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O后和联姻对象HE了by许辰安
许辰安  发于:2024年07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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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时间有些晚了,谢承之刚从宴席上回来,又有些醉了,需要休息,宋芒思索片刻后放弃了在此时去敲谢承之房门的打算,准备明天再提。
休息之前,宋芒走到飘窗前,俯身将落在这里的戒指拾起,垂眸看了片刻后把它戴回了手指上。
躺到床上时,宋芒习惯性地将身体蜷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几乎没怎么酝酿睡意,便沉沉地阖上眼,很快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宋芒醒来后简单洗漱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谢承之比他醒的早,此刻已经坐在了一楼的餐桌前,手上拿着一份报纸,正低头专注地看着。
“谢先生早。”
宋芒下楼梯时,谢承之察觉到动静,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对上,宋芒先开口和人打了一声招呼。
“早。”
谢承之将报纸放去一边,看着宋芒在餐桌前坐下,将人的脸色打量了片刻,而后沉缓的语调响起,“昨晚休息的好吗?”
已经渐渐习惯了谢承之对他身体的关切,宋芒闻言点点头,“休息好了。”
说完后想起谢承之昨晚喝了很多酒,于是也回问道:“谢先生呢?”
“嗯。”
或许因为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公司,谢承之没有穿西装,一身中长的黑色风衣削弱了他身上自带的那股冷冽的气势,显得没那么板正严肃了。
宋芒坐下后,女侍端着餐点在餐桌上摆放好,然后缓缓退下。
看着面前沉默用餐的谢承之,宋芒组织了片刻语言,然后轻声朝对方开口道:“谢先生,昨天有件事忘了跟你说。”
谢承之闻言抬起了头,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漆黑的双眼看向了宋芒。
“你说。”
宋芒简单说完,然后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抬起,跟谢承之凝望着他的目光对上。
谢承之听完宋芒的话,倒是没有立即回复什么,反而朝宋芒问道:“具体复查的是什么病,可以跟我说下吗?”
宋芒没想到谢承之会关心这个,稍微顿了片刻。
回过神来后,看着等待着他回答的谢承之,宋芒点了点头,轻声道:“周爷爷有慢性肾病,一年前做了肾移植手术,目前需要定期复查,主要是检查肾功能和排异反应。”
周爷爷妻子早逝,也没有后代,从福利院退休之后一直独身居住,生病期间都是宋芒请护工照顾,不忙的时候,宋芒就会去看看他老人家,亲自带他去复查。
宋芒略带歉意地看向谢承之,轻声接着道:“抱歉谢先生,昨天忘了告诉你。”
“我身体也没什么不舒服,检查的事情我改天会去,就不用麻烦谢先生抽时间陪我了。”
虽然两人已经订了婚,但毕竟是利益联姻的关系,面对谢承之时,宋芒总带着些拘束,认为没有必要让谢承之特意抽出时间陪他做检查。
“麻烦?”
宋芒话音落下,只听谢承之缓缓启唇,慢慢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语调透出几分压抑着的沉郁。
在宋芒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谢承之隐约可见青色脉络的手背绷着,青筋毕现,似努力克制着什么。
从前,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过来,向他索要帮助的人,如今却像只惨遭遗弃后独自流浪了很久的小猫,对一点微不足道的关心都觉得受宠若惊,怕麻烦他。
沉沉吐出一口气,谢承之的视线落在宋芒指间的银色戒指上。
幸好……
他现在有机会,也有时间,将人的性子一点一点慢慢养回来。
谢承之敛下眸中翻涌的情绪,再抬起眼时,双眸一片平静,他对着宋芒道:“我陪你去。”
“什么?”
