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间,舒莫的心头狂跳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被面前的这一幕所迷得神魂颠倒,还是因为贪婪身上的某种怪异之处而感到战栗,但这就犹如某种禁忌一般,不能说,也不能点出来,因为一旦惊动深渊,就会被其一口吞噬。
希的一切都让舒莫深深着迷,但对方回应他的方式,却并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
他们走出了这个地方,在完全走到阳光下的那一瞬间,贪婪的神色又变成了那个会守在舒莫身后叫他主人的恶犬,紫发男人转过身,似乎是想要将舒莫抱出来,舒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眼看见了眼前的一幕,然后不说话了。
在他的面前,两位星柱,四位月柱正围在一起,似乎举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在他们的面前,一个奇异的魔方般的存在正缓缓地将自身拼装起来,每一次的缓缓移动,都仿佛会随时打开一道不受控制的时空裂缝,这道裂缝会通向不知名的方位,将其他恐怖狰狞的怪物引来。
而在它完全合拢的一瞬间,舒莫身后浮现的一道裂缝骤然合拢,K-55-UI-空之匙发出一阵轻颤,接着落了下来,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
“希!”
整个世界在颤抖着、因为某位存在的暴怒而近乎要被其撕碎一般,舒莫抬起脸,他的表情就呆了一瞬,因为在那里,一个通体苍白透明,身体宛如一道道光芒组成的十六面水晶般的存在缓缓降落,祂所发出的每一声咆哮,就可以轻易撕碎在场其他人的身体。
“你不得好死!”
对方发出诅咒般的呐喊声,一位一头羊角的怪物从水晶中伸出手,祂刚一出现,整个世界就瞬间化为黑夜,仿佛对方的犄角上就点缀着世界的星辰。
希缓缓将手中的空之匙收起,然后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用手中的光剑贯穿了祂的胸膛。
对方即使被斩断头颅、斩成碎末之后,也仍然散发出骇人的威势,甚至于,祂被切下后的躯体也仍然长出了手脚,然后朝着在场的几位支柱重冲来,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关注舒莫的样子,就急着应对眼前从希的手下逃出的几块碎屑,舒莫眼睁睁地看着一块长着翅膀的肉块朝着他飞了过来,黑发青年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祂,那一刻,一股毛骨悚然般的威势几乎压得舒莫当场跪下,他触碰到那肉块的手似乎都在因此产生某种畸变,整个身体要被其扭曲、畸化,转变成某种诡异的生物。
但他仍然与其对抗着,那只翅膀在肉块的背后张开,似乎想要从他手中飞走,舒莫紧紧盯着那只翅膀,脑中突然划过一个模糊的念头:这看上去……怎么和夕的翅膀那么像?
他的眼中溢出白芒,下一秒,舒莫的手中爆发出圣洁的气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块肉块净化了,那只翅膀缓缓地掉落下来,仿佛原本就不属于对方似得,在脱落之后还泛着诡异的生命力。
这一瞬间,被肉块一脚踢开,胸膛差点被踹成一团肉泥的星柱1望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狐疑、茫然、不敢置信。
其他人望见这一幕,原本正在战斗的人骤然瞪大眼睛,然后就是飞速地闪过一丝震撼,他的脸上戴着面具,手中拿着一把月刃,脑后的银发飘散着,男人上下打量着舒莫的样子,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不对劲。”
一片混战中,整个小世界摇摇欲坠,近乎被那个存在残余的尸体打穿,即使是祂的一点残骸逃到外面,都可以轻易掀起一场灾难,舒莫望着这一幕颇有些连自己都不清楚是为什么的颤抖,因为他感觉,面前的这个怪物……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怪物,祂甚至不算是污染物,不,应该说是,污染物根本无法形容祂。
就在这一瞬间,希伸出手,轻轻敲击了一下手中的瓶子,下一秒,所有正在嘶吼的肉块就被他吸入其中,男人望着手中的东西,接着面无表情地将其收起。
几位支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其中最严重的星柱甚至连脑袋都已经被肉块咬掉了大半,他的脖子近乎贴在肩膀上,男人无奈地把自己的头颅按回去,因为没有字幕,也没有前情提要,所以舒莫看着希收起东西朝着他走过来时候的样子,舒莫犹豫了很久,也才敢问出一句:
“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似乎都沉默了一瞬。令人尴尬到窒息的气氛中,月柱3缓缓张开自己手中的扇子,凝视着面前不请自来的黑发青年:
“希,你刚刚突然离开,就是为了……去找他?”
