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会自我攻略by仰玩玄度
仰玩玄度  发于:2024年07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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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一问是否要停车,徐篱山说:“不必了,走吧。”
徐篱山喝多了茶,愣是熬到天亮都没睡着,京纾也没睡,抱着他靠在床头给他念经书。
字句晦涩,徐篱山听得不是内容,是悦耳的声音。
鹊一在门外传报,说褚世子不知他二人没睡,来向殿下请辞后便走了。京纾回了句“好”,听怀中的人喃喃道:“真走了啊?”
“又不是闲职,自然待不了多久。”京纾玩着徐篱山的指尖。
“那你呢?”徐篱山趁机试探,“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京纾一顿,垂眼看他,“赶我走?”
“没有!”徐篱山说,“你还真不回去啊?”
京纾理直气壮地说:“有何不可?我在外面也不耽误做事。”
他没问徐篱山到底何时同他回家,徐篱山却主动说:“还有个把月就是港儿的及冠礼了,我定然是要参加的。大雍之尊长,天子之下便是你,我想为港儿讨份殊荣,请你为他授冠,不知可否?”
“无不可。”京纾想了想,“待你及冠,也要我为你授冠么?”
徐篱山撇嘴,“那我岂不是要端端正正地给你跪一次了?”
“我比你年长,有何不可?”京纾说。
徐篱山捶他大腿,“什么年长,现在我们是一辈的。”
“那你还敢叫我小叔?”
“那叫情/趣!”徐篱山狡辩。
他们是结了一纸婚书的正经夫夫关系,京纾是不能为徐篱山授冠的,徐篱山想了想,说:“我申请陛下给我授冠,排面!”
陛下为兄为君,自然可以为徐篱山授冠,但若是陛下亲自授冠,徐篱山的及冠礼便是要在兰京举办——徐篱山不会不知道。京纾琢磨过了徐篱山这想法背后的隐晦意思,不禁莞尔,说:“好。”
“你在瞎乐啥?”徐篱山明知故问。
“嗯。”京纾悠悠地答了句废话,“就瞎乐。”
徐篱山:“……”

第104章 秘密
日子消磨得很快,转眼间院子里的茶花便开了,深浅浓淡不一的粉色花瓣堆积在院墙边,被风吹得像滚滚浪花。
客栈人来人往,京纾不喜,此处便是他前些时日在城中高价接手的一座小院,地方不大,但地段好,距离曲府、长宁侯府都近,方便徐篱山出门逍遥。
这日,曲港随曲刺史出门办事,褚凤找不到影子,徐篱山便陪曲夫人出城上香,留下京纾在案头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
京纾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徐篱山待在一处,但也晓得若他同行,曲夫人会不自在,且徐篱山严肃地告诫了他一句,叫“爱情事业需得两手抓”,并且很狡诈地表示了对他的看重和期待,他不能让徐篱山失望。
日头渐渐地落下,案头的小山也换了个位置,京纾搁笔,伸手捏了捏鼻梁。
鹊一进来搬山,说:“时辰已晚,主子是否要先用膳?公子应当要夜里才能回来。”
京纾“嗯”了一声,听见一阵平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似一个人。他转头看向窗外,柳垂背着个人走进来,是褚凤。
现下徐篱山不在,京纾自然要去看看,便起身出了房门。那边柳垂将褚凤放在侧屋的榻上,转身出来,对站在廊下的京纾行礼。
他身上一股子外敷的药味,京纾瞥了眼侧屋门,说:“出了何事?”
