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诺恩愣了一下,这放在猛兽的族群里确实是这样的,为了壮大族群,族中的长者都会无私地教导幼崽,使其快速成长,成为族中捕杀猎物的助力。
只是,只是那是猛兽壮大族群的本能,放在虫族谁会有闲心和耐心,费力去做这样没有任何利益的事?
自那天过后,战舰上的军雌们对厉扶青的态度变了不少,灼热、好奇的视线中加上了敬佩崇拜,或许是知道这位雄虫阁下的脾气没有那么不好,他们从悄悄的偷看改成了明目张胆地看,偶尔对上厉扶青的视线会不好意思地抿唇,但是视线是不肯移开的。
这可是雄虫阁下哎,虫族的雄虫阁下有多么的少?整个虫族有三分之二的雌虫亚雌一生都没机会再现实中真正地见一次雄虫阁下。
眼下他们有机会见到雄虫阁下,而且还是这种强大俊美,脾气也不是很差的雄虫阁下,不赶紧大饱眼福以后可没这机会了。
对于走到哪都有视线追随的这件事,厉扶青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甚至能很好地忽略这些视线。
偶尔也会有军雌上前和厉扶青打招呼,不过也仅限于打招呼了,像是那天在训练场大声呼喊雄虫阁下帅气的行为没有再出现过。
离开训练场的军雌们在面对雄虫阁下时,总是格外的腼腆和不知所措。
他们试图接近厉扶青,试图多和他搭几句话,但往往一句问好后就紧张得忘记接下来要说什么,最后只能匆匆以一句抱歉为结束语就僵硬着身子离开。
往往这种时候没什么表情的厉扶青就会垂着眸思索,自己是不是长得越来越吓虫了?
战舰在瀚海的宇宙行驶了五天,离边缘星越近,就越能发现边缘星意味着什么,仔细观看的话会发现,连来往的星舰都要许久才能看见那么伶仃的一艘。
“再有两个小时就到K20星,我们会在那里休整一番再前往星渊。”
诺恩向厉扶青说着接下来的行程。
喝着营养液的厉扶青点头表示知道了。
“阁下。”
卡德突然加快脚步走了过来,神情有些许肃穆:“K20星处出现星兽潮,我们是停在这里等星兽潮过后再启程,还是继续行驶?”
按照军雌的习惯他们肯定是继续行驶,虫族的虫就没有避战这一习惯,但眼下他们战舰上有雄虫阁下,虽然他不像其他雄虫阁下那般战斗力低,但是他仍旧是雄虫阁下,遇到任何事首要考虑的就是他的安危和意向。
厉扶青喝营养液的动作一顿:“全速前进,以最快的速度抵达K20星。”
话落他将喝完的玻璃管放在一旁,语气和行为一如往常的平静。
但诺恩却莫名觉得他的这句话并没有表面听起来这般平静。
在发现星兽潮那一刻起,以K20为起点的数十个边缘星就进入了战时状态。肃穆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星球上空,不过他们并不是星兽潮的第一道防线,在他们的更前面有数颗清理出来当做缓冲区的星球,那上面驻守着虫族的军队,他们才是面对星兽潮的第一道防线。
这次突如其来的星兽潮的规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要大,兽族连带着虫族这一带几乎都在这次星兽潮的范围中,密密麻麻的星兽在宇宙中覆盖出一片纯黑的移动天幕。
虫族森然冰冷的战舰拦在了这片天幕前。
“轰!轰!轰!”
