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是万人迷,而我是路人by橘子珩
橘子珩  发于:2024年0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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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推开椅子直起身来,拉着叶寄书的手,让他从座位上起来。
“这个结束了。”他道,“寄书要喝饮料吗?累了吗?还是最喜欢的水果茶吗?”
叶寄书没说话。
宴寐嘴角的弧度,只维持了几秒钟,就颤抖着消失了。
他垂下了眼,让自己的表情藏在黑暗里。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带上了之前总是拥有的微笑。
“那我们继续吧。”他道。
再然后是射击游戏。
保龄球、钓鱼机……
最后,来到了夹娃娃机面前。
宴寐盯着透明机器里,那被堆叠在一起的玩偶。
里面塞着一大堆的毛绒小章鱼。
所有章鱼,都是粉紫色的,只是边缘有些蓝色。
叶寄书知道,蓝色是小章鱼的另外一面。
粉紫色的是微笑的脸。
但是,将毛绒内部翻过来,就成了蓝色的小章鱼。微笑的弧度变成了下垂的哭泣表情。
他突然伸手,从宴寐手里拿过了游戏币。
宴寐有些意外,动作明显地怔在了原地,没有阻止他的动作。
“寄书。”他叫道。
这是从进入游戏厅开始,叶寄书第一次主动要玩游戏。
听到他的声音,叶寄书却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往机器里投进了两颗游戏币。
第一次抛下铁爪。
选择了远离玩偶堆的另一边,最靠近出口的那只小章鱼。
铁爪在半途松掉了。
小章鱼从眼前掉落了下来。
现在是一个难抓的位置了。
叶寄书又投了两颗硬币。
他还是选择抓这只小章鱼玩偶,然而,它还是在半途就松了下来。
从叶寄书开始主动起来,宴寐就保持了安静。
不知为什么,在第二次小章鱼掉落下来后,叶寄书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他又重新转回去。
再次投入了两枚游戏币。
这一次,叶寄书选择了另外一只小章鱼。
铁爪落下。收拢。
在短短几秒后,它就将小章鱼抓了起来。
这一次,尽管爪子依旧在半空晃荡了一下,它还是成功到了出口。
小章鱼掉入了闸口。
然后,落到了下方的出口。
叶寄书俯下身,把钥匙扣拿了起来,递给了身旁静静站着的宴寐。
“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了。”叶寄书说,“如果不行,换一个就可以了。反正……”
“不行。”宴寐冷不丁地打断了他。
周围黑雾组成的人形扭曲了。
那些触手从地面上摇晃,地板被掀开,伸了出来,"砰"地数声撞在了周围的游戏机上。
“不行。”
“不可以。”
宴寐道:“即使是这样,我也只喜欢寄书。”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寄书。
周围的大地在摇晃、眼前的天花板在坍塌。原本正常的场景在顷刻间就只剩下了残檐断壁。
但在这样崩坏的画面里,只有叶寄书和宴寐站立的位置仍维持着正常。
旁边的娃娃机在摇晃。
与此同时,那些小章鱼挂链全都抖动着从出口掉下。
很快,两人的身旁都堆叠起了层层叠叠的玩偶。
和最开始玩偶机里,那些章鱼微笑的脸不一样,不知何时已经全然变成了哭泣的蓝色。
“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宴寐颤抖着声音、垂着头,额发遮住了眼睛说道,“换成其他人都不可以。因为我真的喜欢寄书。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认定了,这辈子只会喜欢你一个人……”
叶寄书睁大了眼睛。
他根本没有预料到,对方此时竟然会这样说。
颠三倒四、语气混乱。
像是叶寄书一句话,就可以让他被宣判死刑。
而不是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可怖的怪物。
“不要走好不好。”宴寐道,“如果是我之前做错了什么。对不起……我都有好好改正。我想过了。对人类来说,第一次都很重要。而第一次约会的时候,我确实有着观察寄书的意思,没有好好对待,大概是从这里开始,寄书对我有了糟糕的印象。所以我说的礼物,就是想重新来一次之后,再给寄书……”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呢。
宴寐大概是这样想的,因为觉得哪里做错了,才会拼命挽回。
【明明有那种将他困在这里的能力,为什么还非要征求他的同意……】
只是看到真身,陈教授就已经陷入了疯癫状态。
舍友、温榆和。
