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与恶犬by晏双笙
晏双笙  发于:2024年07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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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殊对电话那边的客套话不感兴趣,随手从本子里撕了一页纸,记下对方说的地址,“嗯”了几声,有些敷衍。
“那位客人姓梁,您去了说找梁先生。”
手里的笔纸上划了一条长长的线,电话那边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低头盯着纸上的那条线,“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师哥,我出去一趟。”
程殊只愣了几秒,很快把图存了,关好电脑拿着包站起来,“下午点回,老板问起来你就说我出去了。”
老宋昨天出去过了个纪念日,今天得把昨天的份赶出来,听完都还沉浸在图里,等听见关门声了才抬头,连程殊的背影都没看见。
从酒店工作人员那儿拿到对方的衣服,程殊只看了一眼领口,就明白了。
不用再确认什么别的信息,他知道对方就是梁慎言,不会有错。
酒店去记下来的地址,得转两回地铁,车程一个多小时。
坐在地铁里,程殊背着一个包,手里抱着一个手提袋,魂不守舍的,心里是期待多一点还是忐忑多一点,他分不出来。
到了大厦外面,进了一楼大厅,还是觉得不真实。
“请问您找谁?有预约吗?”
被前台打量着,程殊生出一丝不知缘由的不自在,捏了捏手里的手提绳,“我是来送衣服的,找……”
抿了抿唇,才继续说:“梁先生。”
前台有些惊讶地睁大眼,“总经理吗?那请您稍等一下,我跟杨助确认一下。”
程殊点点头,站在前台那儿,分不出心思去在意周围的人,其实大家也不会在意他,顶多看一眼,就继续忙了。
前台打内线电话说了几句,偶尔会抬眼看程殊,过了几分钟才挂断电话。
“您是程先生是吧?麻烦您在这里等一下,杨助一会儿就下来,旁边可以休息。”
杨丁是从三十一楼下来的,来之前他跟梁慎言确认了要让人上来还是他下去,梁慎言让他自己看着办。
在电梯里待的时间,他都没明白这是怎么了。
人来之前,像是一直在等。人来了,又不直接不管了。
从电梯厅走出来,往大厅休息区那边走,经过前台时,前台跟他说人在哪,杨丁就朝着程殊走过去。
“你好,是程先生——”杨丁一边打招呼一边伸出手,结果话卡在喉咙里,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这么年轻又帅气,叫程先生好像有点不妥当。”
程殊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又好似松了口气。
礼貌地轻轻握了下杨丁伸出的手,点头示意,“你好,我是程殊。我来送衣服。”
杨丁笑了笑,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这件是您的,要不要检查一下衣服?”
程殊接过来,又把手里的递过去,哪怕他现在很紧张,但面上看着是镇定的,摇摇头,“不用。”
“那您这边要是后面发现衣服有任何问题,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杨丁把名片给他,“麻烦您跑一趟了,车费转给你方便,还是现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程殊一下瞪大眼,抬头想去看什么,又不知道该看什么,到最后只是对着杨丁摇了摇头。
“……不用,我衣服在这里,我得拿。”
杨丁不解地看他,“这是总经理的意思,不能让您白跑一趟。”
程殊还是摇头,手无意识地搓着手提绳,“真的不用了,我本来也要来附近。”
“麻烦您替我谢谢梁先生,愿意把衣服还给我。”
程殊走出大厦时,在园区的绿化带坐了很久,久到手机来了好几通电话,问他多久回去,给带点东西回去。
