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像是早有预料,没有表现出半分惊讶:“他们以为我死了,自然会趁虚而入。可我没猜错的话,这二十多户的存款早就已经不在我们银行了,他们当然只能铩羽而归。”
“啊,为什么不在了?是客户提前收到消息了吗?”沈满棠有些紧张,昨天在事后他虚心请教了汪缘觉这件事的解决方法,汪缘觉却神神秘秘的,没和他透露太多,因此此刻他竖起耳朵,眼睛一眨不眨地等着下文。
“早前金朝找过我,问我去不去爪哇发展,我其实是动心了的,因此这段时间也一直在与缘觉寻找合适的经理人接手隆燊,并且提前通知了办理过存款贷款业务的客户们,为他们提供了几种解决方案。未来隆燊会易主,并且关闭部分业务线,而我的重心则会放在爪哇,在那里创办一所侨营银行。”
沈满棠瞠目结舌,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他咋咋唬唬地问道:“去爪哇开银行?那我们怎么办?我们也去吗?为什么元宝会找你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还没百分百确定,经此一事,我们才加快了进度。所以当时在太平间,我才嘱托你去找缘觉,报Nyoman的名。这人是爪哇人,当了金朝很多年的助理,有他帮忙,可以省去不少前期筹办的时间。”沈沧解释完,又斜眼看向沈满棠,“至于金朝嘛,不是他找我,而是我先喊的他。我总要看看这人去爪哇几年后成什么样了,怎么一回来就把我儿子勾得家都不回了。”
“结果一见,还是那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和小时候一点没变,就是个子高了些,皮肤黑了些。我还和你姆妈说你是被灌了迷魂汤了,以后被金朝卖了还得帮他数钱。”
沈满棠满脸臊红,抠着手忸怩地不知如何反驳。和长辈聊感情的事本就别扭,何况他心仪之人还是个男的。
沈沧语重心长道:“不过既然你中意,那我和你姆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要你以后别耍小孩子脾气,和金朝好好相处就行,别像我和你姆妈一样蹉跎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回头看,这辈子真正在一起的岁月竟然如此短暂。”
沈满棠意外地抬头,好半天才应了声“好”。能得到沈沧的理解确实是他没想到的,他恨不得现在就跑回家,扎被窝里和金朝彻夜分析他爸能这么轻易接受这事,背后是怎样的心里动线。
沈满棠骨碌碌地转着眼珠子,不知道在起什么坏心思。沈沧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刚刚你提到常家小子时,我才突然想到缘觉前不久说过,他们一家三月要迁去香港,这事你知道吗?”
“啊?”沈满棠晃晃头,“常遇青没和我提过呢。他们是都走吗?常姐姐、汪先生和常遇青都去?”
“嗯,还有常小姐的孩子也一起走。他们父母本就迁居香港多年,听缘觉说是他们夫妻俩态度软化,愿意让常小姐回家了。”
“常姐姐可真善良,”沈满棠不免有些不平,“之前她出嫁也是被逼的,离婚了还要被家人嫌弃,到头来还是原谅了他们。”
“他们到底是一家人,我们外人也没资格替他们做评判。明天就是除夕了,你帮我去常家和他们拜个年吧。以后天各一方,或许很难再遇到了。”沈沧的声音越来越低,交代完所有事后就又犯起了困,只来得及嘱托沈满棠今晚回家好好休息后,就又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说
希望写到下一章的时候那个角色会死了
第152章 随手写死一个角色7
“哥哥哥哥哥哥!”沈满棣许久不见沈满棠,激动地在他腿边打圈跑。
“定!”沈满棠做了个施法的动作,把吵闹的沈满棣暂时控制了下来。沈沧今天的状态好,所以他的心情也好,这会儿也肯配合沈满棣玩这种幼稚的小把戏了。
沈满棣“嘿嘿”乐着,真就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等沈满棠换好鞋后来抱他。
“大哥哥呢?”沈满棠抱起沈满棣,向屋内张望着。自从沈沧出事后,他就没再回过金朝家了,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十多天未见了。
沈满棣骄傲地指着沙发方向:“大哥哥被我哄睡着了。”
沈满棠这才注意到沙发昏暗处蜷缩着一个安静的人影。他轻轻调亮台灯,就见金朝罕见地穿着一身西服,束手束脚地窝在沙发里,眉头紧锁着,看上去睡得很不安稳。
不过更打眼的是,金朝的脸上被人用蜡笔画了一圈又一圈的纹路,比唱戏的好不到哪去。沈满棠怒瞪了眼始作俑者,而后心疼地拍了拍金朝的脸唤道:“元宝,我回来了。”
金朝勉力睁开眼,在层层叠叠的眼皮下晃神间看到沈满棠的脸浮现在眼前。他又眨了眨眼后才清醒过来,撑起身子问道:“你回来了?今晚在家住吗?”
