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岁:“……嗯……嗯?”
“你有什么提议尽可以同我说。”裴珩微笑,“其实不管你能不能未卜先知,本王都打算让你当我的军师啦!”
谢岁:“………………”
窗外暴雨噼里啪啦,房间内裴珩阳光灿烂,谢岁感觉自己被桌对面的人晃了眼睛,他木木呆呆坐着,开始思考,自己在外面徘徊那么久,淋了那么久的雨,给自己做足了心里建设方才坦白,刚刚那么纠结,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着对面人傻呵呵的脸。他开始怀疑,自己就是开口同裴珩说这个世界是一本书,他大概都会点着脑袋相信。
他未免也……未免也太喜欢自己了一点。
这样真的很容易被欺负,被骗。
“王爷不问问我想要什么?不想知道我同您做交易,是为了什么?不怕我利用?”谢岁小心试探。
裴珩缩回了手,靠在椅子背上,双手环胸,带着说不出的自信,“那就尽管来利用,愿为君效劳。”
谢岁:“.……”
深吸一口气,然后拔腿就跑,落荒而逃。
翌日,下朝。
他同言聿白一起抱着自己的东西,从翰林院衙门出来。
两个人并肩而行,言聿白身上还有挨打后的伤痕,不过已经仔细包扎完毕。他身上还带着宿醉后的憔悴,看着自己全新的,去往大理寺的调令,目光中满是茫然。
他昨日辞官,本来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如今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压下来了,怎么忽然就……忽然就梦想成真了?
“谢兄……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谢岁一夜未眠,眼底青黑,整张脸都透露着疲惫,随口解释道:“几次清洗,朝中缺人,大理寺更甚,王爷觉得翰林院吃闲饭的人太多了,所以随笔拨了一批人过去,此次是你运气好。”
谢岁鼓励道,“过去以后,好好干。”
言聿白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走了狗屎运,虽然对于摄政王这种乱七八糟的调职表示困惑,但依旧眼前一亮,抱着自己的笔墨纸砚,顿时开心起来,“一定会的!”
他要好好努力工作。把握住这次时机,早日脱离言府!
身旁的小兔子耳朵都开心的竖起来,谢岁长舒一口气。
他昨天同裴珩夜谈后,回房翻来覆去睡不着。
可能是直觉,他总觉得事事透露着诡异。裴珩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
没有多问,没有防备,完全理解,完全信任,给他调了职,面对他提到的一应要求,全部都是嗯嗯嗯,好好好,行行行,你最棒!
偏偏裴珩对其他人还是老样子,就对他的态度,一下子变了样。像个被狐狸精迷昏了头的昏君,还有一种祖宗看孙子似的慈爱……总之,很恐怖很诡异。
谢岁打了个冷战,有一种见鬼的感觉。
难不成是他老爹,或者别人鬼上身了?
要不然回去给他爹烧烧纸钱,看裴珩能不能恢复正常……不对,他本来就不正常。
怀着对裴珩目前莫大的疑惑,谢岁同言聿白分开,去往新衙门报道。
他现在这升官,一口气从七品跳到从三品,跳蚤都没这么能跳,真是乱来,想必朝中又来一群人参他滥用职权。
礼部……礼部……礼部……
谢岁在脑袋里搜罗了半晌,顺着记忆到了衙门。交了牌子,寻到自己的桌案,刚坐下,发现碰到了老熟人。
徐静宣看着谢岁,拿笔的手微微一抖。
谢岁礼貌微笑,“徐公子,别来无恙?”
