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赛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低声对时声道:“你想待在这儿的话就再待会儿吧,但研究所有规定,外人不能停留太久,我在外面等你。”
时声点了点头。
林赛又回头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一向很有礼貌的时声却忘了和他道别,只是独自靠着白凤,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时声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碰了碰沉重的铁链,而铁链纹丝不动。
伊莱恩即使是对兽化的自己也非常狠心。
时声揉了揉眼睛,勾起唇角用力露出一点笑容,无声地唤道:
【伊莱恩。】
他来时其实还有很多疑问,看到这样的伊莱恩后又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只是想和伊莱恩说说话。
可他们一个是哑巴,一个失去意识不会说话,又能说些什么呢?
时声甚至不知道伊莱恩会不会觉得自己冒犯。
他只是因为联姻嫁给他的Omega,却知道了他的家族最深的秘密。
想到这里,时声又有点莫名地小开心,他好像和伊莱恩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不能赶我走哦,不然我把你们的秘密都说出去。】
时声在心里预习着“威胁”伊莱恩的场面。
想着想着自己就笑起来,又摇摇头。
【开玩笑的,我不会说的。】
【我会为伊莱恩保守他所有的秘密。】
再次抱住白凤的脖颈,时声在心里下定决心。
在伊莱恩醒来之前,他会帮他看好这个家。
至于别的话,就等伊莱恩恢复了再说吧。
林赛进来提醒时间到了。
实际上他已经给时声开了很大的后门,但这也是规矩内的极限了。
时声看看林赛,忽然想起自己知道的关于对方的剧情,觉得林赛怎么看都不像那样的反派。
他来到卡洛斯后,林赛很少出现,完全就是醉心工作的样子。
那么他会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陷害主角呢?时声暂时想不起来。
见时声一直看着自己,林赛问:“是……还有什么疑问吗?”
时声回过神来,倒真的有问题要问,拿起语音器。
“伊莱恩,的,兽化,有,什么,规律?”
“为,什么,这次,会,这样?”
林赛道:“没有规律,大多数时候家主其实可以自己控制。他和伊泽尔都可以主动兽化,只是伊泽尔用得少一些,毕竟他不用上战场。”
时声一愣,忽然想起婚礼那天晚上。
那天给他送了一束花的白凤……是伊莱恩特意从战场回来吗?
林赛还在继续说:“但也有很多不受控的时候,毕竟这个……这个诅咒,没有人能研究透它。之前我稍微摸到的规律是满月,类似这样的日子他们失控的频率比较高。”
时声回想起这几天,的确见过满月。
“但是家主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严重过了。”林赛道,“宴会上的香有问题。”
时声抿了抿唇,眼底闪过一丝什么。
【果然是诺亚。】
骤然听见时声的心声,林赛眉心微动。
【香是他管的,只是之前我只想着提防他陷害尤弥,没有往别的方向想。】
【这样看来,他的目的说不定一开始就是冲着卡洛斯所有人来的……】
【可是,他怎么知道卡洛斯的秘密呢?】
这也是林赛所疑惑的。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时声一脸严肃地看向了他。
林赛:?
“林赛,弟弟。”时声非常郑重地按着语音器,“我,要,召开……”
他顿了顿,用力按下去。
“家,庭,会,议。”
林赛:??
尽管有些莫名其妙,但卡洛斯除了伊莱恩以外的成员忽然聚在了一起。
尤弥安整个人挂在椅背上,这两天的事让他心情不佳,更不懂自己怎么会听时声的来开什么家庭会议。
这是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里都没有的事!
而伊泽尔则是被管家梅里科叫人“请”回来的。
在听说了时声的打算后,梅里科十分欣慰,并鼎力支持。
尤弥安悄悄小声:“他不会是在认真地当家主夫人吧?”
伊泽尔打了个优雅的呵欠,一脸倦意地靠着椅背没说话。
时声那张因为习惯性耷拉着眼皮而显得不太精神的脸上一派严肃,见人到齐了,伸手“啪啪”拍了两下。
“……”
林赛推推眼镜:“大嫂的意思是,会议开始。”
尤弥安震惊:“你还成他的发言人了?”