宋芒微有些诧异,开口愣愣地反问。
“关于肾移植预后的骨干专家,我认识几个,今天先陪你带老人家去复查,了解一下具体情况,然后我咨询一下他们,看是否需要调整术后用药。”
谢承之给宋芒盛了一碗雪梨粥。
昨天宋芒见了风,轻咳了几次,今天厨房便熬了特制的雪梨粥,清甜可口,有止咳润喉的功效。
“谢先生……”
身为京市第一豪门的家主,谢承之的人脉网远比宋芒丰富,听到谢承之说可以帮周爷爷多咨询几位专家,宋芒先是一愣,一丝喜悦涌上心间,随后,便是对谢承之的感激。
“谢谢……”
感谢的话还未完全说出口,被谢承之出声打断:“不用说谢谢,也不用觉得麻烦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提前堵住宋芒可能会出口的话,谢承之将盛好的雪梨粥推到宋芒跟前,“趁热喝。”
看着被推到眼前冒着热气的粥,宋芒抿唇点了点头,顺着谢承之的意思没有再说话,只在心里默默想——
对谢承之来说,这可能的确是举手之劳,但对宋芒来说就是一份切实而善意的帮助,如果以后谢承之有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会主动站出来。
司机已经将车停在门口,两人用完餐收拾好后,便直接坐上了备好的车。
宋芒将地址告诉了司机,司机点头应下,之后汽车缓缓启动,车内的挡板一点点升起,隔绝了前后排的空间。
如今已经入秋,气温逐步降低,本就畏寒的宋芒早早穿上了薄毛衣,在宽敞的车内靠窗坐着,安静地看着窗外后退的树影。
好几天没有出过门,宋芒坐在车里,难得地一路清醒着,没有产生昏沉的困意。
宋芒和谢承之同坐后排,但车内位置宽敞,两人中间隔得不近。
在宋芒看着窗外的时候,谢承之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偶尔睁眼,眼角余光总会略过身侧的人,是以在路过一段陡坡时看到还傻乎乎把脸贴在窗边的人时,能够及时伸手将人拉过来。
后颈上突然覆上一只手时,宋芒应激般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被握着脖颈转了个头,身子离开车窗,被挪到了谢承之身侧,座位中间的位置。
宋芒被拉了过来,本身没有坐稳,车内又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颠簸,他猝不及防一阵慌乱,手心撑在离谢承之很近的位置,险些倒在人身上。
这一切不过一刹那,宋芒反应不及,手撑在离谢承之不过咫尺的地方,懵懵地仰脸看向端坐未动的谢承之。
谢承之眼中平静,修长的手指掌着宋芒后颈,待人坐稳后才撤去,安抚地朝人解释:“这一段常有山石,比较颠簸,不要坐得离车窗太近,会磕到。”
方才谢承之的手正好按在宋芒后颈处腺体的位置,宋芒听罢谢承之的解释,知晓方才情急,他不是故意的,于是很快调整好坐姿,垂着头乖乖说了声“谢谢”。
只是腺体被握住时的触感太诡异,宋芒缓了半天,脸颊上晕开的薄红才慢慢褪去。
大概过了一小时,车子缓缓驶进一个颇具年代感的老小区,停在了其中一栋单元楼前。
到了地方,宋芒先下车,看见谢承之也从车内跟着下来后,他跟人道:“谢先生,你不用上去,在这里稍等我一下就好。”
老小区是之前的政府大院改建的,环境不算脏乱,但也很一般,楼栋里也没有安装电梯,谢承之每天出入的都是光鲜亮丽的写字楼与高档别墅,宋芒怕他会对这样的环境不适应。
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宋芒几乎没能劝动过谢承之什么,这次果然也不例外,谢承之还是跟着他一起进了单元楼。
周爷爷的房子在三楼,因为提前知道宋芒会过来,此刻门是敞开着的,有隐隐的饭菜香从里飘出,传到走上楼来的两人鼻尖。
“谢先生,就是这里。”
宋芒领着谢承之进门,把谢承之安置在靠近门口的沙发上后,便熟练地朝厨房那边走去,果不其然看见周爷爷正握着锅铲搅弄着锅里的骨头汤。
“周爷爷!”宋芒弯起唇角朝背对着他忙碌着的老人喊了一声,眉眼都弯出好看的弧度,上前一步往锅里看了一眼,轻声道,“不是告诉你我吃过了吗?怎么还费神煮这么多汤?”
宋芒早上给周爷爷又打过一通电话,跟他说今天会跟一个朋友一起过来,然后特意嘱咐他不用准备饭菜。
看见宋芒,周爷爷放下锅铲,关了火盖上锅盖,慈爱的神色出现在脸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后才抓着宋芒的手腕离开厨房往外走,边走边说:“吃了又怎么,一碗汤总还喝得下的。”
“一段时间没看见,又瘦了,得多喝点骨头汤,多补补。”
“还有我这几天包的饺子,我都给你装好了,都是你爱吃的香菇和包菜馅儿,拿回去冻着,别再三天两头在外面吃,不健康。”
每回看见宋芒,周爷爷总是忍不住絮叨,宋芒乖乖听着,一一都应下。
快要走到客厅时,老人想起什么,问宋芒:“你说的朋友呢?”
