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个怨种前夫by妤芋
妤芋  发于:2024年07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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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完全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些门道。
“不要吃这种肉,”柏莱不再和我解释,他不由分说地把几盒牛肉扔进垃圾桶,“讲究一下生活品质。”
我的冰箱在柏莱的清扫下几乎全军覆没,他提着满满当当的垃圾袋,问我附近有哪些超市?我给他说最近的也是我最常去的综合超市,就在五公里外。他查了查,接着全盘否定了这家物美价廉的超市。
“完全没有品质可言。”他评价道。
他当机立断带我去距离几百里的进口超市。路上,他还不忘挪揄我,“这是你们那一辈的生活方式吗?还真有趣。”
我,“……”
虽然我总是说自己是七十老人了,但当我和柏莱一起逛超市,我才真正地意识到自己老了。
超市里多了太多我以前没见过的商品,柏莱教我怎么选高品质的食材,专业名词一个接一个地从他嘴里蹦出来,我听得是头昏脑胀。
声波付款、指纹支付、面部识别这些都已经过时了,如今流行的事眼球捕捉,只要在商品上注视两秒,再上下移动视线就可以了。我没有采集虹膜信息,因此只能麻烦柏莱。
从超市出来,天已经晚了,柏莱说请我去一家私厨吃饭,位于首都星与中央星的交界基地。
我还按着旧习惯要去买黄皮列车的票,柏莱笑了一下,说黄皮列车早被淘汰了。如今交通工具也更新了不知道几代,磁悬浮列车都成了时代的眼泪。柏莱带着我坐空中邮轮,我到处张望寻找售票窗口,他却带着我直接走进闸机门,告诉我会进行人体扫描,自动扣费。
三面强化玻璃的车舱在连接处看不见丝毫瑕疵,仿佛浑然一体,我到处张望,看见贴在旁边的介绍。仔细研究下,我发现驱动的能源也从熟悉的氢气变成了另外一种更廉价节能的燃料。记忆里我也见过这个燃料,那时候它还只存在于科学家们理论中,尚不能大规模使用。
我仰着脑袋,看头顶上一辆辆飞驰的交通工具。越来越多的道路得以扩建,横劈竖直地折叠而起,彰显着蓬勃发展的科技。
在今天,在没有踏入都市以前,我活在自己熟悉的社区、熟悉的乡下感觉良好。但是,当我从角落走出来,走进这个星球大多数人生活的一面,我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人说星际社工很难再融入原本的社会——
星际社工大多都是一等星球的原住民,十几年都在宇宙里奔波,生活两点一线,要么是常驻的飞船,要么就是那些贫困的星球,落后闭塞的环境形成了孤岛似的监狱,重新回到发达星球,日新月异的城市足以叫人恍若隔世。
“感觉我是误入文明都市的野人。”我向柏莱感叹道。
“你的饮食习惯确实很野人。”柏莱赞同道,他还在对我爱把所有剩饭剩菜拌一起当烫饭吃耿耿于怀。
从空中邮轮下来,我们走到一个迷宫似的路口。川流不息的车驶过,我感觉我像是一只误入人类大都市的小老鼠,一切都变成了庞然大物。我努力辨识不远处的通行讯号灯,可惜数百个类似的交通标识迷惑了我的眼睛。
在我一筹莫展之际,柏莱轻轻拉起我的手。
柏莱的手已经变成了一个青年alpha该有的手,指甲整齐,又宽又厚,手指的茧厚实得刮人。他的掌心干燥且灼热,仿佛燃着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真稀奇。他十二岁起就拒绝和我牵手,尤其是过马路前和我牵手,他说他已经长大了,不喜欢这样。现在——十年后的今天,他二十二岁,我六十八岁,他却主动拉住了我的手。
“这种米字交叠路口,中间还垂直穿了一条时间隧道的,你下次一个人过马路,按这个红色按钮,”
柏莱带我走到路边,教我怎么走,“六十五岁以上的人都可以按这个键,按下了,道路会为你清空,方便你通行。”
尽管我知道我绝对不会一个人来这种路口,但还是记了下来。
“你一个人该怎么生活啊?”走过这个复杂至极的马路,柏莱说。
我有点儿想笑,柏莱大概是记不到了,我第一次和他见面,他拒绝我成为他的抚养人,并表示自己可以独立生活时,我也向他说了同样的话,‘你一个人该怎么生活啊?’