没有理会尤弥安的吐槽,时声笑眯眯地看看他,随后向三兄弟们提出了他的想法——
为避免更多的麻烦,建议解决掉诺亚。
林赛:……倒也没想到是这么直白的提议。
时声还想解释一下原因,说服大家相信自己,却见尤弥安和伊泽尔都一脸并不意外的神情。
他只当是他们都察觉到香有问题,怀疑到了诺亚身上。
两兄弟想的却是:不用浪费时间解释了,你的心声我们早就听过了。
只是他们也有些意外,时声一向是个少言孤僻的Omega,竟然会提出这么直白粗暴的方式。
这其实明明不关他的事。
是因为诺亚误打误撞让大哥失控了吗?
伊泽尔与尤弥安对视一眼,又懒洋洋地问时声:“那你打算怎么做?”
时声露出有些烦恼的表情,“不,知道,所以,找你们,商量。”
“简单啊。”尤弥安突然说,“我明天就去找阿昭。”
伊泽尔蹙眉:“什么意思?”
尤弥安说:“阿昭会同意和我结婚的,一旦我和阿昭定下婚约,诺亚一定会有下一步行动。”
小少爷像他二哥一样打了个呵欠:“他现在做这些,不过都是仗着阿昭能给他提供便利,但其实已经露出过许多马脚了。”
“一旦失去‘皇太子妃候选’的身份,他无权无势,只会想别的办法,但对我们来说就很好拿捏他了。”
“还有谁能帮他呢,兰瑞斯?他们家也就兰夫人厉害一些,但有什么用?”
尤弥安说着,见时声正撑着脸看他,立刻警惕:“看我干嘛?”
时声摇摇头,“我,还,以为,尤弥,会,直接说,杀了,就好。”
尤弥安一愣。
其实他不是没想过杀了诺亚,尤其是在昨晚。
可如果真的没有证据就去杀了诺亚的话。
尤弥安低头看自己的手,想起了一张很久没想起过的面孔。
他就真的是怪物了。
伊泽尔皱眉看向尤弥安:“我不同意。”
尤弥安思绪被打断,有些不爽:“谁要你同意了。”
“你以为皇太子妃很好当?”伊泽尔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下,“尤弥安,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玩过家家。”
尤弥安冷冷地说:“那你有什么办法?”
伊泽尔站起身:“除掉一个动小心思的Omega,还用不上你牺牲自己。”
尤弥安的神情被疑惑取代。
“皇太子的妻子,你就别想着当了。”伊泽尔顺手敲了尤弥安的头一下,“那家伙没你想的那么好。”
时声撑着脸看这两兄弟。
伊泽尔却已经往外走:“让宁昭把人还给卡洛斯,剩下的事不就好办了吗?”
Alpha懒洋洋的步伐和声音一起走远了。
尤弥安还在疑惑:“他凭什么觉得我不能当阿昭的妻子,他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赛叹了口气,不太明白这个家庭会议的意义。
一转头,却见时声笑眯眯的,不知在想什么。
第二天,时声一大早就起来,直奔研究所去看伊莱恩。
粗重的铁链之下,白凤依然在沉睡。
时声心情因此有些低落,但还是努力陪着伊莱恩。
他摸着白凤柔软的羽毛,在心里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也不管伊莱恩根本听不见。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我一定会保护伊莱恩和弟弟们的。】
【对了,伊莱恩,我觉得……】
【伊泽尔和尤弥的感情其实很好呢。】
【虽然伊泽尔话说得不好听,但他其实在关心尤弥,就像你关心他们一样。】
【大家都是一家人呢。】
【伊莱恩,你可以快一点好起来吗?】
【他们应该也像我一样,很想念、很担心你。】
时声靠着伊莱恩,在心里默默地祈求着。
他没发现,白凤长长的羽睫颤动,缓缓睁开了金色的眸子。
时声有些紧张地与他对视,他不知道此刻的伊莱恩有没有自己的意识。
随后,他感觉到额头被轻轻地碰了一下。
时声竟然谎得手忙脚乱。
他一会儿下意识比划手语,一会儿又到处找自己的语音器。
白凤的金眸里是只有伊莱恩看向时声时会出现的温和目光,它垂下脖颈,轻轻制止了Omega的慌乱。
时声猛地呆住了一会儿,随后小心翼翼地砰砰白凤的羽毛。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伊莱恩大约是想将时声护到羽翼下,抬起翅膀才想起上面重重缠绕着的铁链。
时声又手忙脚乱地想去解开,可为了防止伊莱恩的攻击性,研究所的铁链很粗很重,一层一层加码,根本不知道源头在哪里。
时声挫败地站在原地,一转头就看见伊莱恩始终在看着他。
【该怎么办呢……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会说话?】
时声的眼圈慢慢红了。
脖子上一阵轻轻软软的痒意,是伊莱恩又温柔地碰了碰他。
时声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地比手语。
“伊莱恩现在,也可以看懂吗?”