梁慎言知道是他,所以才让他来,也知道他会来,所以要给他车费。
跟从前一样,对谁都能客客气气又体体面面,是那个连生气都有教养的人,连说对不起都会让人内疚的人。
只有他知道,梁慎言不是总跟人有距离感的。跟他一起时有点凶,也会和他闹。
然而心底的秘密就这么猝不及防暴露在对方眼里,带来的仓惶和尴尬让程殊闭了闭眼。
过了会儿他低头看向口袋里的衣服,想伸手去拿出来,想想又缩了回来。
这哪是他的衣服,是他偷来的。
从梁慎言那儿偷偷带走的,一藏好些年,现在送错了也不过是物归原主。
只是现在人不要了,才又给他了。

第83章
程殊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酒店,群里师哥师姐艾特他带的东西,反正是买齐了拎回去,人想起来了就自己来他房里拿。
这几天忙着赶图,白天大家都在一个房间里。
做他们这行的,连工地板房都得住,有床就能睡,男的女的大家都没那么在意。
他进去的时候,赵果正揪着帽衫的抽绳咬牙切齿,旁边老宋跟孙哥一脸痛苦。
过了好几年,从前再怎么跟人撒娇、有人护着,也不能一直当小孩,怎么着都该长大了。刚才的事,在地铁上想了一路,多少能想明白一些,其实都不用往深了想,只换位思考一下,梁慎言是该恨他、也不该原谅他。
“回来了?”赵果扭头看他一眼,“再忍他们几天,我都想学校食堂的阿姨了。”
老宋鄙视地看她,哼着歌改图,“快改吧我的姐。”
孙哥昨天喝蒙了都,这会儿抬头就算打招呼了。
程殊“嗯”了声,把手里的东西放桌上,越过乱七八糟的过道,走到自己床边,往被子上随手垫了件穿过的衣服,才往床上坐。
“你衣服换回来了?”老宋问他,“对方什么人呐,还得你亲自送过去,那么大的人物,我还以为直接重买呢。”
赵果瞪他一眼,反击他刚才的话,“你烦不烦人,画你的图。”
程殊笑着点头,别的什么都没说。
也没什么能说的,毕竟连人都没见到。要是见到人还好了,至少可以看看他,什么都不说也行。
可梁慎言不想见他,也太正常了。
看着烦么不是,哪有正常人自寻烦恼的。
一件衣服闹出来的事,让程殊整个下午都有点看不太出来的安静。
闷不吭声坐那儿画图,别人不跟他说话,他就一言不发,跟他说话了,就嗯、啊、好的。
到晚饭的点,等人都走了,房间里就他一个,他才抱着电脑坐那儿愣神。
脑子里装了不少事,杂七杂八的,仔细理一理,大多都是跟梁慎言有关的。
今天这事发生得太突然,怎么突然就碰见了,偏偏还是这么个时机,以至于到这会儿他都觉得不像真的。
都是总经理了啊。
那应该是过得还好的,至少没被他这个人搅乱了生活,还跟没遇见他之前一样,漂漂亮亮地待在原本的圈子里。
手机响了的时候,程殊才回过神。
“你们今晚到啊?那我一会儿跟导师说声,跟你吃饭。”
简单跟电话那边的人说了几句,他就挂了电话,去洗澡了。
一会儿得出去吃饭。
在地铁站接到人,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
寸土寸金的地方,哪儿都是人满为患,更别说周五这样的日子,找个吃饭的地方都不容易。
程殊穿了件连帽卫衣跟牛仔裤,站在人堆里挺显眼的。
看见从出口出来的俩人,他挥了挥手,往前走了两步。
“可算是见到你人了,不容易。”
“没不见,是真的太忙了。”程殊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跟她抱了一下,然后跟旁边的人点头示意。
来的人是周明越跟龙芸芸。
两人一块从家里来的,一个是出差,一个是参加车展。
“先去吃饭吧,我订了位置。”程殊拿出手机看时间,“离这不远,走路几分钟就到。”
龙芸芸跟从前没什么变化,顶多是褪去了少女时期的稚嫩,明艳大方,一看就是能力很强的打工人。
“那还行,要远了,你俩得轮流背我,高跟鞋可走不动道。”
周明越看她眼,手揣在外套口袋里,“跟你不熟。”
龙芸芸瞪他,挽着程殊的胳膊,“那我跟你也不熟。”
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吃饭的餐厅走。
程殊没避开她的手,不过也就挽了一会儿就松开了。