再看职位。
啊,裴珩真缺德。
巧了不是,徐大公子顶头上司。
谢岁的礼部侍郎之路堪称顺风顺水。
他顶头上司姓苏,是个有名的墙头草,风往哪边吹,他往哪边倒,如今裴珩的“大风”呜呜呜的刮,他自然啪叽一倒,和谢岁一个执手相看泪眼,仿佛之前有什么莫大的交情一样,嘘寒问暖,亲力亲为,将衙门其他人看的一愣一愣。
早知道是关系户,没想到关系这么铁。
至于另外一位侍郎,姓宋,宋大人是个老好人,干什么事都是温温吞吞,如沐春风,嘴里挂着不急不急,年纪不大,性格如同一只万年老龟,说话都比别人慢半拍。
谢岁刚到衙门便是此人接待,一个衙门介绍了一整日,看着礼部上上下下一齐颓丧如同咸鱼的样子,感觉裴珩确实给他找了个好地方。
闲成这样,那说明平日里休息多,精神挺好,届时忙起来,大概也会更有干劲吧?
当然,最有意思的还得是他的老跟班。
从前徐静宣跟在他身后转悠,试图结交,后来他所有靠山倒了,此人明面上虽然没踩一脚,但确实是避之不及,后来又有点阴阳怪气,不过若是此生不见也就算了,可惜了,裴珩是个坏心眼的,前几日刚打了一架,现在徐大公子又得跟在他身后转悠,不仅要转悠,还得每天跟在他身边听他的命令行事。
设身处地一下,真闹心。
故而徐静宣在看见谢岁的一瞬间,一张脸黑成了锅底。
谢岁感觉他肯定很想当场辞官。
嘿,不批。
今日一事无成,光去熟悉衙门去了,不过礼部最近也没什么大事,毕竟塞北朝贡的消息还在路上。谢岁目前只用同上上下下的同僚打好关系,将人囫囵认个清楚,往后也好安排人干事。
故而散职后直接请人去喝酒,一群在懒散处待久了的老油子,自然不会拒绝这种打交道的好时机,勾肩搭背全去了。
徐静宣就是不想去也得去,酒席上行酒令,酒气上头,勾肩搭背,凑在一处说些胡乱的恭维话,谢岁坐在中间顺着气氛应和,他明明官位不算最高,一身红色官袍,坐在旁侧,偏生有一种众星拱月的感觉。
就像从前,前赴后继的人在他身侧围着他转,希望能够得他青眼,有一个能在太子面前表现的机会。
后来太子出事,他身边的人一哄而散,如今还没过多久,又同从前一样了,无数人指望着能从谢岁这边搭上裴珩。
徐静宣低头喝了一口酒,酒气上头,他看着席中谢岁,只感觉此人运道未免太好,怎么踩都踩不死,太子都死了,谢家都那样了,还能爬起来,大概真托了他那张脸的福。
死断袖。
徐静宣看着谢岁灯火下葳蕤生光的一张脸,在心中默默想到,随后将一壶酒喝了个干净。
苏尚书叫了乐妓,歌女的声音软糯甜腻,房间里顿时又起了一股胭脂香,谢岁看着坐在身侧,一脸羞涩逐渐靠近的女孩儿,不由自主抬手挡了一挡。
他举杯满饮,笑道:“有家室,内子凶悍,杀人如麻,还是离我远一点好。”
女孩儿:“………”
同僚闻言,指着谢岁哈哈大笑,当然,他们绝对不敢开裴珩的玩笑。这厮杀人如麻,是真的杀人如麻,谢岁身上是打了签的,谁也不能染指。
有人赶紧招手将女孩儿叫走,谢岁身边一空,顿时一片清净。
酒足饭饱,虚情假意一顿夸,谢岁笑眯眯全受了,半真半假的应和,在试探中周旋,同人应酬了半夜,无人挡酒,好在海量,他喝了个半醉。
下半夜,各家接人的马车一辆辆离开,他摇摇晃晃挥手,小五却没出来,苏尚书在旁边站着,问要不然送他一程,自己马车宽大,够坐。
谢岁挥挥手,婉拒。
苏尚书也不强求,他已经吐了三回,一大把年纪实在也遭不住,便让小厮搀扶走了。
谢岁靠在酒楼外的栏杆边上愣神,酒气上头,他胃里翻腾,有些想吐。不知道小五是不是跑哪里去玩了,他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庆幸明日是休沐,不然他爬起来必定会头疼。
还是太久没喝酒,酒量不比从前,往后得好好练练。
他自己动身去寻马车,在路上走的歪七扭八,螃蟹似的左摇右晃,眼前一片花花绿绿,天旋地转,灯光都好似炸开的星火,噼里啪啦一大片,满天都是星星,一眨一眨,眼睛似的,忽尔又似琉璃石,火彩般的光,他伸手一握,亮晶晶,很喜欢。
须得摘上一颗,送与心上人。
可是人呢?
