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都暗暗松了口气,老奴隶笑道:“当然,我还怕锯齿兽把我吃了哩!”
奴隶们轻手轻脚地出了集体宿舍,悄悄往农场的方向赶,一路上还有人在低声谈论自己负责的那块区域预计能有多少收成。
“那么大的石桶,起码能装四个二十桶!”
“四个算什么?我那块能装五个!”
“五个半!”
“六个!”
牟吼在心里暗暗估摸了一下他那块小麦地的产量,很难说,但反正肯定不止六个二十桶,正准备开口参与讨论,谁知下一秒,他的眼睛倏地睁大了,直直望向前方。
“锯,锯齿兽!好多锯齿兽!!”牟吼的声音因为极度惊恐而破了音。
奴隶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远处农场边的空地上,一队锯齿兽如过境的蚁虫,浩浩荡荡地爬行,每一只连头带尾都有七八米长,小的也有四五米。
牟吼的目光落在领头那只上面,庞大的躯体仿佛一片乌云,间隔这么远的距离,他还能清楚看到对方身上包裹着的泥浆,被风一吹,形成了一层干燥的外壳。
而在领头兽的正前方,还有一大团灰云在疾速移动,灰云背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那不是丛,丛大人和他的守护兽吗?”奴隶中有人惊叫。
牟吼第一反应是糟糕,要被赶出部落了!
他来不及擦掉额头冒出的冷汗,又听旁边的奴隶奇怪道:“丛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丛容在做什么?
当然是把锯齿兽全部引入护城河!
巨狼跑得不紧不慢,每当快被身后的领头兽追上的时候,就会突然提速,等距离拉开了又会放缓脚步,像猫抓老鼠一样戏耍着对方。
一大群锯齿兽脚掌拍打地面,啪啪作响,扬起滚滚尘土,这动静很快引起了部落里其他人的注意,一颗颗古铜色的脑袋从各自的石屋里探出来。
炎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语无伦次地问身边的炎青:“青,我不是在做梦吧?丛大人和炎朔……这么多锯齿兽?!”
炎青还未开口,隔壁石屋里,炎卯已经抄起新打的钢刀,神情冷峻地冲向疾行中的兽群。
他得把丛大人和炎朔从锯齿兽的口中解救出来!
“哥!”
炎丁觉得他哥一个人面对上百头锯齿兽恐怕不得行,于是和炎青带上武器同样加入了解救行动,接着是炎雷,红藜……
巨狼虽然一直钓着身后的兽群,却还有精力分神注意周遭,因此很快便发现了朝他们而来的部落战士,以及炎卯手里的那把钢刀,暗金色的竖瞳意味不明地眯了眯,低声提醒背上的银发青年:“炎卯他们过来了。”
丛容一惊:“他们来干嘛?”
“大概是来救丛大人。”巨狼声音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丛容:……
他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应该先和炎卯通个气,也不至于出现现在这样的乌龙。
“别管我们,快回去!”丛容朝战士们大喊。
然而距离太远,众人听不太清。
“大人说了什么?”炎卯微微皱眉。
“好像是别犹豫,快救人?”炎丁挠挠头。
战士们目眦欲裂。
操,大人果然遇到危险了!天杀的锯齿兽!
“丛大人挺住,我们来救您了!”炎卯大吼一声,手中的钢刀反射出森冷的寒光,足以切开最坚硬的皮甲。
原始战士们高举石刀和长矛,呦呦叫着奔向发狂的兽群。
丛容:???