伊莱恩点了点头。
时声终于笑起来,连忙比了一堆手势,直到伊莱恩的眼里透露出一丝无奈。
他这才想起来伊莱恩也只是手语初学者而已。
时声不好意思地笑笑,放缓了速度。
他慢慢地跟伊莱恩“说”了很多,说尤弥安的打算,说伊泽尔对尤弥安的关心。
“还有,我……”
时声的手顿了顿,更加缓慢而郑重地比划。
“我,不害怕伊莱恩现在的样子。”
“没关系,我会等伊莱恩恢复,一直等,无论有多久。”
怕伊莱恩看不懂,他又拿起语音器,重复了一遍。
末了又加上一句。
“伊莱恩,不要,害怕。”
林赛进来提醒时间,听见的就是这最后一句。
他愣了愣,看见时声放下语音器,又伸手抱住了白凤。
Omega整个人都蜷在白凤身边,像人类倚靠着美丽神鸟那样。
林赛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扰。
时声是第一个没有对卡洛斯表现畏惧或厌恶的Omega。
甚至,他能如此坦然而真诚地接受这样的伊莱恩。
林赛忍不住想,或许时声就是和卡洛斯完全不一样的、在平和而充满爱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
才会有着纯真善良的一面吧。
皇宫内,月色将一切都照得清冷而森严。
宁昭见过老皇帝回来后就一直躺在躺椅里,手腕已经从疼痛转向了麻木。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月光与黑暗争相撕咬着他的躯体。
不远处的落地窗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随后有风灌了进来。
宁昭却懒得抬头看是哪个大胆的杀手闯入了皇太子的寝宫。
直到熟悉的声音有些诧异地响起:“一个守卫都没有?”
宁昭睁开眼,正好看见一只身形修长矫健的黑色猎豹变成了人形。
他缓缓地坐起来,却没起身,只是抬起头。
“如果你是要与诺亚幽会的话,他的房间在走廊另一边。”
伊泽尔活动了一下刚恢复人形的脖子,语气依然懒散,“来殿下的房间当然是来找殿下的。”
宁昭的眼睫眨了一下:“爬窗来?”
他像是故意慢慢地将伊泽尔从头看到脚,“还不怕被我看见化形的样子。”
“反正这是皇室和卡洛斯心知肚明的秘密,不是么?”伊泽尔往墙边一靠,“纠正一下您的措辞,那不叫化形,毕竟我不是古老传说里的妖怪。”
宁昭的语气有些疲倦:“好吧,那你是来做什么的?伊泽尔,我们的关系好像没有好到我可以接受你爬窗进我的房间。”
伊泽尔声音散漫:“当然,当然——殿下这样完美正直,不像我已习惯爬Omega的窗。”
宁昭梗了一下,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像自从他当面评价过伊泽尔的风流之后,对方就对此供认不讳。
宁昭此刻的思绪并没有平时灵敏,当伊泽尔走近时,他只能后知后觉地把右手藏到身后。
幸好伊泽尔并没有发现,Alpha只是离他稍微近了一些。
一站一坐的位置让伊泽尔变得比宁昭居高临下。
“殿下还记得欠我一个奖励吗?”