没想到时至境迁,已经轮到他对我说这句话了。
“我一个人又不会来这儿,”我说,“我在那个老年社区不是生活得好好的吗?”
“你越来越幽默了,冬,”柏莱扯了扯嘴角,非常刻薄地说,“你的话,是生存还差不多。”
哪儿有这么夸张!
我觉得我活得挺好的。
然后,自我感觉良好的我接二连三地闹出了笑话。
柏莱带我来的是一家高档餐厅,店长是他的朋友,厨师是特聘的,荣誉挂满了墙,餐厅装修得很典雅,灯光幽暗,走廊两侧有潺潺的水声,种着荷植。迎宾厅的墙上置着一张金饼,金色的光在黑暗里流转,仿佛吸收了所有光线。
两位侍从各自捧着一碗漆器盛的水走到我和柏莱身边。我几乎毫不犹豫地端过了碗,大口喝了起来。
我一饮而尽,侍从尴尬地望着我,“……客人,这是洗手的。”
我,“……”妈的,我都干了!
桌子对面的柏莱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的目光直直地盯向我,我意识到刚刚在柏莱朋友的餐厅做了什么糟心事,赶忙道歉,“抱歉,抱歉!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餐厅,不太懂规矩。”
我不好意思地挠头。
侍从也顺着我的话干笑了几声,没说什么。
我转头,打算和柏莱说几句话缓解一下氛围,就瞧见柏莱正一言不发地拿热毛巾擦手。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也从身旁的侍者手中接过那碗水,神色平静地喝完了。
喝完了,他若无其事地让两位侍从离开。
两位侍从满脸懵逼地端着空空如也的漆碗退出小包房,等门关上了,我哭笑不得,“洗手水你喝啥啊?”
柏莱耸耸肩,“你不也喝了?”
开始用餐了,侍从将一道道菜送上来,他们看出了我是个新手,一边为我介绍,一边阻止我食用那些装饰物。
“……客人,那个是装饰的花,肉是中间那一块。”
“抱歉抱歉!”
“客人,这是蘸料,建议是辅助食用,不建议直接挖食。”
“啊原来是蘸料吗,难怪味道这么重哈哈哈哈……”
“客人,这道菜的正确食用方法是先用勺子敲碎外面的酥皮……”
“噢噢,好的好的……”
除了在吃上兵荒马乱,我在餐具的食用上也手忙脚乱。
为了更好地体验风味,这家餐厅的厨师别具匠心,为每一道招牌菜都专门设计了对应的餐具。有竹制品的长签,榆木做的像大镊子似的玩意儿……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用具,有的造型比我早年拆炸弹的工具还奇怪。
侍从也似乎也没想到我会有这方面的问题,没有为我讲解的打算。我和这些餐具面面相觑,本来是想照葫芦画瓢,模仿柏莱的操作,但柏莱看不下去了,他要侍从撤下所有餐具,送两双筷子来。
总而言之,这顿饭吃得我受益匪浅。
“我后悔带你来这个餐厅了。”柏莱说。
好歹是在养子朋友的餐厅,我脸皮再厚也感到不好意思。我放下那些稀奇古怪的餐具,臊着脸给柏莱表达了歉意,“对不起,害你丢脸了噢……”
“不,”柏莱说,他垂下眼,“我后悔的是……我不应该带你来这种让你拘束、小心翼翼的餐厅。”
“也没有到拘束、小心翼翼这种程度啦。”我摇摇头。
瞧着变得沉默消沉的柏莱,我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想把他认为最好吃的餐厅分享给我,却没想到会出这么多乱子。
我其实真的不介怀出丑。我这么大岁数了,黑历史多的是,见的社死场景数不胜数,不过是在一家高级餐厅跌份儿罢了,不至于到令我难堪的地步。我唯一在意的是,这儿是柏莱朋友的餐厅,我担心我出的这些洋相会影响柏莱。
见柏莱还闷闷不乐地垂着头,用叉子卷盘里的面条,我忽然又觉得很好笑。他和以前一样,只要遇到烦心事,就爱这么卷面。
“我没这么脆弱,你别垮着一张批脸。好比我第一次带你到员工餐厅,你把露露肉洒得到处都是。我这种老人第一次来到这种高端餐厅,闹出笑话本来也是常事。”我说。
柏莱把脸撇向一旁,他放下卷面的叉子,有些不高兴地说,“可是我不喜欢这样。”
我看着桌子对面已经长大的柏莱,无奈地告诉他一个事实,“小莱,我老了。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时代了,格格不入才是常态。”

我还是决定带柏莱去乡下老家住。
主要原因是我的养老小屋太小了,没有适合他训练的场所。乡下老家破烂点儿,但好歹有个带泳池的大院子,院子后面还有片空地,正好练狙击项目。我以前就是在这儿练铁人三项的。
我和柏莱到时是下午,家务机器人还在勤勤恳恳地大扫除,屋顶破了个大洞,两个机器人正在修缮。
这个房子是我的父母留给我的,他们用了几乎全部的积蓄买下这套房子。除了想有个安身之地以外,我听我的爷爷说,更多的还是为了让我有个首都星的户口。毕竟我是个omega,星系里适合omega有尊严地生存的星球也就那么几个。
我带着柏莱爬上空地的草坡吹风,丝带似的青草一丛挨着一丛,柏莱坐到我身边,问我是不是我小时候就住这儿?
