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容深深吸气,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肉汤,草草吹了吹。
萝卜和羊肉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搭配,再加上胡椒,将两者的味道全部激发出来又融合得恰到好处。
丛容像只猫一样愉悦得眯起了眼睛,他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剩下的都归了巨狼。
“好吃吗?”他像以前问炎朔那样问巨狼。
巨狼不会说话,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铁角兽的脊骨就是原世界的羊蝎子,这部分的肉连着骨头啃起来特别香,巨狼统统嚼碎咽进肚子里,最后只剩下一堆萝卜。
丛容:……
丛大人没想到他家的未成年狼居然还挑食,再说,吸饱了汤汁的萝卜软糯咸鲜,简直比肉还好吃!
“吃完。”丛容无情地用筷子敲了敲巨狼的大号石碗。
巨狼的耳朵瞬间耷拉下来,整头狼都写满了抗拒。
它白天的时候尝过萝卜,现在回想起来,舌头还是麻的。
丛容从巨狼的石碗里夹起一块萝卜,递到它嘴边。
巨狼:……
它一口吃掉了那块萝卜,粗糙的舌头卷过青年的筷子,力气有些大。
“怎么样,好吃吧?”丛容摸摸它脖子上蓬松柔软的毛毛,笑着问。
巨狼没吭声,盯着他的筷子。
确实不错,鲜香多汁,不过相比起萝卜,它还是更喜欢吃肉。
“不摄入足够多的膳食纤维,肠道蠕动缓慢,你明天早上起来会拉不出粑粑。”丛大人谆谆教导他家挑食的狼崽。
巨狼:……
在丛大人的不懈投喂下,巨狼把剩下的萝卜全吃了。
相比起巨狼的抗拒,族人和奴隶那边则是真香了。
炎丁和炎青提着分给他们的兽肉和萝卜并肩往石屋走去。
两人的石屋离得非常近,几乎就挨在一起,炎青嫌一个人做饭麻烦,就经常来炎丁这里搭伙。
炎青燃好篝火,架起石锅,把兽肉剁得砰砰响。
“青,你吃过萝卜吗?”炎丁在旁边洗萝卜,白胖水灵的块状根茎让他想起一些植物的果实,不知道是不是也和果实一样清甜爽口。
“没有。”炎青实话实说。
“我刚才听那个叫老莫的奴隶说,萝卜会让嘴巴变得很麻。”炎丁压低了声音。
炎青不相信:“丛大人,不是说很好吃?”
“你相信丛大人还是相信老莫?”炎丁问。
“当然是大人。”炎青毫不犹豫地回答。
炎丁:“我也是!”
“那尝尝?”
“尝尝。”
炎丁兴致勃勃地用刀切下两块,一块递给炎青,另一块塞进自己嘴里。
片刻后。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青。”
“嗯?”
“大人以前骗过我们吗?”
“没有。”
再次沉默。
炎卯打水经过的时候,便看到他弟和炎青蹲在屋前大眼瞪小眼。
“你们吃萝卜了吗?”炎卯随口问。
一听到这两个字,炎丁顿时更丧了,完全提不起劲儿:“吃了。”
炎卯见状不由挑眉:“你俩这是怎么了?”
炎青抓抓自己的脸颊,小声问:“卯哥,你吃了吗?”
“吃了啊,萝卜真是太好吃了,比肉还好吃,大人果然没有骗我们,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野菜,没有之一。”炎卯心情很好地说,“红果打算明天跟采集队出去的时候,再挖点回来。”
炎丁&炎青:???
两人怀疑他们和炎卯一家吃的不是同一种萝卜!
哥儿俩一脸不敢置信,炎卯皱眉:“你们怎么吃的?”
“就生吃啊。”炎丁傻兮兮地举起切了一半的萝卜。
炎卯的眉头皱得更紧:“……大人不是说了吗?要跟兽肉一起炖,一起炖才好吃。”
炎丁与炎青对视一眼,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萝卜洗干净切块放进汤里,不一会儿诱人的香气便飘散开来。
炎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香,我以前也炖过肉汤,明明没有这么香的!”