宁昭愣了愣,才迟钝地想起一段记忆。
一年前皇室举办的狩猎大会上,伊泽尔赢了他。
比赛之前他们就下过赌注,只是宁昭给的奖品伊泽尔都看不上,就一直欠到了现在。
其实宁昭以为伊泽尔早就忘了。
毕竟,这是一个不会为任何记忆停留的Alpha。
但他却说:“当然,不过是多么重要的东西,让你大晚上特意来一趟?”
宁昭心里有预感。
他现在还有什么是能让伊泽尔觊觎的?不也只有那个伊泽尔一直牵挂的Omega了。
宁昭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挂起熟练的微笑。
正要开口,却被伊泽尔抢先。
“不算十分重要,但对殿下来说轻而易举——我想,皇室也并不愿意与卡洛斯联姻吧。”
宁昭愣了愣,抬眼看伊泽尔。
Alpha的脸在月光下有些模糊:“那就请殿下,把尤弥安从皇太子妃候选中剔除吧。”
宁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以为即使是事关尤弥安,你也应该是请求我让他做皇太子妃。”
他反应过来什么,有些舌尖有些发麻,“哦,为了诺亚,你竟然能做到这个程度,伊泽尔,你真是……”
话到这里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明明一边赞扬一边挖苦,是他面对伊泽尔时最习惯的事。
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指甲深深陷入手心的疼痛能让他清醒。
伊泽尔却敏锐地察觉到什么,忽然上前来,一把抓起了宁昭的手。
他的动作一向敏捷,宁昭完全没反应过来。
月色下,隐隐的血腥味对伊泽尔来说格外明显。
“你在做什么?”伊泽尔看着宁昭渗着血的手心,有些疑惑,下一秒又猛然察觉到了更多的不对劲。
他完全没给宁昭反应的时间,一把将皇太子昂贵的衬衣袖子推上去,露出了对于Alpha来说过于瘦弱的手腕。
但此时这都不是重点了。
月色下,宁昭的手腕上伤痕累累。
甚至有新鲜的划痕。
伊泽尔眼底闪过震惊:“怎么回事?”
宁昭唇色发白,心里诡异地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甚至也不合时宜地说出了口:“伊泽尔,原来你也会有这种表情。”
伊泽尔眉心微蹙:“您需要叫人过来处理伤口,殿下。”
宁昭没理会他,声音甚至带起笑:“首都所有Omega都说你多情又无情,好像还真是这样。”
伊泽尔最初的震惊已经被熟练地掩去,但仍然心情不佳。
“这应该与您无关,殿下。”
“那么,这又怎么与你有关呢?”宁昭用了一点力,从伊泽尔手里抽回自己的手。
他熟练地拉下衣袖,“不过是一个懦弱的疯子无用的发泄而已,你很意外吗?”
伊泽尔英俊的脸上神情复杂。
宁昭问伊泽尔:“你还记得去年的狩猎大会上,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缓缓地说,“你说,真想打碎我完美的面具。”
宁昭微微笑起来,站起身看向伊泽尔。
他这一起身,两人就离得很近,宁昭只要抬起头,嘴唇几乎贴上伊泽尔的下颌。
“你看,机会这不就来了吗?”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嘲弄,“伊泽尔,你现在看见了。”
“帝国的确没有什么完美的皇太子,我啊,只是一个——疯子。”
伊泽尔再次皱起眉,这一次却垂眸看向了宁昭的眼里。
他看得宁昭几乎要挂不住脸上的笑。
两个Alpha离得这么近,通常会因为信息素的排异而引起双方不适。
但伊泽尔和宁昭却都没有反应。
伊泽尔也没有拉开距离,只是问:“你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宁昭一愣,“什么?”
“看样子是没有。”伊泽尔的目光让宁昭喉头发紧。“陛下也不知道?”
宁昭终于找回理智,轻笑一声,“这重要吗?又关你什么事呢?”
“或许皇太子的健康关每一位帝国公民的事。”伊泽尔摊了摊手。
宁昭说:“真稀奇。”
最后是宁昭先退却,他重新坐回躺椅里,以此拉开和伊泽尔的距离。
“如果我说我就要当一个疯子,你要怎样?”
