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父母就离异各自再婚,爷爷常年在外打工,他极少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怀,韩清肃就想突然出现在他生活里的哥哥,事无巨细地将他照料得很好。
这天他发烧进医院,韩清肃直接从国外飞了回来。
“怎么回事?”韩清肃看上去风尘仆仆,手里还拎着个行李箱。
林木寒摇了摇头:“没事。”
“都烧晕了还没事?要不是韩清然告诉我,我都不知道——”韩清肃说到一半截住了话头,托起他的下巴抹了一下他湿润的眼角,“宝贝儿,怎么了?”
林木寒抿紧了唇,摇头:“你去忙吧。”
“什么事儿能比你重要?”韩清肃坐在了他身边,试了试他还滚烫的额头,将大衣披在了他身上,“走廊里太冷了,怎么不去病房?”
“人都满了。”林木寒觉得暖和了点,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
韩清肃将他揽进怀里,掏出手机来打了个电话,没多久他就躺在了床上,韩清肃忙前忙后,一会儿给他喂粥一会儿给他擦汗。
“韩哥,别忙了。”他靠在床上,盯着人目不转睛,“你回去吧,医院里病人太多,别传染了。”
“没事儿,我身体好。”韩清肃弯腰亲了他一口,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在这儿陪着你,哪里都不去,睡一觉。”
林木寒第一次生病时安心睡了过去,韩清肃在旁边帮他看着点滴,给他掖了掖被子,偶尔会亲亲他的额头,还会喊他宝贝儿……从来没有人对他做过这些事情,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结果到底来却发现只是因为没有人会这样做。
所以他沦陷得理所当然,连心里最后一点抵触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实验室里暖和,下大雪你只穿件卫衣不感冒才怪。”韩清肃捏了捏他的后颈,将人裹进大衣里,“你最近太累了,是不是钱不够花?”
林木寒摇了摇头,站在医院门口,隔着雪望进了韩清肃的眼睛里,低声道:“哥,我难受。”
韩清肃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冲他张开了胳膊,刮进来的雪沾在了他的发间,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衣,身上却暖和得像个火炉。
“来,哥抱抱就不难受了。”
林木寒被他抱在怀里,隔绝了外面漫天的风雪,那时候他就想,他要更加努力学习,以后要对韩清肃很好很好,才能配得上这么好的人。
可惜他眼瞎。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医院里的人却不少,他们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才把石膏取了,好在那位地中海老大夫不在,不然林木寒都要可怜他了。
韩清肃盯着自己的右手翻来覆去的看,说:“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拍个片子。”
“医生说了不需要。”林木寒拽着他往外走,“医院里感冒的人太多了,别一直待在这里。”
韩清肃不情愿地被他拽着往外走,叹了口气道:“宝贝儿,你是不是没钱了啊?连个片子都不给我拍,万一以后落下了后遗症怎么办?”
林木寒在前面头也不回道:“放心,饿不死你。”
韩清肃撇嘴:“我都三天没吃肉了。”
“你天天吃肉不腻吗?”林木寒费解,“你都胖了一圈了。”
“你这话就过分了啊,我都破产了,愁得茶不思饭不想,怎么可能胖呢?”韩清肃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衬衣里放,“你摸摸,哥的腹肌一块都没少。”
“韩清肃。”林木寒咬牙转过头来,却愣了一下。
韩清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了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他穿着身白大褂,长得斯文儒雅,对林木寒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小寒,怎么来这里不给我打电话?”
“你工作这么忙,怕给你添麻烦。”林木寒笑了笑,“哥。”
韩清肃以为他在喊自己,正要回头,就听见那医生道:“今晚回家吃饭吧,妈还念叨你呢,我给她打电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韩清肃,道:“这是你朋友吧?一起来吧。”
“不用,他——”
“好啊。”韩清肃懒洋洋地勾住了林木寒的脖子,冲对方露出了个灿烂的笑容。
林旭明拍了一下林木寒的胳膊,笑道:“晚上见。”
林木寒笑了笑,看着他转身离开。
韩清肃有些好奇:“你亲哥还是表哥?”