野生铁角兽其实膻得很,在这个葱姜尚未被发现的时代,红石部落的人更喜欢用炙烤代替炖煮,原因就是前者的烟熏气能掩盖住一部分羊膻味。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放了萝卜的肉汤一点也不膻,不,确切地说是膻味被转变成了另一种味道,醇厚,浓郁,带着一丝好闻的奶香味。
炎卯告诉他们用萝卜炖的汤熬制的时间越久越香浓,两人压住心底的蠢蠢欲动,一直到汤面变得奶白,萝卜一夹就烂。
炎丁为了证实他哥的话,第一时间把筷子伸向近乎半透明状的萝卜,牙齿轻轻咬下,滚烫鲜香的汤汁瞬间在舌尖爆开。
“好烫!”他一连呼出几口热气,却没有停止咀嚼。在肉汤里炖煮过的萝卜和生萝卜的口感完全不同,绵软咸鲜,轻轻一抿就能化开,而且一点也不辣,反而有种植物特有的甘甜。
“丁,肉都给你吃吧,我吃萝卜!”一旁炎青也幸福地眯起了眼。
“我才不要,我要吃萝卜,兽肉给你吃。青,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肉的吗?”炎丁头也不抬,一连往自己碗里夹了好几块萝卜。
炎青见状不甘示弱,立刻也在锅里捞起了萝卜,于是不出意外地两人的筷子打到了一起。
炎丁:……
炎青:……
对原始人而言,没有什么是打架不能解决的,如果不行的话,就再打一架。
丛容满足地吃完萝卜炖肉,趁天还未黑,去河滩喂那头受伤的母铁角兽。
母兽的腿短时间内好不了,他还没来得及做栅栏,也不担心它会跑。丛容把切下来的萝卜缨子放到母兽面前,后者闻了闻,便大快朵颐起来。
萝卜缨子做菜会有一些苦味,丛容自己吃不惯,用来喂铁角兽倒是刚刚好。
丛容看了眼母兽巨大的肚子,怀疑它随时都可能分娩,于是又抱了不少干草过来给它做窝。
母兽一边慢悠悠嚼着萝卜缨子,一边看丛容忙忙碌碌,眼中的警惕在接触到巨狼幽深的视线后瞬间变成了恐惧。
丛容发现它在抖,奇怪地摸摸脑袋以示安抚,可惜收效甚微,母兽还是抖个不停。
“不会是要生了吧?”丛容嘀咕。
丛大人的嘴开过光,第二天一早,丛容抱着萝卜缨子过来喂羊的时候,就发现那头母兽生了两只幼崽。
丛容也是第一次见刚出生的小铁角兽,体表的羊水已经被母兽舔舐干净,看上去蓬松毛绒,一只纯白,另一只是黑白相间的奶牛色。
幼崽的眼睛已经睁开了,像两颗乌黑的宝石,甚至还能跌跌撞撞地走几步,冲母兽发出细嫩的咩咩声,母兽则温柔地将它们拢到自己身边,小兽本能地开始寻找母亲的□□。
丛容将炎丁他们昨天捡到的两只小铁角兽抱过来,小家伙们饿得前胸贴后背,闻到奶水的气味,脑袋立刻昂了起来。
他原本还担心母铁角兽会把这两个“养子”扒拉开,结果对方并没有那么做,而是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家伙的脑袋,让它们沾上自己的气味。
小铁角兽吃饱后力气恢复,很快就能到处跑了,丛大人拖了几天的栅栏不得不提上日程。
一人一狼四处寻找合适的树枝和干草,栅栏做起来不难,就是工程量有点大。
丛容打算做个大一点的兽圈,省得以后养的兽多了还要再扩建,加上三块试验田的围边,如果只靠他一个人,没个十天半月肯定完不成。
丛大人的母铁角兽生了幼崽的消息很快在部落里传开了,大人们还不如何,小孩儿个个好奇得不得了,然而出于对圣主眷属的敬畏,他们并不敢靠近小铁角兽,只站在很远的地方偷偷观察。
丛容想了想,朝为首的夏犬招招手。
红石部落的孩子本就不多,在雪崩中幸存下来的只有硕果仅存的七个,其中三个还是在襁褓中的小婴儿。
剩下的四个人里,夏犬年纪最大,他已经十岁了,自然而然成了名副其实的孩子王。
见丛大人对自己招手,夏犬开心地小小欢呼了一声,飞一样跑到他身边,规规矩矩地叫道:“丛大人。”
部落里的成年人狩猎的狩猎,采集的采集,连年迈的老祭司红午都有织不完的毛衣。
——在丛容之前教的基础上,老太太又研究出了几种新的针法,哪怕只有一种颜色的毛线,也能织出不同的花样,丛容知道这事的时候,还吃了一惊。
人人都在忙,只有小崽子们没事干也没人管,黑心祭司丛大人决定给他们找些事儿做。
“你们帮我做栅栏,我给你们好吃的,怎么样?”丛大人笑得亲切又好看,浅色的瞳仁仿佛有魔力一般,四只小崽几乎立刻就看呆了,完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只听到了前半句。
丛大人让他们做栅栏,那必须做啊!