谢岁抱着星星,左看右看,脑袋忽然撞上一个东西,山岳般的黑沉,几乎将他淹没,护手上的饰品冰冷,撞的他生疼,有些懵的抬头,看着那张靠近的脸,伸手摸了摸,有些想叹气。
棱角太利,不够柔美,身形太高,不够玲珑,连身上的衣裳都是,厚重又黑沉,哪里有半点美人的样子。
唉,为什么我的眼光降低了这么多。
罢了,母亲说娶妻便要从一而终,妻子生成这副模样,还能怎么办,他不要谁要?
抬手将怀里的东西往上凑了凑,谢岁仰着脑袋,骄傲道:“送你。”
裴珩看着手里的琉璃宫灯,再看看谢岁身后追过来的店老板:“………”
他下朝时已经很迟,小五说酒席还有一会儿,便在马车里睡了一觉,刚让人叫醒,跑出来一看,谢岁搁路上发酒疯,爬别人屋檐上,将店家的琉璃宫灯摘了一个下来,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现在又把偷来的宫灯塞他怀里,像是送了什么特别的宝物。
很明显,喝醉了。
抬手示意侍卫去给钱,将灯买下来,裴珩把灯笼挂在了马车上,七彩琉璃,转来转去,谢岁也在他身侧转来转去,醉鬼背着手,仰着头,爬上了马车,车帘落下后,忽然靠近,温热的身体挤在他旁侧,小声道:“别生气了。”
裴珩:“?”
醉鬼黏黏糊糊腻上来,“为夫今日没有让人近身,夫人今夜别赶我下床。”
裴珩:“…………”
谢岁直起身子,凑过去,有点赖皮样,“亲一个亲一个。”
裴珩看着醉鬼,默不作声的托住了谢岁的腰,轻轻一按,交相重合。
垂帘后,暧昧的水声被街市上的喧闹声淹没。
马车内,意乱情迷的摄政王咬着醉鬼的舌尖,心想,我这是正当防卫,很正当,很严肃,一点也没趁人之危。
第89章
谢岁烈酒喝了五壶,人成了半醉,他向来知道自己的酒品不好,醉后容易变孟浪,不过从前也没闹腾出什么风浪,所以完全不知道自己杀伤力有多大。
从床榻上弹簧似的跳起来,谢岁蓬着头发,看着半塌的床帷,遍地乱丢的衣裳,和床里侧睡的天昏地暗的裴珩,有些痛苦的捂住了头。
他昨晚,干了什么?
衣襟松散,身上还有酒味,没有洗漱,稍微一动,腰背生疼,嘴也疼,他扭头往旁边看了一眼,隔壁裴珩衣襟大敞,脖颈,胸口一圈红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嘬了一圈,腰上搭了一层薄被,睡觉时眉头都是蹙着的,看起来分外忧愁。
谢岁捂着腰从床榻上蹑手蹑脚爬下来,跑到镜子前一看,自己嘴唇红肿破皮,一看就是被亲了很久。
他脑袋里一片空茫,拉开衣襟往身上看了看,身上没有太多痕迹,脖子上有个牙印,手腕上一圈勒痕,已经淡了,最重要的是,他腰酸背痛,很痛,像是被什么踩了几十脚一样,腿也痛,走路一瘸一拐,根本不敢使力。
他昨天晚上干什么来了?
