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何其熟悉。
两日前,他不正是这般堵住了卓铭吗?
“小友让我好等。”
曲冬凌的肩膀不自觉的耷拉了一下,若不是不现实,他真是想转头就离开。
他算计的不少,终究还是没有成安王年老成精。
“小友怎么不来坐一坐,莫非是嫌弃本王这个老头子?”
曲冬凌乖乖地走过去,坐在了成安王对面,对方大抵早就到了客栈,在此等候多时了。
客栈外面虽然没有丝毫变化,里面的布置却十分精巧,至少不会有哪一个小镇的客栈用黄花梨的桌椅,也不会有闲心在大厅燃上价比黄金的熏香。
成安王说话的语气还算温和,只是苍老的面容上没有丝毫笑意,“小友似乎一直在躲着本王,本王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小友怕什么?”
你可比洪水猛兽可怕多了,曲冬凌心中感慨,表面却只是露出几分疲色:“阁下邀人见面的方式实在特别,在下实在不敢轻易赴约。”
“若不用这种方式,小友怕更不会愿意来见我。”
曲冬凌沉默不语,两人的寒暄毫无用处,他知道这位成安王想要什么,但他不想给。
成安王也从他的沉默中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自顾自地开始说话,“说起来本王倒是很早便知道小友。”
曲冬凌心不在焉:“嗯?”
成安王并不在意他的态度,在他看来,曲冬凌此时已经粘板上的鱼肉,随便他处置,只是他想要的不是处置曲冬凌,而是从他口中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因此便不得不慎重一些。
“曲家昔日算是一方豪富,只不过那时候天下已经乱了,有钱可不是什么好事,你父母倒是思虑周全,为了保留曲家血脉,并未将你的存在公之于众。”
曲冬凌倒是并不意外对方知道他的出身,曲家虽然豪富,但是在这些大人物看来,只是他们的钱袋子而已,曲家做的那点小手段根本骗不了他们。
不过他倒是好奇,成安王提起这些陈年旧事是想说什么。
“不过一个幼子,本王也并未曾关注过你,倒是你做出的事,却是让本王吃了一惊。”
成安王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他慢慢地说道:“约莫十年前,天下还未太平的时候,各地陷入战乱,异族也趁着中原大乱的机会在边境屠戮,边关将领虽是有心杀敌,但是终究是无能为力,这时候出了两件事,让本王印象深刻,其中之一,便是你给边关守将送了一份地图。”
曲冬凌面色微变。
成安王注意到了他这细微的表情变化,“你似乎很惊讶我是如何知道的?”
他难道露出了一点笑意:“边关将领中有本王的旧部,他们虽然与本王联系不多,但是有重要消息还是会告诉本王一声的。”
“边关面对异族,最大的难题就是即使他们有心杀敌,但深入草原荒漠,异族居无定所,很难找到对方的踪迹,但是有了你那一份地图,他们想要找到异族便容易了很多。”
他眼神望着虚空中的一点,声音苍老却不失威严:“当时本王便好奇,你第一次出现在边关是在一个被异族屠戮的村落,最后一次出现便是送上地图,这其中时间不过半年,你是怎么拿到地图的?”
“本王虽不太了解你师出何人,但以曲家的能力,绝对教不出你这般的人物,你的轻功堪称天下无双,年纪轻轻却有一身深厚内力,边关将领数代都摸不清的草原,你只是半年的时间便弄得清清楚楚,不知道小友可否为本王解惑?”