“对啊,”我点头,“我六岁以前都和我爸妈住这儿,后面能申请保姆机器人了,我就住到统一的幼儿公寓了。”
“然后你认识了柏砚?”
“对。”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柏莱问我。
我看了眼柏莱,没想到他依然还对我和柏砚的事感兴趣。他以前也爱问我这些,但我总觉得小孩子不应该了解太多大人的情感生活,只要明白每个大人都爱他就好了,因此我都是简单带过。
可现在他二十二岁了,不再是会被我糊弄过去的年龄了。
于是,我简单地说了一下,“柏砚就住在幼儿公寓旁边的别墅区,你的奶奶是公寓管理人之一。我因为是唯一一个omega,经常受到他的优待和照顾。他喜欢把我带到他们家一起吃饭,久而久之我就和柏砚认识了。”
“奶奶?”柏莱挑了一下眉,“真稀奇,没想到我居然还有奶奶。”
“要不然呢?难道你爹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吗?”
“嘛,也不无可能。”柏莱耸耸肩。
我屈指敲了敲他的头,“你奶奶是一个育儿师,一位很温和的beta男性。他的丈夫是一个牙医。”
柏莱抱怨了一声,又很敏锐地注意到我的说法,他看向我,那双眼角上扬的猫眼里夹着局促的笑意,“我的爷爷是一个牙医?”
“……好吧,并不是,”这就是为什么我拒绝向柏莱说这些,我扶了下额头,“你奶奶比较风流。你爹是你奶奶和情人生下来的孩子……”眼见柏莱还有兴致问下去,我连忙喊停,“其它的就别问我了,老一辈的事儿我也不清楚。”
柏莱笑了一下,他移回视线,看向满坡碧绿的草丛。
他点评道,“有趣。我是婚外情出生的孩子,他也是婚外情出生的孩子。”他说,“看来出生也是能遗传的。”
我无奈地看着柏莱。或许是我抚养他太久,他总是对他的父母,乃至他自己的出生带着一种嘲弄,就好像这样会让我舒服些。
可事实上,我从未把自己放在‘被背叛的原配’这一角色上,婚姻期间柏莱出轨陈丹并让其怀孕这件事上,我仅仅是感到有些遗憾罢了。
“你不是婚外情的孩子,”我说,“你出生时你的爹妈结婚了,我也正开始我的第二段婚姻,我们都重新开始了各自的生活。”
“你好像从来不会为这些事困扰。”柏莱少见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你为了救他丢了大半性命,从军队退役,成为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物。他却出轨陈丹,让他怀上了我。你真的不会怨恨、不会愤怒吗?当你面对我的那个父亲,那个母亲,当你面对第三者的孩子,你究竟会想什么呢?”