最开始是喝酒,然后同礼部那群未来同僚互相吹捧,把所有人都喝趴下。他当时还挺清醒的,在酒楼外把所有人都送走,然后他就去找车了。
再然后……他好像就上头了。
在街上闲逛,感觉自己摘了个星星,撞上了裴珩,挤进了马车,然后……坐在了他身上……隐约有一个意乱情迷的吻。
由此断片。
谢岁给了自己一巴掌,随后无头苍蝇般在房间里转了三圈。他小心翼翼看着床榻上眼下青黑,睡的深沉的裴珩,有些颓丧的坐在桌案边,抱住了脑袋,瞪大自己一双狐狸眼,邦邦撞头。
他身上疼,疲惫感也很强,感觉昨夜应该没能善了,怕不是酒后乱性,同人睡了。
喝酒果真误事,他之前好不容易坦白,同裴珩之间达成共识,打算狼狈为奸……不,是互相合伙,眼下还没做出什么实绩,就先爬了床……虽然之前想方设法打算爬床,但如今他真的没打算这个时候搞勾引,如此情况,却是打乱了他的计划。
下一步该怎么办?装作若无其事,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立刻就跑,还是回去躺着等裴珩醒,索要些新的东西,毕竟……这是另外的价钱。
谢岁深吸一口气,将地上散落的衣裳全部拾起来,鬼鬼祟祟不敢发出丁点动静,偷偷从窗户拉开一条缝,搭上一条腿,预备翻窗跑路。
脑袋刚顶出去,就看见窗户外头站了个年纪不大的暗卫,正在偷偷摸摸吃糕点。谢岁探头,暗卫瞪大了眼睛,糕点都吓掉了,“王……王妃!”
谢岁:“……你吃,你吃,我就透透气。”他猛地又缩了回去。窗户吱呀关上,扭头时就看见裴珩已经被他这动静闹醒了,靠在床头,一脸疲惫,像是被妖精榨干了的萎靡样。
“你在干嘛?”裴珩看着谢岁那副衣衫不整,匆匆忙忙,宛若偷情被发现的浪荡子模样,嘴角一抽,“有门不走,你走窗?”
谢岁嘴硬,“房间里太闷,我开窗透气。”
裴珩:“哦,透完气了?酒醒了没?”
谢岁迟疑的点点头,随后就听见裴珩没好气道:“那就好,我就不留你了,出去吧,记得把房顶补了。”
谢岁抱着衣裳:“?”
另一头的裴珩已不愿再解释,他宛若一条咸鱼,“咻”一下滑倒在床,将薄被拉起,盖住脑袋,闷闷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今日不用叫本王,容本王睡到自然醒,谢谢。”
谢岁:“………”
他推开大门,只见外头阳光灿烂,热烈的光线甚至有些刺眼,而镇北王府一片狼藉,主卧头顶一个大洞,瓦片散了一地,小花园里的花从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原本郁郁葱葱生的一排花卉,全部趴在了地上。
小五正在指挥人拔草,更换花种,看见谢岁起来了,恭恭敬敬行礼,随后小心翼翼道,“公子,您醒了?”
谢岁心中浮现不好的预感:“……这是怎么回事?”王府遭了贼了?
小五欲言又止,最后靠近过来,悄声道:“昨夜您醉了酒,从马车上下来后,先是抱着王爷的脖子一直亲,不肯撒手,好不容易下来,却说要送王爷礼物,然后拔了院子里的花送给王爷,王爷没收,之后您说要舞剑给王爷看,一边念诗,一边抢了侍卫的配剑,飞到房顶上……”
小五抬手咻咻咻比了几个手势,感觉昨夜的剑舞的当真挺好,谢岁念诗也念的好,开了屏的小孔雀似的,虽然刻意,但确实很好看。就是王府房顶不太稳固,被谢岁一脚踩塌,破了个大洞,剑舞到一半,人掉下去了,有些遗憾。
都是房子年久失修的错!