林木寒冷淡道:“他是直的。”
“嘶。”韩清肃倒吸了口凉气,“我看起来这么没有节操吗?虽然他长得帅,但我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好吗。”
“呵。”林木寒嗤笑了一声,盯着他凉凉道,“你不是吗?”
韩清肃理直气壮道:“当然不是,我多专情。”
林木寒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哎,宝贝儿你等等我!”韩清肃赶紧追上去,抓着自己的围巾兜头就给林木寒缠上,凑上来亲了他耳朵一口,“我发誓我只是单纯地好奇,我还以为你只喊我一个人哥呢。”
林木寒垂下眼睛:“他是我爸再婚对象带来的儿子,法律意义上是我哥,比你强。”
“我说呢,你俩怎么看起来这么客气。”韩清肃笑眯眯道,“但你不是你爷爷养大的吗?你爸再婚后没把你接过去?”
林木寒深吸了一口气,掀起眼皮看着他:“你说过,我们不干涉彼此的私生活。”
韩清肃被他噎了一下,不尴不尬地摸了摸鼻子,说:“我关心你嘛,他要是欺负你,我帮你收拾他。”
“他比你好上不知道多少倍。”林木寒说,“你敢动他试试。”
他的心情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恶劣,韩清肃听得心里莫名的有些不爽,直到林木寒继续往前走,也没把围巾给他系回来,他才沉下了脸。
喇叭声吓了他一跳,韩清肃看着开到跟前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一脸严肃地对林木寒说:“你这话说得不严谨,我比他高比他帅,和你谈恋爱还不违反法律和公序良俗,我比他强。”
林木寒对他的理解能力彻底没了希望:“他是我哥。”
“我也是你哥。”韩清肃争强好胜的点总是很奇怪,他忽然直起身子,“我操,你搞我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不会是他吧?!”
林木寒险些直接踩了刹车,他震惊地看着韩清肃,咬牙切齿道:“你他妈脑子里装的是泡沫吗?”
韩清肃笑着给了他一个轻佻的飞吻。
因为韩清肃多管闲事,林木寒晚上不得不带着他回去吃饭。
林兴学和庄玲就住在之前韩清肃外婆家的小区里,竟然和那户人家只隔了一栋楼,韩清肃有些诧异:“怪不得那天看你这么熟悉这里,你管你后妈喊大姨啊?”
“进去少说话,多吃饭。”林木寒说。
韩清肃拎着一箱牛奶,叹息道:“我还是第一次去别人家这么寒碜。”
“……”林木寒敲响了门。
林旭明来开的门,看见他们笑了笑:“快进来,妈,小寒和他朋友来了。”
庄玲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打扮得很精致得体,眉眼温和,见林木寒便笑了出来:“小寒,来,快坐下,老林。”
林兴学从卧室里出来,看见林木寒也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来了。”
“嗯。”林木寒反应比他还要平淡。
“爸,上回我给你买的酒呢,咱们一起喝点?”林旭明问。
“在你房间里。”林兴学坐在了沙发上,看了林木寒一眼,“最近怎么样?”
“还行。”林木寒说。
“去看你妈没有?”
“没有。”
一阵令人无所适从的沉默。
庄玲看不下去,笑着问韩清肃:“小伙子,你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呀?”
“三十四,没工作。”韩清肃笑眯眯道,“现在和林木寒住在一起。”
“哦,也挺好的。”庄玲尴尬地笑了笑,将目光转到了林木寒身上,“小寒啊,最近天冷,出去跑车要注意安全。”
林木寒点了点头。
林旭明拿着酒出来:“妈,你别唠叨他,他心里有数,实在不行让他搬去和我一块住,平时还能有个照应。”
韩清肃已经开始吃菜了,闻言支棱起了耳朵。
“不用。”林木寒见他倒酒,盖住了杯子,“哥,我不喝,等会儿开车。”
“没事,喝点今晚在家住。”林旭明笑道。
林木寒没说话,但始终没有松开手。
“没事,我开车。”韩清肃拿开林木寒的手,冲林旭明仰了仰下巴,“给他倒上。”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这回没有再拒绝。
饭桌上的气氛勉强算融洽,林兴学寡言少语,庄玲招呼着他们多吃菜,林旭明也很和气。
“小寒,我认识个朋友,他是开生物公司的,正缺人手,你要不要去看看?”他问林木寒。
“暂时没打算换工作。”林木寒说着话,见韩清肃起身,“去哪儿?”