“我的出生,是对你的伤害吧?”他问我,直视我的眼睛。
他的长发随着风飞扬而起,俊朗的脸庞上满是深邃的平静,“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抚养我。这对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柏莱不是一个喜欢向我提问的孩子。很多时候,他发现了问题,总是喜欢依靠自己解决。像今天这样,问我这么多问题,实属难得。
我稍感意外,停顿了几秒,而后忍不住感叹,“你和你的父亲一样,你们都喜欢说‘有用’、‘没用’。”
柏莱听到我说他和柏砚相像,摊手表示无所谓。
我笑着摇头,“小莱,你的父亲在成为我的前夫之前,还是我的好朋友,是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搭档、出生入死甚至能够托付性命的朋友。因此,当婚姻从我们之间褪色,我和他是好朋友这件事始终不会变。”
柏莱安静地听我说。
他耳后的长发飞起,刮到他的脸颊旁,凌乱得像是被吹散的蒲公英。坡上的草丛一波一波地翻滚,露出其间冒出头的野蘑菇。
关于我和柏砚为什么不再相爱,关于柏砚怎么和陈丹相爱,又关于柏砚和陈丹怎么走向决裂……这些事实在是过于复杂,其中的因与果之间横跨十几年,只能感叹机缘巧合。
我斟酌许久,告诉柏莱一个过去的真相,“陈丹不是第三者。”我说,“你也从来都不是第三者的孩子,你是我的好朋友的孩子。”
“你本来就是在他们相爱时诞生的孩子。”我接着告诉他,“不过爱这种东西总是很奇妙,既能酿出甘甜的蜜,也能让人反目成仇。”
不知道我的话究竟有没有解答清楚他的疑问,他低垂着眼,神色淡淡的,不再继续追问我。
“你总会让我觉得,你今年也才二十二岁。”柏莱说。
“……你是在讽刺我幼稚吗?”我问。
“也许你本来就是骨灰细腻得能敷在脸颊上当化妆品的人。”
“这是什么说法啊!”
我重拳出击,捶了他一顿。
不远处,家政机器人已经把房屋的清洁得锃亮,它们正勤勤恳恳地为地板抹上松油。屋顶的窟窿被堵住了大半,似乎在为建材不足发愁,两个机器人正一筹莫展地转圈圈。
我和柏莱躺在草坡上,柔软的土壤散发出昨夜雨后的清香,晚霞慢慢占据天空,柏莱不知道从哪儿别了根狗尾草,叼在嘴里。
我和他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刚刚追着这小子捶他耗费我不少体力,现在我都还喘着气。
“我打算结婚。”柏莱吐出狗尾巴草草,忽然说。
“噢,那还挺不错的。”
“一点儿都不惊讶吗?”他问我。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不以为意,“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和我结婚四年了。”
他啧了一声,看上去有点儿不爽。
虽然不惊讶,但我还是好奇的,“是谁?我认识吗?”
“一个omega男性,不太聪明。”柏莱想想后和我形容道,“他现在有六个丈夫,一个情人。”
我,“……”等等!这个描述怎么这么耳熟!
柏莱接着和我说,“他的情人和你的侄子同名,都叫姚乐菜。”
我,“……”
我一脸呆滞,久久不语。柏莱察觉到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
“没怎么,”我抹了一把脸,冷静无比地说,“这不是同名,就是我的大侄子没错,哈哈。”
“哈?”柏莱看上去很惊讶,“还真是他?”
随后,柏莱露出兴味的笑容,他脸上的笑简直和柏砚如出一辙,我很熟悉——那是一种遇到有趣、有用,又有利可图的事情时的笑,像是鲨鱼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看来他辜负了你的期待和好心。”他说。
说到我的好大侄子,我只想叹气,“先别提他了,我脑壳痛。”
我是真的不明白这是什么一回儿事。柏莱要结婚我毫不意外,婚姻对柏砚、柏莱这对父子而言,不过是工具罢了。但我是真没想到,柏莱打算结婚的对象,会是那个让小菜不惜和家人断绝关系也要飞蛾扑火的omega。
“能冒昧问一下,你为啥想和他结婚吗?”我礼貌地询问。
“当然,”柏莱同样礼貌地答道,“这是一个很有趣的事情。”
我洗耳恭听。
他说,“我做了个梦。”
我,“?”
我,“等等,这就开始糊弄我了吗?不走个程序吗?”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摇头说这是真的,对上我一脸‘不要欺骗老年人’的表情,他接着说,“那真的是相当真实、相当真实的梦,就好像真实发生过。我梦见我的抚养人从你变成了他——啊,说起来,他可比你尽心竭力多了,不仅每天追在我屁股后面嘘寒问暖;还毫无保留,对我全心全意地付出,哪怕我睡了他,他也告诉我说没关系,只要我开心就好。”
我,“????”