在遇到宴寐后,就注定了生死全凭其心情。
跟不要提林磷、危阳泽……
在见到宴寐的时候,连阻止对方前进的话语都无法发出。
叶寄书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宴寐一定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恐怖。
远远地凌驾在所有生物之上。
或许,整个世界都抉择在他的意识之间——
对方本来应该是这么恣意妄为、即使是称之为“邪神”也不为过的强大存在。
但是这样的存在,却站在他的眼前,抬起双手遮住脸,陷入了不可自拔、崩溃的混乱情感之中。
连最简单地强迫、阻止他都做不到。
能做的只是,让他留在这个黑暗、狭窄,仅仅他们两人所在的地方而已。
那是属于两个人的、小小的世界。
那缠绕在脚踝、占有欲十足的触手。
说是阻止了行动,但是叶寄书真的让他放开,说不定也会像身边的章鱼玩偶一样吧。
面对怪物、恐惧的感情逐渐褪去了。
另一种异样的陌生感情涌了上来,在常理被冲击的时候占据了上风。比起被迫重塑世界观,不得不面对陌生怪物的恐惧,看到眼前的人垂下眼眸的情景却更重要。
叶寄书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我,果然看不得宴寐难过。】
为什么会这样。
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如果只是偶然在一起的,被当不得真的告白约束,不知道如何拒绝的花,只要相处的时候极为冷淡、无论如何也不去约会就好了,这样当男友怎么也会分手的。
但是叶寄书却没有这样。
虽然很讨厌麻烦,但是每当宴寐兴高采烈、提起两人要去哪里的时候,自己都说了“好”。
他是最讨厌社交的人。
闲暇时期的娱乐,也只是在宿舍里打游戏而已。
但是,这样的他却陪着宴寐去了很多地方。
【做任何消耗体力的事情,都很麻烦。】
【但是,和宴寐在一起,却从来不会觉得麻烦。】
熬夜打一晚上游戏,破坏计划,只是因为觉得宴寐一个人会胡思乱想。
这种事情换做以前的他,是完全无法想象的。
为什么。
他再次反复问自己。
在他的注视下,宴寐依旧站在原地,维持着那样的动作。
似乎不愿意接受现实、也不想再听到叶寄书说“分手”,周围的大地依旧在震颤、触手舞动着,这是诡异而超现实的画面,却再也生不起恐惧的心情。
比起逃跑,叶寄书现在最想做的事,都是看到宴寐藏在阴影里的表情。
【我。】
【喜欢。】
叶寄书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我喜欢……宴寐。】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树荫下,无数次突然听到有人叫出宴寐的名字,做为旁观者看着他的背影的时候。
还是几个月前,入学典礼上,对方作为新生代表上台的时候。
【好自信啊。】
叶寄书在发呆,盯着台上的人想。
因为是很重要的典礼,所以他还是勉强自己撑了一会儿,等数学系的教导老师离开了之后,才从人群中离开,靠在了门后不显眼的位置,低头玩起了手机。
听到说话的声音后,他才抬起头,视线里看到了宴寐的身影。
【真的……很吸引人。】
这个想法,不自觉地冒了出来。
不知不觉地,连游戏也忘记去玩了。
等到宴寐演讲结束,从台上离开,他才慌张地看向自己的手机,发现游戏角色已经死亡很久了。
好糟糕。
还不容易才连胜的。这个可是有奖金的。
今晚该吃什么。
典礼散场。
他听到了周围的人在议论。
“好好看啊,那个叫做宴寐的……心脏跳的好快。”
“大家都忍不住盯着看啊。”
“感觉家境应该很好,真好——绝对是万人迷。”
叶寄书低下头,重新开始打连胜。
在此之后,他不得不因为那时的走神,一个人在散场空旷的馆内花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直到保安来锁门,才意识到有这么一个学生还独自留在那里。
为什么会忘记呢?
这其实,才是叶寄书真正第一次见到宴寐。
不是那数次的树荫下,也不是楼梯间,也不是暴雨湿热的那个告白的雨夜。
明明【宴寐】这个名字记得很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之后,他还要在脑海里想一下,才慢半拍地告诉自己“原来是那个宴寐”。
连自己都要欺骗。
假装自己好像不在意。无数次
叶寄书不由自主地出神了,看着眼前宴寐的阴影,在崩塌的游戏厅里如同微弱摇曳的烟火。
【我喜欢宴寐。】
原来如此。
那些反常都有了解释。
我喜欢宴寐。我一直都喜欢宴寐。
即使是很早之前,就听过了宴寐对“喜欢”的评价,还是任由这段关系继续下去。
心底升起的是什么,恍然吗?
但是,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了宴寐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喜欢”……真的很卑贱吗?
