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家的咸鱼翻身了by羽春
羽春  发于:2024年07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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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
不想说话。
几步路的功夫,到了江知与的听风轩。
里边有四个小厮在喜房外候着,见江知与过来,离门近的来宝小跑过来,听吩咐敲开了喜房的门。
喜娘给江知与行了个万福礼,朝门里走。
江知与看见坐桌边的谢星珩起身迎来。
他作状元打扮,圆领红袍乌纱帽,帽侧簪花,金玉两全。
人生得白净,眼如点漆,双眸狭长有神。红烛在他脸颊飞红,更衬得他面如冠玉。
喜娘掩嘴说了句话,谢星珩微愣,朝门外看来。
今夜星月无光,院内只有廊下的两只红灯笼照明。
江知与站原地,离房门七八步远,五官被夜色模糊,置身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从他的角度,却把谢星珩看得明明白白。
明澈双眸倏地一亮,眼睫眨动间,尽是兴味盎然的微波。
他感到有趣。
这个认知让江知与心脏怦怦乱跳。
他往前走,坐门外台阶上醒神。
夏夜里蚊子多,熏香也有漏网之鱼。
他打蚊子也打自己,加快了清醒的速度,理性战胜余醉,慌慌忙忙起身去拦。
已经迟了。
喜娘正好出来,与他面对面望着好不尴尬。
江知与故作镇定,桃花眼都给惊吓提溜圆了。
他侧身让步,放喜娘离开。
谢星珩倚着门框,打趣他:“夫君好客气,来都来了,怎么不一起听?”
江知与硬着头皮进房间。
随着他的靠近,谢星珩的姿态发生了变化。
从规矩站姿,变得散漫无骨,双手环胸倚在门边,目光直直看向江知与,嘴巴伶俐。
“我剥完了花生桂圆,给红枣去了核,给莲子去了芯,你才想起来我还在房里等你。”
江知与一听他说话就想笑,“那你吃了吗?”
谢星珩握住他手腕,把他带到自己身侧,关上了房门,阻隔了外边瞧热闹的视线。
“吃了几颗,味道还不错,要尝尝吗?”
真的没有生气。
江知与垂眸,遮掩羞赧。
“不吃。我不是故意让喜娘来的。”
他乖乖被牵着,坐到了桌边。
这间卧房分为内外两间,用一扇素面玉兰图屏风隔开。
外间圆桌小,将将放下两张圆凳。
桌上铺了锦绣鸳鸯图样的绣布,正中间一盏并蒂莲烛台,点着双喜红烛。
以烛台为中线,划分了四个区域。
东南角上,叠放着四个竹编小框,最顶上的是去核的红枣。这是谢星珩今晚的成果。
他跟江知与说:“独守空房多寂寞,你懂吗?”
江知与伸手,拿了一枚红枣吃。
红枣是用小剪子剪开去核的,拿起发现是两半。
他怔了下,分一半给谢星珩。
手往那边送,眼睛却不看,另一手把半瓣红枣递嘴边轻咬。
谢星珩倾身,用嘴接枣。
江知与有被他吓到,眼睛又一次睁得圆溜溜的。
比脸皮,他比不过谢星珩,又把目光看向桌子。
顺时针方向,小框边是酒壶杯盏。
是一套青玉杯壶,他爹三年前带回家的,攒着没给京都送,说这是他的嫁妆。
杯壶旁边,是一本无名书籍。
谢星珩当着他面,随意翻开一页,用手掌压平。
那是春图册子,图样露骨。
江知与缓缓目移,眼角余光瞥见谢星珩从他面前的一角,拿过一只圆形木盒。
拧开以后压在了快要自动合上的图册上。
香味弥散。
江知与顶不住,脸色立时透红。
这是香膏。
他怎么就这样摆桌上了。
不要脸。
他垂眸,面前只有一把小铜剪。
谢星珩伸手过来,拿了剪子。
江知与从前不知道,他的眼睛这么厉害,那么快速的扫过,都跟印在脑海中一样。
他看见了谢星珩手背的青筋,也看见了他修长匀称的指骨,还看见了几道结痂的伤痕。
谢星珩剪了烛芯,“喝合卺酒吗?”
“嗯。”
江知与点头,“喝。”
谢星珩斟酒,“你酒量不好,喝一半?”
