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不是房间里的徐栾的,而是其他“徐栾”的。
按照徐栾的死亡时间,地下室里的“徐栾”,也不是房间里的徐栾。
地下室1个,房间1个,七日祭晚上1个,除夕夜树下1个,最后1个也是江橘白九岁那年与之成为玩伴的“徐栾”。
在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中,江橘白却越发清醒。
他眼前几双眼睛变幻成无数双,但都看向他。
玩味的,怨恨的,贪婪的,垂涎的,不满的,开心的……
吴青青看着无精打采从楼上下来的江橘白,“收拾一下,等会我们去给外婆拜年啊。”
江橘白一路抓着头发一路走进了洗手间,“你们先去吧,饭好了我再过去。”
外婆家在镇里另一个村子,并不远,骑车也就二十来分钟。
“哪里不舒服啊?”吴青青追到洗手间外面问道。
“昨晚爆竹声太吵了,没睡好。”
江橘白上了洗手间,回到了房间里,窗子是紧闭的,可室内的温度却犹如数九寒天,冰冻三尺。
他裹着被子,盘腿坐在了床头,一只手自身后的墙壁探出来,圈住江橘白的脖子,紧跟着,对方的头也从墙壁之中伸了出来,他偏头,衔住江橘白的唇,熟练地撬开对方的唇齿,将口腔中为数不多的津液一扫而空。
他手指撩动着江橘白的头发,松开了对方。
“只有1个我,只是我把他们弄丢了而已。”徐栾从后面将江橘白搂住,“我不在乎我到底丢了多少个我,也不在乎他们企图吞噬,反抗,以及成为完整的我,因为他们办不到。”
江橘白双眼有些呆滞,“为什么会弄丢……那些东西?”
“因为脑子被切掉了,只留下好的,罪恶的仇恨的愚蠢的负面的都不要,同时使用数个发育成熟的胎儿或者婴儿的大脑供养我。”
“小白,我不是他们的儿子,我是被挑中的样本,成功的试验品,优秀的继承人。”
“他们都是我,又都不是我。”
“要不是我,你的眼睛要再坏一次了,毕竟,你小时候曾经那么果断地背叛抛弃‘我’。”
江橘白脸色惨白,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徐栾对很多事情都表现出不清楚的样子。
他本人还是他本人,只不过他的大脑是个混合体,是江泓丽徐美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制造出来的。
所以徐栾才能在高中优秀得无与伦比,人人赞赏,让徐文星拼尽全力都赶不上。
江橘白猛地回头,徐栾抬眼与他对视。
“那,其他‘人’……”
徐栾张开嘴,“吃掉了。”
“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被我吃掉也无可厚非。”
“那你之前表现得像树下那一部分。”那让江橘白切实地感觉到了恐惧,因为对方很明显就是来找他算账的。
“小白,你抛弃的不是他,是我。”
“好巧呢,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认识,”徐栾身体里泌出丝丝甜意,他又抬手揉着江橘白的脑袋,“难怪你学什么都快,原来吃了我的脑子。”
“……”
江橘白想吐。
吴青青和江梦华骑着家里的摩托车去外婆家拜年了,江橘白从床上爬起来,裹着被子坐在书桌前开始捋。
“所以可以确定的是,你已经吃掉你的三个分身。”
“一个是地下室,一个是七日祭,还有一个就是昨天树下的你。”
徐栾坐在江橘白的书桌上,他点了点第三个,“早知道这一个代表着我们的小时候,我就应该早点把它挖出来吃掉的。”
“就这三个,还会不会有其他的?”
徐栾托着腮,他伸手戳了戳江橘白的脸,“不知道,不记得。”
“我想起来的场景中,还有婴儿,他们也都是你?”