曲冬凌进入江湖一年多了,江湖中有无数人想知道他的来历,却无一人能成功做到。
如今成安王却一语道破他的出身,甚至对他的过去有几分了解。
这着实让曲冬凌感到些许不安,他抬头看向面前老者,精神恍惚一瞬,随即猛然清醒,便感觉一阵气血翻涌。
成安王颇觉可惜,他对曲冬凌的了解终究不够,加上他得到的关于摄魂功法的秘籍也不是完本,便是有熏香加持,想要让对方言听计从还是差上几分。
曲冬凌察觉不对,便提高了自己的警惕。
“阁下当真是博学多才。”只是如今看起来学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成安王并不在意他的讽刺,相反,曲冬凌可以凭借这么一点线索就大概猜测出他用的手段,更让他肯定了对方一定能为他带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摄魂大法,早已在江湖失传多年了,如今的年轻人中,知道有这么一份功法的人都少之又少。
曲冬凌没有揪着这点不放,他也只能逞一下口舌之快,什么都做不了。
“在下不才,唯有一身轻功还算不错,半年的时间足够在下走遍草原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将他那半年日夜不休的操劳说清,曲冬凌自己亲身经历过乱世,他知道战争的恐怖,若是他的这点努力可以让边关百姓少受一些异族侵扰,那无论如何都是值得的。
“小友过谦了,”成安王讲出这些,不是为了听曲冬凌糊弄他的,他想要的,是通过这件事告诉对方,我对你很了解,所以不要想着隐瞒我。
“小友既然连异族地图都能清晰获得,想必本王想要的东西,对于你来说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曲冬凌苦笑,他已猜到对方的目的。
“您高看我了。”
成安王今日已经浪费了很多口水,而他这种人,绝不会做浪费自己时间的事情,毕竟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每一寸光阴都要珍惜。
他消耗时间坐在这里和曲冬凌聊天,绝不是为了这一句“您高看我了。”
他手腕一转,将自己面前的一个卷轴扔到了曲冬凌的面前。
曲冬凌接住卷轴,未有半分犹豫,便将其打开,卷轴铺开,乃是一幅海图。
“传闻昔日风火教主杨天武功已至臻境,可破碎虚空,奈何其后裔无能,将其留下传承丢失,但也有人说,杨天破碎虚空之前将传承留在海外孤岛上,并未留给自己的后人。”
他语气淡淡的说道:“本王曾派人去杨家和风火教寻找,并未有所收获,想必这后一种传言才为真,还望小友为本王解惑,这传承究竟在何处。”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是杨家满门和风火教上下数千人的性命,只是当时战乱四起,无人将这两桩惨案同江湖争夺联系起来,都以为这两家只是死于战乱。
为一己私欲视人命为草芥,这般人竟是出自皇室,也难怪前朝会走向灭亡了。
曲冬凌握着海图,思路急转,在成安王不耐烦之前开口:“踏破虚空?阁下想追求武功至高之境?”
“不错,本王幼时习武,不过数年,便已经武功大成,之后更是见识过世间繁华,体会过红尘苦痛,论心境,本王所经历之事,远非常人能及,早已看透世事。”
“论内力积累,本王如今九十有六,内力积累之深厚,天下难寻敌手,如今本王唯一追寻的,便是踏破虚空的境界。可偏偏却总差临门一脚,故而今日,才寻小友一见。”
曲冬凌冷笑:“阁下若真看透世事,何必追寻什么武功秘籍?”
连自身的贪欲都无法堪透,又何来看透世事一说?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问的是武功秘籍,却不只是这些,故而成安王便如此回答他。
曲冬凌差点没被气笑,好一个“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心中愤怒,表情便愈发平静。
“阁下想必是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座岛屿的。”
“不错。”
“我虽轻功不错,但无论如何都不是阁下的对手。”
“自然。”
曲冬凌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仿佛只能配合阁下。”
“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一直都觉得小友是个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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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高高扬起,在空中挥舞几下后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魏建宁看着面前的内卫所,脸上难掩疲惫,他从收到卓铭传讯之后便迅速往回赶,一路上眼都不敢合。
很快便有人出来迎接,魏建宁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下属,“卓铭呢?”
来接人的内卫闻言脸色难看,“他失踪了。”
卓铭虽然现在为内卫办事,但是让他住在内卫所里,那真是浑身不自在,所以他传完信之后就离开了这边,众人已经习惯了这位江湖外聘人员的性格,一开始并不在意,直到估计魏建宁即将回来,他们给卓铭传信却找不到人的时候,才发现问题。
只是这时候无论哪里都找不到对方了。
魏建宁走入内卫所的脚步顿住:“失踪了?”
