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by染林岫
染林岫  发于:2024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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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察觉,竟死死抓着门框,急得大喊:“小殿下,求您快救救裴椹,您若不救他,裴椹他就要死了啊——”
床上,李禅秀深陷在被褥中,秀气的眉紧皱,似在忍受什么痛苦。
他头疼欲裂,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什么,可眼皮却如山一般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直到忽然听见“裴椹”“死”等字眼,不知何来的一股力气,他忽然猛地睁开眼。
旁边吴郎中正为他施针,见他忽然醒来,被吓一跳。
李禅秀怔怔望着帐顶,以及身边陌生的人和物,一时不知这是在哪,直到燕王的喊声又传来。
对,裴椹!刚才有人说裴椹要死了,怎么回事?
他艰难想起身,可周身无力,四肢百骸都莫名酸痛,耳中更是隐隐嗡鸣,口中也有血腥味,令他忍不住想干呕。
留在房中的护卫一见,急忙上前道:“殿下,可是燕王殿下太吵了?属下这就令人将他轰走。”
说着就要转身出去。
“不……”李禅秀忽然紧紧抓住他的衣袖,五指苍白若雪,说出的话也仿若气音。
“带、带他进来。”他艰难道,说完这句,就仿佛用尽了力气。
旁边吴郎中一见,顾不得惊讶这些人的身份,赶紧道:“快,小公子受不得气,赶紧按他说的做,另外端些温水来,先给他润润喉。”
护卫一听,急忙去办。
不多时,燕王就被放开。
他一进内室,几乎是一路滑跪到床前,以头抢地,声音哽咽:“小殿下,您快救救俭之吧,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方才提着剑出去,他要杀俭之啊。”
方才在外面大喊时,他不敢直说是李玹要杀裴椹,此刻进了内室,却不能再在李禅秀面前隐瞒。
李禅秀闻言,心下也是一惊,急问:“父亲为何……忽然要杀俭之?”
他嗓子干哑得厉害,又没什么力气,说完便一阵咳嗽,声音艰难。
护卫赶紧将刚端来的温水,他急喝几口,险些又呛到自己,但好在终于恢复些许力气。
燕王还跪在床边,焦急道:“臣也不知,臣原本以为是因为家中老爷子的事,可向太子殿下请罪后,殿下又说不是……对了,太子殿下刚刚提着剑出去了,殿下您快去救救俭之!”
李禅秀一听,也顾不得刚醒来,身上还虚脱,立刻就要下床。
护卫和吴郎中一见,都要劝阻,李禅秀却是从未有过的厉色:“让开!”
护卫一见,顿时不敢拦,却也不敢让他就穿着这么单薄的衾衣出去,赶紧拿来厚衣裘袍给他披上。
李禅秀因为体虚,下床时双腿都在颤抖。
燕王感念他愿意帮忙,又知时间紧迫,忙亲自拿来鞋子让他穿上,随后扶着他出去。
护卫见状,赶紧也从另一边扶着,跟他一起出去。
隔壁院落的一间小屋内,裴椹盘膝坐在床上,脊背挺直。只是接连几日没怎么进米水,脸色有些苍白晦暗。
倒不是李玹苛待他,不让人给他送吃的,而是他听闻李禅秀一直没醒,几次求见,都被李玹拒绝,根本无心用饭。
就在他闭着目,心中不安想李禅秀为何会昏迷这么多天没醒,是否是在他没察觉的时候中了刺客的毒箭时,忽然——
“哐啷”一声,小屋的门被人踢开。
裴椹睁开双眸,就见李玹握着长剑,眼底含冰,身披冷意而来。
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他仍立刻下床,掀起衣摆跪在地上,沉稳恭声道:“罪臣见过主公。”
李玹冷冷看他,几乎一字一顿道:“你确实有罪,罪不容诛。若非是你,蝉奴儿怎会、怎会……”
李玹握着剑的手发抖,从未如此不理智过,几乎是咬紧牙关怒视面前的人。
裴椹闻言心中一紧,立刻抬头,语气近乎急切问:“殿下怎么了?”
“你还有脸提?”李玹直接挥剑,落在他颈间,冰冷剑刃距皮肤只有不到半寸距离。
但紧接着,随后赶来的文松泉、杨元羿就扑通跪在地上求情。
杨元羿小心看一眼那剑,就要上前用手挡住。
裴椹一听,心中却愈急,竟直接起身道:“我要见殿下。”
李玹闻言,怒极反笑,直接喝令杨元羿两人“滚下”,挥剑又指向裴椹,道:“你以为你手握重兵,立有大功,孤就真不敢动你?你狼子野心,竟敢、竟然敢……”
他咽了咽喉间血气,剑锋愈发逼近裴椹:“孤问你,是不是、是不是你用兵力权势,软迫于他?”
