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知道,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吧……”炎尾不敢去看刀疤男的眼睛。
他现在简直怕得要死,也后悔得要死,如果昨晚他们没有趁守夜的族人睡着,偷偷打晕祭司午和她的奴隶,没有偷走迁徙队的物资,没有逃跑,就不会遇上这帮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这是一支名为红戈的中型部落,人数超过一百,而且不论男女个个身强体壮,拳头比沙包还大。
原本雪原上并没有这样的流浪部落存在,只因上个旱季太过漫长,打不到足够的猎物度过凛冬,不愿坐以待毙的族人决定抢劫其他部落。
迄今为止,他们在首领炎棘的带领下扫荡了三个不足百人的小部落,把物资消耗殆尽后,便继续启程。今早天快亮的时候,与扛着兽肉和盐的炎尾四人撞了个正着。
经过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三死一伤,强壮的炎雕炎鹗和炎角被石刀抹了脖子很快死了,只剩下看上去最瘦弱的炎尾。
红戈部落的族人当着他的面吃光了兽肉,不远处炎雕的尸体还没凉透,汩汩往外冒着鲜血。
这一幕刺激得炎尾差点没吐出来。
然而炎棘并不满足于区区两桶兽肉,从炎尾那里得知迁徙队拥有一整车物资,而人数却不到他们的一半后,立即作出了决定:抢!
抢走他们的物资,杀光他们的男人,掳劫他们的女人和小孩!
迁徙队营地。
丛容被守夜人惊慌失措的喊声惊醒,他倏地睁开眼睛,身旁的炎朔已经穿上兽袍,利落地爬出了雪洞。
“怎么了?”丛容问。
“有人偷袭。”火光照亮了少年半边侧脸,另半边隐在阴影中,唇线紧绷。
丛容一惊。
他没想到这样冷的天气,居然还有不怕死的家伙在雪原上流窜。
有炎奎和炎鸠的例子在前,今晚值夜的族人眼睛瞪得像铜铃,根本不敢大意,因此几乎红戈部落刚靠近物资车就被发现了。
迁徙队众人纷纷从雪洞里冒出头,以炎卯为首的战士们抄起武器与对方的先遣小队展开了交战。
丛容上一次见到原始人之间的战斗还是刚穿来的时候,炎卯带领十几名精英战士将红蚁部落杀了个片甲不留,那是场一边倒的屠戮。
然而现在丛容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火把,怀疑这次被屠戮的很可能是他们。
深夜,雪依旧在下,乌压压的云层低得仿佛能碰到人的头顶,逼仄又窒息。
丛容第一时间跑向物资车,不仅因为车上有食物和盐,还因为祭司午在那儿,在成功抵达新的栖息地之前,他很清楚老太太千万不能出事,否则不用外敌,红石部落内部就能乱起来。
祭司午在毛芜的搀扶下守在车边,手中紧握从不离身的法杖,对着入侵者疾言厉色地骂出一连串诅咒。
丛容仔细听了听,大概是说他们这些贪婪的恶徒,不配得到圣主的庇佑,迟早会被恶魔敲开头颅,挖走脑髓,彻底沦为见不得光的鬼魅。
混乱中对面也响起差不多的咒骂。
丛容循声望去,是被红戈部落的战士簇拥在中间的一个小老头儿,瘦削精干,穿着从炎尾身上扒下来的兽袍,脖子上挂着用骨头和牙齿串成的项链,手上同样是具有标志意义的法杖。
战士们以命相博,两名祭司隔空骂战,激烈中带着一点可笑,丛容想到以后如果他成了祭司,也要像这样跟人家打口水仗,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迁徙队的人数本就不足红戈的一半,其中大部分还是没什么战斗经验的奴隶。
鸵和多虻跟随炎卯打过几次猎,遇到夜袭勉强还算镇定,其他人则完全慌了神。
奴隶的胆子非常小,尽管手里拿着武器,却都像被雨淋湿了毛的鹌鹑似的,挨在一起瑟瑟发抖,孩子们已经吓得哭了起来。
红石战士倒是个个勇猛无比,炎卯三两下砍翻一名敌人,炎丁和炎青也不遑多让,女战士红藜带着她的八个情人杀入包围圈,一时间哭喊声,厮杀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丛容现在虽然身体素质不错,但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打过群架,他和祭司午待在一起,身边跟着炎朔和毛芜。
照理他有系统给的M9,保命不成问题,可对面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下手非常果断,石刀专往要害上招呼,显然像今晚这样的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干。
在这些心狠手辣的流浪者眼中,除了自己的族人,其他人并非同类,而是和野兽无异。
丛容心跳得有些快,他看到炎卯的一条胳膊被砍中了,对方是个眉骨处有道疤的男人,鲜血立刻顺着年轻战士古铜色的皮肤流淌下来,滴进雪地里,晕开暗红色的血花。
“哥!”炎丁又惊又怒,想要过去帮忙,然而他被拖住了,分身乏术。
刀疤男很快又挥出一刀,炎卯下意识闪身避开,双方人数悬殊,他本就以一敌多,这一闪,另外几个盗匪立刻绕过他冲向物资车!