宋芒正要回答,这时谢承之已经从沙发上走了过来,周爷爷听到动静,也将目光看了过去。
“周老,您好,我是谢承之。”
“您叫我小谢就行。”
“今天匆忙,未给您准备像样的礼物,带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沙发前的茶几上,不知谢承之何时放上去了一个礼品盒,宋芒刚才上楼时在前面引路,都没有注意谢承之手上还提着东西,也不知谢承之是何时准备的这个。
谢承之年近30,外表高大俊朗,谈吐得体,收敛起周身凛冽的气息后,就是最受长辈们青睐的成熟稳重的可靠形象。
周爷爷看见他,高兴地“哎”了一声应答,看见人还带了礼物,笑着道:“以后人来就好了,不必破费带东西,我老头子不讲这些。”
宋芒带来的人,周爷爷态度热情,他朝面前颇为沉稳的青年问道:“小谢啊,之前没听小芒提起你,你是我们小芒新交的朋友啊?”
自从把五岁的小宋芒从死神手中救过来后,这孩子就额外黏他,他也一直把宋芒带在身边照顾,刚开始的时候,宋芒晚上离不得人,都是他抱着哄着睡觉的。
直到宋芒被领养走,也没有断了联系,就像亲孙子一样。
宋芒交心的朋友不多,也很少带其他人来见他,除了潇潇和小沫,这是第三个。
听见“朋友”两个字,谢承之意味不明地朝宋芒投去一瞥。
宋芒双手合十,抿着唇朝谢承之心虚地眨眨眼,做了一个“拜托”的手势。
谢承之眼中眸光微闪,看着宋芒恳求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挑挑眉,随后朝周爷爷颔首应下了“朋友”这个称呼。
“是的,我是小芒新交的……”
“朋友。”

第15章
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听两人说都已经吃过了早饭,周爷爷便只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熬好的骨头汤,加了满满的枸杞和山药,念叨着年轻人也要注重养生。
看着喝汤的两人,周爷爷眉目慈祥,面带笑容。
“小谢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和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周爷爷面对年轻人时,也总会忍不住聊起这些老生常谈的话题。
谢承之坐在正对茶几的沙发上,长腿微曲交叠在一侧,即使是闲谈时,坐姿也笔直端正。
听见老人问话,他将手中的汤碗放平,侧首回答:“自己做一些小生意。”
坐在谢承之身侧的宋芒听着他的回答,默默咬下山药的一小块,专心喝着汤,没有说话。
“做生意好啊,我还以为你跟我们小芒一样是做演员呢。”
谢承之长相冷峻,跟宋芒坐在一起,两人骨相都很优越,丝毫不比电视机里的大明星长得差,周爷爷还以为谢承之跟宋芒一样,也是在娱乐圈当演员拍戏的。
听谢承之说是自己做生意,他看着谢承之点点头,然后又对着安静坐在一旁的宋芒叹了口气。
“做演员太难熬了,天天昼夜颠倒,身体都要搞垮。”
以宋芒本人拍戏时的工作作息,这话他无从反驳,只能装作与自己无关,安静地捧着碗继续喝汤。
缩着耳朵乖乖喝汤的宋芒成功在周爷爷那里降低了存在感,周爷爷很快将目光转回到谢承之身上,又接着问道:“结婚了没有呀?”
周爷爷话刚出口,谢承之还没回答,宋芒那边先传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声。
“还好吗?”
几乎是宋芒被呛到的同时,谢承之就起身将他手中的碗和汤匙放到了茶几上,然后他的手掌隔着毛衣轻抚在宋芒背上,边帮他顺气边沉声关切地问他。
宋芒咳得眼角泛起了泪花,被人抚过的单薄背脊紧绷着,他听到谢承之俯身在耳边问他的话,边掩唇想要止住呛咳,边摇着头示意没事。
周爷爷起初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后着急地望着宋芒,一脸担忧,等宋芒缓过来不再咳之后,才忍不住道:“是喝急了么?怎么跟小孩子一样,没有人跟你抢,你慢慢喝呀。”
“嗯,没事,就是不小心呛到了。”
宋芒缓过这一阵,眼前递来一杯水,他抬头顺着水杯看向半环住自己的人,说了一声“谢谢”后接过了水杯抿了一口。
谢承之沉凝的目光落在宋芒身上,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看宋芒放下水杯后,他弯下腰,指腹隔着纸巾擦过宋芒眼尾,将上面坠着的几颗水珠擦净之后,谢承之才直起身坐回了宋芒身边。
谢承之方才一系列举动自然熟稔,宋芒也未表现出异样的神色,两人站在一起,无端生出一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氛围。
谢承之给宋芒递水杯时,两人的手有一瞬间的交错,也就是那时,透过玻璃杯的折射,两道素雅的银色落到关切望着那边的周爷爷眼中,把老人看得一愣,足足半晌都站着没有动弹。
“周爷爷?”