“不是,”徐栾垂目,阴气沉沉,“我是唯一活下来的,它们有的还未出世就已经被剥夺了生命,所以会仿着我的样子出现,不奇怪。”
江橘白坐在椅子上出神,窗外烈日炎炎,虽然是冬季,可家里也不十分冷。
但江橘白却从脚底凉到了头脸。
他无法想象在徐家镇享有盛誉让徐家镇人恨不得立祠堂的徐美书徐先生和他温婉贤良的爱人居然会为了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使用如此狠辣无情到世间罕见的手段。
难怪江泓丽明明与徐美书同龄,可肉眼看着却仿佛大了徐美书一轮,说是徐美书母亲也会有人相信。
江泓丽一个接着一个的怀,但最后只有徐栾出世,而那些被当做提供养分的工具,则连徐家祖坟都没资格进入,而是在旁边远处辟了块荒地,还取了名:天使坟场。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完成的?江橘白毛骨悚然,他紧皱着眉头,实在是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少年看起来比徐栾自己还要在意。
让鬼祟兴奋得眼珠子都红了。
江橘白却完全沉浸在研究当中,他把自己摔进床上,“这不科学。”
过了几秒钟,他又坐起来,与悄然贴过来的徐栾脸贴上了贴。
“那你是怎么死的?因为你的脑子修修补补太多次所以坏了?还是因为排异反应?”
徐栾手指顺着江橘白的腰探进去,“我不知道。”
江橘白烦得蹙眉,“你又忘了?”
“我,包括我的父亲母亲,我们都不清楚我具体的死亡原因,但我能肯定的是,我的死亡跟他们没有关系。”徐栾偏头亲了亲江橘白的眼睛,“我们来算一算你抛弃我还找人封印我的账。”
生前如何不属于徐栾关心的事情,他全部心思都在眼前少年的身上。
徐栾手指按上江橘白的锁骨。
鬼祟的体温跟人类的体温没法比,江橘白只觉得凉意侵袭到了皮下,他哆嗦了一下,忍不住后退,同时开始不高兴地摆脸子。
“不是都……唔!”
“嘘…”一只手自他身后而来,捂住了少年的下半张脸,它偏过头,与少年对视,俨然是昨天晚上站在树下时的样子。
江橘白张惶地寻找着徐栾的身影。
徐栾手指挑开他的衣领,看清他的无措和求助,诡异又满足的笑容在唇角漫开,“你是不是忘了,那也是我。”
“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它不是个整体,它只是一部分,它这一部分,只有与江橘白九岁那年那一段时间的记忆,它的长度厚度都写满了江橘白的名字,开篇是江橘白,结尾也是江橘白,它最恨的,同样是江橘白,它的全部,也只有江橘白。
“对不起,我忘了,你忘了。”它呢喃着,手指却顺着江橘白的唇缝探了进去。
“你还记不记得,你叫我哥哥?”对方贴着少年的耳廓,凉意袭人。
它眼底时不时闪过一抹怨毒,几乎让江橘白以为对方是想杀了自己。
一直站在床边看着江橘白被玩弄的徐栾终于弯下腰,他朝那部分伸手,对方化作黑气钻进他的手掌。
那股阴狠的恶意消失,哪怕只是短暂消失,只是隐藏,江橘白紧绷的身体也瞬间放松瘫软下来。
他伏在床上,大口喘气,他用手背擦掉淌到下巴的唾液。
可是,就在下一秒,他的侧脸被徐栾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语气比之刚刚更要阴湿,“叫。”
第53章 年5
徐栾的眼神有些失去了焦距,却比盯视更加使人感到毛骨悚然,他眼神空洞地看着下方的少年,不达目的不罢休。
在求生欲这方面,江橘白没有羞耻心,但预备开口的时候,耳朵就已经红成了两片晚霞。
“哥。”
“少了一个字,”徐栾开口,像毒蛇朝外吐着蛇信子,“是哥哥。”他耐心地纠正对方,但并没有表露出很耐心的样子。
仿佛要是江橘白经过提醒了还叫不对,那就要把他整个,囫囵地给吞了吃了。
这回江橘白感觉到羞耻了,他浑身的毛孔都绽开了,联合成了皮开肉绽的疼痛感,好像有人在拿着薄薄的刀片,顺着他的脸颊往下刮,皮肉有没有被刮下来暂且不提,总之少年那点自尊心是被一层又一层地刮得所剩无几了。
“哥哥。”江橘白声若蚊蝇。
叫出口后,他眼眶出现一圈水色,像一只被掐住了喉咙不得反抗又气恼得毛都炸开了的狗。
但由于牙都还没长齐,所以是奶狗。
徐栾摸着他的头,满意地笑了。
“好乖。”他骑到江橘白的身上吻他。
几瓣唇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江橘白被扶着后脑勺稍离开了床面,却是被喂到了徐栾的口中。