裴椹闻言愣住,一时没明白李玹的意思。他一直以为李玹如此生气,是因为得知自己和李禅秀在一起,无法接受。
他心中有愧,自然不敢反驳,也知李玹当时正在气头上,最好不要在那时触其霉头,所以任抓任罚。
但此刻,他隐约发现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李玹好像……误会了什么?
他当即又跪下,以额触地,语气诚恳且恭敬:“主公明鉴,我与殿下相互倾心,我对他更爱重珍惜,绝无强迫。”
门外,方才只听李玹的话,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文松泉、杨元羿一时呆愣住。
紧接着赶到的李禅秀、燕王也愣住,尤其燕王,回过神后,顿时脸色发白,双腿都开始打颤。
原本以为是因为老燕王的事,裴椹才被抓,但没想到,实情竟比是因为老燕王还要糟。
老燕王那毕竟是过去的事,但他儿子眼下这是、这是拱了李玹的掌上明珠啊!
李玹气在头上,没察觉李禅秀等人到来,闻言反倒更怒,冷笑道:“胡说,蝉奴儿怎可能……”
那般触目惊心的痕迹,他的蝉奴儿怎可能是心甘情愿?还有裴椹,若真爱重珍惜,又怎会那般……虐待?
尤其因裴椹之过,李禅秀现在还昏迷不醒,若解不了寒毒,极可能……
想到此,李玹简直气血翻涌。尽管理智一再告诉他不能杀裴椹,可仍恨得要一剑先砍他几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李禅秀忽然上前一步,近乎踉跄跪在他面前,抬手握住他持剑的手,急声道:“父亲,裴椹说的是真的,我与他确实心意相通,一切都是我甘愿,请您不要伤他,若要罚,就请罚我。”
他本就刚醒体虚,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眼前竟阵阵发黑,握着李玹手臂的手更是控制不住地颤抖,无力到那点阻碍可以忽略不计。
李玹见他忽然出现,却是一僵。
但来不及惊喜和担忧,就见他身体轻微颤抖,忽然又吐出一口血,继而软软向后倒去。
正跪在他后方的裴椹瞳孔骤然紧缩,同样来不及因他出现而高兴,急忙伸出双臂接住他。
这一接,才发觉怀中人竟轻飘飘,单薄如纸,这几日也不知瘦了多少。
只是吐过血后,李禅秀脸色反倒红润艳丽,仿若天际彩霞,不再是之前苍白如雪的模样。
李玹想到刚才吴郎中的话,险些以为他是回光返照,手中长剑“哐啷”落地,急忙蹲下丨身,近乎颤抖地抓起他的手,扣住脉搏。
气脉并没有想象中虚弱,反倒比之前昏迷躺在床上时好不少。
可李玹不敢大意,急忙一把将李禅秀从裴椹怀中夺回。
裴椹怕伤到李禅秀,不敢用力抱,被他一时夺去,立刻又抓住李禅秀的衣袖,急问:“禅秀他怎么了?怎会病得如此重?”
李玹面色难看,依旧没什么好脸色,道:“你做的好事。”
说完就要抱李禅秀离开。
裴椹见状,立刻要跟上,却被李玹的护卫紧紧拦住。
眼看两边要打起来,文松泉吓得赶紧又劝。
李禅秀还未昏迷,此刻也紧紧抓着李玹的衣襟,艰难道:“阿爹,裴、裴椹无罪,不要伤他……”
见他说话都艰难,李玹哪还能拂他的意,赶紧柔声道:“好好,阿爹不伤他,你放心,莫气着自己……”
说完转身对那些护卫道:“拦着他,好生照顾。”
正这时,又一名护卫急匆匆赶到,语带喜色禀报:“主上,孙神医已经到了。”
李玹微怔,随即道:“快请。”
说着便抱着李禅秀,疾步往方才院落去。
后方,仍被护卫们拦着的裴椹脸色难看,薄唇紧抿成线,眼底难掩焦色。
杨元羿此刻终于回神,赶紧道:“俭之你先别急,孙神医到了,想必小殿下也没事,你、你……唉。”
紧张担忧这么多天,谁能想到,裴椹竟是因为和小殿下互相喜欢,才遭了这灾。
杨元羿不知内情,能理解李玹生气,但实在不明白对方为何会气到不顾理智。
尤其依他对裴椹人品的了解,再怎么样,裴椹也不是那种会强迫人的人,李玹为何会这么想?