“是,昨日我们便传信给他,一直没有得到回信,这同以往情况不太一样,属下便派人去找了,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卓铭这人看起来玩世不恭,实际上在做事上十分靠谱,以往若是有事需要给他传信,半日之内必然收到回信,这次隔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人,极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魏建宁也知道这一点:“曲冬凌那边呢?”
下属低下头,“也没有消息。”
魏建宁被气笑了,“那你们现在知道什么?”
下属自然也知道自己办事不力,他垂着脑袋,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汇报一遍。
“卓铭给您传消息之后,当日夜里,妙音阁遇到袭击,袭击的人与之前是同一波人,但是实力不少,咱们留在那边的人损失不小,但是对方并没有强攻进去便撤离,中途楚阁主一直未曾出现,我们便发觉不对,等到我们过去的时候,楚阁主昏倒在自己的屋子中。”
魏建宁:“楚阁主情况如何?”
“楚阁主只有颈间有一处外伤,但如今依旧昏迷不醒,属下已经派人去请宁溢之老先生了。”
“京都那边可有回信?”
“未曾有。”
此时距离他传信京都才过了三日,信鸽怕是还没有到京都,魏建宁问这个,也是因为这件事如今实在理清,寄希望于统领大人能给他一些帮助。
不过如今看来,还是要靠自己。
“让人换匹马,顺着曲冬凌之前走过的路去找。”
成安王对于秘籍十分执着,楚白薇昏迷不醒很显然是对方所为,如此对方既已经放弃妙音阁,大抵是知道楚白薇手里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如此看来,曲冬凌怕是就要倒霉了。
他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奈何成安王也实在是十分小心谨慎的一个人。
附近的山林中到处都有成安王安排好的人,小镇附近皆已被其封锁,这说起来倒不是为了埋伏内卫,而是为了寻找曲冬凌,若是他没有在小镇的客栈上遇到对方,便要让人搜山了。
魏建宁带的人虽然个个都是好手,却终究寡不敌众,还没有到小镇,便在林子里被对方拖住。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穿过林子,走到曲冬凌落脚的客栈之时,早已是人去楼空。
魏建宁脸色沉如锅底,处处慢人一步,皇城内卫的脸都要丢尽了!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下令:“给我追!”
“派人通知江南府衙,让他们在各处设卡,不需要拦住对方,但务必知道对方的行进路线!”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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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冬凌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成安王的马车里,对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选择点住他的穴道,而是选择了亲自看管他。
不过他的折扇和腰间的软剑倒是都被人拿走了,成安王也十分放心地在他的注视下闭目养神,丝毫不在意他这么一个大活人。
曲冬凌百无聊赖地开始观察起马车内部的情况,成安王出身皇室,自身又喜好奢靡,哪怕是临时准备的一架马车,车身使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上面的纹饰精致,内部布置更是一应俱全,便是脚下踩着的地面,都铺着柔软的虎皮。
曲冬凌看完马车的装饰,又开始看着面前的小桌,这上面有一盘棋局,此时还未下完,他没有打算解开棋局,而是开始一个一个地数着棋盘上的棋子,没办法,他实在是太闲了。
当他准备将面前的棋局数上第三十七遍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还没等他思考是什么原因,就听到有人隔着车帷禀报。
“王爷,人已经抓到了。”
成安王眼睛都没睁一下,“不错,既然如此,直接去码头。”
“是。”
人抓到了?抓的是谁?
曲冬凌坐在原地,没有心情再数面前的棋子,他有些坐立难安的盯着车帷,仿佛是想透过车帷,看清楚外面那个和他一样被绑来的倒霉鬼到底是谁。
那人是不是他认识的人?
成安王是不是依旧不放心他,所以抓来了他的朋友威胁他?