“你知不知道你的突然离开,让柱神差点突破封印?”月柱3的手隐隐颤抖起来:“祂若是离开封印,那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恐怕只有她敢这么开口质问希,但其他人也并未出口,实在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太茫然了:在他们跟着希拼尽全力终于封印了目标的时候,作为镇压柱神核心的希突然用K-55-UI-空之匙打开通道,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领域。
头也不回地……离开……
一群人近乎在风中凌乱,但希的气场实在太过骇人,以至于在他回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完全不敢有任何抱怨。
“柱神的本体已经被我斩断。”希说:“你的意思是,你们连祂的残骸都无法压制?”
月柱3缓缓将自己的扇子合拢,星柱1将自己的脑袋重新安上,结果按反了,他犹豫了一瞬,直接将自己的脑子手动归位,其他人很想反驳希的话,但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幕,戴着面具的月柱7说:“你这么说,感觉好尴尬啊。”
“不过我们好像确实没打过。”月柱7又嘀咕了一句,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月柱5维斯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完成任务了吗?”
“你们可以离开了。”希突然下了逐客令,对于他离开去做了什么,对于舒莫是谁,他不会对其他人做任何解释。
维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下一秒,他的身影直接消失,急着赶回家陪弟弟;其他支柱的身影也一一消散,只有月柱3留在原地,视线从舒莫身前的翅膀上扫过后,她刚想开口,希却头也不回地说:“离开。”
片刻后,女人的眼神从舒莫的身上划过后,便也掀开扇子缓缓离开。
整个残破的空间只剩下舒莫和希,贪婪站在舒莫的身后看着他,而希站在他的前方,也在盯着舒莫看。
黑发青年有些理清楚发生了什么,舒莫抬起脸看着他,说道:“不要紧吗?”
“参与这场战斗本身就需要付出代价。”希说:“只要在之后分配了战利品,他们大概会很开心,并且会希望我继续下一次狩猎。”
舒莫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问些什么,类似于刚刚的那个怪物是谁,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希究竟在干什么,舒莫的脑中一片乱麻,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希常年忙碌,总是不见人影,究竟是在忙些什么。
“在想什么?”希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你刚刚有没有受伤?”
黑发青年伸出手,他沉默了一会后,最终询问道:“地上的那个翅膀。”
他看着那缓缓飘起,通体纯白的羽翼,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惊肉跳,那熟悉的质感,以及身上散发出的温度,他曾经都亲手触碰过、也曾被其包裹在怀中,感受着上方羽毛划过脸颊的触感:“……是你的吗?”
舒莫其实有很多东西想问希。
例如刚刚出现的庞大怪物,以及眼前的这只翅膀,包括于贪婪的事,舒莫望着面前的男人,才忽得意识到,他好像一直不了解希。
他并不知道希的过去,也不知道希现在在做些什么。他不知晓面前这个男人的一切,但对方却以另外一个身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凝视着他的所有,和他有着暧昧又莫名的关系,却一直不曾披露这件事。
如果他不主动说出来,那么希是否会一直这样下去?想到这里,舒莫莫名地打了个寒战,他犹豫了一瞬,还是询问道: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但我……能不能知道一些有关你的事?”
希用那双白眸静静地凝视着他,对方的目光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一整片寂静的白桦树,安静、空洞、在时光中腐朽枯竭般,已经死去,所以毫无活力。
带着一股淡淡的非人感。
如果将他的下半张脸遮住的话,那么舒莫赫然发现,面前的人即使看上去一直在笑,但实际上,他的眼中却一直没有任何情感,是空的。
希给人的感觉,就犹如披着一张单薄人皮的怪物,芯里只有空壳,舒莫并不想这么形容对方,但当他单独和希站在一起的时候,男人似乎像是有些懒得掩饰这一点般,在他面前没有多加掩藏自己的这一面,仿佛在期待着他主动去探索,发现。
希的眼眸骤然望到他的身上,和黑发青年对视着,短暂的两秒凝视后,男人笑起来:“你想知道什么?”