“他撒丫子奔出城门在城外的一座野湖边狂奔了一圈,第二圈的时候不慎掉进被野草掩盖的枯井之中,好在他也算学过两手,身上有几处擦伤,但没伤着骨头。至于晕厥,大夫说是积虑过重,再加上受了惊吓和刺激,过一会儿就该醒了。”柳垂如实说。
京纾:“……”
若是徐篱山在这里,定要轻轻夸一句傻孩子。
“闲着没事,出门撒疯?”京纾见柳垂似有隐瞒,便说,“若有难事,在留青回来前,我替他处理。”
“今日他回长宁侯府拿东西,在府中撞见褚鸳,见面便起了口角,褚鸳吵不赢他,最后对他说了句话。”柳垂犹豫一瞬,轻声说,“‘不过是从外头塞进来的野种,真拿自己当正房嫡子了。’”
一旁的鹊一说:“若我记得不错,当年长宁侯的原配夫人是在生下褚凤后便离世了?”
“的确如此。”柳垂说,“我在暗处听到这句话,也觉得奇怪,寻思是褚鸳故意气褚凤,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其一,他们自来不对付,碰上便争吵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褚鸳以往从没说过这样的话;其二,‘野种’这两个字不管是因何而来,若传到别人耳中,长宁侯也不会轻饶了她,她再怎么也不会胡编乱造出这一句;其三,我仔细琢磨着褚鸳当时的神情,她在说出这句话后自己都慌了,好似是自己都不确定此事真假,只是一时气恼才冲动出口。”
“长宁侯府好歹是大家族,家里那么多人,要想将这等事瞒得密不透风,说明知道此事的本就寥寥。若褚鸳话出有因,定然是无意之间从别处听来的,她整日被困在侯府,侯府除了长宁侯和如今的侯夫人,还有谁能知道这种事?”鹊一问京纾,“主子,属下遣人去查?”
“不必浪费时间,”京纾说,“让长宁侯来见我。”
鹊一应声,朝院中挥了挥手,便有近卫快步出了院子,前去传唤。
墙边的茶花在傍晚颜色愈深,京纾用过晚膳,在廊下观花,长宁侯也到了。
长宁侯年轻时也是顶顶俊朗的郎君,如今虽然略微胖了身形,但眉眼如旧,褚和有三分像他。京纾收回目光,转身进了书房。
长宁侯立刻跟上,在书桌前行礼,而后恭敬地道:“不知殿下传唤老臣有何吩咐?”
“褚凤身世存疑。”京纾开门见山。
长宁侯面色煞白,一时没有言语,房中安静了下去。书桌后的人并没有催促,捧着茶盏识香,茶盖拨了一次,发出轻响,长宁侯浑身一抖,如梦初醒,“殿下……”
“我本不想过问你的家事,但侯爵乃天家封赐,你家世子如今更得陛下倚重,可嫡次子却……”京纾淡声说,“长宁侯,王侯之家血脉不容混淆,其中分寸,你应当明白。”
以肃王的作风,既然开了口,还把他叫来,便是十拿九稳,此时再撒谎与找死无异。思及此,长宁侯撩袍跪地,说:“殿下明鉴,此事与温澜绝无干系,他这些年在兰京做事也算勤恳,万请殿下莫要追究他啊!”
“‘亲弟’有事,他这个做兄长的就能撇得一干二净?”京纾见长宁侯脸色愈发难看,稍顿,话锋一转,“不过看在留青的面子上,这消息还没有传到御前。”
“谢殿下……”长宁侯听出言外之意,道谢后长叹了口气,“褚凤原本是先室的外甥。”
京纾抿了口茶,已故长宁侯夫人的外甥,不就是梁州闽家的少爷?
长宁侯小心地看了眼京纾的神色,什么都没看出来,便只能低头继续道:“先室的兄长时任梁州别驾,因贪墨案被判死刑,举家流放。彼时先室的姐姐也大着肚子,且夫郎在兄长手底下做事,也受了牵连,一听到这消息,孩子受惊早产,她当时就没了。老臣这位大姨子是招婿入府,夫家本就没有倚仗,虽说以当时的旨意,襁褓婴儿不在流放范围之内,可这孩子一落地就到了无依无靠的地步,若是不管,也是个死。彼时先室刚没了第二子,整日郁郁寡欢,听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去将孩子接了回来,取了‘凤’字。”
“你能冒着风险答应此事,也是心慈。”京纾看了眼长宁侯有些尴尬的神情,“毕竟‘原配亡故不久便有了继室’这样的名声虽不够好听,却比‘在亡妻孕期与他人享欢、以致亡妻郁郁而死’这说法好听太多了,是不是?”