丛容先每隔一定距离将粗树枝钉入泥土里,剩下就是教孩子们如何穿插着将细枝条编进去——这一步不需要什么力气,更考验动手能力。
不得不说,孩子们的学习能力比他们的父母强太多了,丛容只示范了两遍,夏犬就能磕磕绊绊地自己编栅栏了。
丛容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小孩儿骄傲又羞涩。
孩子们在河滩上编栅栏,丛容把昨天挖的两草兜萝卜拖过来处理,手起刀落,萝卜根茎和萝卜缨子分了家,根茎一堆,缨子一堆。
缨子给铁角兽当饲料,剩下萝卜洗干净,切成手指粗细的条状,两百多斤萝卜丛容切了一下午都没切完,还剩下一大半,胳膊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
“实在不行,再找个私奴算了。”晚上丛容草草洗漱完,躺在铺了兽皮毯子的大石床上,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第61章 原始人的演技
丛容几乎立刻就睡了过去,他最近太累了,干的都是体力活,原本白皙修长的手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
巨狼侧卧在他身边,暗金色的竖瞳沉默地凝视着眼前的青年。月光透过不远处的窗口投射进来,地上的影子渐渐拉长,少年拽了拽牵住自己脖子的皮绳,锋利的指甲轻轻一划,绳子便断开了。
他站起来,浑身精悍结实的肌肉随着动作微微起伏,炎朔找了块兽皮随手围在腰间,皎白的月华洒落,似水般淌过少年秀挺的眉峰,浓密如鸦羽的眼睫,一览无余的胸膛,最后是笔直有力的双腿,让他的侧影看上去宛如开朗基罗手下无比完美的雕像。
炎朔熟门熟路地离开卧室,抄起立在门后的石刀,没处理完的萝卜被丛容留在了河滩上,准备等天亮了继续切。
长发少年拿起一个,借着月光麻利地清洗切条,河水流动发出有规律的哗哗声。
母铁角兽在梦中闻到熟悉的气味吓得睁开了眼睛,然而那头令它胆寒的可怕凶兽并未出现,只有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在河边兢兢业业地切着萝卜。
母兽眼底浮起一丝疑惑,半晌,它歪了歪脑袋,将四只小兽往自己身边扒拉了一下,抵挡不住困意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因为是偷偷出来的,炎朔担心丛容随时会醒来,并不敢离开太久。
东方微曦,丛容睡得正香,呼吸均匀,炎朔用石刀切下两条窄窄的兽皮编成绳子,小心抬起青年的左腕,将皮绳原封不动系上,另一头则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刻,炎朔心底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咽喉是狼最脆弱的部位,而他亲手将自己的弱点交到了另一个人的手上。
少年系绳子的动作微顿,眼中的情绪复杂莫名,他目光下移,一眨不眨地盯着丛容的手腕。
那一截皮肤白皙细腻,宛如上好的瓷器,皮绳下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脉络。
“实在不行,再找个私奴算了。”
从容不经意的话语在炎朔脑中浮现,长发少年喉结微动,下一秒,他低下头,锋利的犬齿嵌入青年的肌肤,惩罚意味十足地碾了碾。
丛容在梦中吃痛地皱起眉,然而这丝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并未将他惊醒。
天光大亮,丛大人起床准备继续没完成的切萝卜大业,他习惯性扯了扯腕上的皮绳,却感觉到一点异样。
“操!”丛容盯着手腕上那个不深不浅的牙印,倒吸一口凉气。
他第一时间看向巨狼,后者听见动静,若无其事地掀起眼皮,一脸无辜。
丛大人完全没把原始人和演技这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因此很轻易便放过了对方。与之前简陋的洞穴不同,“神庙”是装了门的,窗户的大小也不足通过一个成年原始人,所以可以排除小偷潜入的可能。难道是他昨晚梦到吃双皮奶太投入了不小心自己咬的?