不过没关系,他们已经将梁修补好了!瓦也铺了一大半,只留下了一小片,只待谢岁稍微动动手指头,盖上去交差就行。
谢岁听着小五眉飞色舞的演示,他已经能够想象的到昨夜王府的兵荒马乱,以及自己的丢脸行径,他到底干了多少荒唐事啊!还是在外面,在人前!!
难怪家里人不许他多喝酒,从前母亲语焉不详,他还以为自己只是喝醉了喜欢胡言乱语而已。
“公子,您对王爷,当真是一往情深啊!”小五真心感叹。
谢岁脚趾扣地。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疼了起来,剧痛。不行,他要给自己找点事做,谢岁晕头转向,感觉自己要死,他打了个哈哈,在角落找到了梯子,随后飞速爬了上去,决定让自己当一个勤劳的瓦工。然而顺着梯子爬上去,却发现房顶焕然一新,只剩下最后一片空落落的瓦,暗卫咻一下出现,奉上瓦片,“王妃,请。”
谢岁:“………”
他在四周侍卫鼓励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将瓦片搁了上去,封了个顶。
很好,完工,小五在底下呱唧呱唧鼓掌。谢岁脑瓜子嗡嗡疼,“王爷方才说,这要我亲自修,这样偷懒怕是不太好。”
小五理所当然,“修一片也是修,公子已然亲自修好啦,昨夜您辛苦,不可再劳累。今日您还未曾用膳,不然先去吃饭?宿醉后人容易头疼,公子感觉可还好?不然请医生过来给您瞧瞧……”
情趣和惩罚。他们还是分的清楚的,王爷若是当真生气,昨夜就该把人塞冷水里清醒,当晚就得处理好一切杂乱了,哪里还等得了今天。
谢岁看着小五亮晶晶的眼睛:“………”
爬去浴室洗漱,谢岁看了一眼身上的淤紫,还有一些被花刺扎了的小点,确实都是外伤,不过也有几点红色的斑驳淤痕,不知是某人趁人之危,还是蚊子咬的。
大部分的伤口都处理了,上了药。
总归来说,他同裴珩没什么,是他自己想多了。
谢岁长舒一口气,然后更想死了。
为了避免自己想东想西,谢岁洗完澡,爬起来就冲向书房,大门一关,开始刷刷刷看折子,工作效率奇高。
裴珩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他精神稍微好了些许,爬起来用了些粥水,再慢吞吞往书房去,打算看折子。
休沐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睡过去了。
谢岁醉酒以后实在是太主动,主动的他有些招架不住。大概是平日里装的太好,一直没发现谢岁居然是个人来疯。
看样子谢相从前总打他,也是有缘由的,当真是上房揭瓦,拈花惹草,无有不干的。在马车内抱着他亲,回府后到处乱蹿,抓都抓不住,瞧见一个长的俊俏一些的侍女侍卫,都会撑着胳膊,抵着头打招呼,把别人吓的半死。
一张嘴叭叭叫着,什么哥哥姐姐妹妹的,听的人头痛。他一做出生气模样,那混账像是想起来似的,又一溜烟跑他面前哄他。嘴里喊着夫人,哥哥,给他摘花,念诗,舞剑,然后把房顶踩塌了。人摔在了地上,缩成一团哎呀哎呀转悠,眼泪汪汪,抱着他要亲,要哄,要吹,要揉。
将人抱回房间,脱了衣服上药,又不干了,骂他死断袖,不要脸。泥鳅一样扭来扭去,像是自己要强上他一样,裴珩气的不行,把人捆住手脚扣在怀里,恶狠狠咬了一口。
咬完谢岁就哭了,哭的抽气,好像自己如何欺负他一样,一直喊疼。只能让人咬回去,然后……被当磨牙棒似的磨了大半夜。
真的很闹腾。
“谢岁呢?”
