
“你觉得这正常吗?”他问面前的季风露。
季风露反应过来,姜冻冬是来兴师问罪的。在此之前,季风露几个丈夫的家族不是没有人刁难过他,可在系统的帮助和几个丈夫的维护下,季风露只要掉一掉眼泪就好,这还是他头一次真正地自己直面被攻略者的亲人。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季风露说,“他成年了,你们没有权利干涉他。”
“我需要确定这是完全出于他个人意愿的选择。”姜冻冬语气淡漠地回答,“我听到了你和那个被你称为「系统」的精神体的对话,我现在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对小菜进行了精神干扰。”
季风露咬了咬下唇。系统的扫描显示,姜冻冬身上并没有录音设备,季风露打定主意不松口,“你没有证据……你根本没法证明你能听见我的心声!“
“为什么不可以?”姜冻冬疑惑了,“只要我想,我能进入任何人的精神世界。”
“不可能,”季风露打断了姜冻冬的话,他矢口否认,“你的基因等级只是B而已!你又不是An,你不可能听见我的精神世界!”
季风露记得很清楚,只有An和An基因等级以上的人才有可能有这么高的精神能力。
姜冻冬搓了把脸,他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居然比他年轻时那些顽固的老古董还死板,还坚信基因等级带来的秩序。他叹了口气,对这个逼星系下一代的发展感到深深的担忧。
“基因等级只代表你对时空跳跃的适应程度,除此之外,它代表不了别的任何东西,孩子。”姜冻冬说。
姜冻冬说完,眨也不眨地锁定住季风露,那双苍老的眼不见浑浊,依旧黑白分明。漆黑的瞳孔像是漫长无限的漩涡,令季风露无处可逃,只能追寻姜冻冬的意识坠入深处。
季风露脸上扭曲的烦躁、不安、恐惧都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他的表情陷入到一片空白的境地。
此时此刻,季风露的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停滞,变得无比安静,无比缓慢。当那道总是催促他去掠夺万人迷光环的声音消弭,当那些聒噪的、要他不断去将自己变得值得被爱的欲望浪潮退去,季风露感觉到一阵柔和的光正洒在他的脸庞上。
他睁开眼——入目的是一扇落地的百叶窗,窗户通向首都公园的后山坡,有大块碧绿的草坪和一排排茂盛的梧桐树,光从一道又一道平行的缝隙间透出,笔直地印在季风露的脸颊上。
他转头看见一排排整齐的书架,和手里堆满了各种纸质书籍的手推车,他意识到这是上辈子在首都图书馆打工的他。
是的,上辈子,他就是在这儿和姚乐菜相遇的。那时,姚乐菜是军校的学生,而他依靠图书管理员的工作谋生。
姚乐菜一直都是一个目标清晰的人。他努力,上进,自律,依靠自己的规划,以beta的身份成功挤入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与此同时,他的家教很好,性格温和,全然没有肉食者的傲慢,也从不以基因等级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听到季风露说他的基因等级只有E时,对他说那又怎么样呢?
每次工作,季风露都期待姚乐菜的来到。哪怕不过是简短的片刻交流,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书、在什么位置,也足以叫他欣喜一整天。
他们交换了私人账号,交流越多,季风露就越喜欢姚乐菜。他总是耐心地解答他的问题,慷慨地帮助他。得知季风露在二十八岁还想要考取首都医护大学,他第一时间予以了支持。
‘基因等级只代表你对时空跳跃的适应程度,除此之外,它代表不了别的任何东西。’
姚乐菜说。
在这个基因等级即是社会秩序的时代,季风露从前能想到的改变命运的方式,不过就是利用他omega的性别,在婚恋市场将自己推销出去。
运气不错的话,他能嫁给一个D等级的alpha,努力生出D等级的孩子。要是足够好运,他也许能做B等级alpha或者beta的情人,努力孕育出超越D等级的后代。他的妈妈就是这样,他的外婆也是这样,他的母系亲属都是如此,他们都依靠这样代代相传的方式企图改变命运。
是姚乐菜,将他真正地解放。他给予他勇气、支持以及长久的陪伴,让他真正地走出他被规定的社会秩序,走向属于自己的未来。
在图书馆工作的第六年,季风露考上了首都医护大学,成为三十年以来首个基因等级只有E的录取生。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下午,季风露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冲向了姚乐菜的租房。在姚乐菜开门的一瞬间,他扑向他,无比喜悦地与他分享。
‘我做到了!’季风露兴奋极了,‘阿菜!我做到了!!’