他的唇与舌都被含住舔咬吮吸,连耳朵都没有被放过,徐栾捏着揉着江橘白的耳朵,恨不得能将少年捏碎在手里。
江橘白浑身冷透了,同时又莫名热透了,冰火两重天之下,他神识不清,任其身体落到了鬼祟手里。
他衣服被剥了一半去,蜷缩着。
徐栾声音幽幽地在他耳边响起,“我理解你小时候抛弃我,害怕我,不要我,那时候你还小,我也还小,我现在不会恨你。”
“但你现在不可以再抛弃我了。”
“我们再签一张契书,我们同生共死。”徐栾贴着江橘白的耳廓凉声道,他细长灵活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探进去。
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惧情绪使他肌肉紧缩,上次还能勉强被称作是欲迎还拒,这次就只剩下抗拒。
徐栾安抚着他,他毫不吝啬向江橘白输送温柔的情绪,使对方放松下来。
可另一面,看着对方瑟瑟发抖,他又愈发兴奋。
徐栾扶着江橘白的后背,让他能呼吸得更顺畅,同时轻拍着他的后背,把人当心肝对待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缓缓往下却温情全无。
少年的脚踝被从床下伸出来的两只手握住朝左右两边,它们像镣铐一般不容反抗地锁住少年,并使他更方便被享用。
鬼祟将手指送到了底,他居高临下,但眼神充满了占有欲与爱怜,欣赏着少年慢慢散大的瞳孔,发红的脸颊与耳朵。
他刚刚其实有考虑过脑海里那个声音的提议,他应该惩罚江橘白的背叛,让他再体会一次失明的无助和恐惧,让他再一次只能依靠和求助于自己。
可徐栾将那道声音摒弃了。
他怜悯江橘白了,对于鬼祟来说,怜悯就是爱了。
比起用“让江橘白再次变回小瞎子”这样的方式惩罚江橘白,徐栾更想借机多上他几回。
小瞎子长大了,徐栾也长大了。
人跟鬼祟都应该做对现阶段的自己最有价值的事情。
江橘白一瞬间感觉徐栾吻自己吻得更深,更用力。
他晕头转向的,只知道张口,但安全找不着东西南北放了。
原本湿润只是略感不适的某处,被轻轻按着。
徐栾从他唇上挪开。
江橘白迷惘地看着上方的徐栾,对方唇色比之前更要洇红诡异,衬得脸色越发苍白,这样的面容,哪怕再俊美,也不会使人认为他是一个活人。对方是鬼,一眼就能看出。
江橘白脑海中闪出一幕幕小时候与对方的回忆。
他眼睛看不见清晰的景象,只能看见模糊的白影,一开始以为随便就能好,他还是每天由吴青青载去学校上课。
李小毛和陈港因为家里大人的嘱咐,不敢和他玩儿了,他就只能一个人,他看不见黑板上的字,也答不对问题,更加写不了作业。
徐栾就把黑板上的字誊写到草稿本上,给他念。
班里有人悄悄从背后推他,想趁他生病的时候欺负他,徐栾就把他们推进臭水沟里。
有些小孩小时候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看见徐栾阴恻恻地站在一些小孩的后面,尖利地尖叫,结果被徐栾一起给推进了水沟,他们没被淹死,也快要被吓死了。
在家里,徐栾和他并排坐在书桌前玩贴画,一玩就是几个小时。
回忆带着暖意,江橘白发觉自己其实没那么排斥徐栾,他们就是朋……额…少年的眼睛在瞬间瞪大,徐、徐栾在干什么?
江橘白支起上身想要查看,他只看了一眼,血气翻涌。
徐栾按着他的肩膀,在少年的咬牙切齿中,全部抵入。
人跟鬼,和人跟人,不一样。
鬼没有那么具体,可存在感却更强,像冰锥扎进身体里,江橘白的脸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冷的或者是因为害怕,红晕褪去,白纸一般。
但他自己已经被弄得柔软滚烫,他意识反抗着,身体却开始回应对方。
“今天是大年初一,小白,记住这一天。”徐栾把自己的全部都装进江橘白的身体里,或者将江橘白全部装进自己的身体里。
“不要再忘记我了,不要再丢下我了。”
徐栾的声音在江橘白的耳朵里一片混沌,他此刻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了某处,他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并不疼,甚至……
还不如痛不欲生。
江橘白在一阵手机铃声中醒来,他接了电话,听见是吴青青催他去外婆家吃晚饭,默然一会儿,他答道:“马上过去。”
吴青青在那头夸张地叫嚷起来,“你嗓子怎么了这是?不是退烧了吗?!”