不计其数的火力朝着星兽潮覆盖而去,耀眼的光芒将这片星域照得炫白,光影暗下去后只留下数百星兽的尸体漂浮在宇宙中,这片黑色的‘天幕看上去几乎没有任何损伤。
一轮火力覆盖后,冲在最前的星兽虽没死,但身上的鳞片多有损伤,蹲在战舰上的军雌见此张开了背后狰狞的骨翼,在同一时间向着星兽扑去,在穿过那些挥舞着的触手落在星兽背上的过程中,有不少军雌或被触手拍飞或被触手洞穿。
平均两到三个军雌一同落在一头星兽背上,他们用小臂上带有锯齿的骨刃快速利落地切割开星兽受损的鳞片,露出下面黑色蠕动的眼睛,将手上拳头大小的东西摁进眼睛里后就在瞬间暴退。
那拳头大小的东西被摁进星兽背上的眼睛后,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快速朝着星兽的体内爬去,然后轰然炸开。
有的星兽直接被炸死,有的星兽皮厚暂时没被炸死,但受伤严重的它们也抗不过虫族接下来的又一轮火力覆盖。
如此一番下来,才将星兽潮冲在最前面的第一层星兽杀死,而眼前的星兽潮整体看上去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虫族的军队还能勉强应对,将战线阻拦在缓冲地带,而隔壁兽族的战线已经被迫退至边缘星。
他们的战舰和火力与虫族的差不多,就算稍微比虫族先进一点,那差别也不是很大。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单兵作战力又远没有军雌那般强大,就算想效仿虫族的从内部爆破炸死星兽的办法,也往往在还没有靠近星兽时就被触手洞穿死亡。
于是他们只能一味地用火力覆盖,但偏偏星兽的防御力极强不说,很多炮火还很难对它们起到作用。
无数兽人的尸体和破碎的战舰飘浮在宇宙中。
“兰特,我命令你现在马上立刻脱离战场回来。”
兽族战舰里的指挥室里,上半身裹着绷带的兰特看向虚拟视频里的兽人:“抱歉父亲,这次我无法遵循您的命令。”
视频里的男人嘴唇颤了颤:“你要知道菲比安家族这一代只有你一个继承者。”
“父亲,我很抱歉,但身为长官,我无法抛下我的士兵和身后的子民从战场上逃脱。”
“做得好,我菲比安家族的继承人就该有这样的血性。”一个更为苍老的声音传来。
兰特看向他:“爷爷。”
戈德曼看向他,那双苍老的碧绿色的眼眸里的情绪很是复杂:“按理说星渊这一地带危险性一向不大,是每年出没的星兽数量是最少的一处,这才让你去那镀一层金,好为以后铺路。没想到会遇上这突如其来的星兽潮,这或许也是命吧!”
“兰特,去做你想做的吧。”戈德曼说这话是,语气也没忍住颤了下。
“是的,爷爷。”兰特敬了个军礼,军靴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宇宙中漂浮着无数兽人的尸体,虫族这边,漂浮着星兽巨大尸体的星域中也渐渐地出现了军雌的尸体赫残破的战舰碎片。
浓郁的血腥味快速覆盖这一片星域,虫族的主战舰始终没有退出缓冲地带。
主战舰外表出现歪斜凹陷,能源系统被破坏,蹲在报废战舰上的费比安很是狼狈,全身是血,骨翼被洞穿,腰上有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在他的周围漂浮着无数军雌的尸体。
他是第二军团的中将,之所以来到这里是为了协助第三军团队探查那股奇怪的波频,并随便对这处星渊进行清扫。
谁叫他正巧从首都星出发赶上了这么一趟,探查完后第三军团撤离,他因为某些原因暂时停留留下来,谁知道又赶上了这么一波。
这运气不得不说该死的好。
星兽尖利的啸声犹如浪潮,扑打的虫头晕脑胀。
费比安扭曲着脸侧头吐了口血沫,眼神至始自终一直死盯着眼前看上去终于少了些许的星兽潮,骨翼上被洞穿的血洞快速愈合着,但是…来不及了。
来不及以最好的姿态多杀上两头星兽了,他遗憾着扛起了从战舰上拆卸下来的粒子炮站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陆陆续续地有不少军雌从残破的战舰上站起身,狰狞的骨翼从他们身后展开,在星兽涌上来的瞬间,他们也同样以凶悍的姿态扑了出去,自始至终对着星兽露出獠牙。
硝烟和浓郁的血腥让嗅觉都开始变得麻木, 一同麻木的或许还有痛觉。
炮火声渐弱,只剩星兽的尖啸和雌虫的喊杀声在耳边回荡。
蹲在星兽尸体上的费比安利落地斩断了洞穿腹部的触手,然后伸手握住断口, 手臂上青筋暴起,咬着牙低吼着将触手拔了出来, 疼痛让他直接痉挛着, 长满尖牙的触手拔出来时硬生生扯下了一大块血肉。
止不住的血从腹部的血洞里涌出,费比安顺手将衣服一撕, 粗暴地将腹部绷紧, 嗓音嘶哑地扭头吼了一嗓子:“第三军团的支援到哪了?”
被扯断了腿正咬着牙, 满额青筋暴起地用布条缠紧止血的副官吼了句:“到K03星了!”
“赶过来还要多久?”
“半小时!”