“王妃在书房,已经看了三个时辰的折子了。”手下毕恭毕敬的回答。
裴珩淡淡嗯了一声,背着手,晃悠去书房,推开大门,檀香味儿被风吹过来,桌案后的人瞧着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沉静,冷漠,正垂着眼看折子,案牍如山,他坐在其后,生杀予夺,皆在这朱笔玉指之间。
小小年纪,好几幅面孔。
裴珩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还是让他喝点酒吧。
怪有趣的。
秋初,塞北下了第一场雪。
与此同时,胡人结束了内斗,新帝登位后,面对守在关内的西北铁骑,终于底下了头,选择同大周讲和。新王第五子,携带奇珍珠宝无数,美女近百人,浩浩荡荡的过来朝贡。
礼部闲了一年有余,一朝来活,忙的晕头转向。
谢岁并不算忙,毕竟也没人敢把事堆他身上。是的,在礼部众人眼里,他如今这个空降来的位置并不稳当,多半也就是裴珩为了哄美人开心,故而给他提的官位。所以同僚们对他十分的恭敬,恭恭敬敬的拍马屁,然后恭恭敬敬的将谢岁排除在外。
不过比起那些坐冷板凳的,他的位置还算舒服。怕谢岁无聊,苏尚书亲自拨了个人过来哄他玩。
谢岁每日早上只消往桌前一坐,徐静宣就得黑着脸跟在后面开始忙活。
按着少年时期的老样子,先来一杯银针漱口,然后是八芳斋的点心食盒,五层的盒子,一共八道根据时令做的早膳,吃完净手,桌面文书摆的整齐划一,不过翻开就会发现里头是搜罗来的各种闲书,内容还是他以前喜欢看的妖鬼奇谭。
从前只看了第一卷,如今六卷都写齐了,还是精装版。只是少时很喜欢的东西,他如今再看,心中已经再提不出太大兴趣。
徐静宣拿这些东西来哄他,还当他是那个缺心眼的谢元夕呢。
如此安排,他这个礼部侍郎当的,还真是尸位裹素,朝廷蠹虫。放在当年,他兴许多半就这么混着了,不过如今……徐静宣算是撞他手里了。
谢岁抬眼看了旁侧的徐大公子一眼,对方低着脑袋,眼神平静,同旁侧那些忙活的司务并无差别,当然,谢岁直觉此人多半是在心里骂他。
“徐大人。”谢岁将书页翻了一遍,纸张哗啦啦的响,“你倒是上道。”
“不敢。”徐静宣拱手行礼,“谢大人喜欢就好,我就不打扰您翻看文书了,若有其他事情,再行吩咐。”
“别啊。”谢岁将书合上,“久坐腰疼,这么多公文,我得看到何时何地去?坐不住坐不住,不然这样,徐大人配本官一起出去走走?”
徐静宣眉头细微蹙起,估摸着谢岁想折腾他,随推脱道:“可是下官手中还有许多公文未处理……”
“放心,不耽误你事。”谢岁将手中杂书放在徐静宣手中,拍了拍,似笑非笑,“这么一点公务,待你我回来,稍稍处理一下便能解决好,徐大人,本官相信你的能力。”
徐静宣:“……………”所以今天这个班是加定了对吧?
他心中愤愤不平,但不敢表现出来,看了谢岁一眼,将包着公文封皮的书籍收好,不再多言,“那谢大人欲去何处?”