“嗯,我被赶回来了。”沈满棠用手抹着金朝脸上的蜡笔,生气道,“你怎么就让沈满棣这么画你啊?这等会洗脸肯定得搓红了。”
他怒气冲冲地想,自己小时候都没这么欺负过金朝,而金朝也从来没有这么纵容过他。这沈满棣,真是蹬鼻子上脸了这么欺负他的人!
“别瞪他了。”金朝扭过沈满棠的脸哄道,“你太久不回来小棣害怕,我就随他玩了,以后不会了。”
“你真是……”沈满棠鼓起脸,心想,“慈母多败儿”这句话也不知道适不适合用在金朝身上,反正他觉得真是贴切极了。
金朝又伸手扭过沈满棣的头,然后和沈满棠接了个安静又绵长的吻,这才把他安抚下来。
直到沈满棣急得开始跺脚了时,沈满棠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嘴,退后半分。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花脸,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上楼休息吧,你眼圈都黑了。”金朝轻抚了抚沈满棠的眼下,伸手拉着一大一小上了楼。
等沈满棣去洗漱后,沈满棠才又冲金朝发起了牢骚:“你白天那么忙,晚上怎么还让沈满棣住这儿啊?他那么闹腾,你把他交给王妈不就得了。”
看着卧室床上多出的洋娃娃和小汽车,沈满棠心里更别扭了。“你以前都不准我把东西乱摊在床上的,现在到了沈满棣这儿你又不管了。”
“以前是怕你学坏,才什么事都管着你。”
“那沈满棣就不会学坏了?你就是偏心眼。”
金朝百口莫辩,也不知道该怎么和沈满棠解释,他又看不到沈满棣的未来,但沈满棠若是脱了缰,那教训可是血淋淋的。
“我没有,”他一脸为难地牵起沈满棠的手拢在手心,那副丧眉搭眼的模样,让那张花脸显得更加搞笑了些,“我只是……更担心你。小棣有父母,他会不会被惯坏、能不能成才,这些都不归我管。我只是偶尔看顾几日,没必要对他吹胡子瞪眼的。可你是在我手心里长大的,我对你有责任,不能把你养歪。所以我承认有时候是做得不近人情了些,但你说我不偏心你,未免也太有失偏颇了。”
沈满棠的脸色由阴转晴,踮起脚就冲金朝脸上唯一干净的嘴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好啦,逗你玩的,我知道的,你最最最偏心我了。”
等沈满棣洗漱完睡下后,俩人才轻手轻脚地进了浴室,洗去一身的疲惫。沈满棠捧着金朝搓掉蜡笔痕后泛红的脸颊亲了又亲,心酸道:“元宝,辛苦啦。这些天要是没有你,我一个人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金朝蹲在浴缸旁,用水轻轻浇洗着沈满棠的身子,懊悔道:“本来也是我惹出的这一大摊子事,如若当初我再谨慎些,二爷也不会中这一枪了。”
沈满棠把上半身探出浴缸,环着金朝的脖子,紧紧贴住他的胸膛。“我今天和爸爸谈心时也说,要是没有我,冯先生也不会被日本人缠上,惹得一身腥。可爸爸说,冯先生既然答应了义演,就会考虑到这一点,这也是他在权衡利弊后做出的决定。同样,我想爸爸在以身试险之前,肯定是慎重考虑过的,他会答应你,一定是因为他也想要做成这件事。所以你也不要把错都揽到自己头上,这也是爸爸开导我的。”
金朝低下头,望进了沈满棠亮晶晶的眼眸。那里面盛满的,是他获得过的最真诚、无条件的信任。此刻他忘了自己今日在与日本人周旋时有多疲惫,只想一寸寸地压进沈满棠的身体里,让他用这双眼睛注视着他,从清明到迷离。
事毕,金朝排掉漂有bai\浊的脏水,重新给沈满棠洗\起了身\子。夜已深了,他让沈满棠靠在自己xiong\膛上打瞌睡,自己则快速地用香皂抹起了二人的shen\体。
被沈满棠结结实实压着的他够不着远处,只能发号施令道:“把脚伸过来。”“另一只。”