长宁侯本就不是个心慈的,方才说话都是恨不得把自己与闽家的姻亲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当年在风口浪尖愿意接纳闽家的孩子还充作嫡次子,不是顾忌发妻,而是闽氏在死前同他做了这笔生意,让他保褚凤换名声。而在闽氏离去后,长宁侯本没了顾忌,却没料到褚和是个早熟翅膀硬的,一心要护着褚凤。
京纾放下茶盏,“此事我已知晓,虽说不算大事,但还是让它烂进泥里。”他看着长宁侯,过了一息才又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
长宁侯不敢搭腔,额角早已渗出冷汗。
“褚凤不是你儿子,却是与留青自小玩到大的,你不顾及他,留青却珍惜得很。方才褚凤从你那不懂事的女儿口中听到这惊天霹雳,出城不慎摔进了枯井,若是真摔出了毛病,留青怕是要闹得你家祖坟都不得安宁。长宁侯,”京纾轻飘飘的目光落下去,压得长宁侯腰杆愈发弯下去,“我没有慈心,倒是有些护短。”
“老臣回去必定好好教训那不孝女,不让她再胡说八道!”长宁侯赔罪道,“请殿下恕罪,恕罪啊。”
京纾“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长宁侯见状行了一礼,起身告辞。走出书房时,他瞧见褚凤穿着中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脸色苍白,一双琉璃瞳颜色浅淡,他心情复杂,最后只是叹了一声,快步离去。
柳垂端着药盅从院外进来,与长宁侯擦肩而过,他径自走到褚凤身边,把怔忪的人揽进屋中,说:“喝药了。”
“……这明明是屎。”褚凤声音很闷。
“嗯,喝屎了。”
“恶心死了,我死都不……咕噜咕噜……呕!”
“喝饱了?”
“滚啊!”
外头传来褚凤的嘶吼声,房顶又响起一串脚步声,是褚凤撵着柳垂跑了。京纾扶额,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喃道:“怎么还没回来?”
站在窗外的鹊一耳力非凡,听见了主子今日的第十七遍催问,安抚道:“算算路程,公子很快就要回来了。”
京纾“嗯”了一声,说:“这天闷得慌,再不回来就要落雨了。”
天一暗,果然落了雨,马车顶滴答滴答的响。徐篱山推开车窗,伸手拂雨,马车驶入巷中,他看见什么,突然喊停,起身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鹊十一道:“公子……”
徐篱山蹿入雨中,几步撞进快步凑过来的人怀里,把他们头上的伞撞得晃了晃。他稍稍踮脚,把脸贴在京纾脸上一通乱蹭,笑眯眯地说:“雨夜艳/遇!”
“要不要雨夜巷战?”京纾邀请道。
徐篱山立马没骨头似的倒下,被京纾揽入怀中。他喃喃道:“爬了一天的山,我腿好痛啊。”
京纾弯唇,把伞塞进徐篱山手里,伸手将人正面抱了起来。
徐篱山立马抬起双腿环住京纾的腰,说:“我脚下很脏!”
“那记得赔我一件新袍子。”京纾托着他的屁/股转身回去。
“穿一件丢一件,你是什么家底啊?”徐篱山佯装不满,又说,“我帮你搓干净吧。”
京纾不让他干活。
“你都帮我洗过裤子啊。”徐篱山趴在他肩上,“有来有往。”
京纾说:“那不是你强/迫我洗的吗?因为怕洗衣房的笑话你。”
“还不是怪你随时随地发/情,弄我一身。”徐篱山哼道。
京纾闻言停下脚步,若有所思道:“我又要发/情了。”
徐篱山立马投降,蹭着他的脑袋说:“大王饶命,小的知错了,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损您清名了!”