与此同时,红藜那边的情况也不大妙,一名情人被长矛刺穿喉骨,几乎瞬间丧命,其他人也多多少少受了伤,女战士脸上满是血污,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红石部落的战士节节败退,盗匪们却越战越酣,炎棘眼中迸射出兴奋嗜血的光。
他丢下正与自己缠斗的炎卯,带头冲向物资车,那里只站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祭司,一个五大三粗的女奴,一个介于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的小崽子。
盗匪头子的目光最后落在那个比女人还好看的青年身上。
他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兽袍,脖颈白皙修长,炎棘敢肯定自己一只手就能将它轻松握住,青年的唇瓣让他想到雨季里最娇艳的花朵,而那双清凌的眸子却仿佛雪原上最寒冷的坚冰。
炎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以往每一次抢劫,炎棘都会下令杀光对方部落里的男人,只留下女人和小孩,但这次他改变主意了,他要让眼前的青年成为自己的情人!
第55章 大迁徙(4)
炎棘朝丛容露出一个饱含欲念的笑,眉骨处的刀疤被扯动,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显得有些狰狞。
丛容微微皱眉,他大概能猜出刀疤男应该就是这个流浪部落的首领。擒贼先擒王,只要杀死对方,盗匪们就算不立即溃败,也会大乱。
他估算了一下两人的距离,还是有点远,毕竟不是职业选手,在光线不足的情况下,丛容不敢保证自己能必然命中移动的目标,而不误伤迁徙队的同伴,再等等……
然而就在这时,一条人影蹿了出去。
少年的速度非常快,快到丛容完全没反应过来,同样没反应过来的还有炎棘。直到带着呼啸风声的长矛刺破脖子上的皮肤,炎棘才猛然醒悟过来似的闪身避开,尽管如此,依旧被锋利的尖端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瞬间血流如注。
炎棘完全没料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小崽子弄伤,而且只差一点点那长矛就能贯穿他的咽喉!
炎朔任由长矛掉落在地,欺身上前,右手石刀干脆利落地斩向男人的头颅,这一刀来得无比迅捷,炎棘根本无法躲开,只能举起自己的石刀格挡。
两柄石刀相击发出清脆的嗡鸣,炎棘感觉虎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虎口居然被震裂了!
这该是多大的力道!
炎棘不由一阵心惊,此时他和炎朔离得极近,对方幽深的瞳仁里倒映出自己缩小的身影。明明他比小崽子高了整整一个头,此时此刻看上去居然有那么一丝狼狈和可怜。
“你刚才看着他,在想什么?”少年声音低沉,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炎棘突然想起对方不过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自己堂堂百人部落的首领,杀过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竟然会被压制住。
属于雄性的自尊心让炎棘无比愤怒,也无比羞恼,他用力挥开面前的少年,转而反守为攻。
这是一场速度和力量的角力,炎朔攻击的速度很快,力气也不小,但他毕竟是个奴隶,加上年纪小,缺乏战斗经验,而炎棘过惯了刀口舔血的厮杀生活,每次出刀都极为刁钻和狠辣。
不远处盗匪们仿佛决堤的洪水冲破红石战士的防线,涌向物资车边的三人。红藜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炎丁终于挤到哥哥身边,和炎青一起帮他击退围过来的敌人。
“丛大人,他们抓住了丛大人!”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吼一声。
炎朔倏地转过头,没来得及在乌泱泱的人堆里找到丛容。咔嚓——他的石刀在又一次抵住炎棘的攻击后出现了裂纹。
炎棘得意地大笑,他想起少年刚才的那个问题,心情不错地给予回答:“我在想他被我压着干的样子,一定很带劲儿。”
炎朔呼吸有瞬间的停滞,下一秒漆黑沉郁的双眸变成了暗金色的竖瞳,可惜炎棘并没有注意到,还在不知死活地继续激怒少年。
“他是谁?你们的族人?还是祭司?你睡过他吗?哦,我差点忘了你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你行不行啊?哈哈哈哈……呃!”