“鸿胪寺。”谢岁伸了一个懒腰,直接从桌面翻过去,看呆众人。
如此泼皮,谢二本性如此,果然不可能指望他变得有多稳重可靠。
礼部的事务谢岁确实不怎么能插的上手,但他也没打算摸鱼,反正裴珩把他安插进去不是让他享福的,是让他踩点的。
若不是知晓剧情,谢岁看裴珩这磨刀霍霍的架势,确实会感觉他想宰了北方来使。
毕竟此次胡人会过来求和,踩的是他父兄的尸骨。征战十年,裴家大帅,少帅,皆亡于西北,葬在了西京郊外。
天气转凉,中元将近,这种时候很容易让人想起亡者。听说西京下雪了,想必裴家坟茔上,已经落了一层细白,只是如今裴珩和长公主都在金陵,怕是很难赶回去祭拜了。
前几日谢岁在同裴珩商量胡人安置时,某一刻,至少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裴珩是动了杀心的。
不过最后对方还是克制住了,只是脸色稍稍有些难看,刮了礼部一层油水,阴阳怪气的回折子,说国库空虚,怎可铺张浪费,外宾也应一视同仁。
在苏尚书战战兢兢消减用度后,他才舒坦了几分。如果不是因为还要那么几份脸面,谢岁感觉裴珩会恨不得让来使哪来的回哪去,甚至扣下来当人质也说不定。
越是靠近金陵,耶律乌恒的手抖的越发厉害。他举着酒壶喝了一口烈酒,却半分无法安抚自己紧绷的神经,反而在浑浑噩噩间不断的做梦,梦见那个玄色的,如同恶鬼般的人影,抬手,顷刻间尸山血海,雪原都被浸染成红色,沉重的马蹄声让城墙都在震动。
梦醒时心跳如擂鼓,若不是马车里有人,他几乎想要跳出车窗,狼狈逃走。
西北军的主帅在金陵,那个杀神距离他就剩下这短短几十里的路程,他光是想想,就吓的肝胆俱裂,恨不得当场去死。
“三王子,不必畏惧,我们是使臣。”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旁侧干瘪的老头脸色镇定,安慰道:“大周向来守礼,两国相争,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如今为的是求和。”
是的,求和。
当然,还得顺带膈应一下新帝。
征战多年,失去西京后,他们在中原节节败退,而且他父亲如今刚当上汗王,目前无力攻打大周,但冬天马上就要到了,看今年风雪的模样,如果西北不开互市,今年的冬天会冻死许许多多的人。
他受他父王之令,携带美女珠宝,入大周为质,同时离间皇帝和裴珩,唯有如此,方能给他们一丝喘气的机会。
想到这,耶律乌恒稍稍松了口气。
是的,裴珩目前在他们的皇都,他就是再怎么嚣张,总不会在皇帝面前放肆吧?更何况,他如今功高震主,若是产生反心,大周只会乱的更加厉害。
他们的探子打听过消息,如今西京尚有十万驻军,而且裴珩养了自己的谋士,北边俨然已经有了一个小朝廷。而裴珩刚在西北稳定没多久,就被一纸召令叫回金陵,虽然他们中原上一任皇帝已经死了,但裴珩到现在还没被放回西北,还是能够看得出中原王朝对裴珩的忌惮。
耶律乌恒长舒一口气,他扭头看向身后连绵不绝的马车,宽大的车厢内,有二十余位他们上供的少女。大周皇帝目前是个垂髫小儿,这些女子没办法送进宫里,便只能同金银珠宝一起,便宜给裴珩和大周诸多重臣了。
想到这里,耶律乌恒十分心痛。
“听说裴珩娶了一个男妻。”看自家皇子目光流连不舍,谋士在旁侧幽幽道:“王子不必心疼,裴珩怕是喜欢男人,这些美人未必能安插进王府。”
看着旁侧谋士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耶律乌恒后背一凉,随后听见对方嘟囔道:“唉,还是失策了,探子消息来的太迟,若是喜欢男人,不然……”
耶律乌恒察觉到危险:“………不然什么?把我送给裴珩暖床吗?”
谋士感受到耶律乌恒目光中的惊恐,他看着旁侧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的王子,默默将眼睛移开,安慰道:“殿下不用担忧,裴珩应该看不上你。”
毕竟不管是相貌还是智商,都和祸国殃民粘不到边。
耶律乌恒:“………”还真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