丛容心痛地摸摸手腕,哎,他是真想吃双皮奶了,滑滑嫩嫩,香香甜甜的双皮奶。
兽圈里的那头母兽倒是开始产奶了,不过因为要喂四只小兽,奶水有点不大够,丛大人就算想吃双皮奶,也不好意思跟幼崽抢口粮,再说他的萝卜还没切完呢!
青年提着石刀赶往河滩边,然而远远的,他就发现有哪里不对劲。
明明之前收工的时候还有一大半萝卜没处理,现在却没剩下多少了。
红石部落不论族人还是奴隶都对丛大人敬爱有加,但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乱动圣主眷属的东西,这一点丛容非常肯定。
他狐疑地瞥了眼乖巧蹲坐在身边的巨狼,皮绳还好端端套在后者的脖子上,他当初打的是死结,根本解不开,除非直接割断……
有什么从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太快没来得及抓住。
“丛大人!”夏犬带着小伙伴们准时报到,四个小崽子昨天已经把兽圈编完了,还剩下三块试验田。
丛容挨个摸了摸脑袋,小崽子们激动得满脸通红。
“大人,您切这么多萝卜是要炖肉吗?”夏犬他爹也给夏犬做过萝卜炖肉,于是他牢牢记住了这种野菜根茎的味道,很软糯,很好吃。
“不,我打算做另一种非常美味的小菜。”青年笑着摇头。
丛容把剩下的萝卜切条,整齐码在河滩的大石头上。这时候天气还有些冷,加上河边风大,只过了两天,原本水润润的萝卜条便被吹成了皱巴巴的萝卜干。
此时的萝卜干还保有不少水分,摸上去手感偏软,分量却轻了不少,丛容将它们装进干净的大草兜里,背回“神庙”。
“丛大人,这就是您说的非常美味的小菜吗?”夏犬盯着小了一圈的萝卜干好奇地问。
“还没好。”
萝卜干不是把萝卜晒干就行了,最关键的一步是炒制,上辈子他生物学上的母亲容女士有时候想用萝卜干,糖蒜这样的小菜下早饭,又嫌外面卖的不卫生,就会让家里的佣人自己做。
那时候丛容还很小,个头还没桌腿高,看张妈做过几次,印象居然非常深刻。
他挖了一大坨奶白色的兽油放进烧热的石锅里,等兽油彻底融化,油温上来后,加入半软的萝卜干不断翻炒,让其表面均匀裹上薄薄一层兽油。
兽油的作用主要是和萝卜中的芥子油发生反应激发香气,再加入盐和辣椒调味。
丛容不喜欢太复杂的口味,所以没放胡椒,辣椒的量倒是放得挺足。
之前抢救回来的那株辣椒树经过一个凛冬的休整,已经发出了新芽,以原始大陆植物的生长周期,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又能结出红红绿绿的辣椒。
而原本没抱什么希望,死马当活马医随手扦插的断枝也生了根,因此丛容现在有两株辣椒树。他打算等天气暖和一些,将攒下的辣椒种子种下去,争取种一片辣椒林出来。
萝卜干一过油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小崽子们被家长叮嘱过,不敢进丛大人的“神庙”,趴在厨房的窗户边猛咽口水。
“好香。”夏犬小声和另一个孩子铃咬耳朵,“比我爹做的萝卜炖肉还香。”
“你爹的萝卜炖肉里没放辣椒,大人的萝卜干有辣椒。”小姑娘十分精准地指出了问题所在。
夏犬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辣椒是红石部落的宝贝,只有丛大人这里才有。听说连圣城的大人们都没吃过辣椒,他们在迁徙路上吃的盐,就是丛大人用辣椒和圣使换的。
哪怕稚嫩如夏犬和铃,也知道辣椒非常珍贵。
两百多斤萝卜最后炒出来的萝卜干还不到六十斤,丛容倒了小半石桶,剩下的萝卜干装进四个石罐,用新鲜树叶封口,递给哈喇子流了一地的孩子们。
小崽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你们帮我编栅栏的报酬。”青年笑眯眯地说。
夏犬见过他爹替丛大人做腊肠,知道报酬是怎么回事,于是十分老成地朝其他三人点点头:“既然丛大人说是给我们的报酬,那我们就收下吧。”
四小只紧张地在兽袍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装了萝卜干的石罐,朝丛容道过谢,一溜烟跑回家。
采猎队这些天的收获都不错,不是铁角兽,就是咕咕兽,大大满足了原始人们吃肉的愿望,唯一遗憾的是他们没再遇到揣崽的母兽或者落单的小兽。
丛容心里虽然失望,但这种事情本就看运气急不得。
夏犬他爹今天分到了一块铁角兽的腩肉,有了先前用萝卜炖肉的经验,红石部落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摒弃了原先半生不熟的柴火烤肉,改往兽肉汤里加几块水灵灵的萝卜。