听着身边两人拌嘴,他有些恍然。几年过去,大家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其实跟他俩恢复联系是去年的事,也没多久。
去年他正好毕业,又顺利保了研,所以假期没什么事,原本是打算接点活,结果他妈一通电话,让他不得不把计划延后。
林秋云再婚了。
对象是在上班厂里认识的,对方是个鳏夫,有个女儿,和他差不多大,结婚了,孩子是今年生的。
林秋云知道他快放假,也知道他保研的事,所以特地挑了个他没什么事的时间说的。
意思是想让他回去,见一面,一起吃个饭。
程殊答应了,只是挂了电话后,一个人在宿舍里坐了一天,什么都没干。
他其实松了口气,毕竟过去了好几年,没谁应该守着过去过一辈子。
可心里又有些难过,那个脆弱维系着的家,还是散了。
跟龙芸芸、周明越碰见,就是这次回去的时候。
“这个天吃火锅,还是你最懂我们!”龙芸芸一进店里,坐下就把外套脱了,搭在椅子上,“上次我来,直接拉我去吃涮羊肉,我真一点吃不惯。”
“人家得想花冤枉钱,来个不识货的。”周明越一边说一边避开她打来的筷子,跟程殊说:“比以前还泼。”
程殊回过神,没绷住忍不住笑了。
他跟从前也没什么变化,只是更沉默了一点,看上去又是一个小酷哥了,可一笑起来就有点缺心眼。
“你俩真烦人。”龙芸芸说完也笑了,挽起袖子,“我要待一个多星期,你待多久?要不回的时候还一起。”
周明越撸起袖子,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再看吧。”
“那倒是,你现在是自己当老板,时间都自己说了算,车展一时半刻也忙不完,多待待也成。”龙芸芸不问他了,吃了块红糖糍粑填肚子,转过来看程殊。
“那你忙什么呢,有没有空跟我们多见两面?”
这是故意调侃他呢,说他心狠,一消失四五年,连个影都见不着。
程殊一怔,指腹贴着杯子来回摩挲,想了想说:“要这周能图过了,那就能休息一阵。”
“你这是真累。”龙芸芸摇头。
干什么不好,选了累死累活的土木,还搞建筑设计。
以前还吃香些,这几年也不怎么行了。
不过现在这经济,哪行都不容易,哪行也都有能赚到钱的。
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老朋友,见面能聊的不少,又喝了点酒,话题换了又换,邻桌都换人了,他们还在聊。
程殊听到庄悦跟王世豪分了的时候,有些意外地抬起头。
哪怕什么都没问,却都写在眼睛里了。
龙芸芸叹了口气,倒是看得很开,“分分合合的,瞎折腾,不过这回二庄伤心得不行,心都碎了,搁我那儿哭了好几晚。”
程殊“哦”了声,低着头继续吃东西,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算念旧,可有些事,不单单是念旧那么简单,就像是一个寄托,总是希望故事的结局是好的。
“你听她吓唬你。”周明越看不下去了,胳膊碰了碰龙芸芸,“我们来之前,那俩就和好了。”
程殊愣了愣,反应过来后有点哭笑不得。
“芸姐。”
龙芸芸抱歉地朝他笑笑,不知道是酒劲上来,还是无心的,她托着脸问:“人家又不像你俩,一直单着。”
这话一说出来,原本热络的气氛,瞬间变得尴尬。
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周明越看眼龙芸芸,又看了眼程殊。
他们这几个人里,龙芸芸是最有分寸也是最机灵的,这些话说出来,明显是喝晕乎了。
程殊捏着筷子,有几秒都没什么反应,正要开口时,周明越先说了。
“有合适的,可以给我介绍个。”周明越一直都挺痞的人,还是那种闷葫芦的痞,熟人间话才多点。
龙芸芸一愣,然后笑了,“那我们区域还真有一个小帅哥,条件不错,下回碰见了跟你介绍。”
周明越说了句“行”,拿起啤酒罐又喝了口。
程殊夹起一个丸子放到碗里,脸上的表情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从店里出来时,已经快九点了。
他们都订了住的地方,打车过去就行,比以前在镇上方便得多。
程殊原本是想是送龙芸芸去酒店再自己回,周明越说他更顺路,让他别折腾了。
三人站在路边等车,到这个点三环没那么堵,等了一会儿车就到了。