他的声音空灵、悦耳,白发男人的身上带着好闻的香味,背后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拂动着,轻盈、漂亮。
“你想知道我的事?”希轻笑着说:“夕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
“你都知道?”舒莫一惊,觉得希越来越神秘了,他犹豫了一瞬,又接着询问道:“你在用贪婪的身份和我对话的时候,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希眨了眨眼,他说:“只要你适应了,这些事情会很有趣的。”
“操纵人偶就像是在操纵着另外一个你,”希说,在舒莫的身后,贪婪微笑着看着他,希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紫发男人和希就像是镜像一般,逐渐贴近,最终在舒莫的面前融为一体。
贪婪的身影彻底消失,化为一道浅光被希融合,男人站在原地,突然对着舒莫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那笑容和贪婪的表情一模一样:“就像是角色扮演一般,只要你与傀儡的同化值越高,其他人就越无法看出破绽,接着,你就可以一点点地将其的存在完全吞噬,直到你彻底取代对方。”
“七罪之贪婪,曾经真实存在。”希轻声说:“我发现了审判所正在制作很有趣的东西,并趁着机会潜入其中,然后……取代了他。”
希说:“贪婪在未来,将会成为审判所的利刃,我不希望这件事发生,所以我提前阻断了这一点。”
希除掉一个未来可能出现敌人的手段很奇特,他并非直接杀死对方,而是与其同化,然后从概念上吞噬对方的一切,彻底取代对方。
“很有趣的能力,不是吗?”希说,他暖白色的瞳孔望着面前的人,浅色的眼眸中映出鲜明的亮色,像一轮小小的太阳:“‘提拉’曾经使用过这种能力,替代了高塔内的许多人,祂喜爱扮演他人,并融入到社会之中观察身边的一切,伪装成他人,是祂漫长生命中的乐趣。”
“提拉是谁?”
舒莫咀嚼着那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黑发青年苦思冥想,突然回过了神:“提拉,不就是十二柱内的,其中一位柱神吗?”
“万化之神提拉,我记得你们是这么称呼祂的。”希说:“祂将自己切成了几千份,祂的每一个傀儡,都可以让祂重新复活,并继承祂的力量。”
舒莫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希,就听见面前的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所以我杀死祂的时候,费了一些功夫。”
这番话听上去平平无奇,但仔细思索之后,舒莫却骤然感觉到了难以形容的震撼,他不由得退后一步,望着前方的希说不出话:“你在弑神?”
不,是已经弑神,否则希不可能拥有提拉的能力,看着他后退,男人上前一步说道:“但祂仍然是最弱的那位柱神。”
“别太高看他们,”希说:“在成为柱神之前,他们也只是人类,弑神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这番话落入到外界,那么恐怖会引起一阵天翻地覆,高塔内的所有人从小到大都被教育神至高无上的概念,而现在,面前的人却说,他已经杀死了一位柱神。
不,或许不是一位。
舒莫抬起脸,就看见这个摇摇欲坠的空间似乎即将倾塌,因刚刚的十六面晶体被毁,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某种污血污染了一般,大地开裂,土地发出极度恶浊的气息,这处空间本就只是用来囚困,但在被柱神的恶血污染后,整个世界也即将彻底崩裂,它要死了。
希站在这里,似乎并不担心领域的崩塌,又或者说,他就是现在唯一支撑其不完全裂开的支柱,男人站在这里,就足以稳定其中的一切,希静静地看着他,男人的长发微扬,漂亮得让人只想去触碰一下,看看上面十分吸收着阳光的气息。
“提拉将自己分成了上千万份,但同时也因此而死。”希突然开口,他的话让舒莫回过神,舒莫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贴到希的身上,投入他的怀抱中,黑发青年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每次见到希的时候,就总感觉自己好像被对方迷得有些神魂颠倒似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