夏犬家也不例外,丰腴厚实的腩肉与萝卜完美结合,父子俩吃得一脸满足,铁角兽腩和牛腩差不多,就是平常说的猪五花的部位,口感肥厚。
夏犬将下午丛容给的石罐拿出来,掀开上面的树叶,顿时一股鲜辣的味道飘了出来。
“这是什么?”他爹惊讶。
“萝卜干,丛大人给的。”夏犬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我和铃他们帮大人编栅栏,这是报酬。”
因为是眷属大人所赠,父子俩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挖了一些萝卜干到碗里。
夏犬夹起一根,炒制过的萝卜干染上了辣椒的色泽,微黄泛红,辣味和萝卜本身的脆爽被兽油揉成奇妙的口感,瞬间驱散了腩肉带来的那点肥腻。
嘎吱嘎吱。
父子俩都是第一次尝到辣味,对嘴巴由此产生的轻微痛感新奇又着迷。
原始人大多不爱吃野菜,原因就是野菜味道苦涩,连萝卜没跟兽肉炖煮前,生吃也有股让他们难以接受的辛辣。
夏犬和他爹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爽脆的野菜干,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牟吼你们在吃什么?”一名奴隶笑嘻嘻地问。
牟吼是夏犬他爹的名字,奴隶们住在同一栋大石屋里,就像住集体宿舍一样,谁家如果有什么好吃的或者好玩的,根本瞒不过其他人。
“萝卜干。”夏犬脆生生道,“丛大人给的,铃和毛他们也有。”
这几天孩子们帮丛容编栅栏的事其他奴隶多少都知道一些,这会儿看着牟吼碗里的萝卜干羡慕得不得了。
“牟吼,让我也尝尝呗,我用铁角兽的眼睛和你换。”那名奴隶又道。
“不行,你要想吃自己帮丛大人编栅栏去。”夏犬他爹毫不犹豫地拒绝。
父子俩吃完面上一层萝卜干就舍不得再吃了,夏犬郑重将罐口的树叶重新包好,装进自己的随身草兜里。
说话的奴隶见状一脸遗憾,丛大人的栅栏已经编完了,而且平时成年人都要跟着采猎队出去寻找食物,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
是时候生个小崽子了。
不少奴隶默默想。
这几天丛大人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原因有二,一是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田螺姑娘迟迟没被找到,让他不得不心生警惕;二则是最近晚上部落里的动静有点大。
石屋用料扎实,隔音效果照理应该很不错,可惜“神庙”开了窗却没装玻璃,以至于外头有什么响动,丛容躺床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异世大陆没有春天的说法,但凛冬过后,雨季来临前的这段时间不论动物还是人都格外躁动。
原始人对那档子事向来open,丛大人被迫听了好几晚爱的呐喊,颇为无奈。
不过作为红石部落唯一的掌权者,每一个小生命的诞生都意味着财富值的增加。
到目前为止,丛容大概总结出了几条系统计算财富值的规律:
第一,部落内的所有人,不论自由民还是奴隶,都可以折算成相应的财富点数。
第二,固定资产,诸如洞穴和房子,还有圣使居伊留下来的那辆箱式青铜货车,同样可进行折算。
第三,兽肉,野菜,辣椒,胡椒,盐等易耗品,以及他圈养的铁角兽,种植的棉花和麦子都不会被计入财富值,除非能换成具有固定价值的东西,比如石器,再比如原石。
虽然第二条看起来最方便快捷,但在房子够用的情况下继续建造,太过劳民伤财,红石部落如今只是个小部落,丛容不打算在这方面奴役为数不多的部落成员。
其实从长远看,还是要吸纳人口,只要部落里的人多起来了,自然就有住房需求,到那时建房便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过现在红石部落刚处于起步阶段,还远未到吸引外来人口的时候,想要让人员增加,只能靠内部多多努力了。
至于造车,别说丛医生没那个技术,就算有,他们手头缺少金属材料,最多依葫芦画瓢搞个石头做的仿制品出来,可想而知对应的财富点肯定会大打折扣。
栅栏竖起来后,丛容轻松了不少,之前他一直担心铁角兽幼崽会跑丢,食草类动物小的时候比食肉的要强壮得多,属于睁开眼就能跑的那种,因此原世界才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说法。
