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收到的回答全都是“没有”,邻居们摇着头,都说那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只是太可怜了,姑姑走了,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
一个……也没有……
曲明砚的心情微微重了些,他继续向前走着,一步步往小巷深处找,然后……
在巷子最里面,一个堆满了杂物的最不起眼的小过道里,发现了少年。
洛小池的脸颊红红的,像是已经晕了过去,双目紧闭,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被脏水浸得满是泥污。
他就那么蜷在那儿,一半的身子还露在雨里,就这样,从下午,一直被淋到现在。
曲明砚丢了伞,几步向前,清瘦的身子揽进怀里时,冰得冻手。
浮动的心绪无端晃了晃,也不顾自己淋了雨,曲明砚想抱他走,但刚迈一步,就听到“嗷呜……汪!”
“汪汪!”
稍稍停步,曲明砚回眸,借着隔壁房子透出的微弱灯光,看清那是一只……小金毛?
看上去是被遗弃了,只有巴掌大小,脏兮兮的蜷在纸箱里,下雨了也没人管。
……等等!
那是洛小池刚才,侧身护着的位置吗?
自己都没处可去了,还想着给一只狗挡雨?
曲明砚觉得荒唐!他抱着洛小池离开,搁在后座上,车内暖气开足,为少年系好安全带。
却又不知怎么的,车子启动之前,他再次冒着雨下车,将那只狗连带着箱子一起搬了上来。
渗水的纸箱染脏了豪车干净的底座,洛小池也是。
但曲明砚都在默许。
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开车往医院走去。
洛小池一直昏迷着,到达中心医院,曲明砚帮他换好衣服,要输液扎针的时候才微微动了动。
他的身上已经回暖,但意识刚清醒的一瞬间,还是受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可此时,温暖的大掌护在腰间,有怀抱供他靠着,一瞬间,洛小池睫羽轻颤,还没来得及睁眼,便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明砚……”
声音低低的,几乎带着哭腔,修长的指节攥住曲明砚的衣领,将他身上高定的衬衫拽出缕缕褶皱。
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洛小池又叫了一声:“明砚……”
医生扎疼了他的手,微红的眼尾渗出泪,直到这时,他才听到曲明砚一声闷闷的“嗯”。
于是身体蜷起,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医生说,病人身体没什么大碍,只是发情期淋雨引发的重感冒,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作息不规律,身体本就虚弱,所以看起来吓人,输两次液就能好。
“只是……”医生又道:“发情期的血仆本就脆弱,一上午给自己打四针抑制剂,再淋一下午加一晚上的雨,好好的人也能给折腾废了。”
“你这个吸血鬼主人怎么当的?以后尽量多关心他一些!”
曲明砚眸色深深,低头给医生认了错,虽然态度看起来并不甘愿,但到底是个外人,医生也不好说什么。
又输了一会儿液,洛小池抓着他的手睡着了。
望着少年干净的眉眼,曲明砚忽然就想起之前雨夜打雷,他陪洛小池睡觉那一次。
少年的睡姿并不安稳,一会儿拽拽被子,一会儿又蹭蹭他的胳膊,要不是他那夜怕惊雷没怎么睡着,那什么……都差点让洛小池给咬………
如今病了,倒是乖的很。
指腹轻轻摩挲少年的手,软软的,有些凉。
但渐渐的,曲明砚落下了眸,牵着洛小池,他绷了一夜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呼吸均匀。
又过了一会儿,洛小池彻底睡熟了,医生过来说要抽些血去化验。
曲明砚动了动地方,想松开手,却发现,即便这样睡着,少年也将他的手攥的很紧,救命稻草似的,让人哭笑不得。
曲明砚鲜少有这样明确感觉到自己被需要的时候,眸光动了动,片刻后,拿起床头柜上一个暖手的水袋,替代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还好,洛小池没发现。
一次抽血很快结束,曲明砚跟着搭了把手,正琢磨着今晚该睡哪里,手机便响起了一条消息。
医生朋友,陈有川。
陈有川:【明砚,我正好来化验科拿单子,看到了你血仆血液的化验结果。】
陈有川:【他的血液里含有大量被注射药剂过后的修复成分,应该是你父亲当年的实验体之一,只是实验室被你炸毁了,这些实验体才得以逃离,过上正常的日子。】
陈有川:【这种“抗药性稀有血”里含有很特殊的成分,我拿回去研究下,分析好了,或许……可以救你的母亲。】
曲明砚神色蓦然怔住,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粗粝的指节便猛地收紧!