半小时。
费比安整张脸血淋淋的, 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肉。若仔细看能看出他左半张脸上血肉都被撕扯掉了,只剩血肉模糊的骨头连带着左眼球。
他翻身扑杀向袭来的星兽,尚还完好的右眼沁满了血色,匆匆扫了眼战场上不足百名的军雌,一口牙都快要咬碎了:“怎么这么慢!”
怎么会这么慢。
他低头在星兽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脸, 黑色的虫纹在蔓延至右侧脸颊后戛然而止,怎么也不肯再向前一步。
虫族的史书上有过记载,当雌虫亚雌的虫纹蔓延至全身后,他们会完全虫化,成为身形庞大, 任何热武器都无法杀死的虫兽。
它们会是为杀戮而诞生的完美存在,足以带来任何一场威力不亚于星兽潮的灾害。
只是在虫族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一位雌虫和亚雌能成功虫化, 他们最多半虫化,黑色的虫纹在蔓延至最后一步时就停滞在原地至死也不肯再往前蔓延一步。
用手扯落星兽身上的鳞片, 小臂上的骨刃狠狠地插进星兽的眼睛里,接着腿部用力翻身一跃, 从星兽背上硬生生地滑至下腹,在星兽震得虫头晕耳鸣的尖厉嘶鸣声中,落下一道几乎将它半边身子剖开的伤口。
费比安吐掉嘴里溅进去的星兽血,双手沿着这道伤口用力撕开,整个虫几乎都站了进去,然后抓住星兽露出来的一角心脏狠狠一扯,血肉撕裂的触觉从指尖传至神经。
不顾从背部洞穿至前腹的触手,费比安咧嘴笑得狰狞,他这次大概是不能回去了,不过没关系。
回不去也没关系。
他仅剩的右眼里溢满狠戾,在得知那个真相的那天起他就没想活着,死在抵挡星兽潮的战场上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了。
手上力道渐失,他直接凑上前张开嘴撕咬起了星兽的心脏,然而下一秒眼前的星兽轰然碎成了数块,嘴里还叼着一大块血肉的费比安呆愣了一下,不合时宜地想,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一口下去星兽碎成无数块?
炮火的轰鸣声重又响起,诺恩踩着星兽的尸体落到费比安身旁,一把薅住他的后领将他甩到后方。
落在战舰上的费比安闷咳了两声后才回过神来,得救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升起,就先看到了站在战舰上的厉扶青。
他整个虫都快要疯了,完好的右半边脸整个扭曲到了极点,声嘶力竭地冲着卡德他们就是一阵吼:“你们疯了吗?!竟然带着雄虫过来,你们是想他死吗?!几艘小战舰能起什么用,你们……”
守在厉扶青身旁的卡德被吼得缩了缩头,只是他们也没办法,察觉到这次星兽潮规模异常庞大时他们就打了退堂鼓,他们自身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战舰上还有一位雄虫阁下。
只是战舰的速度刚缓下来,雄虫阁下庞大的精神力就接手了整支战舰群,不容他们反抗地全速赶了过来。
厉扶青并没有理会费比安的吼骂,目光在宇宙中漂浮着的军雌尸体和战舰残骸上扫过后,看向了汹涌的星兽潮。
这些星兽普遍比虫族的主战舰还要高,成群涌来时像是一堵会移动的黑色城墙。
他沉静的目光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水,浓郁的血腥味将海底沉水的恶兽激醒,血液开始快速在血管里涌动,心脏快速跳动着,“砰砰砰”的声响鼓噪着耳膜出现一种名为兴奋的情绪,名为暴虐的情绪浮上了海面,在瞬息之间击碎了表面的沉静。
透明的长刀出现在手里,充满煞气的刀身轻声嗡鸣,鼓噪着与主人同样的兴奋,他们都在渴望着鲜血,他们都在渴望着杀戮。
费比安目光落向那把奇怪的正在轻颤的刀上,竟莫名地在那一瞬间感到了毛骨悚然。
厉扶青腿部微弯,在卡德的惊呼声响起的瞬间,他已经纵身跃进了星兽朝里,半蹲在一头星兽的背上。
下一刻,鲜红的血奔涌而出,城墙一样高的星兽裂成了两半。
卡德他们刚要冲上前的脚步一顿,随即就对上了厉扶青侧头看过来的视线,腥红的血溅在那张苍白的面容上,发丝掠过的眼帘下,金色的眼眸中蕴含着浓郁倒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气与掩饰不住的暴戾。
卡德他们霎时间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瞬间全部倒竖,心惊肉跳得迈不动脚。
厉扶青收回了视线,眼帘轻垂,目光落在手上腥红的血上,突地开口:“别过来。”
话落,无形的精神力在一瞬间蔓延,以卡德他们的战舰为起点形成了一堵透明的高墙,阻拦得星兽潮寸步不得近的同时,场内还残存着一口气的军雌也纷纷被精神力卷起扔回了透明的高墙里。
莫名觉得这一幕有点熟悉的卡德他们拧了拧眉,然后突然想起这一幕不是和天网上流传最广的那个虚拟战崩塌视频里的一模一样吗?