杨元羿百思不得其解,好在裴椹在他劝说下,总算冷静下来。
李玹不让他出去,他便直接盘坐在门口,冷静问杨元羿:“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殿下为何会病重到如此地步?”
杨元羿:“……”我也不知道啊。
见他不答,裴椹又抬头看向文松泉。
文松泉:“……这,我、我也不太清楚。”
裴椹拧眉,只好又看向自己的父亲。
然而燕王刚经历方才冲击,这会儿眼皮一翻,竟直直向后倒去。
“王爷!”
“燕王殿下!”
“父亲!”
顿时又一阵兵荒马乱。
房间内,李玹眉峰紧拧,正担忧望着床上的李禅秀。
李禅秀唇边沾着一抹艳丽的红,此刻正微闭双眸,呼吸清浅。刚被抱回来时,他仍有意识,安抚地朝李玹艰难笑笑,说自己没事,便又昏迷过去。
好在孙神医及时赶到,才让李玹又稳定心神,赶紧将位置让出,请孙神医看诊。
孙神医此刻坐在床边,一手扣在李禅秀清瘦腕间,另一手缓缓捋着须,闭目片刻,忽然睁开双眸,笑道:“小殿下无大碍,寒毒亦可解矣。”
李玹闻言眉心一跳,负在身后的手不觉握紧,似不敢相信。
方才的吴郎中也在房中,闻言不相信道:“这怎可能?方才我为小公子把脉,他还脉象虚弱,体内寒热之气相冲,是命脉将息之象,若不尽快解寒毒,恐命不久矣,怎会忽然……”又好了?
“阁下是?”孙神医疑惑问。
“哦,在下濮阳吴文简。”吴郎中忙躬身道。
“原来是吴郎中,久闻大名。”吴郎中确实有些名气,孙神医游历四方,也听说过,但他很快又道,“吴先生再为小殿下诊一次脉看看?”
吴郎中狐疑,小心看李玹一眼,见他并未反对,不由上前。
抬指扣脉片刻,他神情惊讶,不由道:“奇了,脉象竟真比先前有力。”
孙神医捋着胡须,呵呵笑而不语。
吴郎中还想问为何会如此,孙神医却先对李玹道:“殿下,关于小殿下寒毒的解法,我们还需到隔壁详谈。”
李玹自然更信孙神医,且事关李禅秀安危,他立刻伸手道:“请。”
两人一道出去,吴郎中还想跟上去,却被孙神医转身拦住:“吴郎中,非是孙九藏私,不愿分享,而是事关病人隐私,恐不能说与你听。”
吴郎中也是大夫,自是理解,连忙止步。
只是在屋中来回踱步几圈,口中念着“孙九”,忽然眼睛一亮,惊喜道:“莫非方才那人竟是神医孙元久?”
隔壁厅中。
李玹听完孙神医的话,眉心反而拧得比方才在屋中时更甚,片刻后终于没忍住,道:“荒唐,怎会有此种解寒毒的办法?”
顿了顿,又皱眉道:“孙老莫非蒙我?”
孙神医连连摇头:“非是我蒙殿下,而是这办法确实如此,所以上次为小殿下诊脉时我才没直接说出,只是给他口诀,让先他练着缓解。”

第133章
当初给李禅秀诊治时, 孙神医也是因知道李禅秀的身份,清楚他不可能用那种方法解毒,才一时没说。
毕竟那方法要阴阳调和, 借阳热逼出寒毒, 虽然玄是玄乎了些,但古籍中确实是这么记载的。
当然,古籍中没说一定要是男子,但想也知道, 要阳火旺到可逼出寒毒, 大概率得是男子。可李禅秀又是李玹唯一的儿子, 李玹怎可能同意这种事?