对宴寐来说,自己如果表露出来,是否也会是这样。
但如果是这样,那么宴寐此时又是为什么。
他开始感到困惑了。
因为没有和其他人产生过深层次的接触,所以很多事情都无法理解。
原本知道自己喜欢的心情,突然间被一盆冷水浇灭了。
混乱之中,叶寄书的手伸向了自己的外套,突然碰到了那柔软的异物。
这样的触感,让他原本的想法被打断了。
既然这样,这个先送出去吧。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宴寐。
“宴寐,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话音落下,眼前的人骤然僵住了。手放下,那双黑眸目不转睛地看向了他的方向。
“我不会让寄书走的。”
声音防御。
带着一些沉沉。
像是海底的水藻,因为挣扎,紧紧地缠绕上来。
“不是因为这个……”
宴寐的眼眸微微亮起。
似乎刚才的极端情绪,又因为叶寄书的几句话而消失了。
不过,他还是克制了自己,只是低声地说道。
“那是、因为什么?”
“是……”
话音尚未落下。
变故突生。
叶寄书眼前一晃。
眼前的宴寐表情骤然扭曲,眼睛阴沉下来,仿佛暴雨倾泻:“什么东西,居然敢——”
剩下的话,叶寄书没有听清楚。
因为他的身体骤然失衡。
下一刻,他摔向地面,手勉强撑在了地面上。
原本外套里的礼物,也因为惯性而摔了出去。
他想也不想,立刻紧张地朝前伸手,但好在礼物被人眼疾手快接住了。
下一刻,从他的身前传来了熟悉而紧张的声音。
“你、你没事吧……我、那个,真的很担心你,不想你有事……”
叶寄书抬起头,对上了一张要哭出来的脸。
舍友脸上已经不成人形,正在滴答滴答地落着黑水,就像人体组织被破坏、受了重伤一样,它的脸正在扭曲、腐烂,但是那眼底的担忧却相当明显地传递出来。
“好不容易,祂心生才动摇了一瞬。然后我把寄书带出来了,就像那些人说的那样……”
【那些人】。
叶寄书蓦地一怔。
他的视线,触及到了洁白到过分的地板。
这里绝对不是他熟知的任何地方。
只是一晃神的时间,他竟然就离开了宴寐的身边,来到了这里。
场景的转换,让人有一瞬间的眩晕。
等到重新适应后,他才抬起头,看向了眼前陌生的场景。林磷正一脸尴尬地站在一旁,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手里正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握着他刚才接住的、叶寄书摔出去的礼物。
而另外一边,站着危阳泽。
在他身前,却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
林磷叫她“队长”。
“寄书,我知道现在情况很突然、很冒失。”对方迅速蹲下身,扶起他,毫不停歇地说道,“但如果有一个重来一次的机会,回到当初你和宴寐产生交集的那天晚上,你愿意从根源抹除这一切吗?

这怎么可能。
叶寄书想要脱口而出,这只有游戏里的设定才可以办法。但突然间,他想起来,这个世界本身就不科学。从几个小时前开始,他的常识应该就已经崩塌了。
于是,他沉默了。
没有回答“好”,亦或者是“不好”。
眼前的人仔细看了他的表情,然后才说道:“其实你也感觉到了吧,关于你的身份的特殊性。”
叶寄书:“嗯。”
就算是最开始不明白,但在看到宴寐真身的时候,就应该反应了过来。
在此之前,他接触到的游戏,实在算是明示了。
世界上没有那么凑巧的事,让他在某个特定观众的推荐下,玩了一款和现实极为对应的游戏。此后,他第一次参与的直播企划,却涉及到了暴露温榆和真面目的恐怖环节。
现在想来,那都是逐渐渗透、让他接受真相的方式而已。
既然已经知道了——
在场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叶寄书,没有动作,等待着他的反应。
尽管时间仓促,而且无法预计祂会因为他们的行动而做出什么。
但是,如果不给短时间,遭受数次冲击的叶寄书缓冲的时间,让对方理解,造成的后果依旧无法承担。
不是任何人,都能迅速接受自己是《楚门的世界》类似的角色的——那个自以为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但实际上被当做观察对象的可怜对象。光是想象就觉得大脑要炸开了。
“那个。”
目光汇聚之处,叶寄书终于开口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他会说什么,又会对此作出什么举动。
“你们的经费还挺充足的。”
为他量身定做的游戏,竟然都能短时间开发出来。
整个街区都是考察地吗?那他以前的所在地也都这样做了吗?一定会花很多钱。
“真厉害。”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所有可能的反应里面,唯独没有料到这个。
片刻后。
林磷嘴唇动了一下,声音冒了出来:“早就说过了,不能用一般的思维方式揣测寄书……”
危阳泽先是吃了一惊。
随后,他仔细观察叶寄书的表情。
对方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不是在故意说反话。
无论怎么看,都只有一个结论。
他真的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有追究的意思。甚至没有追问管控局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什么生物。
意识到这点,危阳泽再次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这样都能无障碍接受……】
【情绪也太稳定了。】
现在,他完全能理解祂为什么会对他感兴趣了。
感染源在现实世界蔓延,大部分人情绪都会变得浮躁不安、混乱交错。但在靠近叶寄书的时候,这些感觉都荡然无存,只剩下了纯粹的平静,这样的特质本身就会吸引那些特殊的存在靠近。
正在大家神色各异的时候,叶寄书独自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林磷的方向走去,朝他伸出手。
林磷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把手里的礼物交给了他。
叶寄书垂下眼,仔细检查。
它的包装完好无损。
里面的东西应该也没有摔坏。
“谢谢。”他抬起头道。
林磷愣了一下,很快,手足无措道:“……嗯、嗯,不用谢。”
【无论交谈几次,都无法理解眼前的人在想什么。】
好在,叶寄书没有和他继续交谈的意思。
“重来一次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下,他转过头看向身旁的女人,“能解释一下吗?”