曲冬凌此时已经无法保持之前的平静,他并不害怕自己陷入危机中,但是他绝不能接受自己的朋友因为自己陷入危险。
一直到了马车停下,曲冬凌终于知道了另一个倒霉鬼是谁。
是他新认识的朋友,最近走背运的神偷卓铭先生。
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他便也知道了成安王将人绑过来的原因。
杨天留下传承的岛屿上,一定不会少了机关暗器。毕竟与他破碎虚空的传闻一同出名的,还有他机关大师的名号。
想要破解机关,当然要带一个擅长机关的好手,那此时正在江南的卓铭,岂不是现成的工具人?
曲冬凌的心情微微放松了一些,他甚至能带着玩笑的心情打量起被五花大绑的卓铭,一时间竟有些庆幸,还好还好,他是坐着马车过来的。
被绑成螃蟹晃荡一路,那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马车停下的地方出乎意料,这里并不是码头,而是一座充满江南风格的小院。
没有给他过多观察的时间,成安王便带着他走了进去。
小院从外面看起来十分寻常,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但若是相信了外面的假象,轻易踏入其中,怕是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这该是成安王在江南的一处据点。
成安王带着他走进偏厅,随后似乎是碰触了某个机关,一个暗道缓慢出现在两人眼前,暗道内没有光亮,一片漆黑。
曲冬凌皱起了眉,那些死士绝不敢这般马虎,这是故意的。
成安王带着他走入暗道,暗道内一片漆黑,除了两人走动时的些许布料的摩擦声,再无其他声响,也就是在此时,成安王苍老的声音响起。
“本王虽然信任你的本事,但你终究不是本王的人。而在求道之路上,本王绝不允许半分疏忽。所以难免要为自己加上一些保险装置。”
曲冬凌心中一沉。
成安王继续说道:“本王听闻你的两位好友都在江南,无意打扰你们友人相聚,本王实在是深感歉疚,于是专门安排了一些人手前去看顾他们。”
“若是本王能得偿所愿,他们自然无事,若是不能,本王也可以送你们去另一个地方相聚。”
这话中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然而曲冬凌听到这话倒是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现在没事就好。
成安王安静片刻,仔细注意身边的动静,他没有察觉到曲冬凌情绪上有什么变化。
他倒是也不气恼,相反,成安王颇觉开心,曲冬凌是一个很在乎自己朋友的人,而如今他的情绪没有变化,那无疑是说明,他认为他所说的地方会让自己满意。
于是他的语气又变得温和几分,“本王自然也不会让你白白辛苦这一趟,江湖传闻,只要有金银,便可从你这里买来消息,如此,这些报酬想必你会满意。”
他停住脚步,挥手点燃了室内的火烛。
火光乍亮,曲冬凌不适应地眯了下眼,随后便被面前金光闪闪的屋子晃花了眼。
这是一间被黄金铺满的密室。
便是昔日曲家鼎盛之时,想要筹得这么多黄金怕也是要费一些功夫。
“只要你能助本王达成所愿,这些便是本王给你的报酬。”他明明站在曲冬凌附近,说话声却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声音让他的话变得极有诱惑力,让人无法控制的心神动摇。
曲冬凌沉默不语,似乎是在挣扎,片刻之后他用变得沙哑的声音感叹道:“王爷御下手段十分了得。”
成安王听到这一声王爷,顿时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这处小院距离码头很近,离开小院没多久,他们便到了海边,这里早已备好了船,只待他们到来。
等到上了船,卓铭终于可以不再当螃蟹了,黑衣人给他解开了绳子。
卓铭活动了下手脚,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他在被松绑之后大大咧咧地站起来,直接走到了曲冬凌的附近。
他一点都不客气地找了个位置坐下,接着压低声音问道:“这位是?”
曲冬凌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惊叹对方的大心脏。
所以他也便十分自然地回复道:“这位便是成安王。”
卓铭当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他心里清楚,对方既然专门派人来绑他,而没有直接杀了他,那只能说明对方有利可图,既然如此,在对方达成目的之前,他肯定不会有事。
再加上这还有个熟人,他有什么可紧张的呢?