这个世界上,除了陈有川和几个他特聘的医生,没有人知道,其实他母亲还活着,还……活着!
就住在中心医院顶层的监护病房,被曲明砚层层设防,好好保护着!
曲父是一个丧心病狂的生物学家,他一直认为,只要改造好人类的身体,吸血鬼与被改造后的人类交配,就能孕育出最优秀的后代。
母亲,曾是父亲最成功的实验体。
所以,曲明砚的反应速度及各方面能力,都比其他吸血鬼高出一大截。
父亲痴迷于生物学研究,在化验过他的血型后,立刻癫狂地笑着,迫不及待地将母亲关起来,锁进笼子里,放在世界舞台上公开展示!
并且,不介意让别的吸血鬼当众与母亲**。
就为了得奖,为了证明他的思想和实践,超越当世的所有生物学家。
母亲怀不下胎,就流产,然后再换别的吸血鬼,再继续****。
简直禽兽不如!
当时,母亲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血液疾病突发,多处器官衰竭,小小的曲明砚没有办法,只好先将母亲救出来,又放了个整容过后的死人进去,断了父亲的念想。
当然,那死人是他花大价钱买的,母亲教他要做一个君子,他绝不滥杀无辜。
只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能力早已可以碾压父亲,两年前,甚至逼得那老东西只身逃到了国外,母亲的身体却越来越差。
但现在……,慢慢抬起眸,曲明砚望向洛小池,像是于黑暗中,窥见了久违的天光。
他在洛小池旁边陪了一夜的床,第二天,看着少年吃完早餐输上液才离开。
走时,还认真解释了几句,“狗我让司机给你送到家了,吴叔会照顾。”
“不过曲明潇买的一块地有问题,在外面惹了麻烦,我要去给他善后。”
洛小池很听话的点点头,直到曲明砚走远,才垂手,慢慢将自己的手机开机,给吴叔发了条消息报平安。
看一眼电量,28%。
其实,还没到自动关机的时候,昨晚上,手机是洛小池自己关的。
一次关机,收到了曲明砚的五个未接来电,就算曲明砚在意他,就算……
打了场小小的胜仗吧。
中午的时候,曲明砚发来消息,说要在外面吃饭,晚上再回家。
让洛小池下午输好液,先跟着司机回去。
曲明砚:【司机下午五点去接你,放心,我教训过了,他不敢再对你举枪。】
洛小池低头回了个【嗯】,唇角微微弯起。
下午的液输得比较早,两瓶点滴吊完刚刚三点半,还不到司机来的时间。
洛小池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念及自己之前有些加重的抑郁症,干脆起身,换上曲明砚让人给他送来的新衣服,去了心理诊室,陈有川的房间。
“咚咚咚。”
少年敲了几下门,进去的时候,陈有川正在对着显微镜研究什么东西。
微松的白大褂各处系紧,回眸时,凸出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目光随即亮起:“小池?”
他松了显微镜,丢掉医用的一次性橡胶手套,洗了洗手,迅速坐到办公桌前,像是对待久违的客人。
医院的惯例,如果是吸血鬼主人带着血仆来看病,化验的时候,名字一栏一般会写【XXX家属】。
就比如,昨夜验血的单子上写的是【曲明砚家属】,陈有川也并不知道,自己拿到的血,来自于洛小池。
他的唇角轻轻弯着:“你好久没来了,这期间抑郁的病情好些了吗?”