“叔叔阿姨你们吃,我下楼抽根烟。”韩清肃熟门熟路地从林木寒口袋里掏出了烟和打火机,顺势捏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木寒皱了皱眉,林旭明却给他倒上了酒:“来,我们陪爸喝一个。”
身后的门已经被关上。
林兴学身体不好,喝了一杯酒就有些撑不住,庄玲扶着他进了屋:“你们俩慢慢喝,我去给他倒点水。”
林明旭和他碰了个杯。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男朋友?”林明旭问。
林木寒嗯了一声。
“你认真的?”林明旭转头看向他,“A市那么大的摊子你不管,顾万青的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别理他,他能应付。”林木寒说。
“你就不怕你男朋友查到点什么?”林明旭给他倒满了酒,“你这么装下去能成吗?别闹过了头。”
“无所谓。”林木寒垂下眼睛盯着酒杯里的酒,“要是哪天我死了,也会拽上他。”
林明旭沉默了片刻:“就不能好好的吗?”
“好不了。”林木寒抬起头看向他,“谢谢你陪我演戏。”
林明旭笑了笑:“就不能是真心请你回家吃顿饭吗?”
林木寒将空了的酒杯放在了桌上,“我没家。”
他想要的谁也给不了,也不会蠢到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
韩清肃咬着烟,雪在脚下被他踩得咯吱作响。
他拿出了个手机,拨通了一串号码打了过去,对方好像很忙:“这个方案不行,重新做了给我,喂?”
对方顿了顿,应该是在看来电显示,语气顿时沉了下来:“韩清肃,你是不是没钱了?”
“韩清然,你说话客气点。”韩清肃笑了一声。
韩清然沉默了几秒:“给我卡号,我给你打钱。”
“不用。”韩清肃站在小区的路灯底下,看着冬青上面的雪块往下滑落,吸了口烟又重重吐了出来,“楚景元来芜城找我了,给了我两千万。”
韩清然的声音猛然拔高:“你收了?!韩清肃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两千万你也敢收!”
“我他妈傻逼吗我收!”韩清肃也抬高了声音,“你跟谁吼呢!”
韩清然咬牙切齿道:“秦符现在恨不能弄死你,他和楚景元的事情是不是你捅出来的?现在整个A市都知道他为了钱把自己男朋友送到你床上,秦家现在已经放话绝不让楚景元进门了。”
韩清肃笑了一声:“他秦符牛逼,绿帽子戴得比我稳,敢恶心老子,那就谁都别好过。”
“你这样只会逼急他。”韩清然叹了口气,“收了那两千万,你隔天就能去坐牢信不信?”
“我稀罕他那点破钱。”韩清肃蹲在了路灯底下,按灭了手里的烟,刚痊愈的拇指因为用力传来阵阵刺痛,“他等着吧,这事儿没完。”
“哥,你到底想做什么?”韩清然头疼道,“现在韩家一团乱麻,你别添乱行不行?”
“你不用管我,能留多少钱就留多少钱。”韩清肃说,“实在不行你就拿钱去国外。”
韩清然静了一静:“哥,我不会抛下韩家,也不会丢下你,妈妈临终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
“行了,别说这些废话。”韩清肃道,“你帮我查个人,叫林木寒。”
“林木寒?”韩清然愣了一下,“林学长?他和你分手后不就从A大退学了吗?怎么突然要查他?”
“对。”韩清肃拿着烟蒂从雪地上划过,“我一来芜城就碰见他了,总觉得这人有点不太对劲,你重点查一下他是不是和秦家有关系,越细越好。”
“行。”韩清然不放心地问道,“真不缺钱?”
“不缺。”韩清肃掀起眼皮看了眼楼道里匆匆出来的人影,“以后打电话打这个号,那个号被人装了东西,不说了,挂了。”
“什么叫装了东西,你在哪儿,谁在监——韩清肃!”
韩清肃把手机关了机,不紧不慢的拔了卡,扔进了羽绒服的内兜里。
头顶的灯光被人影笼罩住,有人站在灯光下,冲他伸出了一只手。
韩清肃抓住那只尚且带着暖意的手,借力从地上站起身来,脸上顿时痛苦地拧成了一团:“我靠,腿麻了——啊!”