男人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最后停留在他视网膜上的是一张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
丛容一刀抹了离他最近的那名红戈族人的脖子,又飞快将手术刀扎进另一名盗匪的眼睛,对方发出凄厉的惨叫,把后面涌上来的同伙吓了一大跳。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没有谁比丛容更清楚如何置人于死地,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他还要分神保护祭司午。毛芜虽然生得强壮,但和其他奴隶一样,已经被吓软了腿,还能站着就非常不错了。
混乱中,有人用硬物击中了丛容的后脑,铺天盖地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趔趄着扶住身后的车门。
祭司午见状顿时发出一声惊呼,一边愤怒地咒骂,一边用法杖怼开不断围上来的盗匪。
“他们抓住了丛大人!”头晕眼花中,丛容听到有人大喊,他好一会儿才分辨出这似乎是黑牙的声音。
“他们抓住了丛大人!!”原本惊慌害怕的奴隶们见到青年被袭击的一幕,瞬间眼睛都红了。
盗匪们打的是丛容吗?
不,他们打的是圣主眷属,是让奴隶像族人一样吃上肉穿上衣服的丛大人,是在日复一日的苦难与麻木中生长出来的信仰与希望!
“丛大人!”
奴隶们都疯了,发狠似地用石刀和长矛攻击每一个挡在自己和丛容之间的盗匪。他们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死那个伤害丛大人的红戈族人。
大混战再一次爆发!
丛容耳朵里嗡嗡作响,不用想也知道肯定脑震荡了,眼前是不断乱晃的重影,一只粘腻湿冷的手伸过来企图摸上他的脸颊……下一秒,只听砰——一声枪响,掌心被子弹冲出的巨大气流炸得血肉模糊,手的主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人影晃动,丛容捂住半边的脑袋,大声呼喊:“炎朔!”
“吼!”仿佛是回应般,猛兽的咆哮响彻整个雪原,连大地都为之震颤。
巨狼跃过密集的人群,几乎瞬间便咬断了丛容身后那人的脖子。
“什,什么东西?”有盗匪惊声尖叫。
巨狼一连咬死了五六名盗匪,然后才退守回青年身边,微微压低躯体,朝敌人发出威胁的低咆。
丛容被击中的后脑勺依旧痛得厉害,但好歹是缓过来了,视野中的重影渐渐退去,熟悉的毛绒绒的尖耳朵,熟悉的暗金色竖瞳,他艰难扯出一抹笑容,如释重负:“是你啊。”
“是之前的那头猛兽!”炎丁双眼放光,兴奋地盯着包围圈中的巨狼,那模样如果不是场合不对,简直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撸两把过过瘾。
据丛容了解,原始人似乎并不知道狼这种生物,上次雪崩是炎丁他们第一次见到巨狼。同样的,红戈部落的人也没听说过狼。
因此巨狼一出场就把盗匪们镇住了,特别是它刚咬死了好几个身强体壮的红戈战士,滚烫粘稠的鲜血顺着嘴巴毛往下淌,很快在脚边积了一小滩,场面要多血腥有多血腥。
盗匪们下意识往后退,这时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炎棘大人,炎棘大人死了!”