彻底从呛咳中缓过来之后,宋芒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该出发去医院了,他走到周爷爷身边,提醒老人时间到了,同时也是借此让周爷爷不要继续刚才的问题……
但宋芒扶住周爷爷手臂跟他说完话,周爷爷却站着没回应他,脸上神色也有些奇怪,于是他略微疑惑地偏头又喊了人一声。
“啊,怎么了?”
回过神来,周爷爷干巴巴地“啊”了一声,见宋芒正看着自己,于是他努力挤出一个如常的笑容,问人刚才说了什么。
宋芒重复了一遍,关心地问周爷爷:“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说话的功夫,周爷爷暗自消化完方才无意看见的那一幕,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拍着宋芒的手背说没事,也如宋芒所愿没有再同谢承之聊起之前被打断的话题。
虽然周爷爷面上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但宋芒有些在意他方才的异样,又追问了几遍,直到周爷爷被问烦了赶他一边去,他才不再继续问了。
准备出发,宋芒目光扫过茶几打算先把碗收拾一下时,才发现原本放在上面的碗不见了,环顾周遭,他脸上显出疑惑的神情——
谢先生怎么也不见了?
“去厨房了。”
周爷爷突然出声提醒宋芒。
方才宋芒心思放在周爷爷这里,没有注意到,谢承之拿着碗朝里面去了。
听见提醒,宋芒扭头朝厨房的方向看去,随即心里一紧,跟周爷爷说了一声后便转身去找谢承之。
老式的狭小厨房里,谢承之脱下了风衣,内侧衬衫的袖口挽起,他低着头微弯下腰,正在淅沥沥的水流声里冲着碗。
看见这一幕,宋芒快走几步站到了谢承之身侧,伸手想要将碗接过来,语气有些惊讶地对人道:“谢先生,你怎么进厨房了?你放下吧,我来收拾就好。”
云顶山庄侍从众多,谢承之这样的身份,恐怕从来都没有在这些琐碎的家务上亲自动过手,宋芒单是看见他出现在厨房里,都觉得有些微的不和谐,更何况是看他亲手洗碗了。
然而宋芒想要接过碗的动作被谢承之手肘轻易地挡住,宋芒一愣,仰头看过去,谢承之线条冷冽的侧脸出现在视线中,同时宋芒听见简短低沉的三个字自对方口中传来——
“别捣乱。”
语气自然熟练,仿佛之前就说过很多遍一般,无端带着一丝亲昵。
宋芒微微瞪大了眼,身子被谢承之揽着往后退了两步,呆呆看着对方又转回去,背对着他继续将剩下的碗冲洗干净。
老式厨房的水龙头有些问题,水流总会朝旁边溅出,不过一会儿,谢承之造价昂贵的衬衫就沾染上了几滴污渍。
宋芒张了张嘴,心底闪过一丝陌生的感觉,看着眼前挺括的背影,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声来。
而宋芒怔愣着站在身后时,背对着他的谢承之面上无甚表情,嘴角却缓缓勾起了细微的弧度。
静谧的厨房,水池里需要清洗的碗盘,以及……身后乖乖站着等他的人。
这一切,仿佛让谢承之回到了很久以前。
某个胖团子白天总是吃不饱,半夜偷偷迈着小短腿来找他,餐馆点菜一般跟他报菜名,要吃这个、要吃那个。
被他板着脸拒绝,胖团子也从不气馁,两截白藕似的手臂抱住他的腿,眨着一双水汪汪的眼,再软软地撒一声娇,喊他“橙子哥哥”,他的一切要求就都能得到满足。
偷吃完,胖团子还要监督他销毁罪证,在洗碗池边上叽叽喳喳地瞎指挥,很烦人。
但是只要被他训上一句:“小姜饼,别捣乱。”
胖团子就会立马乖乖的,安静站在身后等他收拾完厨房,再高高兴兴地被他牵着回去老实睡觉。
如果胖团子吃得心情很好,分别之前,他还能得到胖团子的一个响亮的“啾!”