江橘白用手臂盖在眼睛上,“刚睡醒,挂了。”
他不能撒谎说自己又病了,那样吴青青又会着急得上蹿下跳。
他更加不可能告诉吴青青自己被鬼给干了几个小时。
他扶着腰坐起来,发现自己盖着被子,但什么也没穿,身上应该被清理过,没有发腻的感觉,他的睡衣被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头。
江橘白目光冷冷地看着那套肯定是被徐栾叠起来的睡衣,恨不得将睡衣给灼出个洞。
他想到自己在对方手里哭泣、求饶、颤抖,想到对方在自己耳边惊讶地感叹“好多水”,他眼前闪过几道白色的光芒,太阳穴突突地跳,他知道自己即将快要昏厥过去,忙把眼神移开,看向窗外,天已经快黑了。
他赤着身站到地上,随便从衣柜里翻出一套衣裳穿上。
大红棉袄蓝棉裤绿围巾红帽子,五颜六色又臃肿得不忍直视。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被徐栾盯上了?
可让他真恨上徐栾,江橘白又确实没那个心,之前就没能成功恨上,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就更难恨上。
但是,有没有什么办法送徐栾去投胎?
好好做个人吧。
人跟鬼是没有前途的。
但江橘白顶多在心里想一想,再不济就跟江祖先一起想想办法,他不会蠢到去对徐栾说,这跟劝一个活人“求你去死”没什么区别。
吴青青正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帮江橘白外婆炒着菜。
外婆家还是老房子,没用上燃气,还烧的是柴火,一口大锅架在灶台上,浓烟从烟囱里滚了出去,屋子里反倒留着柴火的木质香气。
“那可不,进步大着呢,我们村儿没人能比得上,”吴青青红光满面地跟几个妯娌炫耀,“说学就学,早上五六点就起床,晚上十点下晚自习,我根本就没操过心,自觉得很。”
负责烧火添柴的是江橘白的大舅母,她分明不太相信,“那高中才开始学,可不一定跟得上。吴菲我从高二开始给她报补习班,最后也就只考了个二本。”
吴家不出会学习的,成绩最好的吴菲也就是个二本,江橘白两个表哥连高中都没考上,还有一个上了大专,江橘白下边的几个表弟表妹,也是一个不如一个。
女儿成绩最好的大舅母,听姑子夸儿子夸得这么恶心,怎么就那么不信。
江橘白这孩子他们看着长大的,虽然说脾气是差了点儿,可成绩也差啊。
当谁不知道啊,年级倒数十名里面必有他的名姓。
吴青青看嫂子那分明不信的表情,只在心里得意,“等着瞧吧,最差也就是一个一本。”
在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声里,厨房后面的一扇木门被推开,冷风呼一下就刮了进来,冷得二舅母一个哆嗦。
“哎呀谁啊这……你谁啊?!”二舅母被这一身红红绿绿的给吓了一跳,“狼外婆啊!”
江橘白把帽子摘下来,“不是说饭好了?”
一年没见,少年稚气又褪了不少,整张脸更加绚丽,但看着脾气更差了。
“你吓死人了!”二舅母拍了下江橘白的膝盖。
“嫂子,你把后边两个菜炒了,”吴青青把锅铲丢给了大舅母,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江橘白面前,“你这脸色怎么这样差?”
江橘白不想让她担心,“路上太冷了。”
“太冷了你不来啊,我虽然叫你来,但我又没逼着你来。”吴青青说道。
江橘白把帽子丢到柜子上,往厨房外面的屋子走去,“我来收红包的。”
“……”
江祖先只有江梦华这一个儿子,逢年过节江橘白也没什么伯伯叔叔给点小钱花花。
但吴家长辈却不少,舅舅和姨加起来能数两只手,不过不都是外婆生的,外公之前还有个病逝的前妻,前妻留下了四个孩子,外婆后来又生了六个,总之……一大家子。
此刻大家都在堂屋里忙活着摆桌子,端菜,江祖先已经跟外公开始拿着酒瓶争着倒酒了。
江祖先余光瞧见江橘白,脸色一黑,“你你你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出来拜年?”