洛小池坐在桌对面,点点头,说:“好多了,只是前几天又忽然有些心悸,不太睡得好觉,偶尔会胡思乱想。”
“这样啊。”陈有川打开电脑,认真给他开了些药,打出单子,又劝他有空多出去走走,看看阳光,养养小狗,也会好一些。
“还有……”陈有川的眸子暗了暗,像是有些抱歉:“对不起。”
他说:“你姑姑生病的时候,我去国外学习了,我并不知道她在我们医院,我……”
“没关系的,陈医生。”洛小池对他的态度始终淡淡的,隐隐的疏离,又很尊敬,很讲礼貌。
他说:“我姑姑死于心脏病,那检查的医生说,这个是家族遗传,隐性的,一般四十岁之前都会病发。”
洛小池神色暗了暗,落手拿起药单,也不知怎么回事,忽然低低补了句。
“我也会……”
陈有川连忙动了动唇。
他试图劝解,不想,一句“小池”刚叫出口,就见面前少年慢扬起眸,十分释然的笑了一下。
“其实,我也想开了。”他说:“人固有一死……”
陈有川再次怔住,眸光盈动,以为洛小池要说出什么“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的话。
却不想,少年慢慢收起了药单,很轻很轻地开口:“也许是明年,也许……是明天。”
所以,知道自己有隐性心脏病后,洛小池的每一天都是这么过得吗?
怪不得……
陈有川的指节慢慢收紧,怪不得他总觉得洛小池身上有一股很平静的疯感。
那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直面贵族,挑衅权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疯感,是在这无数个没有明天的日子里,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人固有一死,也许是明年,也许……是明天。
莫名的,陈有川的眼尾悄悄泛起红:“小池,不会的……”
他劝:“现在的医学技术这么发达,心脏病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现在预防还来得及,你等一下。”
说话间,陈有川将头转过去,指节按上键盘,悄然掩去了自己外泄的情绪。
不一会儿,一份去做心脏全面检查的单子被打了出来。
陈有川递给洛小池:“去三楼把这几项检查做了,不用等结果,我这里能显示电子的,检查完上来找我,我可以给你出方案。”
“预防的好,一辈子都不会病发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有一天很不幸,真的病发了。”陈有川说:“我也有办法治!”
“D国那边研究了最新的技术,我可以去学习引进过来,不要有担忧。”
洛小池长睫落了落,静静看着单子,刚要拒绝,就听对方道:“费用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陈有川将单子送塞到他手里,态度有些强硬:“我依然可以给你申请补助,如果不行,我可以自己拿钱先垫上。”
“不……不用的。”洛小池还是接过了单子,尽量对他露出一个笑脸:“陈医生,我有钱。”
说罢,便起身,抬步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听身后传来:“小池。”
陈有川轻轻喊了一声,似乎生怕打搅他,声音并不重,准确的说,跟他说话的时候,陈有川总是慢声细语的。
他道:“生活是过给自己的,没有人值得你不开心。”
手上的单子又扣紧了些,似乎很少听到这样的话,洛小池转身看他,眸色微润:“谢谢。”
大约两年前,他在街上救了陈有川的猫,为表感谢,陈有川请他吃了顿饭。
原本以为,缘分也就止步于此,但那之后没多久,洛小池来医院看病,又遇到了陈医生。
他有陈有川号码的,但,从来没打过。
姑姑病重,住院的时候,原本他打算筹不到钱就给陈有川打电话借一借,但堂哥终究早下手一步。
仇报完了,洛小池知道自己不该怨恨任何人,也不能太麻烦陈医生。
他去楼下做了检查,回去的时候,陈有川告诉他,病发的概率很小,先简单吃一个疗程的药,保持心情放松就好。
“不过……”扶了下眼镜,陈有川道:“未来的一年,我希望你每个月都能来这里复查一次。”
神色怔了怔:“每个月啊?”
“其实次数也不多嘛。”陈有川在他的病历本上写下几行字,递给他,温和笑着:“仔细想想,只要来十二次就可以永远健康,是不是还挺划算?”
“嗯,谢谢陈医生。”点过头,洛小池继续保持着疏离的距离,远离了诊室。
直到人穿过走廊,步入电梯,电梯门闭合,旁边偷看的同事才“啧啧”走进屋,单只手撑在陈有川桌子上,一脸八卦的低下头:“陈医生,好些年没交男朋友了吧?”
陈有川顿了一下,目光冷淡的掠过,不置可否。
同事继续问着:“你跟你前男友什么时候分的手来着?”