吓跑了绿化带里出来觅食的一只夜猫。
“走几步就好。”林木寒拽着他往前。
韩清肃甩开他的手,林木寒脸色一沉,正要转头,后背猝不及防一沉,韩清肃嘞住他的脖子跳到了他身上,双腿勾住了他的腰,嚣张道:“走不了了。”
林木寒沉默地将人托住,背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
韩清肃诧异道:“不回去吃饭了?”
“不好吃。”林木寒说。
韩清肃有点可惜地转头回望,又懒洋洋的趴在了他肩膀上:“哎,放我下来,老子一个大男人被你背,像什么样子。”
“不放。”林木寒拒绝。
“啧。”韩清肃不爽道,“你要真有本事就别开车,直接把我背回家。”
“好。”林木寒说。
韩清肃眼睁睁地看着他路过了他们那辆小破车,震惊道:“你来真的啊?”
“嗯。”林木寒背着他继续往前走。
“你别闹了,走回去得一个多小时,放我下来。”韩清肃按住他的肩膀,使劲挣扎了几下就跳了下来。
大雪纷飞,林木寒站在马路边,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人后背发凉。
“怎么了你?今天一天都不太对劲。”韩清肃抬手拨了拨他头发上的雪,顺势揉了揉他的脑袋。
“哥,你会离开我吗?”林木寒很认真地问他。
“当然不会了。”韩清肃哄人的话几乎不经过思考,他看出林木寒情绪不高,笑着伸出胳膊将人抱进了怀里,“我靠你养着呢。”
林木寒将头埋进了他的颈窝里,伸手搂住了他的腰:“你说的,你要是敢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别,你折了我一根手指我就要死了。”韩清肃说。
“你自己摔的。”林木寒抬起头来。
“你他妈要是不拧我胳膊我能摔?”韩清肃震惊道。
“……”林木寒叹了口气,“回家吧。”
“别啊,你看,大雪,马路,还有帅哥,要放剧里这就是咱俩重逢的最佳场景。”韩清肃被他拽着往车边走,“小可怜儿,不来段荡气回肠的旷世绝恋吗?”
“感冒了我们拿不起药。”林木寒把他塞进了车里,嘭得一声关上了车门。
韩清肃差点被夹到手指,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你这是谋杀亲夫。”
林木寒揪住他的领子亲了上去,直到嘴里尝出血味才将人放开:“哥,和我结婚吧。”
韩清肃趴在车窗边上艰难地冲他竖起了根中指:
“我他妈好像拧到腰了。”
“林旭明会针灸推拿。”林木寒道,“我打电话让他下来。”
“不——不用,我自己歇会儿。”韩清肃捂着腰,龇牙咧嘴地正过身子,骂骂咧咧道,“你他妈亲起来跟要人命似的,那架势恨不得把我从车窗里给薅出去。”
林木寒问:“你为什么不出来亲?”
“我还想问你呢——啊!”韩清肃疼得喊了一声,“别傻愣着了,赶紧开车回家!”
林木寒上了车:“真不用看医生?”
“他妈的你连感冒药都拿不起还看医生。”韩清肃仰面靠在车座上,“林木寒,你要我死你直说。”
林木寒坐在了副驾驶上,没吭声。
韩清肃自己调整了一下位置,感觉轻松了不少,见他不说话,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我刚才没有在开玩笑。”
这回换成韩清肃不吭声了。
他没急着开车,转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林木寒:“不是,你为什么啊?”
林木寒垂下眼睛,神情有些冷淡:“开车吧。”
韩清肃啧了一声,启动了车子,这厮之前喜欢玩赛车,这辆可怜的小车被他开出了气吞山河的架势,最后停到楼下时,轮胎都快冒烟了。
下着大雪,林木寒开半个小时的路被他硬生生压缩成了十分钟。
林木寒从车上下来时,胃里一阵翻滚。
韩清肃潇洒地甩上了车门,拿着车钥匙在手里转了一圈,嘚瑟地冲他抬了抬下巴:“怎么样,我这车技还行吧。”
何止还行,他简直帅呆了!