柏莱捏着下巴,“他用了特别的方法,让我在这种潜意识幻境里没办法控制我的行为,只能按照他的意愿来。梦里的我睡了他以后,他就从我的抚养人成了我的情人。他变得极其卑微,无所不极其用地讨好我,乞求我的爱,就算是我把他带出去给梦里我的朋友们睡以此进行利益交换,他也不会反抗,倒求我别抛弃他。”
我目瞪口呆,“……你不会真的对别人做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吧?”
“怎么会?”柏莱无奈地耸耸肩,他哼笑道,“让我做这种梦,企图操控我的情感和思维,不如说是他对我做了违法犯罪的事。”
他说,“我在梦中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为了刺激他,我还邀请他参加我和别的omega的婚礼。”
“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完全没有用处,”说完,他自己吐槽道,“如果他真的是我的情人,为了让他更有用,我也会安抚好他的才对。”
“你可真是一个有人渣天赋的alpha啊。”我感叹道。
他矜持地颔首。
和我瞎扯了几句,柏莱也不想多说,他总结道,“反正就是,我对他做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行为,他依然痴心不够地爱着我。最后,为了救我,给我挡子弹而死。死之前,他还对我念念不忘。梦里的我抱着他的尸体痛哭流涕,愧疚怀念了一辈子。”
我,“……”
我欲言又止,止又欲言,言又欲止。
柏莱看透我想说什么,赞同地点头,“没错。就像是一本狗血的追妻火葬场AO小说。”
“这个梦能赋予人情绪。我醒来后,仍持续地感知到梦境的痛彻心扉。”柏莱看着我,猫眼里闪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光,“要是掌握了这个方法,很多难题都会迎刃而解。”
我问他这件事有没有上报?
他说有,“但是被拦截了。”
“谁?”我皱眉。谁这么胆大包天,连这种涉及潜意识攻击的报告都敢扣下来?
“他那六个丈夫。”他说,“他还挺会选人的。他选的那六个人,就我调查的,一个是世袭贵族的继承人,一个是三代军官的独子,一个是时政的后起之秀。”
柏莱向我细数他结婚的理由,“和他结婚,我能掌握控制人潜意识梦境的方法,还可以共享他那几个丈夫的资源。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没用了,我把这个方法上交——至少有三级军功。”
“百利无一害。”他微笑地说。说到这件事,他脸上的笑就没有撤下来过,连我都能感觉到他蠢蠢欲动的兴奋。
“你不一定能和他结,”我叹了口气,打断柏莱的畅想,“我得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把我的大侄子给捞出来。”
听完柏莱的描述,我越来越担心小菜了。
按照柏莱提供的信息,这个omega所图不小,动机不纯。他依靠操纵梦境控制人的精神,笼络了六个年轻一代的楚翘人物。好吧……小菜不算。这小子憋了这么些年,我还以为他要给我什么惊喜,结果就给我憋出个这么大的窟窿来。
“还有你,你也是,”我直视柏莱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他,“你真的没有被梦境影响吗?你不会是故意在我面前表现得一如往常,实际上已经情根深种了吧?”
“我区分得很清楚。”柏莱不惧我目光的锁定,坦然地与我对视。
“你怎么分清的?”
“抚养我的人只会是你,不会是别的任何人。”他拖长了音说,“你也不会对我说——”
“说什么?”我追问。
“我爱你。”柏莱说。

回乡下待了没两个星期,来了一位意外访客。
来者是个同样二十岁出头的男性omega,有一头漂亮的栗色卷发,和一身雪白娇嫩的肌肤,脸只有我巴掌的大小,穿着略有点浮夸的花边衬衫和贴身牛仔裤。总的来说,是非常符合alpha沙文主义审美的白幼瘦omega。
我知道这个小孩,柏莱和他恋爱时给我看过他的照片。我扯出一抹和蔼的笑容,正想问好,他柳眉一竖,“哈?就是你这个老头子包养了阿莱?”
我,“……”现在年轻人开口都这么猛了吗?