伊泽尔没说话。
宁昭不知盯着哪里看了一会儿,忽然朝伊泽尔招了招手。
“伊泽尔,来做个交易吧。”
伊泽尔站在原地没动。
“我和你保证,绝不让尤弥嫁进皇室,无论是我,还是任何一个糟糕的Alpha。”
“而你——”
“作为条件,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伊莱恩恢复了意识,时声的心情很好。
他快乐地告别了林赛,回到卡洛斯家。
尤弥安和伊泽尔却都不知去向,不过这样也好,更方便时声做想做的事。
吃过晚饭后管家梅里科问:“需要给您送一些甜品到房里吗?”
时声连忙拒绝,并请求梅里科千万别来,也别叫任何人来。
他匆匆回到卧室,从手环里调出一个界面。
眼前瞬间跳出来无数条信息框,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资料。
诺亚的资料。
时声没有急着看,而是全部保存到私密空间里。
随后给发资料过来的人发去一条信息。
【哥哥,我需要查到他们家灭门的真相。】
消息发出去后没有立刻得到回复,大概时意那边也在忙。
时声重新调出诺亚的资料,仔细看起来。
他其实并不知道全部的剧情。
最初时声只是断断续续地做梦,梦里像电影一般放映着一个个故事,后来则是脑海里会无规律地出现一些剧情。
而这些故事的主线无论是重生复仇,还是单纯搞事业,反派都是卡洛斯家的兄弟们。
时声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知道剧情。
他并不能知道所有细节,诺亚的故事里,只说了他的父亲因为知道了卡洛斯家的秘密,而被陷害致死,诺亚从此家破人亡。
如今看来,这个秘密或许就与诅咒相关,诺亚会知道也不奇怪了。
可真的仅仅只是因为这样就被灭门?时声并不相信这是伊莱恩会做的事。
脑海里的故事并没有告诉时声诺亚到底来自哪一个家族,所以这是时声叫时意帮忙查的第一件事。
诺亚的身份隐藏得太好了,仅从表面的资料来看,他仿佛真的是一个在孤儿院长大的平凡Beta。
但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是不可能完全消失的。
何况,查他的是时声和时意。
这个帝国,恐怕没有他们不能侵入的信息系统。
时声看了很久的资料,再抬头时,夜已经很深了。
他利落地关了页面,一想到睁开眼就又能去看伊莱恩,睡觉就变成了一件满怀期待的事。
宁昭说出那句话后,破天荒地在伊泽尔脸上看到了疑惑的神情。
Alpha轻笑了一声:“殿下,我暂时没有应聘皇宫守卫的打算。”
宁昭重新站起来,视线很快地从伊泽的脖颈往下略过。
平日里伊泽尔一向是贵公子作派,这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衬衣,布料是丝绸的,一到月光下,便能看到低调的金色丝线绣文。
但宁昭看的并不是这件昂贵的衬衣。
他看着伊泽尔的锁骨,很快就移开目光。
宁昭唇角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不明,这一次他依然离伊泽尔很近,并且伸出了手。
手指轻轻捏住衬衣精致的纽扣。
伊泽尔皱眉握住他的手腕,将宁昭拉开。
宁昭学着他的模样轻笑:“我不缺守卫,伊泽尔。”
不等伊泽尔说话,他一只手按住Alpha的肩膀,借力把整个上半身都往对方身上靠去。
他仰着头,几乎要贴着伊泽尔的唇角。
“你不是想玩Alpha吗?”宁昭的脸上出现一种很奇异的神情。
看起来还挂着笑意。
可如果将他的下半张脸遮住,那双眼中好像有浓雾一般沉寂。
“这不是巧了吗,Alpha的味道,我也想尝尝。”
“伊泽尔。”宁昭的笑意加深,抓着伊泽尔的那只手却用力得指节泛白。
“想要我答应你,就做我的情人啊。”
一股力让宁昭跌回了躺椅里。
伊泽尔没有立刻说话,宁昭也没有抬头。
“宁昭。”许久之后他才听见伊泽尔叫他,叫的是毫不客气的名字,“我并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人。”
宁昭勾了勾唇角,抬起头却没有看向伊泽尔。
“可你不是最爱开玩笑吗?伊泽尔。”
伊泽尔也并不生气:“所以不是想跟我开一个帝国皇太子喜欢Alpha的玩笑?”