如今有了栅栏,几头小铁角兽只能用脑袋蹭蹭树枝,而唯一的母兽腿伤还未痊愈,被养得相当佛系,每天换不同的姿势趴在兽圈里,等着丛容给它投喂萝卜缨子。
然而今天丛容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躺平摆烂的母兽莫名有些烦躁,不断用蹄子扒拉身下的干草,连小兽想吃奶都被一反常态地拱开了,把丛容吓了一大跳。
铁角兽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们头上的那对犄角非常坚硬,蓄力冲刺的情况下,甚至能一下顶破人的肚皮。
丛容把被拱开的幼崽挨个抱起来检查,见都好端端的,并未受伤,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将小铁角兽放到一边,转而查看母兽的情况。
母兽的饮食和粪便较之前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十分健康,丛容想了想,心里大概有了猜测,这位年轻妈妈很可能是奶水不足了。
通常情况下,原世界的母羊一胎能产一到两头小羊,异世大陆的铁角兽看来也差不多。同时喂养四只幼崽超过了母兽的极限,对它身体造成了负担,所以才会显得烦躁不安。
原世界牧民会在草料里拌入花生或者小鱼虾制成“营养餐”,帮母羊进行催乳,丛大人没有花生,至于小鱼虾……
青年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河道。
来到新的栖息地后丛容还没吃过鱼,主要是以炎卯为首的狩猎队对食水兽的兴趣不及陆地上的兽类,丛容自己倒是挺喜欢的,而且有巨狼在,抓鱼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
丛容去厨房拿了些兽油装在石罐里,找了块相对避风的地方打窝,不一会儿水面下便出现了好几道阴影。
巨狼闪电般出爪,锋利的爪尖快准狠刺入鱼身,甩到岸上的时候大鱼还在活蹦乱跳。
丛容赶忙将它拎起来装进大草兜里。
一人一狼在河边蹲了半小时,抓够给母兽补充营养和今日份的晚饭后,丛容拎起草兜准备回去了,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过岸边。
河水轻轻拍打滩上大小不一的卵石,将之冲刷得光滑圆润,而在这些卵石的缝隙里,他好像看到了某种细小却眼熟的东西。
丛容停下脚步,扒拉开河滩边的一小撮水草,这是指甲盖大小,举着两个小小钳子的……虾?!
目之所及密密麻麻一大片,起码有几万只!
穿来这半年,他也算见过不少异世大陆的生物了,不论是铁角兽,哼哼兽,咕咕兽,还是胡椒,辣椒,萝卜,都大得离谱,所以丛大人根本没想到这里的虾居然会这么小,小到刚才抓鱼的时候完全被他忽略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未被人捕食的缘故,这些小虾在丛容伸手过去的时候,一动不动,根本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于是他轻轻松松就捞了一大捧上来。
丛容捧着在掌心里不断乱蹦的虾米,将装满鱼的草兜交给巨狼,快步跑回“神庙”。
再出来的时候,青年手里多了一个石桶,一人一狼再次来到河边,丛容徒手捞虾就跟捞沙子似的,毫无难度,不一会儿半透明的小虾米就在桶底铺了厚厚一层。
眼见天色逐渐暗下来,丛容不由加快动作。
“丛大人!”炎丁和几名战士站在兽圈前,脚边是一头小山似的铁角兽。
丛容见状,知道是采猎队回来了,照例问起收获。
“还不赖,而且雷又发现了一头受伤的母铁角兽,我哥让我直接给您送过来。”炎丁身旁一名足有一米九几的大块头战士,右拳轻捶左胸,朝丛容行了个战士礼。
丛容回以友善的微笑,他对这个名为炎雷的战士还有印象——红藜的情人之一,当初为了一口吃的,和其他情人大大出手,还把腊肠藏在皮裙里的勇士。
丛容让炎丁几人把母铁角兽搬到兽圈一角,和原先的那一大四小隔离开,单独投放萝卜缨子。
“丛大人,您刚才在河边干什么呢?”炎丁拍掉手上的草屑,古铜色的脸上满是好奇。
丛容不答反问:“卯他们已经到了吗?”
“没有,我哥和剩下的人还在路上,他们人多,里面还有老人和女人,没我们走得快。”
“正好,趁现在有时间,你们来帮我抓虾吧。”丛大人不客气地抓壮丁。
“虾?”几人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