盯着电脑,眼镜下的眸光微微变化,陈有川一边整理着患者信息一边道:“两年半以前。”
“哦~”同事又靠他近了一些:“那你什么时候遇见的那个小患者?”
陈有川指节停了一下,答:“两年前。”
“两年啊~”同事有条有理的分析着:“也就是说,遇见那个小朋友之后,你就没谈过恋爱?”
陈有川的眉心稍稍拧起,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同事哈哈笑起来:“行啊,陈医生,纯爱战神啊!”
“………”
同事继续问着:“你说过吗?他知道吗?”
敛下眸,陈有川慢慢呼出一口气,道:“没说过,他不知道。”
还有……,他总觉得他这样的身份,不适合去打搅洛小池,少年如花,春光雨露如期而至,自可迎风盛放。
而且,洛小池对他的态度很淡,两年总共见了没几面,连个电话都没打过,估计……也没那个意思。
那就不要戳破这点心思,只远远地看着,他过的好,就好。
从楼上下来,洛小池默默松了口气。
其实,他看得出陈医生对他的关心有些过头了,属于适度又偏过头的那一种。
但他是个在泥沼里沉沦挣扎的人,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何必惹人误会?
以后,还是尽量少见吧。
没有瓜葛的好。
时间接近4:30,曲明砚说司机五点才会来,洛小池干脆拿了单子,坐在一楼,安安静静地等。
咕噜噜——
一只装满的矿泉水瓶滚到了脚边,估计是谁买了没拿好,洛小池低头捡起,抬眸时,正见不远处的轮椅上,坐着一个面色微白的女人。
她就那么靠在那里,头发仔细盘着,最小的病号服穿在她身上也显得几分宽松,将那一副本就羸弱的身子衬得越发飘摇欲坠。
不过,精神却很好。
洛小池走过去,将那瓶矿泉水还给她。
离得近了,才发觉,女人的眉眼隐隐约约有些像……曲明砚??!
还回矿泉水时,女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女人的力道有些重,微一敛眸,洛小池盯上了她。
那双眼睛很漂亮,亮晶晶的,尽管周围有些皱纹,却依旧可以看出桃花的形状。
是“岁月从不败美人”的程度。
吴盈握着他的腕,似乎生怕他跑了,薄唇轻动,缓过几个呼吸,微哑的嗓子才出声问道:“能不能……帮我开瓶水?”
洛小池眸光动了下,说“好”,便立在她身旁,小心打开了瓶盖。
“咕咚咕咚”喝下去两口,吴盈抿了抿唇,笑道:“谢谢,从顶楼一直下到这里,有些渴了,手上没什么力气。”
“没关系。”洛小池帮她把矿泉水瓶重新拧好,问:“您是……在这里住院吗?”
“是啊,就在最高的那一层,顶层。”抬起手,吴盈对他指了一下,几分幸福的叹了口气:“我儿子说我身体不好,非把我关在那个监护病房,请了很多顶尖的医师守着。”
“我好不容易跑出来,可千万别告诉那些护士。”
“哦。”洛小池点点头,很爽快的应下,又不自觉担忧起来:“那您……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不回去……emmm……”吴盈脱口的声音很小,默了默,又说:“一会儿再回去吧,我想出去看看花。”
“旁边几百米有个公园,我经常在楼上看见,你……有空吗?”
请求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洛小池点头,见面前,吴盈笑得更开心了。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眼睛里闪着光:“能不能……麻烦你,推我过去看看,不远的,一会儿就能回来。”
洛小池看了眼手机,确定还有些时间,便索性收好自己的药和病历,点点头。
出了医院,他推着吴盈一路往前,和煦的秋风轻穿在发间,女人的神色又放松不少,向后轻靠在轮椅上,和曲明砚靠在沙发上的姿势一模一样。
难不成……真是母子?
可是不对。
不对啊。
洛小池想:吴叔告诉他,曲明砚的母亲已经死了,怎么会……
正想着,轻盈的声音再次自身前传来:“孩子,你是血仆吗?”
洛小池的指节不自觉动了动:“您怎么……知道?”
“看你有些不开心。”吴盈很担忧的问:“你的吸血鬼主人,对你不好吗?”