他专门这样恶心徐栾的。
“我以后都走这个风格。”江橘白接过表姐递来的两碗饭放到桌子上。
负责添饭的吴菲上下打量了江橘白几眼,替他说话,“你们不知道,这在外面叫混搭,也是一种时尚。”
一些长辈不懂,听了直摇头,“合着,丑的就叫时尚?”
全部都落了座后,江橘白左边吴菲右边是去年大专刚毕业的表哥吴潘。
吴潘:“刚刚大姑一直说你成绩突飞猛进,怎么样啊,考试能考多少啊?”
吴潘脸上带着笑,看着还挺亲近的,但江橘白的成绩以前怎么样他又不是不知道,明知故问,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江橘白从不惯着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比你当时高点儿,六百。”
吴潘愣了好一会儿,“真的?你别不是作弊吧?”
“作弊有什么意义?”
吴潘认真一想,也是,江橘白又不是那好面子的性格。
他本来是还在琢磨着江橘白话里的可信度,只是他在琢磨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江橘白脖子上的痕迹,像咬痕,又像掐痕。
“你脖子上这是……”
在吴潘将全部疑问说出口时,江橘白扭头,“你想说什么?”
吴潘以为江橘白是在害羞,便改成了低声耳语,不让桌子上的其他人听见。
“你在学校搞对象还能考六百分?你别不是在开玩笑吧?”吴潘偷笑,"不过你别说,你这对象还挺猛的。"
他调侃完才忽觉不对劲,“你们过年都见面约会?”
江橘白疲得很,一个问题他都不想回答,更别提一堆问题。
“我想谈就谈,想什么时候约会就什么时候约会。”
“大姑知道吗?她肯定不知道,她要是知道,肯定扒了你的皮。”吴潘说道。
这倒说得不错。
但和江橘白搞的这个对象,吴青青也奈何不了对方。
“反正放寒假,明天你要是没事儿,我来你家找你,把你对象带上,我们三个看电影去。”吴潘跟已经结婚的两个表哥玩不到一块,跟那些初中的小崽子更玩不到一块,就江橘白还差不多,能凑合凑合当个玩伴。
“不去。”
“咋了,要在家偷偷学习啊?”
“你烦不烦?”
嘿?吴潘刚要训训这个脾气越发臭的小表弟,隔壁桌的一桌长辈里出现了争吵声。
外婆过去拉了几把,但明显没劝成功,那争吵声反而还变大了。
“好啊吴山山,老娘大过年的还要去给人家当保姆做饭,晚上才回家,回了家还要给你这一家子做饭,你倒闲了,闲了就开始搞鬼了,又跟那烂货搅合到一起了?”江橘白的大舅母摔了筷子,大声骂道。
吴菲忙跑过去拉开涨红着脸的母亲,大表哥则过去教训自己父亲,“你都是当阿爷的人了,搞什么名堂呢?”
吴山山喝了点酒,脸也通红,当着一家子的面被指着鼻子骂,还把丑事也丢到了桌子上来讲,他埋着头,拳头紧握,一声不吭。
大舅母眼泪流了整脸,“你就说我哪点对不起你,对不起你这一家,吴松!你当时娶老婆,你爸死压着不肯同意,是不是我拍板?吴菲,你高中两年的补习班,你爸不给你掏钱,是不是我给你掏的?”
“妈生病住院,是不是我没日没夜地照顾,你妹子一个接一个的坐月子,我哪回没拎着鸡蛋牛奶去看过去照顾过?”
大舅母恨恨地看着吴山山,“咱们这村子里,你睡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吧,还没睡过瘾?你要实在是治不好这毛病,你去找那杀猪的,把你那儿给旋了,保……”
“啪”!
吴山山一耳光扇在大舅母的脸上。
“妈!”
“大舅母!”
“吴山山你有病吧你打嫂子干嘛?”
堂屋乱成一锅粥,打的打,骂的骂,哭的哭,只有被打的大舅母反而不哭也不闹了,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吴菲好几次伸手去拉都没能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江橘白算是一个在家里从不站队的角色,饭后,他被指派去给大舅母送饭。
大舅母半张脸肿着,靠在床上。
“我把饭放这里了。”少年说。
大舅母在江橘白快走的时候,突然开口说:“好好学习,少打架。”
江橘白蹙了蹙眉。
从外婆家离开,大家情绪都变得没之前高了,但还是纷纷给小辈都给了红包。
江橘白特意穿了件有两个大口袋的棉袄,装了满满两口袋的红包。
吴菲作为同辈,却也给了江橘白红包,“考个好大学。”
江橘白出于好意,“这几天你最好别让你妈离开你的视线,我感觉不太对。”
“你说什么呢?”