“那是不是该掌嘴教训?”京纾重新迈步。
徐篱山把头抬起来,与他对视,目光警惕,“掌哪张嘴?”
“……”京纾似笑非笑,“有时候我真分不清你是不是故意的。”
“当然不是啦。”徐篱山很纯的嘿嘿一笑。
京纾把人往上掂了掂,抱进浴房,宽衣解带后挪送至热汤之中。徐篱山舒服地在水里摆了个尾,被京纾按在池壁上乖乖坐好,为他净发,过程中说了褚凤的事。
徐篱山面色几经变换,最后说:“幸好让小垂哥盯着他,否则咱就要提着灯笼满大街找孩子了。”
“之前撵着柳垂跑了,现在还没回来。”京纾将徐篱山的头发打湿理顺,揉了徐篱山的自制花油。
“虽说凤儿这些年和长宁侯‘父慈子孝’惯了,没什么感情,但是姓褚这件事在他心中根深蒂固了十多年,突然发现是假的,肯定要消化消化。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徐篱山拍了下水,叹气道,“凤儿跟我说他此生最幸运的便是生成了大哥的弟弟,可是现在……”
“名头没有感情重要。”京纾的目光专注在手中那捧浓密柔顺的头发上,“名头是虚的,可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是实实在在,不可更改的。”
徐篱山稍顿,“也对。对了,你今天有没有好好做事呀?”
“公务都处理完了。”京纾答。
徐篱山仰头看他,笑着说:“真乖。”
京纾用指骨瞧了瞧他的额头,说:“今日有没有背着我做坏事?”
“嗯……我想想啊,”徐篱山在愈发危险的目光注视中说,“我今儿在寺里看见个小和尚,长得很清秀很可……嗷!”
京纾握着徐篱山头发的手微微用力,没有弄疼他,却迫使他向侧后方偏头,承受自己的吻。
这个吻有些粗/暴,分开时徐篱山嘴巴微张,模样都傻了。京纾的拇指在他红润的唇瓣上摩挲,说:“故意招逗我?”
“没有,”徐篱山语气可怜,“你太凶了,我不敢的。”
哄人精,京纾瞧着手上这张勾人的脸,不禁俯身又吻了上去。徐篱山仰头回应,喉结几次滚咽后,没出息地迷了神智,抬手扯掉了京纾的腰封。
窗外的雨愈下愈大,秋雨不比春雨温柔,是凛冽狂肆的,远墙边的花不被怜惜,在猛烈的打击下花瓣零落,蔫儿了一地,碎花瓣淹在积雨中,又被余下的落雨碾得个汁水泛滥。
曲港的冠礼愈发近了,这十日内不能与兄弟们厮混,要在家卜吉、告亲友,当个乖乖儿郎。
大雍的冠礼简易,不必非要宴请宾客,有本家族亲观礼、见证即可。是日清晨,曲港父子皆身着礼服,陈服器,迎宾客,前来观礼的族亲长辈站在家庙内,平辈晚辈站在庙外,曲港端跪垂首,京纾为其加冠。
京纾捧起盘中的缁布冠,始加,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介尔景福。’”
他说祝辞的语气与平日有些不同,更加端正、沉缓,是很好听的,徐篱山在堂外观礼席间听得仔细,日光洒下来落在曲港的背上,也为京纾轻垂的睫羽缀了层金粉模样。
再加皮弁,京纾道:“‘吉月令辰,乃申尔福……永寿胡福。’”
三加爵弁,京纾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受天之庆。’[1]”
三次加冠结束,京纾捧一盏糯米酿给曲港,道了祝辞。曲港捧盏饮毕,将酒盏放上托盘。
又端来三爵酒,一敬父母兄友,二敬上天祖先,三折俎敬先祖。待敬酒完毕,曲港向母亲见礼磕头,见长幼,拜族中尊长及肃王,如此,冠礼方成。
当年曲家夫妇在常州港口相识,结下一生之约,后来便为儿子取名“港”,除了回忆当年,也寓意繁荣、安稳、自立。夫妇俩商议着,为儿子取了“乘渊”二字做表字。
儿子长大难免要离家,求个乘渊而行,乘渊而归吧。
曲家夫妇带着族亲们先行赴宴,留下徐篱山和褚凤,两只麻雀似的绕着曲港喊表字,很是新奇。曲港作为一名成熟男子,翻了个白眼,将徐篱山推进京纾怀里,然后捏着另一只麻雀的后颈走了。
“你是正宾,怎么不给港儿取字?”徐篱山问。
京纾很有道理,“给他起,却不能给你起,我心里不甘。”
“你可以给我起昵称啊,”徐篱山说,“特殊的,只有你能起的那种。”
京纾想了想,说:“小喷壶?”