将水池里的最后一个碗洗净放进消毒柜里后,谢承之不紧不慢地用软布擦干手,转身看宋芒果然还在乖乖等他时,他嘴角的弧度更明显起来。
“好了,准备带周老去医院了。”
谢承之声音沉缓,语气不疾不徐,放下衬衫袖口将风衣重新穿好后,便上前一步将宋芒垂落在身侧的左手牵进掌中,带着人走出了狭窄的厨房。
宋芒冰冷的手被人牵住,逐渐被温热的掌心染上暖意。
看着前方步履沉稳的背影,宋芒手指蜷了蜷,细密的长睫软软垂下,最后跟着人一起走了出去,被握住的手也没有挣扎。
快要到客厅时,宋芒的手被人轻轻放开。
周爷爷看到他们出来,笑眯眯地跟谢承之说了两句话,然后老人就很自然地将手臂递给了谢承之,两人转身出门,谢承之扶着周爷爷走出两步,察觉宋芒没有跟上,又回头看向宋芒。
宋芒跟他对上眼神,激灵着回过神来,抿唇垂下了视线,上前两步跟在了他身后。
医院的位置离这边不远,大概十多分钟后,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
宋芒提前预约过,到达医院之后他们带着周爷爷直接上了五楼,来到了周爷爷主治医生的诊室。
复查的流程宋芒和周爷爷都已经很熟悉,主治医生开好了检查单,带周爷爷去旁边的科室做完检查后,他们在候诊区坐下等待结果,宋芒去帮周爷爷到药房拿下一个疗程的药。
谢承之本想让宋芒陪着周爷爷,自己去拿药,但周爷爷说宋芒跑惯了,熟悉一些,把谢承之留在了这边陪自己。
谢承之身形高大,坐姿端正,垂眸坐在周爷爷身边,挺拔的脊背刀锋一般,周身气质沉峻,看着沉稳,同时不太好接近。
周爷爷不动声色地看向身侧的人,目光扫过他手上明晃晃戴着的、跟宋芒指间同款的戒指,在心里笑自家那个家伙呆得很。
想瞒着他老头子,也不记得把戒指收收。
苍老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周爷爷缓缓叹出一口气,喊了一声“小谢”。
待身侧的青年看过来后,他没有避讳青年的目光,在人的注视下又朝人手上的戒指定定看了一会儿,而后轻轻拍了拍那只戴着戒指的手,同时兀自朝人开口说起一段往事:
“我得肾衰这个病的时候,刚从福利院退休,没把这个事告诉任何人,就想过一天是一天,一大把年纪了,也活够了,就懒得费钱费力地去治。”
“可小芒这孩子孝顺,一有空了就带东西来看我,正巧撞见我发病,又看到了体检的单子,就没瞒住他。”
“他当年刚上大学,才……十六七岁吧,就跟我吵架,硬是拉着我去医院,跑遍了京市还有周围大大小小的医院,医生都说这病没得根治,只能透析延长寿命,要么就是换肾。”
“无论哪一种,都是花大价钱去遭罪,还不能根治,我说不治,不值当花这个钱,也没有钱。”
“小芒就说他有钱,说可以找他养父先垫付,之后再还给他,钱不是问题,就逼着我治,一到要透析的日子了,他就准点过来逮我,一次也不落下。”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有大半年吧,我的情况却没有多少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钱流水一样地花出去,没听到个响,我就坚决不治了。”
“小芒又跟我吵了起来,这次吵得凶,也是气急了,我才终于从小芒口里知道,宋家那时候已经把他赶出了家门,上大学之后宋家就没管过小芒,小芒上学的钱宋家都没给,更别提给我治病的钱了。”
说到这里,周爷爷眼眶已经隐隐泛红,拿手抹了一把,摆摆手推下了谢承之递来的纸巾,缓了缓后继续说道:
“我治病的钱,原来都是小芒一边上课一边各个片场到处拍戏,一点一点,起早贪黑,拼了命挣来给我的。他才刚拍戏,也没有人帮衬,每天就是到处跑,什么戏都接,从早拍到晚,累得不吃饭不睡觉也要爬起来挣钱。”
“我被蒙在鼓里,不知道孩子为了给我凑治病的钱吃了这么多苦,还一门心思说不治,伤透了孩子的心,知道真相后,我恨不得刮自己几个耳刮子,之后再也没提过不治的话。”
那时候周爷爷清楚地意识到,宋芒原来这样怕他走。
毕竟,宋芒还是个需要陪伴的孩子,而现在,能充当长辈的角色再陪宋芒多走一段的人,竟然只剩下他这个糟老头子了。
从那时候开始,周爷爷重新开始锻炼身体,每天又恢复笑嘻嘻的模样,再也不说丧气话,小芒带他去医院他也都很爽快,积极配合治疗。