炎棘的尸体被躁乱的人群踩踏得一塌糊涂,血渗透了周围的积雪,早凉得不能再凉,但脖子上的咬伤还分外明显,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是谁的杰作。
盗匪们不约而同望向青年身边的巨狼,在对上那双冰冷的暗金色竖瞳后,齐齐打了个哆嗦。
首领炎棘是红戈部落最强壮也最勇猛的战士,不论狩猎抑或抢劫都从未有过败绩。
他曾独自杀进一个二十几人的小部落,离开的时候,那部落所有十五岁以上的男性族人都成了尸体,炎棘眉骨处的那道疤就是被对方首领拿石刀砍的,鲜血糊了满脸,仿佛来自深渊地狱的恶魔。
然而现在恶魔死了,死的时候甚至都没人发现。原本丛容应该是最先注意到的,但他被一名盗匪砸了脑袋,正巧错过巨狼撕开炎棘喉管的那一幕。
炎棘的死亡让红戈族人本就不稳的军心彻底溃散。
“撤!”人群后方,红戈祭司停止了和祭司午的骂战,迫不及待地下达指令,因为太过惊惧,他的声音变得又尖又细,好似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盗匪们慌不择路地后退。
不过就算再能打,原始大陆的战士毕竟不是原世界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慌不择路,狼狈逃窜,可惜这时被激怒的红石奴隶们已经彻底杀红了眼。
炎丁也要为他哥出气,红藜的情人同样不能白死!
迁徙队的众人举起长矛和石刀大喊着冲向盗匪,丛容没有制止。今晚遭遇的一切恐惧与害怕都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而且不论是上辈子的丛医生还是这辈子的丛大人都没有太多圣母心。
盗匪看上物资车的时候,可没想过对他们这些人手下留情。
丛容冷漠地望着这场一边倒的屠杀,瓷白的脸颊上溅着几滴已经干涸的血迹。巨狼站在他身侧,安静而警惕,宛如最忠实的骑士坚定地守护着它的王。
东方既白,战斗伴随下了一整晚的大雪终于画上句点,苍茫的雪原上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绝大部分都只穿了一条皮裙,只有零星几个套着兽袍。
而这些穿兽袍的人里又有炎棘和红戈部落的那名祭司,以及另外两个扒了炎鹗炎角衣服的红戈族人,所以最后清点下来,迁徙队这边竟然只死了一个人。
不过几乎人人都负了伤,炎卯手臂上的那一刀深可见骨,换个人估计早痛得走不动路了,但他还强忍着一直战斗到天亮。
炎卯自己没怎么样,红果哭得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炎丁的脸色也极为难看,所幸他们有丛大人。如果放在以前,炎卯就算不死,这条手臂多半也废了。
丛容麻利地消毒清创,帮炎卯缝合伤口,巨狼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大毛尾巴偶尔小幅度地甩动两下。
没有麻药,炎卯很快疼出了一头的汗,却硬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声。这份忍耐力让丛容不由想起几个月前的炎朔,他飞快瞥了眼蹲坐着的巨狼,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
丛容缝好最后一针,从草兜里掏出碾成粉末的白及,往炎卯的伤口上撒了一些帮助止血,最后再用干净的兽皮包裹起来。
这时旁边的红果忽然哑着嗓子叫他:“丛大人。”
“嗯?”丛容收好针线,正打算替其他伤患治疗,闻言下意识应了一声。
红果深吸一口气,看着青年那双比常人瞳色稍浅的眸子,郑重道:“丛大人,请您教我医术可以吗?”
丛容吃了一惊,他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能力卓绝,在原世界也带过几个学生,无一不是名校毕业,学术精通的高材生。
丛容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红果,后者显然十分紧张,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肉里,神情却十分坚决,也没有回避他审视的目光。
“好,你先从给手术器材消毒做起。”丛容点头。
红果没想到他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学着青年刚才的样子将手术刀,针线和兽皮放进沸水中消毒。
除去炎卯,迁徙队里伤得最重的是炎奎和炎鸠,两人几乎成了血葫芦。
炎奎脸上一道七八公分长的大口子,从眉心一直划到下巴,就像直接把他那张憨厚的老实人脸切成了两半。
炎鸠的左臂和右腿各挨了两刀,刀口虽然不及炎卯的深,但看上去也十分吓人。
好在都是皮肉伤,丛容仔细检查了一下,骨头没事,用淡盐水冲去表面血污,因为要向红果演示如何缝合,于是他稍稍放缓了动作,不再像从前那样让人眼花缭乱。
外科缝合最关键也最基础的一步是打缝合结,通常每缝完一针要打三个或以上的结,用石刀割断缝合线后,再缝下一针,如法炮制。
缝合结看似简单,却让不少初学的医学生愁破脑袋,而且实际操作的时候因为是在人的皮肉和各种内膜上,所以需要格外仔细果断,这就要求缝合的人特别熟练。
丛容演示了几次后便让红果自己琢磨去了,他担心炎鸠会承受不住剧痛晕厥过去,只能速战速决。
不过炎鸠的忍耐力比他想象得要高得多,对方甚至还能一边大口抽气一边和他说话。
“丛大人,我,我这次,这次没偷懒。”炎鸠痛得声音都变了调,硬撑着把话说完。
丛容:……
这些一根筋的原始人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顿了顿,淡声道:“嗯,你很勇敢。”
炎鸠顿时笑得像个一百六十斤的傻子。
另一边,奴隶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亢奋的情绪尚未完全退却,眼睛亮得吓人。
丛容视线从二十九名奴隶身上一一扫过,他们有的被划伤了手脚,有的被打肿了脸,不过伤势都不算严重。
这主要归功于迁徙队身上的兽袍,足够厚实又有韧性,除非像红藜的情人那样被长矛刺破喉管,普通石器想要洞穿基本不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铠甲的作用。
“丛大人您没受伤吧?”老莫关心地问。
丛容微微一笑:“我没事,是你们保护了我。”
青年的话让奴隶们激动又羞涩。
蓬扭捏半晌,大着胆子问:“丛大人,我刚才砍死了三个盗匪,我没腿软,也没退缩……我,我能抱您一下吗?”