徐篱山一头撞在他胸口,说:“大狗屎!”

第105章 回京
文定侯来了信,信中问徐篱山有没有跑到天边去,还说了二殿下与付清漪婚事已定。
徐篱山麻溜地回了信,让鹊十一寄回去,而后躺在榻上发呆。
突然,一股子香味飘了进来,咸,辣,甜,鲜,是糖蟹的味道!
徐篱山分辨完毕,被勾得坐起身来,倾身朝外间看去,京纾果然提着一只剔红食盒进来,见他那双手耷在胸前、满眼放光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笑什么笑,严肃。”徐篱山跪坐在榻上,等京纾走过来坐下便挤了上去。
京纾将食盒放在小几上,叫人端了水进来,待他净手,徐篱山已经打开盖子,取出吃蟹的工具袋子展开。京纾轻轻拍了下徐篱山的手,拿出一只蟹,取剪子剪钳和腿。
京纾的手生得好看,执笔握刀或是其他都能让人将注意力放在他的手上而非手中之物本身,徐篱山仍然记得他们在兰京初见时京纾手握马鞭的样子,黑色鞭子和殷红长穗,无一不显得那只手风情。
此时,那纤直的手指熟练地变换工具,在昏黄的烛灯和糖色的合衬下愈发的白,又让人品出一些别样的味道。徐篱山吞咽了一声,盯着那手直勾勾地看,直到它伸过来,将四味合一的蟹肉喂到自己嘴边。
“……”徐篱山微微张嘴含住那块蟹肉。
温热裹住指尖,一息便分,不知是无意蹭过还是有意勾/引,京纾浑身一僵,抬眼看去,徐篱山喉结滚动,朝他露出纯良无辜的模样。
看来是故意的。
“好吃。”徐篱山意有所指。
京纾利落地剥了第二只,伸手塞进他嘴里,说:“好吃就多吃。”
徐篱山琢磨着这句话,乐了,在被喂了第三块蟹肉后一仰头,含糊地说:“你别光喂我了,这家是城里的老味道了,你也尝尝。说起这个,我倒稀奇,你竟然没去城中最豪华的食楼买最富盛名的糖蟹。”
“卖得贵的自有道理,但我路上路过曲府,他家守门的说徐公子最爱这家‘陈记’。”京纾尝了一块,待咽下后才说,“的确美味。”
“他说错了,我最爱的是小垂哥的手艺,其次才是‘陈记’。”徐篱山撇撇嘴,“可惜小垂哥最近都不疼我了。”
柳垂近来日日跟着褚凤到处折腾,哪还有空闲给徐篱山做糖蟹,京纾寻思这是个机会,便说:“明日我给你做。”
这位殿下在生死之事上格外不娇气,但从前确实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莫说下厨,就好比这吃蟹,以前也有专门的人为他剥蟹,不让他指染分毫油腥。
“这可不是今日做,明日就能吃的,约莫得二十来日的功夫。何况如今时节也有些晚了。”徐篱山笑他。
京纾又喂他一块,说:“那我明年给你做。”
“好。”徐篱山撑着下巴看他,调笑道,“这也算是门手艺活,要不要拜师啊,我让小垂哥减你三成学费。”
京纾低头剥蟹,说:“可以,但我要集众家之长,学出一道味道独特的糖蟹,让你一尝就知道是我做的。”
徐篱山觉着自己好似那家长,面对孩子的豪言壮志和妥帖心思,是既欣慰又暖心。他敛不住笑,说:“先前我爹来信了,骂我瞎跑。”
“我会同他说,不让他再训你。”京纾说。
“他还说表哥和付姑娘的婚事已定,在来年开春。”徐篱山咬住京纾投喂的指尖,用齿尖轻轻咬了一口才松开。他慢悠悠地吞下蟹肉,随口道,“年节前后宫中宴会颇多,还有各种祭祀,你何时回兰京?”