喜娘只说要喝合卺酒,没说喝多少。
不过合卺酒含义丰富,既是夫夫一体,又是甘苦与共。应当是多喝一点好。
江知与要喝满杯。
谢星珩挑眉:“人菜瘾大。”
“嗯?”江知与没明白。
谢星珩不解释,与他交杯共饮。
两人都睁着眼睛,江知与很想像谢星珩一样,肆无忌惮的打量,可他视线刚与人碰上,就要慌张移开,后面再撑着体面,都只逗人一笑。
合卺酒喝完,就到了洞房时刻。
江知与突然后悔了。
还是应该跟喜娘学学的。
他什么都不会,怎么洞房啊。
谢星珩先一步起身,朝他伸手,“夫君,到你检验我学习成果的时候了。”
江知与两手握拳,深呼吸数次,才松开拳头,一并把两只手都放在了谢星珩掌心。
这种全然交付的姿态,太令人心软。
谢星珩安慰他:“没事,我都学会了,会无所保留的全都教给你。 ”
第一次成亲,谢星珩也紧张。
他说了个荤笑话:“我们这是不是临阵磨枪?”
江知与看着乖,荤话储备量却很高。
他秒懂。
因为秒懂,让谢星珩侧目。
因为谢星珩的侧目,他抽手回来,自己快步跑到了喜床边,两手捏着炕沿,揉皱了被边。
谢星珩缓步跟过来:“你今天都没叫我,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叫什么名字?”
江知与知道。
可能是关系变化,名字都成了禁忌。
新婚夜,他叫不出来“相公”,也喊不来“夫君”,又叫不出谢星珩的名字,总不能生疏的喊“谢公子”,就把称呼省去了。
两人一站一坐,谢星珩挡了大半的光,让江知与很有压迫感,他拍拍身侧空地,“你坐。”
谢星珩不动:“你叫谁呢?”
江知与说:“我叫你。”
谢星珩继续问:“我是谁?”
这么多问题。
江知与气性上来了。
“你是小谢。”
谢星珩旋身,坐他身侧,离得近,又没挨着。
只听江知与小声咕哝:“我觉得叫你小谢不好,像叫小厮一样……”
谢星珩失笑,“那你的小厮来服侍你就寝了。”
宽衣解带,放帐洞房。
烛火隔着红帐,照出朦胧交叠的人影。
江知与紧得厉害,完全放不开。
他感到疼,咬唇忍了一阵,有更粗的部分朝里挤。
这让他害怕,刚想出声让谢星珩出去,就有湿热的潮意贴肤烫来。
他懵了下。
还没作出反应,就被谢星珩捂住了嘴巴。
他看见谢星珩表情震惊又无措,历经委屈与茫然,再找回自己。
“不许说话,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我第一次成亲没有经验,你把这次忘了,我们重新来。”
江知与眼睛弯弯,喉间发出让谢星珩心痒的哼笑。
谢星珩喊他:“江小鱼,你知道吗?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我数七下,你忘了它。收到就吐个泡泡。”
江知与不是真的鱼,但他很配合。
他有独特的拟声方式,字正腔圆的模仿谢星珩的“咕噜噜”,嘴唇嘟起,吻到了谢星珩的手心。
今夜无眠。
江知与依稀听见鸡鸣声时,才合眼睡觉。
谢星珩比他精神,擦身过后,还给他抹了清清凉凉的药膏。
从今天起,他就是谢星珩的夫郎了。
如果谢星珩睡觉不会压着他头发就好了。
屋里放了冰,后半夜睡得凉爽。
到太阳升起,凉席底下涌上一层燥意。
江知与每天都被这股热意燥醒,今天也一样。
他脑袋昏沉迷糊,感觉身体不像是自己的,这里酸那里疼。
他嗓音有早起的沙哑,侧身推了推谢星珩——他不习惯跟人同床睡觉,昨晚两人各躺一边。
谢星珩记得,今天要给长辈敬茶。
他很有“职业操守”,享了赘婿的福,就得有点赘婿的样子。
他揉揉眉心。
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对自己的技术没有自信。