于是沈满棠的左脚被他攥进了手心里。白皙的脚面上还留着一道浅褐色的印记,提醒着这里曾因他的不注意,烫出过一个骇人的水泡来。金朝细细抚摸着那道印记,最后情不自禁地在上面落上一吻。
沈满棠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的脚被蛰了一下,下意识便踹了过去。金朝也不恼,只觉得这个动作像极了这辈子初见时,沈满棠在雪地里给他的那一脚。
猛然间他又想起了自己初次做梦时,梦中的那片旖旎风光。沈满棠瘫软在烟榻上,眼神迷离地冲他伸着手,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的,像在邀请着什么。他那时候不懂这梦的含义,只觉得毛骨悚然,可现在看着枕在他胸膛酣睡的沈满棠,却好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那颗隐隐作祟的心,似乎动得比预想中还要早。
“小满,还醒着吗?”金朝摇了摇沈满棠的肩,迫不及待要告诉他这件事。沈满棠连眼皮都没掀开,只是轻哼了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好像上辈子就喜欢上你了。”金朝吮着沈满棠的耳垂,温柔缱绻道。
沈满棠只当他在说情话,哼哼唧唧地应付道:“嗯,我上辈子也喜欢你。”
骗人精。你上辈子还在与江显颐厮混,恐怕连我是谁都未必知晓。金朝腹诽完,还是轻柔地吻了吻沈满棠的额角,而后心甘情愿地给不省人事的他洗澡。
等从温热的浴室出来后,沈满棠才终于清醒了些。他给睡得四仰八叉的沈满棣重新掖好被子,又想起些什么,对金朝道:“爸爸让我明天去趟常家,说是常遇青他们一个月后就去香港了,以后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就让我替他去拜个年。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金朝顿了顿,想起汪缘觉是与他提过这么回事。他摇摇头,说道:“你去吧,常遇青应该有话要同你说,我在那儿不合适。”
沈满棠失笑:“你大度的让我自惭形秽。”
金朝越过横亘在中间的沈满棣,和沈满棠接了个温存的晚安吻。他抚过沈满棠额前的碎发,柔声道:“是你给的底气。”
作者有话说
下章死者终于可以死了,然后就要完结啦!
第153章 随手写死一个角色8
沈满棠对常家并不陌生,在金朝回来前,逢年过节、甚至他的生日,大半都是在常家度过的。那几年常家只剩下一个常遇青独守老宅,沈满棠问过他很多次,怎么不和他父母一起去香港,但常遇青每每都会老神在在地答:“我就乐意在这待着,你管我?”
沈满棠也不知道常遇青是怎么从他关切的语气中曲解出赶人的意思的。最开始他还有些生气,直到长大了些,他才悟出了常遇青不肯走的真正原因,于是便不再提这事了。
但现在,沈满棠坐在常家的会客厅内,却是来送别常遇青的。他终于还是要走了。
“你二叔和姆妈身体还好吗?”常遇青搓着手,问了个很出人意料的问题。
沈满棠斟酌着回答:“我姆妈出院后就没事了,我二叔,呃,他现在还能有什么好不好的啊?”
“你不用瞒我,我知道你二叔没事。”常遇青语出惊人道。
“是汪先生和你说的吗……”沈满棠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因此生气。常遇青算是信得过的人,就算知道真相也无妨。
“我姐夫没说什么,是你在葬礼上的状态太明显了,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场局。”
“啊?”沈满棠很是忐忑,“那怎么办?别人会不会也看出来了?”