他还舔着脸回了趟福利院,申请了一笔微薄的补助,同时东奔西跑了好几个政府部门,给自己尽量争取来了一些医药费的减免,让宋芒身上的担子压得不那么重。
积极治疗之后,他的病情也开始有了很大的起色,同时肾源那边也有了进展,宋芒高兴地拉着他说很快就可以做移植手术,就不用一直透析了。
说完,宋芒怕他又说移植太贵了不治之类的话,警惕地盯着他,不过周爷爷这次没有说其他的,只是跟宋芒一样高兴,笑着说这很好。
肾脏移植比透析效果要更好,为了多陪宋芒几年,他也再积极不过地配合着医生的治疗方案。
当然,肾源的事情中途也有一些意外的波折,但好在最后是确定了下来,术前准备,各种检查和移植准备,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直到一年前,手术顺利完成,他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跟着落下大半。
宋芒的状态也肉眼可见地变好,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
移植手术很成功,不出意外,预后控制得好的话,他又还能拖着这副身子骨多陪宋芒好几年。
将这事挑拣着跟谢承之说完,周爷爷略显沧桑的眼神看向谢承之,拍了拍他的手接着道:
“我说这些不为别的,只是小芒这孩子太懂事,也太苦了,亲生父母不知去向,养父母又不闻不问,到头来,他就只能拼了命地守着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的老头子。”
“可我一大把年纪了,总是要走的,只是实在不放心小芒,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能找到下一个能够支撑他走下去、能陪他更久的人。”
“小芒这孩子,你对他一分的好,他会回报十分不止,这样好的孩子,我希望有人珍惜他。”
“他不会辜负任何人的心意。”
说到最后,周爷爷语带哽咽,眼睛里含着沉重的水光,定定看着对面这个外表沉稳可靠的年轻人。
谢承之始终沉默地听着周爷爷的话,听着这些在阿曼搜集的资料中无法看到的诸多细节,听着周爷爷用沉重的语调向他透露出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宋芒所经受过的苦难中的冰山一角。
喉咙里仿佛被塞进了一个沉重的铁片,谢承之一向沉着的嗓音显得滞涩,开口时含着艰涩的铁锈一般,语调异常凝滞,但他还是很肯定地对上老人炽热的视线,承诺般道:
“会的。”
“会有人珍惜他,也不让他被任何人辜负。”
“我保证。”
“好……”
“好。”
听见谢承之的话,周爷爷点点头,重复着说了两遍好。
不久后,宋芒拿完药回来,两人端坐着,都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异样。
“33号……咦,已经到我们后面的号了?检查结果你们拿好了么?”
宋芒看向候诊室前方的叫号屏幕,周爷爷的检查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他瞄了瞄正襟危坐着手中空空的两人,歪着头疑惑地出声问了一句。
谢承之这时从椅子上起身,他走到宋芒身边,伸手接过宋芒手里拎着的袋子,道:“你陪周爷爷在这儿休息一下,我现在去拿。”
宋芒不疑有他,点点头。
然而,谢承之说完之后没有立即离开,他一手拎着装药的袋子,另一只手覆在宋芒手背上,拢了拢宋芒常年冰凉的手指,半晌没有动作。
良久之后,宋芒才依稀听见一声低低的“太凉了。”
一双微弯的桃花眼眨了眨,宋芒余光里注意着周爷爷那边的动静,看人没有看过来,才有些心悸地小小推了谢承之一把:“谢先生,我的手是这样的。”
小声解释完,宋芒催他过去,“你快去拿检查结果吧,我陪周爷爷在这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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