加上上次给李禅秀诊脉,发现他寒毒没有想象中严重, 孙神医便只给口诀,让他先练着缓解,自己看能不能再想其他办法。
谁知他还没研究出办法, 今日就发现李禅秀已经在用那个办法解寒毒。
方才他给对方把过脉,确信是气血交融后, 寒毒被祛除部分的症状。且他检查对方唇边残留的血迹后, 也确认了这点。
虽不知对方是如何知道这办法,还寻到人一起练那口诀解毒,但这确实是好事一桩。
“恭喜殿下, 小殿下方才虽吐血, 看似病重, 但实则是寒毒被祛除的征兆。至于先前昏迷,是落水受冻, 致使寒毒提前发作,外寒内热交替之下, 小殿下本就比常人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才会迟迟不醒。好在吐完这两次血,寒毒被祛除部分,脉象就平稳了。
“不过吴郎中先前说的也不错,因这一次落水激发,小殿下的寒毒却是不能再拖了,需得赶紧根除才行。好在办法已有,依老朽判断,只需再祛十次八次,应该就能彻底根除寒毒。对了,不知那位帮小殿下解毒的人是谁?殿下应先让……”
话未说完,孙神医就见李玹脸色越来越冷,声音不由放慢,顿了顿,问:“殿下何以不高兴?”
李玹手仍按在腰间剑上,指腹摩挲剑柄,面无表情反问:“孤何以高兴?”
孙神医觑了觑他,隐约明白了什么。这就是他之前没直接说出解毒办法的原因,但——
他捋了捋须,笑道:“殿下,能帮小殿下解毒,必得练那口诀。那人既然练了口诀,想必是小殿下亲自选他,殿下又何必看不开,反倒耽误小殿下解毒?”
李玹闭了闭目,片刻睁开眼睛,掩去一片晦暗。
即便如此……他也、也不能不把关,就把人送到儿子的床上。
“来人,去把裴椹带来。”咬了咬牙后,李玹终于道。
隔壁院落,燕王被掐了半晌人中,终于悠悠醒来。
裴椹皱眉,正要问他为何会来此,却被他一个骨碌爬起,指着头道:“你啊你,你真是胆大包天,你说你怎么想的?都投靠义军了,竟然还敢、还敢……”拱李玹的白菜。
“你是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他就这一个儿子?啊?”燕王冲他耳朵大声“啊”一下,顿了顿回过神,又咯噔道,“等等,你该不会是先前在西北时就……我的亲娘嘞,先前不说那是假成亲吗?怎么变成真的了?该不会是你那时占着身份逼的吧?”
不然李玹为何说是裴椹软迫小殿下?
裴椹皱眉:“我那时能有什么身份权势?”
“所以你承认是那时就开始的了?”燕王抓住重点。
说完见他不语,又抱头崩溃道:“我的亲娘,原本说假成亲,还想着是你帮小殿下遮掩身份,是好事一桩。这一下变成真的……就算小殿下刚才说是两情相悦,太子殿下又怎可能同意你们?不剥了你都……”
“裴将军,主上有请。”话未说完,两名黑衣护卫忽然前来,恭敬请道。
裴椹一怔,很快理一下衣摆,起身对对方前往。
燕王僵了一下,见他要走,忙伸手想拉,没拉住,半晌收回,又抱着手碎碎念道:“完了完了,定是小殿下那边已经无事,太子殿下回过神来,要收拾这小子。”
急得转了一圈,见杨元羿还站在门边,不由又一把抓住对方,道:“元羿啊,你跟俭之从小就认识,多少年的朋友,你快帮忙想想办法啊。”
杨元羿愣愣道:“这、这……能有什么办法?”
要是别的原因,裴椹被处置,他还能去喊一喊冤,甚至豁出去,拿并州军当筹码。可裴椹这是跟小殿下感情的事被发现,人家当爹的生气不是很正常?
他们外人怎么好掺和?而且也不占理啊。
裴椹到了厅中,还未跪下行礼,就听坐在上首的李玹语气冰凉问:“禅秀是不是给过你一个口诀,还与你……一起练过?”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
裴椹不知他为何知道,蹙了蹙眉,点头,很快又忍不住有些不安问:“主公,可否告知罪臣,殿下现在如何?可还安康?”
李玹沉着脸色,忽然不想说话。
旁边孙神医看了看两人,忙笑着打圆场道:“小殿下没什么大碍,对了裴将军,可否将小殿下给你的口诀,写下给我看看?”
裴椹看他一眼,神情愈发奇怪。
虽然他认识孙神医,对其也信任,但口诀毕竟是李禅秀所给,没经过对方首肯,他不能拿出。
孙神医听了原因,不由笑道:“将军有所不知,这口诀关系到小殿下是否会有性命之忧。”
裴椹一听,当即不再迟疑,拿起旁边护卫送来的笔,蘸了蘸墨,便写下口诀。
孙神医凑近看后,点了点头,对仍坐在上首,冰雕一样,一动不动的李玹道:“没练错。”
李玹面无表情,挥了挥手。
护卫忙对仍皱眉不解的裴椹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他去内室。
但刚走两步——
“等等!”李玹忽然又开口。
裴椹脚步一顿,转头看向他,恭敬行了一礼。
李玹脸色缓了缓,问:“你确实对蝉奴儿真心以待?”