“不至于,你哭得还挺卖力的,”常遇青垂下眼,抿唇一笑,“只是我见惯了你难过,所以知道你不是因为伤心而掉的眼泪。”
“哦。”沈满棠舒了口气,才正面回答常遇青的问题,“我二叔康复得挺好的,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动了,只是还得静养些时日。”
“没事就好。”常遇青拍拍沈满棠的手背,又问,“那你舅那边,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沈沧的讣告上只写了病逝,却不写病因,后又有小道消息传出,日本人最近盯上沈家这块肥肉了,正变着法地以各种名义从沈家捞钱,而为他们出来活动的,不是别人,正是沈家的姻亲,倒台了的傅明玺。
这么一联系,常遇青便能隐约猜到沈行长的死是何人所为了。
“我不知道。出事后我见过他几面,每次他都是带着些矮小的倭人一同耀武扬威地进隆燊的大门,口蜜腹剑地要我把银行交给他。我真想让他也尝尝胸口被射穿的滋味,可元宝不同意我冒险,爸爸也不让我插手这事。我什么也做不了,连隆燊也是靠汪先生在守着。”沈满棠惭愧地低着脑袋,指缘已经被他抠得血肉模糊了。
“别抠了。”常遇青粗鲁地拽开他的手,边骂边取来纱布给他包扎。
沈满棠不以为意地翘着食指,看着常遇青紧锁着眉,絮叨地忙活着。
“你又犯病了是吧?正常人谁会像你这样自虐?”常遇青深呼吸几瞬,眼圈迅速红了,“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走?”
“我刚刚是走神了,没必要大惊小怪的。你放心走吧,有元宝在,我不会想不开的。”沈满棠后知后觉感受到从指尖传来的痛感了,却还是不当回事。毕竟抠手只是他多年来的一个不良习惯,被金朝教训过几次后已经很少再这么着迷于弄疼自己了。
“而且我可能也要走了。爸爸说他决定去爪哇了,所以这些天元宝和汪先生也一直在帮他忙这事。他要去的话,我姆妈和小弟肯定也会去,我……我还得等等看元宝,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所以说不定我们以后也很难再相见了,你要还认我当朋友的话,可以给我一个你在香港的住址,我们偶尔还能通信。不管怎么样,我都真心祝福你未来诸事顺遂。”
到了离别之时,沈满棠也不再故意说些难听话来和常遇青斗嘴了,无论如何,常遇青也算得上是陪伴他多年的一位很重要的朋友。虽然常遇青陪伴他的方式在金朝嘴里就是不三不四的,但没了他,沈满棠那些年的日子或许还要难捱。
“地址我等会让我姐写给你吧。”常遇青不甚关心父母的情况,连这些年收到的信件都不曾认真过目,更记不住信封上那一串串花式的英文地址。
“嗯,”沈满棠重重点头,幸福地感慨着,“现在可真好,你总算能和爸妈还有姐姐团聚了,我也终于重新有了家人。以后哪怕不见面,我们也不用担心对方了。”
现在好吗?常遇青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却比哭还要难看。他若有在意沈满棠的一半在意家人,这些年也不会一个人死守在上海,守着一个没有心的人了。
他好像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放弃竟是这么难,所以执念还是控制不住地死灰复燃了。“这是你以为的好!你有想过我吗?你有想过我留在这里是为了谁吗?凭什么?你就为了金朝一句话,辛辛苦苦学了这么久,就为了考什么劳什子大学。现在又因为你那个爸不像爸,妈不像妈的家,说要去爪哇。你为了这些害过你的人委曲求全,却连只是为了我而活着都不愿意。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常遇青猩红着眼,审判着沈满棠在这两世犯下的罪行。可沈满棠没有前世的记忆,一些指控便成了莫须有的罪名。
沈满棠几次想要辩解,可到最后却又觉得无话可说。明明最先打算离开的人是常遇青,为什么还能在这颠倒黑白地冲他说胡话?沈满棠冥思苦想,最后把这归结于他的幸福过于刺眼,才会惹恼了这尊大佛,因此他难得没对常遇青呛声,反而好声好气地劝慰道:“这说不定都是最后一面了,你就别上火了吧。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呢吗?撕个手皮又撕不死人的,你就别小题大做了。”
常遇青宛若一拳打到棉花上般,更加郁闷了。他把拳头捏得“咯吱”响,在宽敞的会客厅内来回踱步,最后又走回沈满棠面前,孤注一掷道:“你想考大学,不如来香港。若你去了爪哇,再想读书也只能留洋了,不如离家近些,我还能照应着你。只用三年,三年毕业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不拦着,也不会再跟着你了,好吗?我只要三年。”
话音刚落,沈满棠便斩钉截铁地摇头道:“我不会去的。我爸爸刚从鬼门关回来,家里还有一堆破事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好不容易有家、有元宝了,怎么能走?他们是我一辈子的家人,我不想再和他们分开了。”
常遇青歪了歪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笑话。沈满棠居然真的,发自内心地把那群不伦不类的人将家人看待。不称职地爸妈、争宠的弟弟,有什么值得他爱的?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连这些人都比不过。就连这些人,在沈满棠眼里都比他重要!