不过听到曲冬凌的回答之后,他还是惊了一下。
还真是这老爷子啊,虽然之前有些猜测,但说实话,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头子还能搞出这么多事,那还真是挺出人意料的。
“我们要去哪?”他又问到。
“去神仙之地。”这次回答他的不是曲冬凌,而是成安王。
大抵是看到了梦想即将实现的曙光,之前一直表现得淡然平静的成王,此时也难得的有些失态。
卓铭一言难尽的看了成安王一眼,随后悄咪咪地用眼神询问曲冬凌,这老爷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曲冬凌眨了一下眼,什么都没说。
在海上赶路,本来应该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但有成安王在,他们也算是沾了光。这位爱享受的前朝王爷,即使在海上,也绝不允许自己的生活水平下降一点。
船是精心挑选的大船,在海上行进十分平稳,船上存储的物资亦是十分丰富,即使他们在海上待了好几日,依旧能吃上新鲜的瓜果蔬菜。
等到大船停下,缓缓靠岸的时候,卓铭甚至还有些不舍,那么好的厨子,以后估计是想免费享受怕是没机会了。
待到他们下船之后,成安王留下一部分人在原地,其余人则是一同进入岛内。
曲冬凌和卓铭像是两只小鹌鹑一般跟在成安王身后,对于对方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有也没用。
除了卓铭,其余人都清楚地知道他们来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又会有多么大的危险。
故而即使岛上风景不错,众人都无心欣赏,甚至他们对此颇为警惕。
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中,是不是隐藏着什么要人命的陷阱,那遍地盛开的不知名鲜花,是不是都带着剧毒?
哪怕是成安王,也是小心谨慎的,此时距离他的愿望只差一步,他怎么会甘愿在这里失败。
所以他让曲冬凌走在他的面前带路。
卸磨杀驴来得太快,曲冬凌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这才刚到岛上,这位成安王就已经觉得他没什么用处了。
毕竟地方已经知道了,这么一座不大的小岛,哪怕是掘地三尺寻找也用不了多少工夫,那么地图自然就变得不再重要。
他听话地走到前边,没有丝毫想要反抗的想法。
众人担心的危险在他看来都无关紧要,他清楚地知道这座岛的危险并不在此,于是他十分坦然地带着成安王穿过树林,甚至还有心情给对方讲解,这当然不是为了讨好对方,而是让成安王意识到他还有价值。
他大好年华,可不想先这个糟老头子一步死在这里。
“杨天大宗师将传承留在海外,是希望这份传承莫要引起江湖纷争,希望有缘者得之,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给自己选一处风景秀丽之地安息的意思。
除去岛中央的机关之外,为了保存岛屿风光的完整,其并未大动干戈进行建造,王爷其实不必这般紧张。”
曲冬凌这番话出口,卓铭用诧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难得啊,这人原来还是会免费给人情报的吗?还有那声王爷是什么意思?曲冬凌莫不成真心实意打算帮助这位成安王不成?
卓铭询问的话在口中打了几个转,看了看上下左右遍布的黑衣人,最终选择老老实实闭上自己的嘴巴。
他带着一行人一路往前,果然没有遇到丝毫危险,穿过树林后,众人顿感眼前一亮,面前竟是一片湖泊,湖的正中央,有一座湖中亭。
大概是很久没有人来过,湖心亭此时周围有大片杂草蔓延,亭子上本来鲜艳的彩漆如今颜色也已暗淡,江湖一代新人换旧人,便是昔日大宗师,如今也很少有人记得了。
曲冬凌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握住什么东西,直到他手指合拢,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折扇已经被人拿走了。
“从中间的湖心亭下去,才是真正进入这座传承中。”
成安王观察期湖中的亭子,虽未发现什么不对,但曲冬凌不会无缘无故停下强调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于是他问道:“这亭子有什么特别?”