“算了,我不管你和阿莱是什么关系,”小孩摆摆手,不耐烦地对我说,“通知你一下,我今天是来带他走的。”
“还有这好事!?”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真的很好吗?”柏莱幽幽地问。
柏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他含着牙刷,那头还没来得及打理的长发乱糟糟的披散,整个人都阴森森的。
我眼神游移。
小孩一见柏莱,眼睛都闪闪发亮,我不由感叹,这孩子……还真的是挺喜欢柏莱的。
就我所知道的,这个小孩叫沈芸云,家世和柏莱相当,甚至隐隐优越一些,是军阀世家的小孩。我年轻时,估计都没机会和这种出身的孩子说话。
柏莱是十六岁读军区内部的学校时,和沈芸云恋爱的。按照柏莱自己所说,军区校园内的学生的群体划分很明确。他作为一个游离于军区大院以外成长的人,想要融入进去,最快的方法就是‘交一个朋友’。
虽然他话说得很冷酷,但我觉得他应该——或多或少是喜欢过沈芸云的。他们不仅互为初恋,这段恋爱更是我所了解的柏莱维持得最久的、单纯的恋爱关系,他们恋爱了三年,如果没有感情,我不相信会这么久。
我记得很清楚,柏莱曾在十九岁时主动向我发起了通讯请求。那是自他十六岁以后,极稀少的几次主动联系,‘我感到很混乱,我不明白该什么办。’
当我轻轻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冬,’他说,‘我好像明白了伤心。这一点儿也不好受。’
随后,他挂断了电话。
后来,我才得知,那天他和沈芸云分手了。分手的原因很简单,不过放在柏莱身上总是有几分滑稽——沈芸云出轨了,还不止一次。作为蜜罐子里长大的omega,沈芸云理所应当地趾高气昂,要求所有人都来爱他。于是,他就这么挥霍掉了柏莱尚且青涩时的爱恋。
这似乎也是柏莱对性毫无责任感的开始。他吸取了教训,将性也变成了工具。
“小伙子,你误会了,我是小莱的抚养人。”我把准备好的果盘端到桌上,放柏莱和沈芸云中间,顺口为自己辩解了一下。
“原来是你啊,”沈芸云高高地挑起眉毛,上下打量姜冻冬,点评道,“真是又老又丑。”
柏莱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姜冻冬,他看见姜冻冬摸摸鼻子,无奈地笑了笑。姜冻冬仿佛没有脾气,哪怕被一个年轻人这么羞辱,也都是乐呵呵的。
“哎呀,毕竟六十八了嘛,又老又丑也很正常啰,”姜冻冬说,他还顺手给他们俩分别倒了牛奶,张罗好点心,“你们慢慢聊啊,年轻人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有什么事儿喊我就行,我在院子里看会儿报纸。”
柏莱望着姜冻冬背着手离开。
他无法开口在沈芸云面前为姜冻冬辩驳,就像是他只能邀请突然造访的沈芸云进屋——由于沈芸云的出身,由于他是那个庞然大物般的军阀世家里最受宠的omega。
每当这种时候,柏莱就会想,曾经柏砚会遇到这种情况吗?
一定会的吧,还会有很多、很多次。柏砚和姜冻冬还是少年夫妻时,一穷二白,除了能力,他们什么也没有。那么当一个得罪不起的人当着柏砚的面,轻慢、侮辱、贬低姜冻冬,柏砚是什么反应呢?他也会如他这样保持沉默吗?
应该是的吧,如同他现在一样端起杯子喝水,安静地看着姜冻冬笑眯眯地说不在意。‘只要有用,怎么都好。’毕竟在这条规则上,柏砚是比他更冷酷的践行者。
柏莱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柏砚也会这么觉得吗?他想,当他攀登通往权力的山峰时,他看到被消磨的妻子,也会觉得其实一切都索然无味吗?
“我为了你特地来了这个乡下,你为什么不说话?”沈芸云说。
柏莱放下茶杯,他掀开眼,瞥向这个仿佛永远不会长大的omega,“我不认为我们还有什么值得说的。”
“哈?你要用这个态度和我说话?”
“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早就分手了。”
“那是你说的!我没有同意,我没有同意!”
“我们已经结束了,大少爷,”一向在人际上游刃有余的柏莱忽然感到一阵厌烦,他按捺住不耐,平静地对沈芸云说,“你一直都自持身份,认为自己是贵族之一,别人都是贱民。除了在世袭贵族面前,你从来都不会低头。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执着于我?有大把配得上你身份的人,他们都会将你视若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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