江知与体贴摇头:“我没有不舒服。”
再被谢星珩戳了下腰。
他本能弹起,扯动酸痛之处,发出“嘶”的声音。
谢星珩坐起来。
“给我看看。”
江知与不给。
天亮了,他要脸。
他跟谢星珩说:“你放心,我不会让我爹揍你的。”
把谢星珩逗得直乐。
一清早,屋里就传出畅快的笑。
守门的小厮小丫鬟互相对视,争相起身,不再贴着房间附耳倾听。
四个人里,三个跑出了院子。
有人径自往江承海的主院去,有人去灶屋,取水取食物。
早上收拾完,夫夫俩一起出门,到主院给家主敬茶。

江家是三套宅院拼接,才有现在的大小。
正中间是江承海所在的主院,后院之间连通着花园和花厅。
江知与在靠东边的听风轩住,从花园走,经过一处角门,就到了主宅。
正西面是江致微居住的闻鹤轩。江致微是二房所出,他年幼时,孤儿寡母被江承海夫夫俩接家里照顾,到他考上秀才,就出去自立门户了,偶尔才来住。
比如现在,他娘不在,江承海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家,把他接进府小住。
江承海的主院叫“海纳百川”,很大气的牌匾。
江知与解释说:“我爹这辈原来是‘三’字辈,他们三兄弟分别是海、河、湖。比如我三叔叫江三湖。后边他考上功名,嫌这个字辈不好听,找人掐算过,说可以改成‘承’字辈,我爷奶很疼三叔,同意了。当时还想把我爹的名字给我三叔用,说海字好。没换成,我爹隔天就做了这块匾挂起来。”
江老爷是个豪迈性子,直来直去。
换到现在,兴许会忍一忍。孩子都有了,软肋大大的。
谢星珩想到江知与和江致微名字相像,问他是什么字辈。
江知与垂眸,“我这辈是‘致’字辈。”
在大启朝,小哥儿和女儿也能上族谱。
在父亲名下记着,表明他们是一家一脉的。
江知与没有上族谱,他父亲当年闹得很凶,也没上成。
后边取名随堂哥,堂哥叫“致和”,他叫“知与”。这也不行,堂哥当时都四岁了,名字还给改成了“致微”,说什么他爹没了,要他谨小慎微的活着。
二婶每每想到这件事,都会气得哭一场。
是以,江家大房和二房同气连枝,三叔一家仗着是官身,又供养二老,死死压他们一头。
江知与心里过一遍,没跟谢星珩讲。
才刚成亲,不必说这些事惹人烦。
他又一次把谢星珩的手拍开,“你怎么总是想牵我?”
谢星珩理直气壮:“我黏人。”
江知与手背抵唇,遮掩笑意。
他也想黏人,可在府上走着,许多小厮丫鬟打量,他不好意思。
两人说着话,也到了堂屋里。
江承海大马金刀的坐着,目光先上上下下把他家小鱼仔细看完,又再把谢星珩审视一遍。
谢星珩衣服鞋袜都是新添置的,是小鱼经手挑的聘礼,来不及量体裁衣,都是现买的成衣。
两人穿着相近,里边一身素色衣袍,外面套着春景图样的绿纱衣。站一块儿,极为养眼。
江承海眼瞅着生米煮成熟饭,谢星珩神态之间不见骄浮,小鱼又压不住喜悦笑意,明白他俩相处好,便没为难。
喝了谢星珩敬的茶,他给谢星珩一份见面礼。
两样物件,一封文宣书院的介绍信,一枚玉佩。
“文宣书院在府城,八月半的乡试,你七月半出发也来得及。到时跟致微一块儿,我在京都有宅院,你们有住所也有人照顾,旁的不用担心。现在过去,还能上两个月的学。”
这是江承海的诚意。
谢星珩聪明,管他话说得多漂亮,以他从前的表现,定然是个野心大的。
供个书生而已,还是自家哥婿。迟早都要给,那就早点给。免得姓谢的日后记恨。
比如这次乡试不顺,把气撒小鱼身上。
谢星珩嘴角笑意险些挂不住。
搞什么,从成亲开始,一个个都在说他举人都能拿下,现在江老爷也给他铺路。
他不要科举啊,累死他算了。
这是捧杀。
他不去书院。
“我新婚燕尔,不在家陪夫君,跑书院去做什么?”