裴椹望向他片刻,忽然举起右手,沉眸起誓:“我裴俭之在此起誓,对禅秀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如有一字欺瞒主公,天打雷劈——”
“行了。”李玹立刻打断,蹙眉道,“你进去吧。”
可隔一刻,又咬牙道:“若再没轻没重,孤剁了你的狗爪子。”
裴椹:“……”
他蹙眉离开,心中仍是疑惑。
直到孙神医也快步跟上来,带他到先到隔间,低声将情况一一交代。
李禅秀朦胧中感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着,一滴滚烫的水落在手背,接着指尖碰到什么柔软。
他手指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看见裴椹坐在床边,正握着他的手,轻轻放在唇边。
李禅秀眼睛一眨不眨,没有惊动他。
直到裴椹吻了吻他的指尖,又轻轻放下他的手,抬起眼,视线猝不及防与他对视,一时僵住。
裴椹这些天应该没好好打理自己,虽然面容依旧英俊,可难掩狼狈,下巴上冒起一片青茬,眼底也带着疲惫的青黛,浓黑的眼睫不知为何沾湿,想必与刚才落在李禅秀手背的滚烫水滴有关。
李禅秀弯了弯唇角,努力扯起笑,从他掌心抽出手,指尖碰到他青青的胡茬,再向上,寸寸轻移到他冷峻的侧脸、眉梢,又碰到微湿的眼睫,最后将整个掌心完全贴在他脸侧,声音低哑,带着笑意道:“好丑,我还是……更喜欢自信冷峻,永远都沉稳,无所不能的裴将军……”
他刚醒来没什么力气,话说到一半,就要喘一口气,断断续续。
裴椹僵硬着任他施为,许久才像终于回过神,忽然俯身,隔着衾被将他紧紧抱住。
李禅秀身体像被忽然勒紧,揉入骨血,紧接着就感到颈间一片湿润滚烫。
裴椹没有出声,只静静抱着他。
李禅秀僵了一下,片刻,从被子中伸出手,费力环抱住他,轻轻拍他坚硬的脊背,道:“没事,我已经醒了,没事。”
尽管下巴和颈侧都被胡茬扎得微痒,可他还是微微偏头,近乎亲昵地蹭蹭裴椹,无声安抚。
许久,裴椹才终于起身,似乎在李禅秀看不见的位置擦过眼睛,眼中只一片微红,看不出其他异状。
见李禅秀抬手又碰了碰自己的眼睛,似无声轻叹,他不由握住对方的手,又按在自己脸侧,哑声问:“真的丑?”
李禅秀摇头:“骗你的。”
顿了顿,却又道:“只是不想看你哭,那样……我也难过。”
裴椹轻叹,俯身吻了吻他的眉心,目光与他平视,道:“这是喜极而泣。”
说完,又哑声问:“殿下为何不告诉我你身中寒毒的事?”
以前在西北就罢了,那时李禅秀需要隐瞒身份,不能轻信任何人。可后来,他们心意相通之后呢?为何也不跟他说?
他才知道原来在永丰那两次,李禅秀忽然畏寒病重,其实就是寒毒发作,而不是什么感染风寒。
他仍记得当时对方有多痛苦,身体寒冷得像结冰。原来那般痛苦,对方从出生后不久,几乎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
从孙神医口中得知真相时,裴椹心脏闷疼得如同被钝器刺入,再一点点慢搅。
若是可以,他恨不能以身代之。好在孙神医很快又告诉他,这寒毒有解法。还好可以解,虽然这解法……
李禅秀很快也想到这点,耳朵不由微红,小声道:“你都知道了?”
裴椹点头,喉间发出一声闷闷的“嗯”。
李禅秀脸更红了一些,尴尬小声说:“其实练了那个口诀后,我身体就好转许多,最近寒毒发作也没有之前在西北时那么痛苦,至于没告诉你……”
一是他觉得身体已经好转,没这个必要;二是……
“……我不是给了你那个口诀?我怕你误以为我是要利用你解毒。”
说完他咳嗽一声,悄悄往被子里滑了滑,只露出小半张脸。
实在是那解毒办法难以启齿,尤其他们已经试过,裴椹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裴椹无奈轻叹:“我们既然已经在一起,就与夫妻无异,本就应该休戚与共,殿下何以跟我如此见外?别说殿下没有利用之心,就算真有,又有何妨?况且……”
他忽然坐到床边,隔着被子将李禅秀整个抱在怀中,俯身在耳边,小声问:“难道殿下不喜欢?不快乐?”