那他两世的痴心算什么?帮他灭了沈家满门又算什么?难得真如金朝所说,沈满棠不论如何也不会希望沈家人死吗?
难道真的是在他屠沈家之前,对沈满棠墓碑放的狠话灵验了?他让沈满棠不想见血腥就活过来,否则亏待过沈满棠的人就都得死,所以沈满棠便真的重生了?
常遇青冷笑着自嘲,笑自己就算轮回百世,付出再多,在沈满棠心里也还是排不上号。
“对不起,我知道你也是好意,但我还是更想陪着他们。”沈满棠小心地偷瞟着常遇青的脸色,在犹豫中给了他一个拥抱,“你也别难过了,常伯伯常伯母这么久没见你和常姐姐,一定很想你们。你去了香港还会交到新朋友,或许还能遇到命中注定的爱人,所以你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
原来只是三年都是奢望吗?常遇青紧紧回抱住沈满棠,望着天花板,哽咽地说着:“我知道了,你想陪着他们,想他们平安活着,这是你两世的心愿,我知道的。”
沈满棠这时仍听不懂常遇青这些颠三倒四的话,但那一声声压不住的呜咽,他却听得真真切切。于是他轻柔地拍了拍常遇青的背,无声地安慰着,直到常遇青结束痛哭才慢慢停了下来。
“我该走了,我爸爸那里没人照顾,我还是不放心。”沈满棠率先松开怀抱退后一步,直视着常遇青的眼睛郑重地道别,“今天是除夕,别哭啦,过年要开开心心的才对。以后你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也都可以写信给我,我会把你当我最最挂念的朋友,真心的。”
“好,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写。”常遇青嗫嚅着,又扯起了他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什么叫如果还有机会?沈满棠又是一愣,随后便原谅了常遇青因今日过度悲伤而导致的语无伦次和口无遮拦。他挥挥手,让常遇青留步,也再一世忘了常遇青报复起亏待过沈满棠的人,有多么不择手段。
作者有话说
呼,不出意外的话下一章就是终章啦,谢谢大家看到这里,鞠躬(`_′)ゞ
我这个长长的标题名也终于可以停了哈哈
第154章 完
“这箱是玉器,抬的时候要当心些啊。”傅君佩井井有条地指挥着佣人,把收拾出来的值钱玩意儿封箱拉去码头。
沈沧不便露面,家里的事就全数落在了她头上。这一周她忙得晕头转向,为的就是赶在下周出发前将带得走的东西尽可能快地清点好。不仅如此,辞退家中佣人也是件相当棘手的事。沈家人丁稀少,沈沧也不讲究排场,因此伺候的人也是少之又少,只是这些年在这栋宅子里发生的秘辛太多,不仔细打点好这些佣人们的去处,给他们丰厚的遣退费,难保他们会管不住自己的舌头。
“凤仙啊,来,你把这金镯收着。你在沈家待了这么多年,把大好年华都耽误了,以后我们走了,你也多为自己打算打算。姜太太家我是打过招呼的,她家正缺像你这样有经验的娘姨嘞,你过去,待遇什么的我都给你谈好了,一定不会让他们亏待了你。”
凤仙慌慌张张地跪下,连声谢道:“多谢太太,太太万安。”
“快起来吧,做完今日你就是自由身了,别动不动就跪。”傅君佩将凤仙从地上扶起,然后将足金的手镯套到了凤仙瘦削的手腕上。接着,她又唤来了一个个下人,给大家伙儿都打点了贵重又体面的物件。
打点完这些,她又要去前厅见掮客,商量着把沈家花园出售了。沈满棠牵着沈满棣回家时,恰好与掮客撞上,本还在闲聊的他们齐齐噤了声,看着掮客时而夸这房子地段好,时而又贬有些地方年久失修了,要傅君佩给他的客户再降点价。就是最懵懂无知的沈满棣都知道,他们家要被别人买走了。
“哥哥,为什么爸爸出差我们就要卖房子呀?是要趁他不在偷偷逃走吗?”
沈满棠很是无语,然后问出了一个千古难题:“那要是爸爸和姆妈分开了你跟谁?”