丛大人完全没料到他部落里的战士居然还是一群空耳大师。
好在穿过乱石遍地的河滩,宽阔的护城河就在眼前,巨狼不再刻意控制速度,越跑越快,为了稳住身形,丛容不得不再次紧紧抱住对方的脖子。
巨狼发出低沉的轻笑,锋利的狼爪刨过坚实的河堤,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矫健的弧度,银发青年微微低头,脚下是缓缓流淌的河面,晨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被钓了许久的领头兽眼见距离拉大,彻底被一人一狼激怒,几乎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然而相比起敏捷灵巧的巨狼,它的躯体实在太过庞大笨重。
领头兽并未像巨狼一样凌空跃起,而是掉进了河里,溅起一大片雪白的浪花。
而一心追随头领的兽群见它落水,根本没想太多,遵循本能,也如下饺子般跳了下去。
扑通扑通扑通。
“成功了。”丛容坐在狼背上重重松了口气。
巨狼那一跃直接越过足有二十来米宽的护城河,一人一狼站在河对岸,看着底下一群锯齿兽没头苍蝇似的在水里团团转。
当初挖护城河的时候,垒堤坝用的是打磨过的岩石,又硬又光滑,锯齿兽没有地方可以攀附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河里。
炎卯等人见到这一幕也反应过来了,他想起之前丛容来找自己时说的话,看向巨狼的目光满是钦佩和尊敬。
原始人崇尚武力,崇拜强者,百十来头锯齿兽,别说将它们全部引入护城河,光那一场猫抓老鼠似的“钓鱼”,炎卯自知都不可能跑过领头兽。
战士们隔着护城河齐刷刷朝青年恭敬行礼:“丛大人。”
丛容有些奇怪:“刚才不是让你们别过来吗?”
众人:……
炎卯面无表情地给了自家弟弟一个大比兜,炎丁捂着脸,委屈巴巴:“哥,你不也没听清嘛?就知道打我!”
炎卯:……
丛大人和他的守护兽平安无事,众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牟吼带着奴隶们悄无声息地跟着往后退,企图蒙混过关。
“牟吼。”青年沉静的嗓音让牟吼的身体瞬间僵住了,“你们打算去哪里呀?”
牟吼:……
高壮的男奴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去,没有,大人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出来上个厕所!真的!”
银发青年似笑非笑:“是吗?我还以为你们背着我偷偷去农场那边呢……”
奴隶们:……
二十几个壮汉低着头,乖得跟小鸡仔似的,大气也不敢出。
一名年纪稍小的奴隶悄悄碰了碰身旁的老奴隶,大为震惊:“大人真厉害,他居然知道我们准备去农场!”
老奴隶:……
闭嘴吧你!
丛容差点笑出声。
牟吼简直欲哭无泪,完蛋了,真的要被赶出部落了!
奴隶们的肩膀耷拉下来,感觉天都快塌了。
丛容平静的目光从一张张古铜色的面庞上扫过,无波无澜,然而每一个被他注视的奴隶都会冷不丁打个哆嗦。
牟吼忽然意识到,丛大人生气了!
作为圣主眷属,丛容在族人和奴隶心目中向来是仁慈的,聪慧的,高贵的,像水一样温柔。
上一次丛大人生气还是大迁徙的时候,炎角炎雕他们背叛红石,打伤老祭司,偷走盐和物资,引来流浪部落的夜袭。
结果就是双方大战一场,所有族人和奴隶都杀红了眼,豁出命去将武器挥向敌人,最终以盗匪们的覆灭收尾。
回想起那一晚,牟吼浑身的血液就好似冻住了一般,通体发凉。
这一刻,他心里前所未有的后悔。
为什么自己要违背大人的命令?
为什么会以为能瞒过圣主眷属的眼睛?
“看到了吗?”银发青年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不轻不重,却好似一把重锤敲在在场每一个奴隶的心上,“锯齿兽在陆地上的奔跑速度非常快,一旦被锁定,你们根本跑不过它们。”
不止牟吼,其他奴隶也皆是一愣。
他们以为丛容会痛斥,或者让人鞭打自己,然后再赶出部落,毕竟包括原来的红石部落在内,对于不听话的奴隶,打一顿就好了,甚至被活活打死的也不在少数。
然而青年并没有那么做,他在解释为什么不让他们靠近农场。
牟吼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大人真的在为他们的安全考虑,他真是太善良了!
想到这儿,牟吼抹了抹眼睛,鼓起勇气小声问:“那,丛大人,您还会把我们赶出部落吗?”
丛容一愣:“为什么要赶出去?你们不是还没到农场吗?”
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未遂。
再说,二十三个奴隶,就是两千三百点财富值,真把人赶走,他上哪儿填这个亏空?
牟吼:!!!
幸福来得太突然,奴隶们几乎喜极而泣,不过很快丛大人又道:“但对于你们今天的行为,我还是要给予一定的惩罚。”
不用离开部落让牟吼整个人都轻松下来,他憨厚地搓着手:“什么惩罚大人您尽管说,就算把我们揍一顿也行啊!”