他这边正美呢,林木寒快走几步到了垃圾桶边,扶着旁边的树就吐了出来。
“……”韩清肃沉默了一秒,退后了两步。
林木寒抬起头阴沉地看着他:“下次你再敢开车,我就杀了你。”
韩清肃大惊失色:“十分钟前你还说是认真想和我结婚。”
林木寒难得骂了句脏话,走到车里拿了瓶矿泉水漱口,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真难伺候。”韩清肃摸了摸鼻子,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很快就被冻得打了个喷嚏,最后还是快走几步上了楼。
韩大少爷从来不难为自己。
他拿着备用钥匙开了门,进门后瞬间被暖意包围,他舒服地喟叹了一声,见客厅里没人,他探头进卧室:“林木寒?”
卧室里空荡荡的没人,还有早上他们没叠的被子。
“林宝儿——宝贝儿——”他换了拖鞋,拖着长腔去了次卧,里面只有简单的一张桌子和两个行李箱,他扫了一眼,又去了厨房,最后估摸着他吐完了才慢吞吞地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林木寒正从水池中抬起头来,额前的碎发打湿,眼眶泛着红意,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了过来。
韩清肃被他看得后脊发凉,清了清嗓子:“你没事吧?”
林木寒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
韩清肃扣在门把上的手都绷紧了,他甚至有种林木寒会冲上来和他同归于尽的错觉,但林木寒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没事,你去睡吧。”
韩清肃心道怎么可能睡得着,他怕半夜林木寒举着刀把他脑袋给割下来。
“你喝了多少?”韩清肃见他出来走得都不稳当,顺手托了他的胳膊一下。
林木寒躲开他的手,使劲捏了捏眉心:“没多少,只是喝得急又晕车。”
韩清肃有点心虚,拍了拍他的背:“要不给你倒杯水?”
林木寒转过头来盯着他:“哥,以前我喝醉了,吐你身上你都不躲,还给我熬醒酒汤。”
韩清肃震惊地看着他:“有吗?”
楚景元有段时间天天应酬喝得烂醉如泥,他嫌烦都是外卖点个汤,宁可自己睡沙发都不想和醉鬼睡一起,被吐一身他能疯——他还给林木寒熬醒酒汤,做梦吧。
林木寒扯了扯嘴角,挡开了他的手:“你要真担心我,水早就倒好了。”
他进了卧室,拿了床被子出来,道:“我今晚睡沙发,你早点休息。”
韩清肃不尴不尬地看着他睡在了沙发上,然后帮他关了客厅的灯,自己心安理得地进了卧室,开始玩手机。
只是有点心烦意乱,更多的是费解。
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贴心过?
妈的,肯定是林木寒这小子发疯自己臆想出来的。
韩清肃轻嗤了一声,目光忽然一顿。
他想起来了。
那应该是他们谈恋爱的第一个月。
他带着林木寒去了个酒局。
韩清肃从来不吝啬给自己的男朋友足够的安全感,更何况林木寒长得俊,学历优秀,除了性子有点闷之外,还是十分拿得出手的,所以他大大方方地对朋友们介绍:“林木寒,我男朋友,A大的高材生。”
众人一阵起哄,毕竟他公开过的男朋友也不算少,却很少带人来这种酒局。
林木寒显然没怎么来过这种场合,一直安静地待在他身边。
韩清肃搂着人坐在卡座上吹着海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有几个朋友是外国人,他们说着西班牙语,林木寒听不懂,转头去看海。
“晕不晕?”韩清肃凑在他耳边低声问,“等会儿到了岛上想去哪儿玩?”
林木寒摇了摇头,唇色却隐隐发白,很显然游艇开得太快,晕船了。
韩清肃起了点恶劣的心思,逗弄他:“多喝点酒就不晕了,来。”
林木寒将信将疑,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杯子,韩清肃却先一步将杯子里的酒仰头灌下,扣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周围响起了一阵口哨声和欢呼声。
酒液顺着林木寒的嘴角淌了下来,洇透了他干净的白色衬衫,韩清肃看得心里发痒,在众人暧昧的目光里,拽着人进了游艇里的房间。
他偶尔会很放纵,只记得那天让林木寒喝了很多的酒,向来有些古板骄傲的人难得放开,他尽兴极了。
林木寒眼尾泛着红,紧紧地抱着他,脑袋拱进他的颈窝里,含糊不清地问他:“哥……等我毕业了,我们结婚好不好?”