说完,蓬就把头深深低了下去,她担心会遭到拒绝。
她现在浑身脏兮兮的,而青年哪怕脸上沾了血,也依旧斯文好看。
蓬感到自惭形秽,于是她赶忙又道:“不,不用了,大人,我就是乱说的……”
丛容给了这名勇敢的女奴一个拥抱,并真诚建议对方以后七天洗一次澡,而且丛大人保证那一天她可以不用干活。
蓬忙不迭答应,她其实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一双手激动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只能遵从本心,毅然决然地放在了青年的屁股上。
丛容:……
有了蓬这个先例,奴隶们看他的眼睛闪闪发亮,特别是几名身强体壮的男奴,那眼神仿佛带着小钩子。
丛容:……
丛大人以还要替伤者处理伤口为由拒绝了奴隶们状似拥抱,实则揩油的心机行为,最后只抱了抱年纪还小的夏犬。
小孩儿窝在青年怀里,幸福得几乎要冒泡。就在丛容准备放他下去的时候,夏犬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盯着丛容的鬓角惊讶道:“咦,丛大人长头发了,大人的头发和祭司大人一样哎……”
奴隶们一头雾水,丛容却暗道要糟。
自从有了毛线帽作遮挡以后,他就没剪过头发,原本打算等长了再用石刀削短,主要是自己给自己剪头发实在太艰难了,关键是他还没镜子,也没有趁手的工具。
之前一直没人注意,应该是刚才盗匪砸的那一下,无意中把帽子弄歪了,才会被夏犬看到。
丛容脑子里飞快思考该如何应对,其实以他现在在奴隶们心中的地位,别说银发,就算他是个白化病患者,全身上下都是白的,多半也不会有人认为他是魔鬼。
“怎么了?”听见自己的名字,祭司午拄着法杖走过来。
有丛容和毛芜的保护,这次夜袭祭司午并未受伤,她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青年的鬓角,枯黄浑浊的瞳孔骤然缩紧:“你!”
丛容心里咯噔一下,他清楚记得红蚁部落那名老祭司在面对自己的银发时有多么忌惮和厌恶,如果不是炎卯正巧带着精英小队攻打过来,他应该早就被烧死了。
祭司午不会也想烧死他吧?
丛容形状完美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伸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下,露出已经长出三四厘米的头发。
虽然不算长,但足以让所有人分辨出头发的颜色——银白璀璨,和眼前一望无际的雪原一样。
人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祭司午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青年,握住法杖的手抖得厉害。
丛容低头,对上巨狼冷寂的目光,心想一会儿如果祭司午说要烧死他,自己就坐着巨狼逃走,只是不知道巨狼愿不愿意让他再骑一次……
随着一声沉沉的闷响,祭司午跪倒在雪地里,面朝青年虔诚地趴伏下来,声音发颤:“眷属大人!”
丛容:???
眷属大人?
虽然祭司午对外没再否认丛容圣主眷属的身份,但他知道老太太心里压根儿就不承认自己。
祭司午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不是圣主眷属,眷属大人另有其人,而且她还很清楚对方长什么样。
所以现在又是唱的哪一出?
“眷属大人的容貌极为美丽……”
“老师,我不美吗?”