姚乐菜被他扑倒在地,一声不吭,当季风露的激动稍稍平复,他才注意到姚乐菜的耳朵红得滴血。
顺理成章的,季风露和姚乐菜在一起了。在一起的每一天,季风露都开心得不行,每每躺在被窝里,想到他已经和姚乐菜缔结为情侣,他就控制不住地高兴,他怎么就和这么好的一个人在一起了?
然后……然后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和姚乐菜分手了?姚乐菜又是怎么抛弃了他,选择了沈芸云?
想到这儿,季风露的思绪卡壳了,脑海里又想起了系统滋滋滋的电流声,内心的宁静被打破,季风露无法遏制地狂躁起来,他焦虑地在椅子上扭动,仿佛在和什么抽象的怪物搏斗。
“抓到你了。”
姜冻冬突然开口。
紧接着,季风露听见脑海里聒噪不停的系统猛地发出一声悲鸣,它倏地一下就没了声响,像是从未出现过。
季风露感到前所未有的头脑清晰,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如梦初醒地从精神世界降落于现实。他望向姜冻冬,随即便看到姜冻冬手里的精神体捕捉容器。透明的器皿里,一条线状的长虫正在不停挣扎,它舞动着触须,不断攀到容器壁上,又被电流灼烧得发出尖叫。
“这是什么?”季风露无措地问,“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你就是被虫寄生了,”姜冻冬淡定无比地收起容器,他似乎并不想现在对季风露这位当事人做过多的解释,他摆摆手,转而对大门高声喊道,“好了,小菜,出来吧。”
在季风露手足无措的注视下,姜冻冬站起身,拍了拍姚乐菜的肩膀,“能帮的忙我给你帮了,”他笑眯眯地说,“剩下的就是你们年轻人自己的事了。”
临走前,姜冻冬见季风露还在发抖,他伸出手,覆在季风露的头顶,很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任何干扰地沟通一次吧,你们俩都还小,今后的路还很长。”
季风露仰起头,他的五官正在缓慢地变化,从被虫塑造的精雕玉琢变成属于他,属于季风露的最原本的模样。
季风露有些傻里傻气地望着姜冻冬,他看见姜冻冬在对他笑,不是任何带有恶意、嘲讽或戏谑意味的笑,他的笑容很平静,带着上了年纪的好人才会有的祥和与经历岁月洗礼后的包容。

时间涤虫,一种以人类的未来为食物的虫。
在时间领域,人类的未来就像是倒在生命命盘里的沙粒,每一颗沙都代表一种可能,被人类选择的沙粒逐一连接,勾勒出一条条曼妙的未来曲线,这即是【真实未来】。而那些不被选择的沙粒,没有被拾起的可能,则称之为【虚假未来】。
本来人类诞生于宇宙以来,时间涤虫和人类互不打扰。它们是对人类最温和的虫族,只是吃掉不被人类的选择的【虚假未来】,对人类不造成任何影响。
然而,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人类的维度不断升高,突破了生物桎梏,和曾经的造物主之一虫族平起平坐——相比起来,虫族文明自诞生便陷入了停滞。看到飞速发展,并且隐隐又有突破的人类文明,虫族当然不甘心。
作为数量最为庞大,寿命最长的虫族,时间涤虫开始想要窃去人类的【真实未来】,将其取而代之。它们愈发渴望过去数亿年它们无法吞噬的人类的命理之线。
近千年的发展后,它们终于找到了吞噬这条命理之线的方法——寄生。
“所以季风露提到的前世的记忆,是时间涤虫给他看的【虚假未来】?”柏莱问。
我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
“那人的【真实未来】是固定的?从一开始就被确认了的?”从不是宿命论者的柏莱搓了搓下巴。
“当然不是,【真实未来】来自于被你选择的无数个可能。直到濒临死亡,谁也不会知道你的【真实未来】在时间轴上描绘的生命图案。”我向柏莱科普。但更多的有关抽象世界的信息,我让他自己去探索。除了亲身经历,这些抽象的知识是很难言传身教的。
“时间涤虫一般都会挑精神力高度敏感的人下手,通常那种人的情绪波动更大,避错能力更低。”我将话题重新转到时间涤虫上。
“那季风露表现出来的入梦能力呢?”柏莱搓了搓下巴,问到他最关心的问题,“还有他在外貌上的改变?这些和时间涤虫有关吗?”