韩清肃心里发笑,韩氏家大业大,想和他结婚的人数都数不清,林木寒直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以为林木寒单纯,结果到头来还是为了他的钱。
“好啊。”韩清肃哄人向来有一手,山盟海誓像批发一样不要钱,他托起林木寒的下巴,亲了他一口,笑得情真意切,“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宝贝儿,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唯一。”
林木寒不知道是醉得还是情动,眼眶泛着湿润的红,游艇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浮浮沉沉里,咸腥的海风混杂着酒香,他听见林木寒说:“哥,说好了。”
“说好了。”他同样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甚至难得分出了一丝注意力想象了一下,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和林木寒结婚时的场景,这小子肯定开心得眼睛都能亮起来。
但很快他就将这个恐怖的想法甩出了脑海,他真是疯了才会想结婚。
可能是闹得太过,林木寒刚上岛就吐了。
他吐得太厉害,韩清肃有点担心,结果偏偏赶上了暴风雨,岛上的医生联系不上,他只能找些止吐的药给林木寒吃上,却依旧不见好转。
窗外狂风暴雨,海浪声一阵比一阵大,他将林木寒抱在怀里给人按摩止吐的穴位,安慰他道:“外面停电里,等会儿有信号了医生就能过来,别怕。”
“哥,我会不会死?”林木寒脸色发白。
“不会,别瞎说。”韩清肃确认他没有发烧,但怕他脱水,便照着记忆里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醒酒汤,试着给他熬了一锅。
林木寒靠在他身上喝了两口,瞥见了他手上的泡,哑声道:“烫着了?”
“没事。”韩清肃不在意的甩了甩手,“听话,全喝了。”
这醒酒汤很咸,但林木寒还是乖乖地全都喝了下去,但显然还是很不舒服。
韩清肃又亲力亲为,帮他做了点晚饭,哄着人吃下去,一直等到天黑还是没有通上电,房间里有些冷,一片漆黑里,两个人依偎在一起,韩清肃用毯子将人裹在怀里。
林木寒沉沉地睡了过去。
外面电闪雷鸣,韩清肃在打雷时捂住了他的耳朵,借着闪电的光看着林木寒的侧脸,胸腔里忽然一片酸涩的温软。
好可爱。
要是带回家结婚好像真的很不错,不过……还是算了。
他低头亲了亲林木寒的额头,在黑暗中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林木寒猛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蹲着的黑影被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卧槽!”
林木寒吓得心跳都错了半拍,准备挥上去的拳头生生停在了半空:“哥?”
“我靠吓死了,你为什么突然睁眼?”韩清肃站起来,愤怒地指控他。
“你不睡觉蹲在我面前干什么?”林木寒问。
“我上厕所,路过。”韩清肃拍开了客厅的灯,“我刚才刷到视频,有人醉酒呕吐被活活呛死,我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林木寒看了一眼表:“三点半了你还不睡?”
“啧,睡不着。”韩清肃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会做醒酒汤。”
林木寒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醒酒汤里也不用放一整头蒜。”韩清肃皱起了眉。
“……嗯。”林木寒应了一声。
“那你当时为什么还要全吃了?”韩清肃费解。
“没人给我做过。”林木寒面无表情道,“而且那汤里其他东西都齁咸。”
韩清肃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回床上睡吧。”
“不用,快天亮了。”林木寒说,“我早起跑车。”
“我一个人睡不着。”韩清肃不耐烦的看着他,“少他妈废话。”
林木寒看了他一眼,进了卧室。
韩清肃跟在后面进门关灯,他刚躺下,林木寒就连人带被子黏了过来,从后面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将他抱紧了怀里。
“我没有结婚的打算。”韩清肃皱眉道,“这辈子都不会。”
林木寒亲了亲他的肩膀。
“知道了。”
一场雪过后,林木寒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生活。
韩清肃在家里睡了吃吃了睡,在第二场雪落下来的时候,他才像终于歇够了,清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