“我谁也不跟,就跟着哥哥还有大哥哥!”沈满棣已经在金朝家住了十来天了,他隐约察觉出家里有什么不对,因此黏沈满棠的程度比从前更甚,生怕连他哥都不要他了。
“想得美,我和元宝只是暂时收留你一下,你以后还是只能跟着爸妈,懂不?”沈满棠很是得意自己和元宝的小家竟然这么受欢迎,又很是小气,连他亲弟弟想加入都不乐意。
“你坏,我不跟你玩了。”沈满棣撂下毫无威慑力的狠话,撒丫子跑开了。
“姆妈,”沈满棠见这会儿掮客准备离开,便走到傅君佩身边,贴心地给她揉肩,“辛苦啦。”
“不辛苦,比起你们在做的事,我这都不算什么。”傅君佩拍拍沈满棠的手,看着眼前偌大的沈家花园,感慨万千,“只是这宅子虽说有很多不好的回忆,但到底是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卖了可惜了。”
沈满棠搂住傅君佩的肩,和她一起眺望着这个即将告别的房子。在这里他失去了对他由爱生恨的祖母,失去了今生只见过一面的生父,更是差点失去不是他父亲、却胜似他父亲的二叔。可他在这也收获了很多,最大的收获莫过于拥有了一个至亲至爱的恋人。他被他手把手带大,在人前被规训得有模有样,在背后却被纵得无法无天,连洗漱都能在床上完成。
如果硬要比,那沈满棠还是觉得,在这里的日子,快乐是远大于悲伤的。金朝给了他很多很多,远远超过了这屋子里来来去去的人施加于他的全部痛苦。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不摆出一副要卖祖宅的落魄样,怎么让虎视眈眈的日本人轻易相信隆燊其实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呢。”沈满棠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还宽慰起了傅君佩。
傅君佩点点头:“还真多亏了元宝,要不是他早想到这一步,劝你爸把许多产业提前变卖了,我们就只能白白便宜傅明玺了。现在好,反正钱也是老早就借着元宝的船转移出去了,隆燊也只剩下个空壳子了,傅明玺就是查,也只会查到我们家半年前就开始变卖家产、债台高筑了。”
“他还以为没了你爸,沈家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心急的都不等成事,就兴师动众地把日本人喊来。现在闹成这样,他没法跟日本人交代,还要被日本人疑心是他私吞了我们家的钱,做戏给他们看。呵,活该,以后有他好果子吃的。拿我们的钱拥兵自立,亏他想的出来!这房子,就是一把火烧了我也不会让它落入傅明玺手里。”
“好啦姆妈,别气嘛。元宝说了,等把你们平安送出去后,他还会与程先生再做谋划的。程先生吃了教训,现在也不急于求成了,之后必定会做好万全准备后才会动手。你放心,他们一定不会轻饶了舅舅的。只是现在舅舅已经自身难保了,就这么快死了反倒是便宜他了。”
“你就放宽心,只管先去爪哇。元宝说了,他助理已经帮忙物色了好几处爪哇的房子,就等你们到后亲自去定下了。那些房子虽然不比这里气派,但没了那么多知晓我们身份的人盯着,一定比住这儿畅快。而且听元宝说,他在爪哇有好几个种植园,种什么的都有,小棣去了肯定喜欢。”
“我已经气不起来了,主要还是担心你们。要不小满你还是随我们一起走吧,你留在这姆妈着实放心不下。缘觉他们已经启程去了香港,隆燊的许多事都压在了你头上,我真怕你万一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听说常家小子也不肯随缘觉他们一同走,你们这些孩子,主意大的都叫人害怕。”
“哎呀,不行呢,我得留在这陪元宝。他公司还有好多事没处理。以前他能在爪哇待这么久,也是因为国内有陶老板在的缘故。现在陶老板走了,他想再回爪哇,真的很不容易。况且他还要抽空帮我处理隆燊的麻烦,帮程家车行想他走后的出路,现在一个人都恨不得当三个人使了。他本来还说好今天能抽空来吃晚饭的,结果到下午又临时有事,说不准了。”
“那也不能不吃饭啊。芦荟今儿个炖了好久的老鸭汤,就是想给他补补。他若实在没空来,你就打包一份给他送去。”傅君佩现在是打心底里把金朝看作一家人了。这回要是没有金朝的提点,沈沧也很难在危急关头金蝉脱壳,把损失降到最低。因此她虽仍觉得金朝小小年纪深不可测,但还是下意识地把他看成和沈满棠一样,是个连吃饭都要提醒的孩子。
“有老鸭汤?”沈满棠眼前一亮,闻着味就飘去了厨房,和沈满棣一起坐在灶台前嗷嗷待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