江橘白只是感觉,没别的,他又不是神棍,就算是神棍,也只是神棍,不是先知。
他骑上电动车,载上江祖先。
江梦华和吴青青骑着摩托这,走在他们前方。
“唉,这婚姻啊,”江祖先倒是酒足饭饱了,在后座发出感慨,“就是用来折磨人的,人要是结了婚,就不能再肖想什么爱情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你也出轨?”江橘白问道。
“放屁!”江祖先大声道。
祖孙俩一路吵,车灯照着路面,两边马路上的人家又都还没休息,亮着灯,路上倒能看得十分清楚。
一道异常眼熟的身影出现在江橘白的视野中,对方穿着江橘白刚刚看见过的一身衣裳,空手走在路边。
江橘白猛地一个刹车,差点把江祖先从车上甩了出去。
停车后,江橘白再定睛看时,那道身影消失了。
少年心脏狂跳,他想起来,刚刚那个人分明是大舅母,可对方不是在家里吗?怎么会在走夜路?
回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江橘白摘掉帽子,却没敢解开围巾。
他不止脖子上都是咬痕吻痕掐痕,就连身上都是,一直到小腿脚踝,或者令人难以启齿的屁股上,也全都是。
家里人以为少年是刚刚在路上被风吹得冷了,没质疑少年的奇怪行径。
吴青青倒了杯热茶,江梦华忙着点烤火炉子。
吴青青倒完了茶,接了个电话,她表情一下就变了。
吴菲在手机那头哭嚎着,“大姑,我妈喝农药了!”
江橘白此时正在房间里,他摘了围巾,对着镜子查看自己脖子上的斑斑痕迹。
难看死了。
镜子里慢慢变得雾蒙蒙的,看不清事物。
脸色青白的男生从镜子里走出来,江橘白怔了一下过后,一步步后退,对方则一步步靠近。
“我等你好久了。”徐栾逼到江橘白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在床上,他才捏着江橘白的下巴将人亲了又亲,放开过后,他按压着江橘白的下唇,眼神贪婪,正要开口,贪婪陡然变得鬼气森森,尽是戾气。
“你身上有女鬼的味道,哪里来的?”
江橘白一时间不知道是先去感慨徐栾的神经质敏感还是去好奇哪来的女鬼?
门外传来楼梯被踩得噼里啪啦的巨大动静,吴青青招呼都没打一声,一脸惊恐地推开了江橘白房间的门,“你大舅母喝农药了!”
江橘白愣着,回想起在回家路上,和大舅母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女人。
接着他看向镜子里的徐栾,对方笑意盈盈地望着往外。
一家人刚到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热水,又着急忙慌地赶往外婆家里。
路上,江祖先的声音被风吹进耳朵里,听不清晰,但意思明了。
“看来你刚刚看见的那个人,真是你大舅母。”
“我们走的时候她不是还好好的?”江橘白想不通。
“这个你不知道,其实就连她本人都不知道,”江祖先从后面拉拽着少年的围巾,免得被风吹散了,“人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灵魂会先一步离开身体,最后再去一次自己最舍不得的地方,见一次最舍不得的人。”
江橘白反应了过来,“所以,其实在大舅母和大舅吵架之前,大舅母的灵魂就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我看见她的时候,她已经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赶回去的路上了?”
“大致如此。”
吴家乱成一锅粥,陈先梅抱了必死的心思,放在农具房里的四瓶半农药她一口气喝了个干干净净,一滴没剩。
吴菲找到陈先梅的时候,她的鼻孔和嘴里都在往外淌血沫子。
哭嚎声和谩骂声在堂屋和院子里响彻,江橘白跟着同辈一群小孩被挤在墙角,看着大人们推来搡去。
陈先梅已经失去了意识。
卫生所里的陈医生大半夜拎着箱子来,他提前问了是什么农药,带了配合用的催吐剂,一到吴家就对陈先梅行了催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