丛容:……
银发青年轻咳一声:“打人就不必了,你们这几天把部落的猫砂盆清理一下吧。对了,清理出来的粪便不要乱扔,堆到农场外围沤肥。”
除了黄豆自带肥地的功能外,棉花和小麦种过一茬后,田里的肥力都会下降一层,想要在老地方继续播种,必须另外施肥,否则接下去的产量会越来越低。
丛容看上部落里的农家肥很久了,之前一直忙别的事不得空,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把它们利用起来。
丛大人的话让奴隶们陷入呆滞。
如果放在一年前,牟吼对掏大粪这种事根本不会有什么感觉,要知道在原始部落随地大小便都是十分平常的事情。
但如今不一样了,在丛容的影响下,炎黄部落集体的卫生意识大幅度提升,每个人都勤快地洗澡,去固定地点上厕所,连水都要煮开了再喝……
因此,现在的牟吼觉得粪便很脏。
然而再脏,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这就是犯错需要付出的代价。
炎黄部落的公厕猫砂盆远离石屋群,自从暴雨季结束后就一直没有清理过,其中的酸爽刺激不难想象。
奴隶们在牟吼的带领下,手持仓友情提供的长柄勺,搅动盆里的砂子,下一秒铺天盖地的恶臭如猛兽般朝他们袭来!
牟吼古铜色的面皮不由白了一个度,成了浅棕色。
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更让田组奴隶无法忍受的是,他们违背丛大人的命令,擅自前往有锯齿兽出没的农场,因此被罚来掏大粪的事情很快在部落里传开了。
每个来猫砂盆上厕所的炎黄部落成员,不论族人还是奴隶,都会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他们,甚至还有女奴教育自己的孩子:“看到了吗?千万别跟田组的奴隶学,一定要好好听丛大人的话,否则就让你过来和牟吼一起掏大粪。”
牟吼:……
牟吼发誓他以后再也不违背丛大人的命令了!真的!
为了防止部落里不知情的大人小孩去护城河抓鱼或者玩耍,当天傍晚分配完猎物后,丛容特意把河里养了锯齿兽的消息公之于众,并让打铁房连夜赶制了一个铁网栅栏出来,装在护城河和奈罗河支流互通的地方。
这样既断绝了锯齿兽游去支流的可能,又保证了护城河的源头活水,一举两得。
而锯齿兽们除了刚开始第一天试图从河里爬出来外,之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因无他,主要是护城河的食物太丰富了好吗?!
来自奈罗河支流新鲜肥硕的食水兽和鲜虾贝类让锯齿兽们把甜树林忘得一干二净。
什么你说田鼠和土蜥?
那玩意儿多吃一口都是对自己肠胃的不尊重!
而且护城河这边地势开阔,吃饱喝足的锯齿兽们没事还能扒在堤坝上晒太阳,惬意得不得了,比阴冷潮湿的甜树林可舒服太多了!
锯齿兽的事告一段落,炎黄部落里却再一次忙碌起来。
河滩农场的作物到了收获期,黄豆,小麦,棉花几乎差不多时间成熟,另外,丛容还打算把上万亩的甜树林收割了,制糖和树渣纸。
此时旱季已过,凛冬正在赶来的路上,白天气温一下子降到了十几度。
对原始人们而言,这个温度不冷不热,空气不干不湿,不论采猎还是劳作都是最舒适的时候,正好抓紧时间准备过冬所需要的各种物资。
如果是在往年,部落里应该已经开始组织第一次冬猎活动了,不过如今炎黄部落有了水稻当主食,对肉食的需求大大降低,而且丛容圈养的家畜再过一些日子就可以宰杀,采猎队不需要打太多猎物。
所以老战士炎崖依旧每日只带着二十来人外出采猎,其他人除了打铁房那边,全都投入了作物和甜树的抢收当中。
丛容作为祭司不用亲自动手,但很多事情,比如人员的分配,成品的验收都需要他亲自把控,同样忙得焦头烂额。
这一忙就忙了一星期,之后要把黄豆榨油,小麦脱壳,棉花纺纱,甜树制糖和造纸,又是马不停蹄的半个月。
这天傍晚,奴隶们的集体宿舍内,大伙儿围着石屋中央的火堆闲话家常。