江知与在旁边垂头静立,心里不舍得,还要装大方。
一听谢星珩拒绝,他就开心。
再细品谢星珩叫他“夫君”,他脸蛋就又烧红。
他的脸坏了,最近总在红。又烫烫的。
他想着,待会儿要让谢星珩改口,叫小鱼也行,不能叫夫君,多羞人呀。
江承海:“……”
枫江的水养人吗?怎么出来的书生脸皮死厚。
他不管谢星珩去不去,反正他给了,不去正好。
趁着新婚新鲜,多跟小鱼培养培养感情。
他让谢星珩起来回话,就在堂屋摆桌,上了茶点果子。
今天是核桃糕,补脑子。
开了一个西瓜,在井水里放了一晚上,现在凉丝丝的。
江知与站旁边给他俩斟茶,还琢磨着,若是父亲叫他坐,他怎么拒绝好。
没想到江承海只是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提。
江知与眼睛眨了眨,脸色又不争气的飘红一片。
谢星珩给他递一牙大块的西瓜,江知与伸手接,被谢星珩躲过,举着西瓜一路向上,用瓜皮贴了下江知与的脸。
西瓜皮上有水迹,冰得他一激灵。
谢星珩笑了声,“吃点儿?”
江知与接了瓜,眼睛又看父亲,他父亲没眼看,朝外挥了挥手,“小谢昨天才来,有许多东西没收拾,你去帮着收收,我跟他聊聊种豆的事。”
成亲之前,父亲给他看过谢星珩的建议书。
皮相和性格是最初的吸引力,展现出来的能力,才让他的迷人经久不衰。
江知与不走,他想听听谢星珩是不是只会纸上谈兵。
“我也想知道怎么种豆子。”
种豆子产生的一系列生产链,可以让农庄从现有的“种瓜得瓜”模式脱离出来的,成为一个巨大的“基地”。
前期都是投资,要静等作物变现。
谢星珩是农家出来的书生,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更别提下地务农。他一样样写得细致,实际能不能弄出豆油、晒出酱油,都两说。
任何生意都沾点“赌”,江承海有魄力做。
他要赌牌匾,让他家小鱼后世有个护身符。
头几天,农庄已经忙起来,管事们划地整理,只等他作出决定,就能接收难民入农庄。
这事儿要跟知县说,江承海自信知县会同意,送嘴里的政绩,不要白不要。
正值夏季,外面的难民再不管管,可能会发疫病。丰州就能逃得过?
朝廷会陆续赈灾,他至多接管三个月,就能把多余的人转交,让他们另谋出路。
或是在丰州安家落户,或是发配原籍。总归愿意在异乡做佃户的人是少数。
这样一算,投资数额在承受范围内。
恰好,下季度的礼单已经定下,与其便宜老三这个畜生,不如给他家小鱼买平安。
既是为了给小鱼铺路,谢星珩就不适合去做主导人。
谢星珩也不想去。
他对古代的经营管理不熟悉,现在也没威望,强行插手,惹得上下不快,到时寸步难行,对谁都没好处。
而且他们夫夫一体,给小鱼的,就是给他的。
大热的天,要小鱼成日里往外跑……
谢星珩心虚。
他想,他是入赘的,他当个贤内助就好了。
桌上茶点被挪开,换成笔墨纸砚。
正式切入正题,江承海忙叫人把江致微喊过来听。
他不懂读书,只略微识得几个字,因照顾侄儿,对科举多有了解。
有些题目会考民生。虽不想承认,他家费心培养出来的江致微,在民生这块儿,确实不如谢星珩。
先前江致微就说过,科举题目是灵活的,今年枫江遭灾,题目有五成概率会以水患为主。
另一半的概率,是其他地方有更严重的灾祸,他们不知晓。
近段时间,江致微也在琢磨怎么处理水患,难民又该怎样安置。
他思路开阔,已经想到了不能干等着朝廷的赈灾,附近府县也得作出反应。
理想化的结果,是官民一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实行起来问题很大,几篇文章写一半,难以有下文。
有关方面,他跟大伯江承海讨论过,明白商户的在意与忌惮。
怕开了口子,以后就成了县里的“金库”。一次给,就得次次给。
这次接收难民,也有风险,不过情况大为不同,家里能有后续收益,补足缺口。而枫江不可能年年发大水。
因不是大把的提供钱粮,只是给个地方安置中转。以后再有小灾小难,县里开口,他家也能拒绝。
身处“小江南”,又在物资匮乏的古代,朝廷重农,农业大有可为。
谢星珩还说:“沙石多的劣田,种起来费劲,可以试养一些家禽家畜,少规模,给人练手用。养出经验了,老手带新手,再扩大养殖规模。”
把豆渣给利用上。
优先养鸡,养鸡的试错成本低。
农家多数会抓鸡仔养,经年累月,有了丰富经验。
这一讨论,就是一上午。
谢星珩看江知与实在不愿意走,懒得理会另两人的麻木眼神,也不理江知与的小脾气,硬是拿了软垫,让他坐下来听。
江知与的小脾气仅是羞窘,真坐下来,心里泛着甜。
说完正事,到了饭点。
谢星珩明着提醒江致微:“这是不可复刻的模式,答题需谨慎。”
江致微愣了愣:“你不去乡试吗?”