龙芸芸上车前,看了眼程殊,周明越都已经坐进副驾了,她还扶着车门站在路边。
司机没明白怎么回事,问了一句走不走,还是要等人。
程殊看她欲言又止,担心她是在意刚才那话,正要让她别放心上,龙芸芸忽然站近了一点。
他怕龙芸芸摔倒,伸手想扶她,却在听到后边那句话时,愣在原地。
“那年高考的时候,言哥在考场外等你,他以为你参加考试了。”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了,没谁比程殊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梁慎言答应他的事,每一件都做到了。
说的等他高考还送,就没有缺席。是他自己没要,他就是个骗子,偏偏每回梁慎言都能被他骗到。
一个人躺在酒店的床上,程殊侧着身,盯着窗户,没一点困意。
翻了好几次身,脑子里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情形。
梁慎言发现他不接电话了,赶回来,顶着大雨在考场外等他,只等到了他不告而别的消息。不,就算没去考场外,回了家,那里也没有人了,他还是不告而别。
他怎么能这么坏,那么对梁慎言呢。
那么好的一个人,把他从泥里挖出来,剖去腐烂的根茎,一点点地重新捏骨塑形,一直耐心地等着他重新长大。
可是他怕了,也不敢了。
凭什么梁慎言那么一个人,要被他拖着往前走,拉扯着他、他爸和他妈一起。
人生太长了,他不能总拖着梁慎言,一直长在他画出的安全圈里,那就太自私了。
他离开的方式太糟糕了,一塌糊涂。
跟梁慎言在一起那么久,却半点没学到,就像是基因定律一样,本质上和他爸是一样的人。
固执、懦弱。
什么时候睡得不知道,一直都是半梦半醒的,想起了被他刻意不去回忆的事。
偶尔有迷糊的一瞬间,会分不清时间,不记得是在家还是在哪。
等稍微清醒一点,抿着唇翻个身,又继续睡。
第二天早上,几乎一夜没睡的程殊起了个大早,还出去酒店外面专门买了豆浆包子回来。
酒店做的没街对面那家老店做得好吃。
才回房间,就见其他人顶着黑眼圈又一脸兴奋地看他。
程殊拉了拉衣服,把早餐拎到小茶几上放了,“图过了?”
他脸色也不怎么好,不过没人会问。
哪有通宵达旦熬了好几宿搞设计的人,脸色是好看的。
“过了过了,不止这个过了,今晚我们跟老板一块去参加庆功宴,是老板前两年接的活,现在竣工了,人甲方满意,就邀请了老板。”
“听说那边后面还有个项目,就最近启动,搞不好还是我们工作室接。”
“那我不跟了,我要歇会一段时间。”
“跟不跟还能你说了算?不过我要忙毕设,还真不一定有时间。”
这回项目的四个人,有俩都研三的,接下来肯定专注毕设跟论文,不会再跟项目。
他们导师手下的,算一算,这活最后怎么都会有程殊的份。
程殊看他们都朝自己看过来,绕过去在床边坐下,打开电脑,“下学期课不多,我跟吧,反正有钱拿。”
赵果喝着豆浆,随意拿了个坐垫坐着,靠在床尾,“怎么那么财迷呢。”
闻言程殊没反驳,点开网页,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单子可以接。
帮人画点室内的图,或者是一些置景,价格还行的,基本他都接。
这个项目的图过了,后面就等着审完盖章就行。
晚上有庆功会,大家熬了好几天,哪怕没什么事,也都懒得出门去了,干脆在酒店里补补觉。
程殊上午画了两个小单,吃了午饭才补觉的。
难得的,这一觉他睡得比平时都沉。窗帘没拉拢,房间里透了点光,昏昏沉沉的,没有怎么做梦。
醒来的时候,拿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多。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老宋中午就去女朋友那儿了,晚上直接去庆功宴那边,不过来。
人刚醒还有点懵,盘着一条腿坐在床头醒神。
等群里在催他们抓紧下楼,一块坐车过去,程殊才简单地收拾了下,翻出一件平时不怎么穿的衬衫,搭了条黑色的休闲裤,出门前随意抓了抓头发,背着包就下楼了。
从这边酒店过去庆功宴的地方要点时间,车里其他人都在聊天,程殊坐在最后一排,闭着眼眯觉。