他们刚吃过晚饭,冬天的保留菜色依旧是肥得流油的铁角兽肉炖萝卜,兽肉软烂,萝卜吸饱了汁水,每一口都是极致的美味享受。剩下的汤也不能浪费,和白花花的大米饭一拌,丝滑得舌头都能吞下去。
炎黄部落的奴隶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饥饿的滋味了,鸵,多虻,牟吼,大石,还有老莫,回忆起原来在红石部落的日子仿佛是十分遥远的事情了,明明才过去一年。
“牟吼,你和夏犬今年过冬的物资准备好了吗?”老莫作为最年长的奴隶,非常自然地关心起小辈们。
牟吼因为之前被罚掏大粪的事还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都准备好了。食物一直是不缺的,大米还有两大桶,根本吃不完。皮毛平日里就积攒了不少,别说兽袍,做成睡垫和盖被都绰绰有余。”
而这一切都是丛大人给予的,大米是大人每个月配发的,狩猎用的陷阱是大人教的,雨季那会儿,大人还宰了自己养的铁角兽给他们解馋。
想到这些,牟吼心里越发自责,大人对他们这么好,自己居然还违背他的命令,掏大粪都是轻的,大人就应该把他们打一顿,再赶出部落。
田组的奴隶和牟吼想得差不多,脸上都不由露出羞愧之色。
“丛大人是圣主对我们这些人的怜悯。”老莫捂着胸口感慨。
所有人不住点头。
就在这时,老祭司身边的毛芜来了。
“丛大人让大家去空地那边集合。”
“啊?是有什么事吗?”老莫惊讶。
“我也不知道。”毛芜耸耸肩,她就是个跑腿传话的,还要去通知部落里的其他人。
“大人很少忽然把人叫过去,不会是出事了吧?”多虻大惊,他想起了流浪部落的夜袭。
剩下的人闻言也都慌了,纷纷抄起武器,赶往神庙。
丛容站在干燥的沙地上,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他的额发有些长了,随意地捋到脑后,用皮绳扎成一个银色的小揪揪,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
安稳富足的生活,让他不像刚来异世大陆时那样清瘦,脸颊也有了肉,看上去少了几分冷峻,更显少年气。
然而没人敢因此小看丛大人,相反,部落里的每个人对银发青年都愈加敬畏。
老莫他们到的时候,神庙前已经聚集了上百人,乌泱泱的人头让这名三十出头的“老奴隶”忽然意识到,炎黄部落再也不是半年前那个人丁稀少的小部落了,他们现在有将近两百个族人和奴隶。
而且没有人七嘴八舌交头接耳,所有人都站得笔直,鸦雀无声地等待着上首青年的指示。
丛容等人到齐后,才清了清嗓子,平静的声音传入每一个炎黄人的耳中。
“过去大半个月里,大伙儿都辛苦了。没有你们,河滩农场的作物不可能那么快收割和加工完毕。”
丛容说的是大实话,只靠他一个人,能把神庙旁边的那一小块自留地搞定就算不错了,那么大一片农场,根本想都不敢想。
“当然,采猎队和打铁房也功不可没,一个为我们提供了每天必须的肉食,另一个……以后大家就知道了。”
丛容看了眼人群里的炎崖和炎卯,得到丛大人的表扬,两人都忍不住挺起了胸膛——这种不要钱的夸夸,对原始人而言简直该死的骄傲与甜蜜,根本无法抵抗!
“而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是享受劳动成果的!”
“每个人都能得到一桶小麦,一桶黄豆,两块棉布,一罐糖,十叠树渣纸,以及八斤棉花。”
在丛容的观念里,有多少付出就能有多少回报,如果一个公司的老板一味地只知索取不懂奖励,再忠诚的下属都免不了会失望。
而忠诚不论在哪个时代,都委实是太过难能可贵的东西。
丛容说完,底下陷入诡异的安静。
人们恍恍惚惚地从炎朔手中接过丰厚的物资——确实太丰厚了,手小一点的女人和孩子根本拿不下。
轮到炎丁的时候,丛容体贴地多问了一句:“要把别的东西给你换成树渣纸吗?”
炎丁:……
中二期男性原始人一张脸憋得通红,磕磕巴巴地说:“不用了大人,十叠纸够我用一整年了。”
惹得身后的炎青哈哈大笑。
炎丁恼羞成怒,追着他一顿打:“操,笑屁啊!”