“什么?”舒莫轻咳了一声,他此生从未见过柱神,更别提是其他高塔内的柱神了,所有的高塔彼此都互不相连,乃至于仿佛存在于其他几个维度般,只有柱神们偶尔会齐聚一堂,但也并不是离开高塔,只是用某种方式相会。
但祂们上一次的齐聚,也已经是百年前的事,时至今日,就连柱神们自己,都不知晓其他柱神们的近况了。
“若是仅操控数个傀儡,那么祂并不会迷失自我。”希说:“但祂太痴迷于此了,祂到最后甚至切割了自己的灵魂,分别扮演无数个角色,在其中彻底迷失,最终,祂遗忘了自己,傀儡们也遗忘了自己是谁,祂还是祂,却已经不完全是祂。”
舒莫心中一惊,他连忙握住希的手,上下打量着男人:“你现在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希低头望着他,片刻后,男人微微勾起唇,伸手握紧他的手:“我还记得你。”
希说:“只要我还爱着你,那么爱着你的就是我。”
希的话如此直白,让舒莫都微讶了一刻,男人的这番话几乎是将他当做自己定位的某种支柱,生命中的唯一核心,只要希不曾遗忘他,那么希就还是希。
但这句话却让舒莫无法理解,他没有为希做过什么,男人却对他说:你就是我的一切。
这样沉重的情感,毫不掩饰的爱意,让舒莫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舒莫感到自己的脸颊一暖,却是希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突然询问道:“你很害怕”
男人轻声说:“是我的感情让你厌恶,还是说,你在抵触我,不愿意接受我?”
“不是的。”舒莫皱起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只是,很激动。”舒莫说:“我很开心,开心到有些不知所措了,像是在做梦一样……”
希望着他,突然用力捏了捏青年的脸,舒莫顿时皱起眉,他狐疑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伸手拍开他的手腕,希收回手低笑了一声:“现在,你已经知道贪婪的由来了。”
舒莫一愣,这才意识到刚刚的一切,是希在向他做解释,就像是舒莫询问的:“我想知道更多和你有关的事。”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希收回手,用一双白眸望着他,男人的脸上由始至终都带着淡淡的笑意:“那么现在,该我来询问你了。”
“舒莫,”他轻声呼唤着舒莫的名字:“你喜欢我吗?”
面前的男人语气柔和,嗓音空灵,面容完美至极,他的唇色很淡,希长得极高,他低下头望着面前的人,所映下的阴影笼罩在舒莫身上的那一刻,都仿佛可以化为深渊,将人完全吞噬。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对舒莫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那么,你爱我吗?”
舒莫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直到很短暂的几秒后,当他的大脑终于迟钝地将希说的那句话彻底变为一段具现化的字符,然后用锤子一下下地敲进舒莫的脑中时,在希的眼皮底下,黑发青年的脸轰地一下红了起来,接着,他突然退后一步,耳垂都红到开始发烫,整个人手足无措地看着希,面红耳赤。
希皱着眉将他拉回来。
“回答我。”男人的声音柔和,他掀开舒莫脸颊上垂落的黑发,温柔中带着某种强势的压迫感。
“你……你再说一遍?”
好一会,舒莫才声音沙哑地询问出这句话,希微微眯起眼睛,像是不清楚这句话有什么好重复的,但他还是耐心说道:“我爱你……”
轰地一声,舒莫整个人都完全炸开了,他的脸直接一路红到脖子,黑发青年凝视着那淡色的唇,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希在对他说,我爱你。
那一瞬间,舒莫的脑子都被完全轰开,变成漫天飞舞的碎屑,七零八落地掉下来,再被微皱起眉的希拢起来拼好,白发男人眯着眼睛,甚至在想:舒莫难道并不喜欢他的这番话,才会露出这副样子?