他们心里当即一惊。
“不用担心,这与上次不一样。”
还没等卡德他们做出和那些军校生一样的砸‘墙’举动,像是知道他们想什么的厉扶青突然背对着他们开了口。
话落的同时磅礴的精神力自高处轰然拍下,成片的星兽在瞬间被碾压成肉泥。
张嘴要说什么的卡德等虫目睹这一幕后眼眸颤了颤,张着的嘴逐渐轻颤着闭上,连一旁的费比安都骇得瞪大了唯一的一只眼睛。
无数血肉漂浮在黯淡的宇宙中,身处其中的厉扶青抬眸看向前方,将手上的血往衣服上擦了擦,下一秒提升速度朝着星兽潮悍然对撞了过去,有点低哑的嗓音远远飘来:“这是我的猎场。”
“所以…不要闯进来。”
既然害怕就不要闯进来,不然会被误伤的。
兽族的星域,铺天盖地的星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几乎在同一时间调头,疯狂地朝着虫族的星域涌去,甚至用上了迁跃能力。
已经做好赴死准备的兰特见此顿时陷入了迷惑,这是星兽第一次在入侵的中途退走,以往就算死至最后一头,星兽都不会有半分退走的举动,像是一群疯狂的只知道杀戮吞噬能源的疯兽。
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导致星兽在同一时间全部退走。
莫非是虫族找到对付星兽的办法了?
兰特捂住疼痛不已的伤口,沉鸣了两秒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让兽人追踪这些星兽的踪迹,然后驾驶小型战舰追了上去。
他一定要弄明白这些星兽为什么全部退走,又为什么疯狂地朝着虫族的地盘跑去。
所幸这本就是兽族和虫族边境的交界处,没过多久兰特就来到了虫族星域的边缘,一眼就看到了那道冲杀在星兽潮里的身影。
刹那间,一股陌生的电流从尾椎直冲向大脑,搅得兰特大脑一片混乱,头皮一阵战栗,无数次张口间他声带好像失去了控制,无论怎么努力都发不出任何声音。
明明星兽仍旧在嘶鸣着,他却觉得这片星域陡然安静了下来,听不见任何声音。
血色倒映在他微颤的眼眸中,嘴唇无意识张着,他垂眸看了眼颤抖的手,只觉这一刻的自己,骨骼,血液,灵魂都在颤抖着。
晦暗的宇宙中,那道单薄的身影像是举起屠刀的神明,一头接一头堪称庞然大物的星兽在他的刀下倒下。
星兽,整个宇宙中最凶残的存在,不知道毁灭过多少个小种族,而如今它却在被屠杀着。
是的,屠杀,只有这两个字才能形容眼前的一幕。
眼前的一切像是无声的哑剧,说不出的震撼和荒谬。
第三军团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了,密密麻麻的军舰停在一方,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这一幕。
当厉扶青停下来时,星兽已经少了三分之一,有点累的他站在星兽的尸体上,发丝凌乱地垂落在眼前,他用精神力撩了下发丝,侧头望向了一旁的第三军团。
对上他视线的第三军团总指挥眉头一皱,随即急得手指互相搓了搓,这阿提卡斯阁下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同样停下来的诺恩像只大猫一样蹲在不远处星兽的尸体上,他几乎是在瞬间就意会到了厉扶青的意思,在厉扶青开口前抢先一步扭头喊道:“暴缩雷。”
厉扶青诧异地看了眼诺恩,也是在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没将诺恩一同给扔出狩猎场,他不自觉地拧了下眉,是因为自己习惯了他的气息了吗?