两个精力旺盛的年轻人在空地上打打闹闹。
老祭司红午起初并不赞成丛容的做法,在她看来眷属大人作为炎黄部落唯一的领导者,部落里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最多把物资分一部分给族人。
至于奴隶,让他们活着就是最大的仁慈了。
然而此时,听着丛容报出的一大串名称,老太太彻底沉默了。
算了,大人高兴就好。
丛容确实挺高兴的。
别看他给出去的似乎很多,和实际收获一比,根本就是九牛一毛。不提农场的大丰收,光上万亩甜树林就榨了好几万斤糖出来,堆了满满两个仓库。
丛容打算等下一次临时商队再去白水大陆,就让他们带上糖和树渣纸——有自己的货物才叫商队,不是吗?
不过在那之前,丛打人打算先把棉袄苏出来。
随着凛冬将近,炎火大陆的气温一天比一天低,即便有兽袍御寒,丛容还是更怀念原世界柔软轻便又保暖的棉袄。
有了先前做T恤的经验,再来做棉袄,便多了几分驾轻就熟。
打版,剪裁,唯一的区别是棉袄在缝纫的时候需要把棉花一起缝进去,这样不论穿还是洗都不容易跑棉。
丛容不是专业的服装设计师,也不是经验丰富的老裁缝师傅,刚开始一件棉袄缝得歪七扭八,虽然丑了点,但也不是不能穿。
然而我们的丛大人和小白花在某些方面出奇的一致,比如说颜控。
圣主眷属拒绝穿丑衣服,于是心念一动,把它送给了自己的贴身私奴,作为将锯齿兽引入护城河的谢礼。
炎朔:……
丛容轻咳一声:“嗯,第一次做,咳,不是很完美,但非常暖和,不信你可以穿上试试。”
在保暖性这一点上,他确实没撒谎,因为怕冷,丛大人用了足足六斤棉花,即便气温降到零下都足够暖和了。
少年看着衣服上东一坨西一坨的突起,神情复杂。
丛容难得感觉到了一丝尴尬:“算了,还给我吧。”
炎朔唇角微微勾了勾:“不用,我改一改就行。”
人家说自己改,丛容便没再放心上,他还要缝棉被,皮毛当垫褥还行,被子的话还是要棉的盖起来才舒服。
不过棉被比棉袄大得多,针线也比原世界粗糙得多,丛容一个人吭哧吭哧了半天,最后还是在毛芜的帮助下缝了两条大被子出来。
每一条足有十五六斤重,即便再寒冷的冬天,晚上睡觉也不用担心会着凉。
丛容把其中一条送给了老祭司红午,老太太活了快六十岁,第一次见到棉被,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以为兽皮已经够暖和了,然而和棉被一比,兽皮完全被秒成了渣渣。
新棉缝制的被子柔软蓬松,摸上去像触碰到了天上的云,还能闻到太阳温暖的味道。
老祭司爱不释手,嘴里不住念叨:“圣主庇佑炎黄部落。”
丛容又教了毛芜怎么做棉袄,老祭司在旁听得若有所思:“那不就是把棉被穿身上吗?”
丛容:“……要这么说也对。”
送完被子,银发青年便要离开,被老太太叫住:“丛大人,请等一等。”
她之前织了不少毛衣,冬天正好穿在棉袄里面,既保暖又挡风。
“这些是给大人您的。”老太太把一大堆铁角兽毛织成的毛衣毛裤帽子围巾塞到丛容怀里,“剩下的是给守护,咳,炎朔的。”
自从守护兽的称号流传开以后,炎朔在炎黄部落成了一个十分特殊的存在。大部分人对他的态度都是尊敬中带着一丝畏惧,只有老祭司红午仿佛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守护兽啊,哪个部落能有那么一头又大又威风的守护兽啊?!