“不可以吗?”宁昭的视线落在别处,“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Alpha?”
伊泽尔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寻常。
宁昭忽然拿起一旁桌上的水果刀,用力朝附近的墙掷去。
刀尖直直陷入了墙壁里,足见他使用了多大的力气。
“因为Alpha可以喜欢Omega,也可以娶Beta,唯独不能爱上另一个Alpha。”
宁昭缓缓地站起来,这一次没有靠近伊泽尔,而是朝那把刀走去。
“帝国的法律不会承认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人会为他们送上祝福。”
“伊泽尔,你没必要一直把帝国皇太子挂在嘴边,我不需要你的提醒。”
他的话音刚落,伊泽尔心道不好,敏捷地抢在宁昭之前跨步上去把人拉住了。
他不自觉地用力很大的力气,宁昭的手从刀鞘旁滑过,整个人撞进伊泽尔怀里。
“殿下!”伊泽尔的声音第一次如此严肃,“刀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
宁昭垂着头,从伊泽尔怀里退开。
月光下,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用力地攥紧了手。
宁昭太不对劲了,伊泽尔强硬地抓起他的手,迫使他松开了手指。
手心里果然已经伤痕累累。
伊泽尔眸光沉下来。
他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了。
别说尤弥安,就是伊泽尔自己小时候也自残过。
但他们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只是血液和疼痛能让他们感到快意。
“你在想什么,殿下?”伊泽尔问,“这样会让你更畅快吗?”
宁昭麻木地勾了勾唇角,”只是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罢了,伊泽尔,我怎么会畅快。”
他终于转头看向了伊泽尔。
“可我是否畅快,和你有什么关系?”
宁昭再次笑了一下:“我从出生起就喜欢Alpha啊,伊泽尔,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不是这般大惊小怪的人,所以,仅仅只是因为厌恶我这个人而已吗?”
宁昭的声音很轻,轻到好像只是从伊泽尔的心里拂过。
此时此刻,伊泽尔却在不合时宜地想——宁昭原来这么漂亮。
漂亮到不像一个Alpha。
尤其是那双眼睛,如果忽略对方高挑的身形和成年人的轮廓的话,他甚至都要怀疑宁昭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人。
可那怎么可能呢,宁昭是个不折不扣的Alpha。
宁昭僵硬地看着伊泽尔:“你笑什么?”
伊泽尔放开宁昭:“难道不是殿下先厌恶我的吗?”
他还记得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对谁都和颜悦色的皇太子却唯独总是挖苦他。
伊泽尔并不是好脾气到会甘心承受莫名恶意的人。
“对啊。”宁昭干脆地承认,看着伊泽尔,“我就是讨厌你,讨厌到不想看你心想事成,讨厌到要把你喜欢的人都从你身边抢走。”
他越说越畅快,“我就是很恶劣的人啊,所以你,现在也可以厌恶我了。”
伊泽尔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要纠正一点,我并不喜欢诺亚。”
宁昭一愣。
伊泽尔淡淡道:“看在尤弥安的份上,我真诚地建议你谨慎选择诺亚做皇太子妃,毕竟他的腺体或许有大问题。”
月色下,宁昭的脸色猛地白了。
“……你是,什么意思?”
“我关注诺亚,是因为他更换过腺体。”伊泽尔说,“殿下不是知道吗,我在找一个Omega。”
“即使我有一天向殿下讨要诺亚,也仅仅只是因为——”
伊泽尔顿了一下,眼神有些冷淡,也有宁昭看不懂的情绪。
“我还需要通过他,找到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的下落。”
“我要知道,他的腺体到底从何而来。”
宁昭震惊地看着他,久久忘了言语。
第二天,时声一大早就和林赛到了研究所。
还没进去,林赛的手环忽然急促地响起来,他低头看一眼信息,脸色骤变。
“今天有些情况,恐怕看不了家主了。”林赛把时声往飞行器送,“你先回去吧,别担心,只是小问题。”
可看着他的表情,时声并不觉得是小问题。
所以在林赛匆匆往研究所走时,时声固执地跟了过去。
刚一踏进大门内部,警报声响彻了整个空间。
时声担心伊莱恩,拔腿就往实验室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