曲冬凌半分没有隐瞒,“这湖水上遍布机关,想要进入亭子里,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轻功,但岸边到湖水的距离,再好的轻功也要借力,一旦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卓铭本以为这时候该他派上用场了,正摩拳擦掌,准备和这位数十年前的大宗师隔着时空交手,奈何成安王根本就没给他施展身手的机会。
成安王抬手微微向前挥动了一下,立刻有死士从他们身后走出。
他的手中有一串极长的铁链。
湖上虽然有许多荷叶,可以作借力之用,但曲冬凌提醒在前,他们自然不敢靠此越过湖面。
不过……
曲冬凌从这链子中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这座亭子乃是铁桦木所制,硬度极高,想用内力将锁链抛出固定在亭子上几乎不可能。”
之所以说是几乎不可能,而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那不是因为这里还有个成安王嘛,曲冬凌大致估算一下这位的内力情况,觉得若是对方试一试,没准还有可能。
不过显然,对方没有出手的打算。
但是他的提醒并未被对方听入耳中,只见那死士一连甩出数个方形木片,让其在湖上形成一道通道。
随即便提起气力,腾空而起,脚尖飞速点过木片,朝着湖心亭冲了过去。
他死定了。
曲冬凌面无表情地看向成安王,对方没有丝毫反应。
第11章
冲出去的黑衣人在木片上轻轻踏过,以极快的速度掠过了三个木片,此时他已经跨越了半个湖面。
他在空中腾空了一段距离,身体受重力下落,第四片木片位置正好,他脚尖点在上面,正欲再次腾空,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湖面之上突然探出数只荷花,眨眼间便纷纷绽放开来,为湖面增添了几分颜色。
只是这美景,显然是带着杀机的。
湖面清澈无波,以众人的目力可以清楚地看到湖面之下的情况,但是他们却无一人注意到,这荷花因何冒出水面,那死士又触碰到了什么机关。
这异常的景象当然引起了众人的警惕,但异象发生得太快,根本不给他们反应的机会。
几乎是眨眼间,尚在空中的黑衣人便已经被荷花上射出的花瓣穿透,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方的水面重重跌落,溅起了一大片波澜,湖面很快便被大量涌出的鲜血覆盖,看起来格外渗人。
曲冬凌凝视着翻涌着血浪的湖面,对方的尸体此时已经出现在湖面上。
他将目光移到盛开的荷花上,这荷花并非真的,想想也是,哪有荷花会开得这么突然。
一道道金属管从水下探出,上面陶瓷做的荷花栩栩如生,而那粉中透白的花瓣,便是取人性命的利器。
成安王面色不变,挥手示意继续。
立刻便有人顺着前边之人的脚步,保留了前三个木片的位置,而在之后修改了数个方向,再次冲了出去。
这次冲出的不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其中一人走在中央,另外三人层保护状将其围在中心。
他们竟仿佛看不到前人的下场一般,冲出去的时候未曾有半分犹豫。
情况依旧如之前的死士一般,几人踏过前三个木片毫无异状,而当他们脚尖点过第四个木片之时,立刻便有大量的花瓣铺天盖地地向他们席卷而来。
外圈的三个人几乎是不遗余力地保护中央之人,然而花瓣层出不穷,即使在他们三人的掩护下,中间之人向前踏出了更多的距离,但终究没能成功到达亭中。
卓铭盯着湖面眨了眨眼,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他悄咪咪地左右环顾了一下,见无人说话,于是便静默不语,他现在不要当神偷,而最好成为一只木鱼,就那种一敲就响一下,不敲便永远不会发出声音的最好了。
成安王面色不改,仿佛死的不是他忠心的下属,而是路边无关紧要的垃圾。
他保持沉默,身后立刻便有人再次走出,机关花瓣的数量虽多,但终有穷尽之时,若是一直找不到破解机关的方法,那么只要将这条路途上的花瓣消耗尽,也是可以过去的。
曲冬凌目光闪了闪,他的手掌轻轻握紧,随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一步,从留在岸边的黑衣人手上拿过锁链的一端,对方看了一眼成安王,见对方点头,方才松手。
曲冬凌握着铁链手腕重重甩动,缠绕在尸体上面的铁链随着他的甩动被高高扬起。接着重重地拍打在水面之上。
这些人不知道机关的触发装置,又被刻意培养的只会听命行事,所以便只能模仿前人的方法,不断触发机关,消耗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