“外貌上的改变是和虫有关。”我点头。
时间涤虫出生在抽象世界,生来就有大部分人类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精神力。当时间涤虫寄生的程度加深,它能够对宿主在具象世界产生影响,诸如外貌改变、体质提升、速度提升等等……因此,时间涤虫究竟是益虫还是害虫一直都有争论。
不过这些改变并非永久,本质上它是一种精神干扰,也可以理解为假象。将时间涤虫剥离后,它所带来的改变就会消失。
“入梦可以算作是季风露自己的能力。时间涤虫有帮他加强。相当于季风露本身掌握的入梦程度是50%,顶多进入别人的梦境里旁观,还多半会被驱逐。而时间涤虫直接给它提升到了600%,让他可以自由地给别人编织梦境。拔苗助长了。”我说,“嘛,所以他的精神状态才这么不稳定,”
我如实告诉柏莱,“他很有天赋。基因等级低,但精神能力很高,没有任何训练的情况下,都已经能做到精神外化了。跟你能精神外化成实体武器一样,他的精神外化应该就是潜入他人的精神世界。他愿意的话,能进入信息窃取这方面的特殊部队。”
柏莱耸耸肩,不意外这个答案。
我把捕捉器拿在手里玩。这可是难得的活体教材,自人类和虫族之间建立起时空壁垒,见到真正的虫都成了一种奢望。
“时间涤虫会事先吃完寄生者所有的【虚假未来】,通过【虚假未来】得到的信息去伪装成对方去世的母亲啊、信仰的神明啊之类的。”
“时间涤虫差不多和太阳同寿,它们有的是耐心去博取人类的信任。等寄生者彻底地信任它们了,精神核心也就为它们敞开了。它们寄附于核心上,便可以吞噬这个人类的【真实未来】了。吞噬完一个人类的【真实未来】,时间涤虫就可以将这个人类取而代之。”
“所以,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博得信任?”柏莱问。
我点头说对,“并且是要博得彻底的信任”。
总的来说就是,一条时间涤虫盯上了精神能力高度敏感的季风露,它捏造「系统」的身份,利用季风露自身所具备的入梦的能力,企图骗吞噬季风露的【真实未来】,将他取而代之。
“要是被它得手了就麻烦大了。”我摇摇手中的捕捉器说。
“真是恐怖。”柏莱评价道。他接过捕捉器,屈指弹了弹壁皿,容器里盘成一个蚊香的时间涤虫瑟瑟发抖,“这么恐怖的能力,果然只有灭绝了才会让人感到安心。”
听到‘灭绝’两字,被我捉到的这条虫大概还比较年轻,都吓得炸毛了,细小的触手一下蓬松了起来,变成了条毛毛虫。我把收容器抢回来,丢进储物空间。以免柏莱来兴趣了,研究该怎么宰了这条时间涤虫。
“发动上一次种族战争的人也是这么想的,”我给了他的腹部一脚,“宇宙这么大,对人类有威胁力的智慧生物数不胜数,要不你都去灭绝了吧?啊?你可真能啊!”
“玩笑话而已,”柏莱象征性地在我面前服软,他吃痛地捂着肚子,朝我抱怨道,“很痛诶,冬!”
“少来!踢没踢到你,我还不知道?”我戳穿他。
柏莱也不尴尬,神情自若地松开捂肚皮的手,又问我,“这么恐怖的吞噬方式,为什么我们的教科书上没写过?”
“你们教科书上选择的虫族内容是什么?”