那一瞬间,希整个人身上的气息都变得异常,舒莫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再痴呆下去就会遭遇到什么异常不妙的事,他勉强拉回自己的理智,接着有些磕磕碰碰地说:“我、我也爱你。”
这短短的几个字,却让舒莫这辈子第一次开始结巴起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是舒莫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告白,当他确定,自己不会对其他人再说出这句话,也不会再有现在的心情。
“我也喜欢你。”舒莫的语气小声了些,但有些担心希没有听清楚,所以在末尾又大了几分,反而像是在低声咆哮了,黑发青年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一惊一乍,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腕被人死死擒住,力道大得他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你也爱我。”希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难以形容那是什么表情,不像是在笑,反而更像是一个怪物,在欢欣自己擒获了自己最心仪的猎物,希脸上的淡笑第一次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某种真实存在的、发自内心的快乐:“很好,很好。”
他点了点头,舒莫呆呆地看着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面前的人,像是有一整罐蜜糖灌入了舒莫的身体内,在他的全身血管内流动起来,他此生从未对其他人有过这种感觉,像是希对他浅浅笑着,舒莫就有些晕头转向,移不开眼。
希对他说,我喜欢你。
心脏急速跳动起来,血液都变得热了,舒莫只感觉整个人高兴地几乎飞了起来,只想要在天空中漂浮,然后他就真的飘了起来。
“……希?”
黑发青年保持着有些茫然的表情,还沉寂在喜悦之中,就突然看着希一言不发地将他抱起,男人的臂弯很紧,硬得让人发疼,他低着头对舒莫微微一笑,唇色极淡且看上去如神祇般高高在上的人的笑容中,首次多出了一点异样,他没有做任何解释,就抱着舒莫走出了这个领域,在希离开的那一瞬间,这个枯竭的世界瞬间崩塌,其中似乎还传来了某个存在隐隐约约的怒吼和咆哮,下一秒,希抱着舒莫踏出了这个领域,来到了他的宫殿之中,再一步走过后,男人便带着舒莫来到了他的寝殿内。
寝殿十分宽敞、豪华。
具体的,舒莫只是一眼望见,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因为希将他丢到了床上。
希的房间很大。
希的床也很大。
希本人,也很大。
很大的希把舒莫放在很大的床上,黑发青年迎着那道眸光,慢慢地、慢慢地,才像是意识到自己落入了陷阱的小动物般,肤色很白的英俊青年在床上缓慢地抬起上半身,然后向后退去,但刚爬起来,帅气青年就突然一顿,因为他的脚踝被人扯住了。
希将他拉了过去,舒莫在那一瞬间,甚至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他望着那道眼神,青年才模糊地意识到:一个刚刚向他告白的、对他有着强烈爱意的、雄性男人在那之后突然抱住他,将他扔到了自己的床上,意味着对方想要做些什么?
答:他想要和舒莫进行一场纯洁无瑕的谈话,来庆祝他们感情的升华。
舒莫想到这里,几乎都要将自己说服了,寝殿内的灯光很亮,照在舒莫的身上,让他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安全感。
下一秒,希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房间的灯便骤然暗了下来,在整个屋内唯一发着光的,只有男人柔顺的长发,以及那双漂亮的眼眸。
身高两米一,一头纯白长发流淌而下的庞然大物嗅着猎物身上的气息,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开口:“我想要你。”
……希的话,永远都是如此直接,如此直白。
希毫不掩饰自己的冲动,甚至于给人一种平静的感觉,但在这平静之下,却是压抑许久的暗潮汹涌。
舒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突然意识到,他刚刚答应了希的告白,但刚刚才确定关系,现在就如此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我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希说,他抬起手按住舒莫的手腕,看似温和,但白皙如玉的手背上却满是青筋,男人的手指搭在舒莫的身上,眼眸如一个光圈,将人死死箍在其中:“我现在就想要你。”
那纯白的眼眸中本该映出暖光,此时却满是晦暗,舒莫抬眼看着男人的眼眸,在那一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影子被圈在其中,好像被锁在里面,无处可逃般。
他莫名地打了个冷战,看着面前的男人缓缓靠近,要吃人了。
好像他苦心孤诣,等待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短短的几句话,为了这一刻。
希的身影将舒莫完全笼罩,他看上去漂亮极了,希的外型无疑是吸引人的,他的身份、地位、外貌,都无可挑剔,只要希想要谁,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他,但舒莫在此之前,却从未听说过他有任何绯闻或暧昧对象,男人像是拒绝了其他所有人,却唯独等待着舒莫。
希的手指很白,骨节突出五指修长,他摘下了那双手套,银色的光芒一闪而过,银神父化为的戒指戴在男人的无名指处,触碰到肌肤,微凉、发寒。
舒莫其实并不想拒绝他,黑发青年的心跳得很快,两个人的身体像磁铁般隐隐吸引,但不知为何,某些危机感挥之不去,舒莫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突然闪现了一幅画面,是他被贪婪亲吻到快要死了,而紫发男人仍然气息稳定,他望着舒莫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满足的意思,反而是越发贪婪、越发欲壑难填。
只是亲吻而已,他就差点死了。
舒莫的眼角直抽,他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现在的舒莫已经不关心其他事了,而是在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他接下去,会不会死在希的手上?