他薄唇近乎碰到李禅秀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耳朵,一阵微痒酥麻,声音也低哑带着磁性,钻进耳中,震得鼓膜一阵微痒。
李禅秀“轰”地一下,整个耳朵都红透,下意识喃道:“喜、喜欢。”
“既然喜欢,又能解毒,为何不能做?我又为何会不愿帮殿下?”金石相撞的声音继续钻入耳朵,蛊惑人心。
李禅秀险些心智迷失,好在他微微怔然后,很快回神,终于意识到什么,忙伸手推裴椹,慌道:“你怎么到床上来了?万一阿爹进来看见,你不怕……”
“怕什么?”裴椹吻了吻他的耳朵,接过话问。
李禅秀耳廓微痒,下意识侧头轻蹭一下,反倒又送到对方唇边,变成在对方唇上蹭了蹭。
见他“主动”送到嘴边,裴椹自然不放过,张唇咬住,齿尖轻磨。
李禅秀一僵,敏感得忍不住轻颤,回过神来,又更慌,眼睛下意识看向门的方向,生怕有人会进来。
裴椹闷笑,终于不再逗他,松开他道:“就是主公让我来的。”
李禅秀松一口气:“哦……啊?”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又磕巴:“我、我阿爹让你来干、干什么?”
裴椹覆着青茬的下巴抵在他头顶,慢悠悠道:“自然是让我来帮殿下解毒,孙神医都把情况告诉我了,又怎可能没告诉主公?而且主公还说……”
“说什么?”李禅秀想仰头看他,微微紧张问。
“说我若不努力,伺候不好殿下,就剁了我的狗爪子。”裴椹接着道,手掌也慢慢探向被子下。
李禅秀:“……”
他忽然轻喘一下,按住被子下的手,脸微红道:“我、不、信。”
他阿爹肯定不会说这种话。

裴椹闷笑, 双手探进被子中,却只是握住李禅秀柔韧的腰,一阵轻缓揉按。
“睡太久会腰酸。”他解释道, “放心, 殿下刚醒,身体正虚弱,便是真要解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孙神医说, 等殿下养两天身体, 恢复元气后再开始也不迟。”
说完语气一顿, 他又吻了吻李禅秀的耳朵,声音轻哑含笑, 故意道:“所以殿下也莫急,不然像上次那样中途昏过去,岂不功亏一篑, 还得劳累殿下重头再来。”
李禅秀耳朵通红:谁、谁急了?
不过听出裴椹是逗自己,他也故意不吭声, 享受起对方的“伺候”。
好在裴椹知道他刚醒来, 身体正虚,手一直规规矩矩,只在腰间揉按, 没折腾他。
“对了, 我听孙神医说, 他是年前腊月为殿下看诊时,将口诀给殿下。可殿下是在去年初春就给我口诀, 比孙神医还早将近一年?”裴椹忽然迟疑问。
刚才在外间,听孙神医说这事时, 他就觉得疑惑。
去年初春在秦州,他和殿下刚互表心意后不久,殿下就给了他这个口诀,那时对方还没见过孙神医。刚才听孙神医说口诀是去年冬天给李禅秀时,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特意又问一遍。
李禅秀闻言微僵,自不好说出真相,便含糊道:“孙神医去年冬天确实给过我,不过我在那之前就在一本古籍上看到口诀和解寒毒的办法。看到孙神医给的口诀时,我也很惊讶。”
说完心中默默道,对不起了师父,抹了你的功劳。
但他总不好实话实说,说是梦中孙神医给的。
裴椹想了想,觉得也只可能是这样,便不再多问。
两人又温馨片刻,裴椹终于依依不舍地从被子中抽出手,将李禅秀放回床上,又掖好被子。
“对了,殿下昏迷这么多天,应该饿了,我先去给你拿些吃的,也告诉主公你已经醒了,让他勿再担忧。”他声音近乎轻柔。
李禅秀微微点头,眼睛一眨不眨,想看着他离开。
裴椹察觉,方走两步,忽然又转身回来,俯身在他眼皮上吻了吻。
“殿下别这么看我,”他声音低哑,“不然我走不掉,殿下遭罪,主公也会真来剁我的手。”
李禅秀:“……”谁教你没正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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