叶寄书的存在极其偶然。
用病毒来比喻。
所有人都处于感染之下,时间一长,总有一个人会对此产生抗性。
也就是说,这个人具备了对【感染源】的削弱能力。
叶寄书就是这个人。
从管控局发现他开始,就将其保护了起来。
为了保证【正常】的概念一直存在,好不容易出现的【抗体】不至于精神崩溃,所以一直在秘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主动安-插【感染源】维持能力,但也尽量不让多余的【感染源】出现在他的周围。
就这样,最好是维持着路人的形象,从那些异常周围经过就好。
然而,这样的计划在他进入大学的时候遭到了破坏。
因为,祂进入了他的世界。
从那之后,叶寄书平静的生活就此被破坏。
即使是路人,也成为了某个存在的【一切】。
“我们采集到的数据表明,你们的第一次交集是在那次的雨夜。”
叶寄书很快反应过来。
因为管控局及时发现了,所以他在当天晚上就有了“这是一本小说”的梦。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办法还是挺有效的。
这样,起码现实的一些异常就会被他主动忽略了,不至于立刻就怀疑现实。
“为了补救这个错误,总部动用了实验品001,可以帮助你回到那天。按道理来说,只要那天,不要靠近那间教室就可以了——毕竟,如果是祂,也没有其他注意到你的理由。”
确实是这样。
“蝴蝶效应。”
正是如此。
如果不是那天雨夜,叶寄书因为不想和其他人一起撑伞而走向了走廊尽头的教室,也就不会撞见宴寐被表白的诡异现场,自己也就不会因为想避开麻烦而说出那句话,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只是短短一次见面,他的故事就改变了。
然而,这种偶然产生联系的开端,其实是非常脆弱的。
所以不需要重复多少次“分手”,只需要按照这个做法,就能和宴寐彻底分开。
当然,这样,管控局也就不需要承担风险了。可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这也是他们考虑了很久,才决定进行的计划——毕竟,无法想象真正和祂正面起冲突的后果是什么。
那想象中的画面,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是她这样的特级,面对未知的存在,都会升起畏缩、恐惧的念头。
“寄书,你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如果可以只喝水果茶,就绝对不会尝试别的饮料。只要走过一次的路,就不会探索新的方向。即使是唯一感兴趣的游戏,也很少尝试别的类型,总是固定的操作类。”
嗯。这倒是没错。
“自从和宴寐接触后,你的人生有很多地方发生了改变——你不会觉得陌生,无所适从吗?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但如果可以重新退回到舒适区、过着之前的生活,你愿意吗?”