远处的第三军团总指挥闻言,立马就想到了当初海特军校招生试,阿提卡斯阁下参加的那一场指挥赛。
他看了眼厉扶青,见他没反对,当即抬了下手,下一秒数万艘战舰内的暴缩雷纷纷被扔了出来。
这些暴缩雷在扔出来的瞬间就被精神力牵引着围绕星兽潮排列成一个很奇怪的阵型。
厉扶青再度抬眸看来,不是他不说话,而是他在发泄一通压抑已久的杀戮后,现在有点累。
第三军团指挥官下意识看向诺恩的方向。
诺恩犹豫了会,还是道:“申请火力覆盖,目标…星兽潮。”
上万艘战舰在同一时刻对远处的星兽进行了火力覆盖。
厉扶青有点意外,目标原本该是他,不过他只当诺恩会错了意,当即也没说什么,精神力快速缠上了向着远处覆盖而去的火力。
这些火力对星兽的杀伤力,并不如那个身影。
不远处的兰特几乎是在瞬间就判断出了这点,除去自身战力外,虫族在武器这方面差他们些许,他甚至能预测出这些火力对星兽造成的……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贴着耳朵炸响一般,兰特只感觉世界嗡的一声后再听不见其他声音,爆炸的余浪几乎将兽族的战舰掀飞了出去,天旋地转之中撞倒在地上的兰特耳膜一阵剧痛,伸手一模湿润润的,再一看手上满目的鲜红。
趴在地上的他握紧了手,抬眸死死地看向舰窗外那几乎点燃了整个宇宙的白光,在目睹星兽那庞大的身形也一同在白光中湮灭,他心中的震撼无法言说。
猛然间在那耀眼到极致的白光中他对上了一双金色眼眸。
兰特碧绿色的瞳孔紧缩成线,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像是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一般,直到那双金眸移开的数分钟后,憋气到爆炸的兰特才猛然喘了口气。
他从地上站起来,下意识扶着因为窒息而疼到炸裂的胸口,回想起那眼眸里惊天的杀气,心里惊骇到了极点,直觉在疯狂地呐喊着。
远离他!
逃离这里!
兰特艰难地抵抗着逃跑的本能,强撑着眼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兽人生来直觉就格外的敏感强烈,而兰特是这之中直觉最为敏感准确的,而眼下他的直觉在疯狂嘶吼着让他不要去看,不要去看,但是他却控制不住。
这一幕是在兽族无数浩瀚的神话史诗中都不曾出现的一幕,若是因为恐惧懦弱错过了这一幕,他想事后他会后悔死的。
沾染杀气的精神力肆意地交织在这片星域,这些精神力对虫族温和,对其他种族可不温和。
兰特只觉得脑袋快要炸裂,心脏疼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罢工,但是他仍旧不肯挪开视线,哪怕殷红的血从眼角滚落。
厉扶青回到战舰后破天荒地没有第一时间去洗漱,而是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匆匆洗漱了番的诺恩敲了敲门,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来,随即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一身血污的厉扶青。
凌乱的发丝被血污黏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眼皮低低垂着,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诺恩眉头一皱,走上前放缓了声音:“心情不好?”
要知道阿提卡斯可是很爱干净的,每次战斗结束后的第一时就是洗澡,现在却还一身血污地站在着,一看就不对劲。
厉扶青侧头看向他,眼里的情绪比往日的平静多了丝什么。
想起卡德他们最开始的眼神,和刚刚自己回来时一路分开避让的身影,他动了动嘴:“他们…在怕我。”
因为太累,他的嗓音有点低哑。
厉扶青低头看向这双沾满血污的手,像是看到了自己曾在沧澜大陆那双同样沾满血腥的手。
他以往并不在乎这些的,无论是恐惧、害怕、还是厌恶,他都不在乎。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了,莫名地就有点在乎起来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而不高兴啊。
“那并不是怕。”诺恩说着拉过厉扶青的手,不知道从哪拿了张湿巾的他,低着头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厉扶青手上的血污,斟酌了一番后道:“或许在一开始他们有因你太过强大的实力而有一瞬的恐惧,但那并不能归类到害怕。那只是生物的一瞬本能而已,你没发现吗?在那一瞬的恐惧后,他们眼里更多的是震撼和敬佩。”
厉扶青拧眉:“真的?”