“我不着急,不要你操心。”京纾用蟹肉堵住他的嘴,不高兴了。
徐篱山笑起来,有些无奈地“哎呀”了一声,悠悠地说:“我还说若你这个月有回京的打算,我就跟你同路,可惜你不想回,那我只能自己回去咯。”
剥蟹的轻微动静倏地停下了,屋中安静得过分。对视良久,京纾在徐篱山含笑的目光中抿了抿唇,说:“……回。”
“真的?”徐篱山逗他,“你看起来不太情愿的样子,你若真留恋此处,我也不会强求,总之这路段我也熟悉,一个人回去也可——”
“啪。”京纾将剪子拍在小几上,用手掌死死地摁住,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我、想、回。”
再逗的话老虎要发飙咬人了,徐篱山见好就收,说:“好嘛好嘛,一道回。”
在安平城一起住了些时日,京纾鲜少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他是当真打定主意可以跟着徐篱山跑一辈子。徐篱山回了快乐老家,整日逍遥自在,看起来好似完全忘记了兰京,却不想把口开得如此突然。
“我没有强求你,”想了想,京纾还是说,“你若有不愿,哪怕分毫,都可以反悔。”
“为何不愿?”徐篱山说,“虽然我自小在安平城长大,但兰京也有兰京的好,况且我自认为在哪里都能混得开。”
京纾继续剥蟹,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为何还问我愿不愿意?”徐篱山撑着小几,在张嘴接过那块蟹肉前用很平常的语气说,“我愿意同你回家了,不悔。”
京纾琢磨着这个字,声音轻微地发颤,“好。”
立冬前后,徐篱山拜别姓曲的一家三口,带着京纾与褚凤等乘坐自己命名的“京纾快乐号”前往荆州,见了师家人。
师流萤与父亲一同掌管的一间书楼修得雅致,供学生才子们交友学习,师鸣则与母亲在书楼旁边经营一家茶点铺子,一边供隔壁书楼,一边接待外客,生意都很不错。师鸣还在筹钱,打算盘下城郊的一座马球场,他从前在兰京就很喜欢打马球。
师流萤还是以前的样子,平日在书楼忙活,能与学生们交谈一二,也学会了对着账本拨算盘。师鸣也没有模样大变,却是比从前多了三分稳重,这些日子想来遇到些锉磨,好在都解决了,徐篱山见到他时,他正在同人谈生意,有模有样的。
见他们把日子走上正轨,徐篱山很是高兴,见了师家人之后又去了趟白家庄,将准备好的礼物送给白夫人,感谢她对师家的照顾。被白夫人留下来叙旧一日,挽胳膊搂肩膀,不慎惹得白庄主与家中那位公主殿下都发了醋水,前者忌惮他年轻貌美,后者是单纯的不喜他与别人接触亲密。
在荆州玩了三日,徐篱山启程返回兰京。
褚凤则继续留在荆州,想多玩一段时日,徐篱山于是把还没有吃遍当地美食、走不动道的柳垂留给了他。
“京纾快乐号”装潢雅致,船上书房、膳房、主侧卧房等应有尽有,以前都停在兰京郊外,有专人看管保养。京纾来时便是乘坐此船,只是为了最近距离的“尾随”徐篱山才选择坐商家的船。
这日午后,京纾在书房处理公务,徐篱山便在小书房看书,看着看着就倒在地席上睡着了。午睡醒来,他下意识地抬手揉脸,抬手间手腕受到阻力,一串玉撞到地面的声响随后响起。
徐篱山“唰”地睁开眼睛,与手腕上的一圈青玉手环以及镶嵌其中的玉链对上视线。大眼瞪无眼,一瞬后,他撑着地坐起来,视线顺着那两截玉链下移,落到不知何时被套进玉环的脚腕上,而手脚上的这四条玉链最终都镶嵌在房间的四面。
“醒了。”京纾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一盘剥了皮的水果,还提着个小檀木盒子。
徐篱山“啊”了一声,晃腿摇出一阵声响,说:“混账,你搞咩啊?”