这实际上,不是一个“愿不愿意”的问题。
而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
人类因为感情而存在。
想要切断这种朝夕相处的感情,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是其他人,他们或许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对方会答应下来。
毕竟,【宴寐】是怪物。
普通人在面对这种非人生物的时候,正常的反应就是离得越远越好,就像是薄哲瀚那样。
但眼前的人是叶寄书。
一个知道自己是【被观察】的对象都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失控的情绪出现的人。
对方的想法,就连他们也无法揣测出来……
半晌后。
突然,眼前的人抬起头,说道:“那个的话,我可以试试。”
林磷顿时一惊。
他抬起头,看向了叶寄书,却发现对方结束了沉思,还是那幅面无表情的样子。
和之前知道自己是被观察的人一样毫无反应。
林磷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是最先接触到两人的人。
所以他很清楚,叶寄书应该是喜欢【宴寐】的,否则绝不会面对那样被审问的情况还为对方解释。
正因如此,他才不明白叶寄书为什么会这么做。
但叶寄书已经说了。
他可以试试。
既然当事人已经同意了管控局的计划,他好像没有任何立场去问原因。
林磷无言。
甚至,从叶寄书的表情,他看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不知道祂面对他的时候,是否也会产生那种无力的挫败感。
已经得到了允许。
很快,叶寄书就来到了管控局的一间房间门口。
几人停住脚步。
房门被推开,室内布置展现在眼前。
叶寄书看向室内。
这里的布局,竟然和他曾经住过的房间一样。
简单的装潢,满眼的白色。
室内只有一张床,窗户半开着,床头柜上放着一盆平平无奇的绿萝。
据说绿色植物可以防辐射,因为经常玩游戏所以才买的。但后来他得知,绿萝并没有介绍出来的效果,这种言论大概是为了东西好卖才专门编出来。
虽然毫无用处,但他后来觉得室内太干净了,需要一点装饰,所以最终还是将这盆植物留了下来。
“为了让你放松一些,擅自这样做了。”女人道。
的确,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
这毕竟是他在被踢皮球一样,扔来扔去的经历里住过最久的地方,应该会产生轻松的依恋感。
叶寄书从大脑里翻出了这段记忆。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房间。
阿姨和叔叔说,会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对待他,因为他很“可怜”,所以需要他们来给予关怀。
可怜吗?
叶寄书很困惑。但他没反驳。
然后,不出所料。
和其他人一样,对方逐渐地忽略了他的存在,从最开始会记得叫他来吃晚饭、记得准时给放学回家的他开门,到变成了他坐在楼梯上,静静地等待,直到想起他还没有进门,那扇门才会在他面前打开。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当时沉迷的游戏一局是四十分钟。只需要连胜五六场,就会有人让他回家了。而且一局胜利会有奖金,不需要找人伸手要钱——叶寄书觉得,这个应该是关键。
总之,他真的很喜欢游戏。
不但可以打发时间,还可以经历刺激、兴奋的操作,并在最终得到独属于一人的奖励。
不能理解送上来的奖励,只希望靠自己来主动获取,这已经逐渐成了他玩游戏的习惯。
这样想来,他可能是没有游戏就不能活的生物。
【是不是想远了?不知不觉就……现在应该问该怎么做才对吧。】
想到这里,叶寄书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旁的人。
对方立刻道:“这个房间、那张床,你可以随意使用。”
叶寄书明白了。
大概就是靠做梦的形式吧。
之前管控局让他觉得自己是小说人物,也是通过这种方式。
他走向房间,脱掉外套铺在了床上,然后躺了上去。这是最简单地不会弄脏床单,最不麻烦的方式。
在他动作的中途,放在外套里的手机似乎震动了一下。
但他没有拿出来看。
而是,将眼神再次投注在了女人身上。
这是在问,接下来怎么做。
“我们要离开了。”对方却道,“会有什么结果,全都是……经由你的决定。”
说完后,她定定地看了叶寄书几秒。
那样的眼神让他想起了很多人看他的、难以理解他的目光,她没有解释,只是转身关上了房门。
林磷等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片刻后。
叶寄书移开视线,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真的靠谱吗?这么容易就能结束。】
不管怎么样,先照做吧。他将注意力转到了现实,抑制住了想要看手机的欲-望。
耳边传来了窸窣的响动。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窗外传来,鼻底混杂着绿草和泥土的腥味,摇曳的树影从窗扇的缝隙里投向了地板——外面又一次下雨了,这是雨季频发的时间。
夏天总是这样。
但奇怪的是,这里竟然听不到任何聒噪的蝉鸣。
这样发着呆,清空大脑。
不知过了多久,叶寄书的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一股困倦的感觉涌上了大脑。
他要睡着了……
眼帘阖上。
但在下一刻,他却突然睁开了眼。
下坠感消失。
大脑突然变得清醒。
叶寄书感受到了手臂传来的一阵冰凉,那是压在木质硬板上传来的特有触觉,而脸颊则搁置在手臂和课桌之间,被压出了火辣辣刺痛感。
他直起身来,看向周围。
眼前的景象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是一间典型梯形扇状分布的座位,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这里多半是公共课的教室。再加上,听到耳边授课的声音,更加确定这是历史课了。
【不是要回到那个雨夜吗?现在是……】
叶寄书发呆了几秒,然后反应过来。
他迅速转过头,看向前方的黑板,在那里寻找答案。
公共课历史老师有个习惯。
每次授课的时候,会在板书旁边写上今天的日期,这一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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