洛小池眸色暗了暗,停顿几秒,道:“还好。”
“他从不会用能力压我,还替我报仇,给我撑腰。”
只是不爱我,只是不爱我而已……
“那他……是不是冷落你了呀?”
洛小池指尖再次收紧。
吴盈说:“看你这身体,是发情期生了病吧?发情期的血仆都很脆弱,要照顾好自己啊。”
“这个给你。”
说着,她从兜里拿出了一朵很漂亮的海棠花,纸折的,粉色的纸,一看就折的十分用心,连花瓣的尾端都精心修剪过。
“你穿白衣服真好看。”吴盈说:“和海棠花一样漂亮,我也喜欢海棠,送给你。”
她的手伸了过来,洛小池有些怔怔的接下,听她说:“能交好运的,希望你的吸血鬼主人今后能对你更好一点,把你当爱人对待。”
女人的手渐渐扶上轮椅,道:“会有那一天的,我都很喜欢你,他也一定会喜欢你的。”
“你这样的孩子,就该一生顺遂。”
立在她身后,洛小池怔怔的接过那朵纸折的海棠,捏在指尖,像在对待什么珍宝,认真仔细地看了又看。
真的……可以吗?
曲明砚会喜欢他,然后,一生顺遂……
“诶?我看到海棠树了,垂丝海棠。”吴盈抬手,对他指了指不远处淡粉色的枝丫。
洛小池收好折纸花,推着她继续往前走,坐在海棠树下,吴盈解释:“大约是春季的时候花芽没有萌发,现在被低温一刺激,反而在十一月开了花。”
清风簌簌,吴盈撑着力气站起来,偷偷扯下一小朵,又连忙转过身,仔细护着放进洛小池的病例袋里。
说道:“看吧,我就说会交好运,秋天见海棠是好兆头,你的吸血鬼主人一定会喜欢你的。”
“除非……他是一头非常非常没品的蠢猪……咳咳!”
说话间,吴盈轻咳两声,稍微动一动就耗光了她身上不多的力气。
看到洛小池笑了,她重新坐回轮椅上,道:“回去吧。”
今天,能出来看一看海棠,已经很难得了,足够回味好些天。
洛小池推着她往回走,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见到许多护士和医生面色发白,正在着急忙慌的找。
眼看他们就要发现这里!洛小池忽然开口问吴盈:“阿姨,您很喜欢海棠吗?”
“当然。”
“那我回去找些图片,给您做个相册,这样,您以后在房间里也能看到海棠了。”
吴盈有些惊喜,问他:“多久啊?”
洛小池:“三天。”
“好。”吴盈被推走了,一群医生吓得手麻脚软,她却像个完成恶作剧的小朋友,转过头,有些得意的对着洛小池单边眨了下眼,喊:“三天后!我还偷跑出来见你!”
“在医院门口等你!”
话音飘摇而落,吴盈被重新推回了病房,洛小池低头,瞧了眼自己袋子里的花。
心想:曲明砚果然是头没品的蠢猪。
下午五点五十,洛小池跟着司机回到了家。
吴叔慌忙凑过来,又是给他递热水,又是给他量体温。
最最重要的,小老头还给他买了好几身衣裳。
他解释道:“你昨天不在,我一个人无聊出去买的,我想着你可得回来,不然我每天看见章余都来气!没有共同语言。”
无辜躺枪的章余:“………???”
有没有搞错?他可是苏伯爵派过来的间谍!间谍诶!找到曲明砚有“冲动克制障碍”的证据就会走!
谁稀罕在这儿。
洛小池在家洗了个澡,吃晚饭之前,曲明砚赶了回来,风尘仆仆的,身上沾着几滴血。
洛小池目光投过去,身体微微前倾,曲明砚转眸看向他,音调夹着冷,道:“不是我的血。”
洛小池又往沙发后靠了靠,假装自己没想起身。
曲明砚:“上次在俱乐部要抓你的那白毛,我赶过去给了他一枪,穿透了他抓你的那条胳膊。”
“………”
“警告过苏万洲了,你不用担心。”
“………”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语气,跟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洛小池垂了垂眸,转身走向饭桌。
没同他说话,也不看他!