京纾将果盘和檀木盒子放在徐篱山身后的小几上,伸手挑起他右手腕下的那条玉链,说:“好看么?”
徐篱山唱了句歌:“‘为什么最迷人的最危险?’[1]”
“这套玉链是我拿宫中贡品请兰京最好的玉匠打出来的,一拿到手就觉得你戴着它一定很好看。”京纾的指尖顺着玉链抚下去,落在徐篱山的右手腕上,攥住。
徐篱山被他专注痴迷的眼神吓了吓,谨慎地问:“你最近应该没有背着我开发什么新癖好吧?”
京纾摩挲着他的手腕,用一种玄妙的语气说:“难说。”
徐篱山:“……”
逃不掉,躲不了,徐篱山一头栽进京纾怀里,试图用体重压制,哀嚎道:“大王饶命!”
京纾分步未挪,偏头嗅着徐篱山发间的花木香,说:“你还记得那夜我同你说过的那句话么?”
“不记得了哦。”徐篱山装傻。
“我说,回去的这一路上,我必定要同你好好算账。”京纾偏头啄吻徐篱山的侧脸和耳朵,“前几日都没碰你,让你夜夜好睡,今儿该让我饱一顿了,是不是?”
徐篱山为菊力争,说:“可不可以再腌制几天,我觉得还没入味!”
“不要紧。”京纾将徐篱山掀翻在地,从后方俯身压下,“我最近爱淡口。”
徐篱山这才发现岂止是他睡懒觉的地席,不知何时,这间屋子的地面上都铺满了深色厚毯。
小几上放着笔架,京纾扯下徐篱山发间的青色细带,伸手捞住锦缎似的头发,将他摁在小几边,说:“今日我们立下君子协议。你答应我,往后绝不涉险,绝不瞒着我逃跑,而我以性命许诺,视你如珍宝,如心肝,此一生绝不背弃。”
说罢,他将徐篱山摁到小几边,将蘸了墨的笔塞进他手里,笑道:“留青,写下来。”

徐篱山接连三日没有出过小书房,其中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昏着的状态。
第四日傍晚,徐篱山睁开眼睛,好似终于从险境出逃,浑身上下的骨头打碎重组,再勉强扒紧一层没有几块好肉的皮囊,最后凑出个眼神麻木的人来,好在身上已经被清理过了,有股熟悉的药味。
京纾没有在他身边,徐篱山将手掌蹭过去,身边的毯子上还有余温,想来京纾也刚起不久。他的手在那余温处停留了一会儿才收回来,而后撑地起身,腰间响起“咔嚓”声,足以表明这具躯体已经接近半报废的状态。
致残之仇不共戴天,徐篱山吁了口气,试图起身,怎奈身体硬件跟不上,于是他改坐为趴,再一个匍匐倒地,蜥蜴似的开始往外梭行。小书房的门轻轻打开,站在门外的京纾上前两步,将费力折腾的人抄胳膊抱了起来,挂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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