到了地方,大家才发现这儿是一个私人接待会所。
验资才能进那种。
为了显得重视,平时短袖休闲裤的导师,换了西装,看着挺精神儒雅的,跟画图发脾气时判若两人。
进去前,还专门提醒了他们几句,眼尖一点。
赵果他们三个走前面,程殊一个人走在最后,倒不是他不想来这种场合,所以故意的,就单纯走得慢,习惯了而已。
进了大厅,跟想象的金碧辉煌不太一样,反而是这几年流行起来的中式风格。
挺雅致、清净的。
听到师哥师姐小声议论,还拉着他一块小声聊,挑刺呢,说哪哪儿的设计一看就是工作室实习生代笔的,设计师都没看过那种。
跟在服务员后面,穿过中庭,才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另一拨人的声音。
导师先转过身,他们见了也跟着回头。
入口那儿走来六七个人,看着也是来参加庆功宴的。
程殊正低头回信息,没留意到。
等耳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才倏然抬起头,看向正跟他导师握手的人。
“赵教授,好久不见。”
梁慎言轻点一下头,松手后看了一眼赵教授身后的学生,眼神没有停留,又回到他身上,“时间差不多,一起过去吧。”
程殊回过神,跟着其他人一块侧身让他们过去,背贴在走廊的柱子上,感觉到一片凉。
眼神怔然地跟着梁慎言背影,无意识攥紧了手机。

等领导们走了,他们才跟在后面接着走。
程殊还是走在最后,不过这回是故意的了。不想往人跟前凑,怕人烦。
也怕看见人眼里的恨跟厌恶。
过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恨说明还在乎,梁慎言不该在乎他了。
在乎他做什么,没心没肺的一人。
养条狗,都比他知恩图报。
等进了吃饭的厅,程殊整个都冷静下来了,但情绪还顶在心里,抬手用力地搓了搓脸,怕别的人看出什么来。
他不想给梁慎言添麻烦。
“你搓泥啊,脸都搓红了。”赵果小声地提醒他,“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程殊一愣,又担心自己表现得太反常,只好摇头,开了句玩笑,“吓着了,好大的阵仗。”
赵果心大得很,一点不在没发觉什么,“等下半年就有人喊你师哥,再过一年,老大带出去吃饭挡酒的人肯定是你,这不先练练。”
“那我比老板还不能喝。”程殊有自知之明地说,“走了,我俩落最后了。”
到了这种场合,要表现的也不是他们这样的小角色。
庆功会来的人很多,有投资方、承包方、承建方,还有合作第三方公司,他们工作室就属于合作第三方。
那边领导们互相寒暄,说的都是场面话,又掺杂几句想要再合作的真心试探。
不显山不露水,谁都不把话挑明了。
程殊坐在角落里,跟师哥师姐一块吃东西。
主要中午没怎么吃,这会儿是真饿了。
旁边人说什么,他都没听进去,除了一开始悄悄打量了两眼,他都安静地待在一边,不让自己去看梁慎言。
可感情这东西要是能控制住,那就不会有情不自禁了。
表面的控制,也骗不了自己。
他是忘不了梁慎言,遇见没遇见都忘不了,人就在他心里,跟他的心长在一块。
哪天心脏不跳了,也就忘了。
“真年轻,看着跟我们差不多大。”赵果端着盘子,小声说:“接这个项目的时候,我才跟老板,都没资格参与,当时还以为对方负责人是个中年大叔,想不到是个帅哥。”
“这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人比人气死人。”老宋摇摇头,叹了口气,“咱们还是争取早日脱贫。”
孙哥笑了笑,他本地人,一向不参与这种话题,不小心就会被群起攻之,“是挺帅的,果果有眼光。”
赵果用胳膊碰了碰旁边程殊,拉拢队友,“程殊,你说是吧,梁总绝对是这圈人的门面担当了。”
程殊正埋头吃东西呢,听到这句,莫名的心虚,“唔”了声,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嗯,帅的。”
“哈哈哈,看吧看吧,连程殊都无法否认的帅。”赵果笑着说,“早就说了,我眼光不会差。”
程殊专心吃东西,跟平时一样,别人不搭话,他就不开口。
几人正说着话,刚才还在那边忙于应酬的赵教授就过来了,身边还跟着梁慎言。