他倒是没注意这点。
“真的。不会有虫会因同伴的手上沾满了敌方的血而感到厌恶和害怕,这点我可以保证。”
闻言,厉扶青心里那点陌生的情绪散去,随即就对身上的血有点不能忍耐了,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看了眼诺恩的手,微微蹙眉:“你的手脏了。”
确定他没有不高兴了,诺恩看了眼自己的手,笑道:“阁下,这并不脏,这可是一种荣耀。不知道现在军舰上有多少军雌在悄悄地期盼渴望着沾一点你身上的这些彰示着勋章的血。”
厉扶青不理解他们的这种想法,想了会后伸手握住了诺恩的手,对上诺恩错愕的视线,平静地道:“觉得是荣耀的话,可以多沾一点,不用悄悄期盼。”
温热的触感从相接触的地方传来,心脏像是漏掉了一拍的诺恩指尖微蜷,下意识喊了声:“阁下。”
“嗯?”
诺恩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战场上的阿提卡斯危险且压迫感很强,仅仅是看着就让虫头皮战栗,但战场下的阿提卡斯又太过软乎:“阁下,你这样下去,会让虫族的雌虫和亚雌疯掉的。”
至少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有点不太正常了。
兰特在震撼过后将这事全程转述给了他的爷爷戈德曼。
听完他的转述后戈德曼沉默了许久。
爷俩互相对着沉默,最后想起了什么的兰特率先开口,他压下心里久未散去的震撼:“爷爷,还有一事有点奇怪,那些星兽为什么会疯狂地涌向虫族的星域?”
“虫族是不是掌握了什么能吸引或者控制星兽的办法?”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何会帮我们?”
要知道,要不是星兽突然全部调头离开的话,他或许就已经死在那了。
不过若是虫族真的掌握了控制星兽的办法也是一件不小的麻烦。
兰特拧眉:“或者说他们对那个办法掌握得还不熟悉,出了差错,才帮了我们的忙?”
戈德曼:“不是。并不是虫族掌握了控制星兽的办法。”
“那是什么?”
戈德曼苍老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的孙子,许久后才道:“我在小时后曾听你太祖爷爷说起过虫族的一些事。”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停顿了好一会。
兰特并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着老爷子为自己讲那些不曾出现在史书上的辛秘。
过了好一会戈德曼才又道:“你知道虫族…最初是从哪走出来的吗?”
兰特皱眉:“索塌米非星?”
这是以虫族最初首领的名字命名的星球,书上记载着它是虫族的起源星。
戈德曼摇头,表情一时有点复杂,兰特从来没在老爷子的脸上看到过这么复杂的表情。
他放轻声音,像是怕吓到自己的孙子一样:“星渊。”
“他们最初是从星渊走出来的。”
“???!”
兰特瞳孔一缩, 下意识提高嗓音,反应过来后又连忙压下:“星渊?!虫族是从星渊走出来的?”
“别大惊小怪,小兰特。”
虽然是这么说, 但戈德曼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的惊讶不比兰特少, 甚至还没兰特表现得稳重。
戈德曼:“你知道星渊一共走出多少物种吗?”
兰特努力地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星兽, 虫族。”
这里的‘虫族’不是指现在的虫族,这里的‘虫族’指的是两千多年前, 在星兽还未自星渊诞生时, 给这片宇宙带来巨大灾害的如同把虫子放大了数百倍的生物, 人们都称它们为‘虫族’。
戈德曼起身拿下书柜顶端的盒子, 从盒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有点陈旧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只兰特曾在史书上看到过的生物,只是他所看到的那只没有这一只巨大狰狞。
照片上的是一只巨大的‘虫族’,狰狞的姿态栩栩如生,身形巨大,仅一双猩红的竖瞳就有小型悬浮车大小, 骨节一样的节肢延伸着,锋锐的前肢泛着寒光,如同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
它们有着极其强大的胃,能轻易消化一切金属矿石,本能地追寻着所有带有能源的东西, 现如今所有荒废的,任何生命都无法生存的废星就是它们所造成。
“这是一只王虫。”戈德曼说着指向了照片上的某一处:“你看它的竖瞳, 仔细看,中心处那红到发黑的纹路, 是不是和虫族雌虫脸上的纹路有那么些许想象?”
闻言兰特凑近了虚拟屏幕仔细地看,那架势就差把自己整个都塞进虚拟屏幕里了。
过了会后他抿了下唇:“确实有点像。”
戈德曼看向那双猩红竖瞳中心的那暗红色纹路, 因为王虫的眼睛足够大,所以这纹路也很容易看到:“你知道虫族为什么会叫虫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