老祭司好几次做梦都差点笑醒。
丛容谢过老太太的好意,毛芜帮忙把毛衣打包送去神庙。
炎朔从卧室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银发青年在整理那一大堆毛衣。
按9527的说法,老祭司红午的天赋技能大概是点在了织毛线上,光毛衣的图案就不带重样的,厚度也各不相同,适宜在不同气温下穿。
“老师给的,你也有份儿。”丛容头也不抬地说。
炎朔没有立即去看自己的那堆毛衣,而是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改好了。”
丛容一愣。
是他之前嫌丑不要的那件棉袄。
炎朔把线拆掉重新又缝了一遍,回炉重造后的棉袄终于焕发新生,里面的棉花铺得整整齐齐,针脚也十分细密,看上去竟然还挺像模像样的。
“不错。”丛容真心实意地赞道。
少年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丛哥穿吧,我穿有点小。”
丛容:……
丛容目光不由自主扫过对方的头顶,明明炎朔比自己还要小两岁,如今却已经比他高了,虽然高得不多,但还是让丛大人冷硬的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他穿就他穿!
丛大人面无表情地接过,不知道是他打版精准,还是炎朔在缝的时候调整过了,棉袄穿在身上竟然刚刚好,而且真的非常暖和,一点不臃肿。
丛容感受了一下,余光无意间瞥向一旁的少年。
炎朔把老祭司送的毛衣一件一件叠好放进柜子里,阳光透过浅橙色的玻璃窗,洒在少年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温暖的滤镜,眉眼精致,漂亮得仿佛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丛容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妖孽,然而很快他便注意到,对方平静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怎么了?”他有点奇怪。
少年手里拿着一件明显比其他衣服大了好几倍的毛衣,而且竟然有四个袖子,还专门留了用来尿尿的地方……
认出那是什么后,神庙里响起丛大人毫不掩饰的放肆大笑。
第99章 喜欢
丛容上辈子养过一只雪纳瑞,平时也会给小狗买狗粮买零食买玩具,当然还有狗狗穿的小衣服。
所以他几乎一眼就认出那毛衣是给巨狼穿的,不得不说,老祭司对炎黄部落的守护神兽也是非常体贴了,连兽形的样子都给考虑到了。
丛容想象了一下巨狼穿上毛衣时的画面,直接笑出了声。
忽然他感觉眼前一暗,炎朔将双臂撑在椅子的扶手上,与他面对面,把人牢牢禁锢在自己身前。
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渐渐的,青年的笑僵在了脸上。
该来的总还是要来。
丛容眼睫微垂,中断了两人的对视。
“丛哥。”少年轻声唤他,温柔又缱绻。
丛容有片刻的怔忡。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对炎朔是什么感觉,两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
最开始会救对方是为了完成任务,再后来记不清是他救炎朔的次数多,还是炎朔救他的次数更多。
除了炎朔带队去白水大陆那会儿,其余时候他们几乎形影不离,他可以在炎朔面前脱下温和,良善,虚伪的假面,毫不掩饰地暴露出自私冷漠,共情力低下的本性。
而炎朔也把兽人的秘密告诉了他。
在丛容心里,少年无疑是不同的,他允许对方亲近,允许他一点点进入自己的生活。
而在炎朔心里,他同样独一无二,他们就像奈罗河底的水草,被时间的水流裹挟着彼此纠结缠绕。
丛容会对长相漂亮的炎朔产生最原始的欲望,但他不清楚那是不是喜欢,是不是爱情。更可悲的是,作为一个天生凉薄,共情能力低下的残次品,他甚至来不及学习爱人和被爱就被送到了这个野蛮荒诞的异世大陆。
所以在无法得到对方确切,笃定的答复时,丛容第一反应就是自我怀疑。
一定是他弄错了,那并不是爱情。
银发青年低着头僵硬地蜷缩在神庙宽大的主座里,露出一段白皙纤长的脖颈。
“丛哥。”头顶传来炎朔低哑的嗓音,“我还是不知道。”
“什么?”丛容下意识皱眉。
“不知道为什么喜欢你。”
丛容:……
丛容推开他就要走,被炎朔握住了手腕,少年的语气带着无奈的叹息:“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狡黠得好似尖耳兽,冷漠起来比赛拉尔山顶的寒风还要凛冽。但我就是喜欢你,喜欢得快发疯。”
炎朔修长的指尖挑起他一缕散落在鬓边的银发,轻柔地绕到耳后,声音温柔得不得了:“看到你开心我就开心,你难过我会心痛,你遇到危险我会着急,想亲你吻你满足你所有的愿望,想把你藏起来谁也不许看。”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丛容整个人都愣住了,第一反应是原始人居然这么会说情话,这小子果然有问题,然后才问:“尖耳兽是什么?”
炎朔:“……一种长鼻尖耳大尾巴的小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