曲明砚:“………”
顿了顿,曲明砚上楼进了浴室,洗完澡,简单换上一身衣裳,便坐在客厅主位,和吴叔几人一起吃饭。
但……,大约是大病初愈,晚上的米饭和几个略油腻的菜洛小池都吃不惯,基本上吃一点吐一点。
米饭没挑两口便搁下筷子,刚说“吃饱了”,就听曲明砚道:“今天的菜不好,做几个清淡的来,再给洛管家弄些米粥。”
保姆低头应了一声,不一会儿,饭菜重新端上桌,曲明砚微微落筷,脑子里又闪出中午与吴叔的对话。
为了给曲明潇处理那块地,他约莫中午十二点回家拿了趟私印,吴叔问他有没有吃饭,他说没有,便被吴叔叫下来,一起坐在餐桌上对付了两口。
吴叔问他:“小池……还好吧?”
“嗯。”曲明砚道:“淋了点雨,输完液今天就能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吴叔默默松下一口气,又道:“你和那孩子……吵架了?”
“没有。”
“那他最近情绪怎么总闷着?不太说话,也不爱理人。”吴叔问:“是不是……你冷落他的缘故啊?”
曲明砚心绪轻轻浮了浮,莫名有些躁,他的观念里,他没有冷落洛小池。
洛小池蓄谋接近他,他需要洛小池的血,所以将洛小池带回家,给他住处,工作,金钱,纵容他杀元管家,替他报父亲的仇,甚至允许他出门遮盖自己的海棠花标记!
已经给足了应有的体面。
互相利用,各取所需而已。
他不回两条消息而已。
洛小池实在没有必要跟他闹!
不过……,这一场闹剧起码让他看到了救母亲的希望,暗暗压下心绪,曲明砚又道:“没有冷落!”
音色微重,吴叔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搁下筷子,又道:“明砚……”
这是他第一次劝曲明砚这样的话:“活在世上,金钱,地位,权势的确都很重要,但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是只有这些就可以的。”
“等小池回来,你不要跟他生气。”神色寞了寞,吴叔说:“不要让他……像你母亲一样难过。”
不要让他……像母亲一样难过……
所以,看到保姆将勺子递给洛小池,曲明砚慢慢舒下一口气,道:“生病了,吃些清淡的,喝点粥吧。”
指节顿了顿,洛小池点点头。
今夜,许是真的累了,洛小池睡得格外早,但疾病一散,正处于第二天的发情期便再次毫不怜惜地侵袭。
凌晨三点,洛小池坐起身,虚红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单薄的睡衣不规则的贴着,他又难受起来。
毫无安全感的难受,像是浮在深海里不能着陆,无助到心慌……
他没有去找曲明砚,他不敢去找曲明砚,于是暗咬着唇隐忍着,漂亮的腰肢磨蹭着床单不断的扭动,腰窝渐显。
身上的肌肤……烫到有些发疼。
不理智的激素入侵神经,神色也渐渐变得迷离,片刻后,少年身上被抽干了力气,水似的软着,几道轻吟“呜呜”脱口,他……
他想见曲明砚。
想抱抱他,蹭蹭他,被他摸摸头,甚至就隔着一段远远的距离,看一眼,偷偷看一眼也好。
“嗯呜……”
接连的热浪滚沸了他的血液,洛小池慢慢蜷缩起身子。
又过一个小时,他实在有些受不住,索性撑着力气起身,不顾之前猛打抑制剂带来的疼,再次冲到客厅,想找出那还剩一支的抑制剂!
“噼里啪啦”,抽屉里的东西落了满地,还有一支,应该还有一支的!在哪里?在哪里?!
疼也没关系,生病也没关系,他难受,特别难受。
暗暗咬着唇,洛小池大声翻找着客厅,终于!
打开第五个抽屉时,抑制剂的药盒出现在眼前。
涓涓细流汇入脑海,让他浮动的心绪也跟着冷静下来。
拿起药盒,洛小池指节颤抖,他迅速拆开,然后:“洛小池,你在干什么?”
冷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手上力道一松,抑制剂差点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