即使提早出发,都还有两个月,新婚燕尔的理由都用不得。
谢星珩:“……”
你们一定要看我丢脸是吗。
午饭过后,夫夫俩回听风轩。
谢星珩贴着江知与撒娇,“夫君,我真的考不上啊,读书太苦了,放过我吧。”
江知与正喂狗崽,被他贴得一激灵,碟子差点抖落。
在自己的小院里,周边没人,江知与便没推开他,由着他贴。
“怎么会呢?父亲和堂哥都说你很有天分,此次乡试,不是水患你也能应答如流。”
他生疏夸赞:“你很厉害啊。”
又小声补充:“别叫我夫君……”
谢星珩:“……”
他才不会被老婆拿捏。
夸赞都是糖衣炮弹。
谢星珩说:“再夸我两句。”
江知与一阵笑,“你想听哪种夸?”
谢星珩早发现他老婆有双面性格,端方只是一个面具罢了。
现在笑起来,眼神藏着几分坏。
一早上,江知与被打量无数次,对昨晚洞房的初体验有了不满。对谢星珩今日的表现又满意,所以故意揶揄。
谢星珩没能说出话。
不得了了。
他被臊得脸上燥燥的。
看江知与眼睛发亮,轻哼一声,不跟他计较。
“夸我厉害要具体点,什么厉害,哪里厉害,厉害的表现是什么。”
江知与最喜欢他的好脾气,和他相处轻松,说个话不用再三犹豫,谨慎思索。
他跟谢星珩说:“你都知道鱼的记忆只有七秒,你最厉害了。”
谢星珩喊他名字:“江小鱼。”
江知与最怕人正经喊他,他会觉着自己做错事、说错话了。
谢星珩表情正经,又没喊大名。他怔住,保守的没有笑,乖乖看着他。
谢星珩恶狠狠说:“你惹到我算是惹到一团棉花了,我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把狠话放在这里,除非你现在亲我,不然我可什么都做不出来!”
话太绕。
江知与蹙眉回忆数次,才理清楚谢星珩说了什么。
他失笑,没一会儿又笑出声。
在他接受的教育里,好人家的哥儿,要笑不露齿。
可小谢夸他笑起来好看,也说他笑声好听。
他侧过头,就着蹲姿,往谢星珩身上靠,在谢星珩下巴上亲了下。
“你最厉害啦,我被你哄得好开心。”

他起床,穿好衣服,出门去找江知与。
到门外,左看看喊一声“小鱼”,右看看喊一声“老婆”,突然想到“袭人寻宝”,喊着喊着,自己先笑了出来。
恰好江知与回来瞧见,便问他笑什么。
谢星珩跟他说:“你听说过寻宝吗?”
江知与知道。
寻找宝贝的意思。
谢星珩笑道:“小谢寻鱼,知道什么意思吗?”
江知与经受不住谢星珩的说话方式,总会想跑,心里又很喜欢。
他站在落日余光里,脸上被打了一层橘黄的光,借着羞赧,他低头掩饰心虚。
下午,父亲把他叫去商议事情。
开放农庄,接管难民这件事,只能他去操办,不能让谢星珩插手。要他强势起来,不要被迷得失了心窍。
他知道父亲一片苦心,又对谢星珩感到亏欠,事情谈完,他紧赶着给谢星珩收拾好了书房,作为补偿。
江知与定定心,跟谢星珩说:“我把书房收拾出来了,堂哥送了很多书,我从库房拿了一方云台歙砚,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谢星珩:“……”
你好像我的教导主任。
他跟江知与说:“我饿了。”
没想到江知与也会撒娇,“可是我收拾了一下午,砚台我挑了很久,你真的不看看吗?”