“梁总,给你介绍下,这可都是我们工作室的骨干,这俩那次合作你见过,小孙跟小宋。”
赵教授平时挺严厉的小老头,尤其是画图上,精益求精,眼里揉不得沙子,对手底下的学生,出了名的要求严格。
但要求高归要求高,给学生推荐人脉也大方得很。
“旁边这是小赵,那是小程,后面我们的项目,他俩会主要负责。”
程殊愣了愣,其他人都开口问好了,他却像是失声一样,半天没开得了口。
手心贴着裤子,指腹无意识地蹭了蹭,“……言哥好。”
程殊喊完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喊的,只是太习惯了。
他这么一喊,梁慎言可能更讨厌他,觉得他又来这套,犯了错就这么喊。
怎么就脑子一抽,喊了呢。
其他人没看出什么,只当程殊是难得一见的紧张了,还互相看了看,都在笑。
之前总以为程殊这人没紧张神经,原来也是有的。
这紧张得都喊错了,人家可是一个集团的总经理,套近乎可不管用。
梁慎言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眼神也没有多停留,只是点了点头,继续跟赵教授聊,“这次的合作还是按照以前走合同,报价按照您这边来,不过情况有点特殊,需要您的团队派人跟我们去趟现场,看看具体要怎么设计。”
“这是得长期出差啊。”赵教授看向程殊和赵果,他是想让自己的学生多练手,但这假期还好,平时长时间出差就麻烦了,耽误课。
“放心,前期出差会比较多,等确定了方向和草图,后面就不用往现场跑。”
梁慎言说完,看向程殊和赵果,“方便吗?两位骨干。”
梁慎言一直都是这样,想让气氛什么样就什么样,这一句话,就让有些紧张的气氛变得松弛下来。
没架子、人温和,好像没什么该紧张的。
赵果笑着接话,“那要看老大下学期给不给我论文指标了,出差还轻松点。”
赵教授故作严厉地瞪她眼,“不发表论文那你还想毕业?我已经放宽标准不少了。”
说完看向程殊,“小程,你下学期课不多,这边马上期末也过了,不耽误你回家吧。”
原本还能维持镇定的程殊,听到“回家”两个字,心都颤了颤,眼睛盯着地板,“不回。”
“那估计得你多跑几趟,小赵研三了,得忙点。”赵教授说。
程殊想说什么,抬起头看向梁慎言,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神。
那双眼里平静得很,没什么久别重逢的震惊或者不甘、恨意,就像是见到了一个路人。
心里泛苦,又觉得是他该得的,“没事,应该我跑。”
赵教授正要说什么,忽然听到旁边梁慎言笑了声,看过去就听得他开口。
“这么久不见了,真长进了不少。”梁慎言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和刚才说那句骨干时一样,“程殊同学。”
程殊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掐着手心,又喊了一声“言哥”,不过这回后面跟了话。
“又麻烦你了。”
梁慎言挑了下眉,没再继续聊,“不麻烦,工作的事该怎么样怎么样,别有压力。”
他跟赵教授在这儿又待了一会儿,然后被人一起叫走了。
赵教授回头看了眼程殊,多了一句嘴问:“那孩子挺聪明的,做事还踏实,不会耍心眼,是以前梁总资助的学生?”
不怪赵教授会这么想,主要这俩人家里悬殊太大了。
要是年龄相仿,那还能猜是同学,问题差了两个三年,一个还在念高中,另一个都读完研工作了。
梁慎言“嗯”了声,没明说,“算是。”
亲力亲为地教了快一年,从陪读到陪考,怎么不算是一种资助呢。
他们一走,程殊立即被其他人围了起来,一脸八卦地等着他开口。
“你居然认识梁总?天,你别是隐形的公子哥吧。”
“那你平时勤工俭学,是跟家里闹翻了?离家出走还是什么变形记。”
“原来大佬竟在我身边,深藏不露啊。”
程殊看了眼梁慎言离开的方向,坐回椅子上,等他们都说完了才摇头,“没那么回事,别问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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