希看上去那么温柔,他应该……不至于那样的吧?
舒莫抬起脸,绿眸骤然望见了男人的神色,对方的表情仿佛从黑暗中探出一角的怪物一般,光是脸上淡淡的笑意就足以让人惊骇得浑身战栗,舒莫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那股温柔的气质了,希身上的那层人皮好像要完全脱落似得,迫不及待要冲出来享用他。
“没事的,”男人轻声说:“我会治愈你。”
舒莫看着他,背后突然渗出一股冷汗,实在是有点被希现在的表情吓到了:“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唔!”
希微笑着,身上的一切都如同太阳般闪闪发光,他的表情却仿佛是阳光之后的巨大阴影,漆黑,晦暗。
“说什么呢?”男人说:“我等了那么久……那么久……”
他的眸光发亮,最终化为一轮坠落的日冕将人完全吞噬,彻底焚烧成了灰烬:“怎么可能会现在停下?”
希带着舒莫去做了一个木雕。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做这种东西,舒莫的额头冒汗,他有些不太适应,等到男人坐在他身后帮他伸手扶住木台的时候,他才有些回过神似得说道:“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东西……”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该怎么办。”
希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做着自己的事,他见舒莫只是伸手把木雕凿出形状,就累得有点喘不上气,男人伸出手扶住他的脊背,突然发现那段腰肢异常柔韧,又窄又饱满。
但他们只是在做木雕,所以希推了推舒莫,帮他扫开身上的木屑,男人说:“专心。”
舒莫的眼角一抽,差点就要开口说一句:“你搞得你好像很有经验似得,你不也是差点刻歪了?”
舒莫千辛万苦终于凿出来了一个小洞,他往旁边一看,突然面如死灰,希正在刻着他的雕塑,那是个精致又活灵活现的摆件,往那里一摆,就是个艺术品,可以拿出去让人惊叹,舒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雕塑,突然发现,之后他们想要把两个部件拼接在一起的唯一后果就是:看,这里有具木雕尸体,这是凶器!
“你是对着你的手臂做的吗……?”舒莫突然说:“你放过我吧,希……”
黑发青年已经顾不得形象了,他低头哀求道,护着自己辛辛苦苦弄出来的雕塑,要是被希无情地搞坏了,他连哭都没地方哭。
“希!”
舒莫欲哭无泪,希面无表情地将两个东西拼在一起,但他的力气太大,太用力了,导致舒莫手里的东西一瞬间差点裂开,黑发青年几乎当场就要昏厥过去,他竭力地挣扎,想从希的手里把他的雕塑夺回来:“你还给我!”
希的眉头轻轻挑了挑,很罕见地露出了另外一面,他的表情终于不是死水般的淡笑,男人看上去也有些意外:“我也是第一次做。”
他看着舒莫汗津津的样子,垂下眼睛,低头吻了吻他,算是安抚,男人的声音暗哑:“我们换个东西做。”
他们两个人又去做了泥塑,这次舒莫终于轻松点了,因为他只需要坐在希的身上,手指被希包裹着,接着一下一下地被希抚摸着,男人的动作很急,好像他急着想从舒莫身上获取什么似得,完全没有温柔的形象,舒莫感觉自己的四肢无力,软得无法抬起,黑发青年做到一半,突然流下了眼泪,希在不断亲他,舒莫却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因为他做坏了好几次泥塑,手里的东西坏了一次又一次,而希……却一直在平静地继续摆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