“孩子,你没有头发。”
半个月前和祭司午的对话言犹在耳,丛容心底隐约生出一个猜测,但他不敢确定……
“您是真正的眷属大人。 ”祭司午大声说。
老太太不论语气还是神情都极为笃定,丛容闭了闭眼,无奈求证:“圣主眷属有一头银发?”
“不错。”祭司午情绪激动,颤巍巍地从随身皮囊里摸出一块巴掌大的石片,双手捧着递给他。
与丛容之前在祭司洞穴里看到的那些大石板不同,这是一块约摸100mmx100mmx10mm的火原石,上面的字迹非常小,密密麻麻刻满整块石片。
记载的内容是说第一代圣城大祭司魈某天在火里看到了未来。几百年后,一个年轻人将会被圣主选中,作为祂在异世大陆的代言人,对方有着绝无仅有的聪慧头脑和无与伦比的完美外表。
大致描述跟祭司午之前说的差不多,用了大量的排比句和比喻句赞美这位圣主眷属,并着重突出了对方的头发——“像正午的阳光照在初雪上一样银白璀璨。”还预言这位眷属将带领异世大陆的人们走向希望或者毁灭。
不过显然在祭司午看来,圣主眷属代表着圣主,他聪慧而仁慈,必不可能出现毁灭的情况,所以上次两人闲聊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提这茬。
丛容将石片还给祭司午,顺便把老太太搀扶起来,后者小心接过,仔细收进皮囊里,宝贝得不得了。
注意到青年的视线,祭司午莫名有些心虚:“在今天之前,我没见过您的头发……”
所以才会把这块石片藏起来。
丛容明白她的意思,不在意地摆摆手,小声嘀咕:“你不把我烧死就行。”
丛容声音虽轻,但老太太耳不聋眼不花,敏锐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内容,又惊又气:“是谁?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想烧死您?”
丛容:……
祭司午脸色铁青,似乎每一条皱纹都在痛斥对方的大逆不道。
丛容咳了一声,简单把刚穿来的时候差点被红蚁部落烧死的经过说了,同时也有些奇怪既然大祭司魈曾预言他是圣主眷属,为什么红蚁部落的祭司没认出自己,还把他当成了魔鬼。
祭司午傲娇地抬起下巴,得意哼了哼:“只有百人以上的大中型部落才会拥有属于自己的传承,像红蚁那样随时都可能覆灭的小部落,根本不配得到大祭司的指示。”
祭司午口中的传承就是她的老师,还有老师的老师,一代代口口相传的智慧,以及洞穴里那些刻满文字的石板。
而许多小部落成立的时候,很可能根本没有祭司,只能从族人中挑选出相对聪明的来担任,这种情况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大祭司魈的预言。
丛容没想到一次意外的夜袭竟让他真正坐实了圣主眷属的身份。
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在生命财富系统干预下,死后来到异世大陆的穿越者罢了,什么圣主?什么眷属?纯属扯淡。
至于石片上记载的那则预言,第一代大祭司魈口中的那名眷属为什么会有一头和他相似的银发,丛容解释不了,只能归结于巧合。
丛容重新戴上毛线帽,周围的族人和奴隶全都恭敬地低下了头颅,只有年幼的孩子们好奇地偷偷打量青年银色的发茬。
“我宣布从今天起,圣主眷属丛容为红石部落的新一任祭司!”
祭司午的声音苍老而坚定,丛容微微睁大了眼睛。
“丛大人!”
“丛大人!”
“丛大人!”
寒风呼啸着席卷过整片雪原,将迁徙队齐刷刷的呼和带出去老远,没人对祭司午的决定感到意外,丛容成为部落祭司完全就是顺理成章,铁板钉钉的事。
老人将代表权力的法杖交于青年身前,丛容认真接过,随后单手高举过头顶。阳光穿透法杖顶部那颗硕大透明的火原石,折射出漂亮的火红光晕,人群不由发出激动亢奋的欢呼。
丛容脸上的表情却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脑子里沉寂许久的系统忽然开口,冷冰冰的机械音久违地再次响起。
“叮,恭喜宿主成为一个部落的祭司。作为目前红石部落唯一的掌权者,您拥有该部落资产的优先分配权,和对公共奴隶的最高处置权。两项权益皆可按比例折算为相应的财富点数,请问是否即刻进行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