桃花眼本就多情,被他眼巴巴的瞧着,谢星珩明知是美人计,还是心甘情愿的上钩了。
“那我们去看看吧。”
听风轩做了隔断,小院之外,有几处错落有致的小楼。
视线再远一点,可以看见楼外还有更高的院墙,那是整座江府的边界。
小楼都是二层高,一共五座。根据谢星珩对这个时代工费材料的了解,整座听风轩的造价应在五百两上下。
用材好一点,工费被坑一笔,可能会有七百两。
江知与给他介绍:“有观景楼、暖房、两间客院,再就是藏书楼。”
藏书楼二层,做了五面大书架。前年,闻鹤书斋开业,江承海一并送去当贺礼,都给搬空了。
一楼是江知与读书的地方,小哥儿的教习简单,他也过了启蒙的年龄,现在看的多是账本,怕谢星珩觉得俗气,他挪到了二楼,书架上就剩下科举读物。
谢星珩初来丰州,为生计典当的书籍都拿回来了。
趁着好日头,都晒了一回。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中间许多新书,都是江致微从书斋里挑的,认为谢星珩缺少的书。
谢星珩一阵眩晕。
什么叫望夫成龙。
他被江知与拉到书桌后。
桌上铺了宣纸,用一副紫檀竹节镇纸压着,笔架上一排九支笔,三支狼毫三支羊毫三支紫毫。
墨条摆了一盒,没有明显特征,谢星珩认不出,观成色,也是上品。
江知与看他对书架不是很满意,见了文房四宝,更是面露菜色,试探着问:“我给你研墨,你开笔试试?”
谢星珩快要哭了。
“夫君……”
江知与没忘记这件事,“你不要叫我夫君。”
虽是招婿,但他心里是把谢星珩当夫君看待的。
谢星珩:“……老婆。”
江知与:?
他眨眨眼,“老婆婆?”
谢星珩不纠结称呼了,“小鱼,我要是考不上……”
他提了几次,江知与当他是压力太大。
眼下正心虚,说什么都依着。
考不上就考不上,反正家里养得起。
而且相比功名,他更喜欢谢星珩的性格。
“我以为你会喜欢。”江知与如实说。
父亲和堂哥都说谢星珩定是爱读书,也肯钻研的。
谢星珩抓住机会:“我现在更喜欢你。”
江知与不接话,把砚台拿给他看,又让他挑墨条。
他学会了避开谢星珩的视线,以免被撩拨得找不着北,但红红的耳朵藏不住,听见谢星珩轻笑,更是烫乎乎的。
砚台是云纹方砚,很规整的形状,云纹刻到了砚堂中,边缘云纹浅浅,浑然一体。
谢星珩挑了最左边的墨条,红袖添香在侧,他提笔没有文思,写了“小谢寻鱼”四字,成功把江知与逗破功,再端不着架子,一双眼睛水灵得很。
他又一次跑了。
晚饭全家一起吃,江承海给知县府上递了帖子,明天去拜见。
他目光看向谢星珩,谢星珩很上道:“您带小鱼去。”
江知与闷头吃饭,听到这里,胡乱给谢星珩夹了好几筷子菜——他暂时不知道谢星珩的口味,想着男人多数爱吃肉,就给他夹了许多肉。
肉块肉片肉丝,三两下就给谢星珩碗里堆得冒尖尖。
江承海:“……”
小鱼也忒老实了。
江知与也很紧张。
他这些年学的东西多,父亲教他做生意,爹爹教他料理家事,都是家里这一亩三分地。
陡然摊上事,要他主理,第一步就是见知县,他心里没底。
是夜,夫夫俩早早洗漱完,躲进帐子里。
屋里放了一盆冰,扇子轻摇,凉气流转,倍感凉爽。
江知与平躺着,姿势端正安详,双手交叠于腹部。
天热,他只扯过薄毯搭着肚子。
谢星珩守着他的规矩,隔着距离睡他旁边,单手支着脸侧躺,另一手缓缓摇着扇子,给江知与做临时培训。
“难民惨不惨?你看了难受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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