“有攻击性的虫的介绍,它们的弱点,它们的袭人事件之类的。”柏莱答道。
“那难怪了,”我耸耸肩,“时间涤虫都不太聪明。百年以来,只有一条时间涤虫成功了。它们根本称不上是具有杀伤力的虫。”
柏莱肉眼可见地震惊了,他看上去对此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也太蠢了吧?”他说,“有这么作弊的能力,还只有一条虫成功了?”
“对啊,”我没好气地戳了戳他的额头,“拜托,这很难理解吗?你也是人类诶,小莱。彻底的信任——这对人类来说根本不可能。”
也对,柏莱想,要求一个人类的彻底的信任,比杀了这个人类要难太多了。
“那——唯一成功的那条时间涤虫是什么情况?”柏莱接着问。
为了给姚乐菜与季风露留够充足的相处空间,柏莱和姜冻冬特地远离了别墅,在庄园的后花园散步。
他们正爬上一条斜斜的草坡,坡的两边种满了苹果树。似乎只是为了充当景观,红彤彤的果实落到地上了也没人去采摘。
姜冻冬笑了笑,他一边低着头看路,一边和柏莱讲述那唯一一条成功寄生人类的时间涤虫,“那条时间涤虫不太聪明,寄生了一个误判为脑死亡的植物人。”
他说,“将近三年的时间里,没有人能听见植物人的声音,也没有人想去倾听植物人的声音。被判定为基因等级大幅降低后,医护人员连他的精神核心甚至都不愿去查看。在第两千六百五十五次向外界呼救失败时,植物人心灰意冷,丧失了自救的想法。那是他第一次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柏莱注视着缓缓捡着苹果的姜冻冬。他微微张开双唇,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姜冻冬背对着他,挑选落在泥里的苹果。他伛偻着腰,穿着洗得发旧的毛衣,丝毫不掩饰岁月带来的老态。他一边捡一边感叹这些苹果真好,个头大,汁水足,再不捡起得浪费了。
感叹完了,姜冻冬闲聊似的继续和柏莱说,“就是这个时候,一条不聪明的时间涤虫选中了他。它钻进他的精神世界,傻乎乎地扮演着他早亡的母亲,鼓励他,倾听他……可是这条虫不知道的是,植物人的母亲从来不会鼓励他们的儿子,也从来不会倾听他们的儿子。他们是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的关系。”
“后来,植物人和这条虫成为了朋友。这条虫告诉植物人,时间涤虫从出生到死亡都只被局限于抽象的时间,它从没接触过物质世界,对人类的感官充满了好奇。”
“它想触摸声音,想听见味道,想尝试在物质世界活着是怎样的感觉。植物人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依靠记忆,植物人构建出一个能以假乱真的虚拟世界。他和虫在海边散步,在城市中坐云霄飞车,他们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柏莱双手环胸,靠到一棵苹果树上,安静地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捡了满怀的苹果,姜冻冬站起身,扭了扭老腰,“有一天,植物人察觉到他的死期将至,于是他让时间涤虫离开,否则它会死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他说。
他抱着满满当当的苹果,走向柏莱。他小心翼翼地踩在柔软的泥土地上,柏莱伸手去扶他,他没拒绝,借力走了过来。离得越近,柏莱就越能嗅见苹果烂熟的甘甜味。
姜冻冬接着说,“时间涤虫本来离开了,可死亡的前一刻,它又折回来了。它毫不犹豫地吃掉了植物人的精神核心,吃掉了属于那个人的【真实未来】。那是一条毫无意义的命理线:出生,成长,瘫痪在病床上,孤独死去。植物人的心拔凉拔凉,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一条虫取而代之,即将晚节不保时,那条时间涤虫却自杀了。”
“就像一场宇宙爆炸。它炸开了自己,它肚子里的那些不被选择的可能性全都涌了出来。它想要为植物人延续生命,为他编织一个能够取代【真实未来】的未来。今往后,植物人可以重新选择要拾起哪些曾错过的可能性,他可以重新选择要勾勒出怎样一条【真实未来】。”
姜冻冬很平静地向他的养子告知这则故事的结局,“植物人睁开了眼。他意识到他拥有了崭新的未来,而它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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