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by染林岫
染林岫  发于:2024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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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这就去办。”杨元羿当即领命,神色匆匆出去。
永丰镇,长城脚下。
三日过去,在新增了十几名染疫病患后,今日新增的病患人数终于开始降低。
李禅秀这三天都忙碌的没怎么合眼,今天总算微松一口气。直觉告诉他,军中的疫病应该控制住了。
此外,除了有两名高热不退的劳役没熬过去,接连病死,其余先得病的劳役和士兵,都因用药及时,已经开始退热。
可能是得病的人不算多,药也暂时充足的缘故,这样成功的救治概率,令李禅秀也惊讶。
刚开始那天,胡郎中得知城墙上有疫病,也要赶来。但李禅秀知道后,请陈将军拒绝了。
一来两个郎中都来城墙上,伤兵营的伤兵就没人照顾;二来胡郎中年纪大,比年轻人更容易被感染。
好在三天过去,情况终于稳住。更万幸的是,胡人也没在这三天来攻。
紧绷的心神松懈之余,李禅秀走到城墙根的一处干草旁,坐下休息,疲惫地捶了捶腰。
他刚熬煮一大锅药,此刻正腰累,手臂也酸。
时近傍晚,夕阳的余晖照在这一片角落,在他脸上镀上一层金辉。
路过的士兵见到他,都敬重地打招呼,显然这几日都被他的能力和精神折服。
李禅秀起初还微笑致意,不多时,便渐渐困倦,靠着墙根合起眼。
半醒半梦间,忽然感觉有人在旁边坐下,他倏地睁开眼,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后,又渐渐放松警惕。
——是裴二啊。
他低声咕哝:“……裴二。”
许是这几日都没怎么睡,实在太累的缘故,眼皮像有千钧沉重。
裴二抬手放在他脸侧,轻轻将他的头按向自己的肩,声音低哑轻缓说:“睡吧。”
这声音像有催人入睡的能力,李禅秀靠着他特意用披风垫过肩,不知不觉,彻底陷入黑甜的梦境。
好像知道旁边人是裴二,他就放松了警惕,甚至信任对方。这不应该,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处境,应该时刻警惕才对。
可眼皮依旧沉重。
不知这么想了多久,期间好像被人抱起,又放下……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惊讶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而外面的天已经黑透。
他慌忙坐起,发现这是自己在城墙脚下的临时住处。
床前不远处的桌上点着一盏小油灯,裴二坐在桌旁,正拿着一卷兵书看。
见他醒了,裴二立刻放下书,走过来问:“醒了?饿不饿?”
问完见他怔怔的,没回神,对方干脆走出去,喊了一名士兵,没一会儿,便端来一碗粥。
“晚上没什么吃的,先喝一碗粥垫垫。”裴二将粥端给他。
李禅秀终于回神,很快接过粥碗,道了声谢。
捏着汤勺搅了一会儿粥,他忽然又抬头问:“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
应该是之前太累的缘故,声音有些哑。
“子时了,你睡了快四个时辰。”裴二回答,接着蹙眉劝,“明天别再这么累着自己了,像熬药那种活,能让士兵做,就让士兵去做。”
李禅秀刚喝一口粥,闻言朝他笑笑:“明天应该不会再累。”
裴二一听,很快猜到他的意思,不觉松一口气道:“疫病控制住了?”
李禅秀点头:“差不多。”
接着又问:“你呢?外面陷坑布设怎么样?还有其他几个驻地,疫病也控制住了吗?”
裴二摇头,皱眉道:“陷坑明天还要去挖,至于其他驻地,暂时还没消息。”
说完这些,两人一时又静默。
那晚之后,每次他们再单独相处,只要不说正事,好像就会陷入这种尴尬。
又或者,是李禅秀单方面心中尴尬。
他实在找不到话聊,僵了一会儿,低头看向自己正搅着的粥,便又问:“对了,你饿不饿?”
裴二隔着微晃的灯光看他,本来刚吃过饭,不觉得饿,此刻却鬼使神差地点头:“嗯,饿。”
李禅秀闻言一怔,顿时又尴尬。
他只是不知该说什么,才随口找话,没想到对方真的饿。可只有一碗粥,又是自己喝过的……
他不由微窘开口:“那你……”
他本想说“那你再去要一碗粥”,但还没说完,裴二忽然在他身旁坐下,宽大手掌覆在他捏勺子的手上,握着他的手。然后在他吃惊的目光中,舀一勺粥送进他口中,接着,又舀一勺,送进自己口中。
李禅秀:“……”
“只剩这一碗粥了,我不是特别饿,少吃点就行。”裴二面不改色地解释。
李禅秀:“……”要不还是你都吃了吧。
值夜的士兵多少会藏些干粮,大不了,他去借点。
城墙上,寒冷夜风吹过营旗。
巡防的士兵打了个哈欠,从知晓胡人可能来袭,已经过去三天。众人也从最初的紧张,到现在慢慢又放松心神。
也许将军料错了,胡人不一定会来?
有人忍不住侥幸想。
忽然,远处黑暗中好像传来动静,像什么摔落陷坑的声音,同时一道利风袭来。
巡防士兵忙一低头,下意识抬手摸向盔顶,竟摸到一支利箭!
士兵脸色顿时大变,再看向城墙下方,远处竟已隐现火光。
“敌袭!快,有敌袭!胡人攻来了!”士兵慌忙大喊。

李禅秀和裴二正在城墙脚下的昏暗房间, 围着豆大的灯光,尴尬分享一碗白粥。
忽听城墙上传来喊声,裴二脸色骤变, “叮”地一下放下汤勺, 立刻起身,迅速拿起旁边的甲衣穿上,并对李禅秀道:“你吃吧,我出去看看。”
李禅秀哪还有心思吃, 赶忙也起身, 将粥碗放在桌上, 疾步也往外走。
裴二这时已经走到门口,忽然脚步一顿, 转回身。李禅秀没刹住脚,险些撞到他。
裴二一把扶住他,隔着冰凉衣甲抱了抱他, 宽慰道:“别担心,不会有事。你就留在这, 不要到城墙上去。”
说完不等李禅秀反应过来, 便又松开他,转身快步出去。
李禅秀怔愣站在原地,秀丽眸中, 吃惊和错愕仍未褪去。
好像从那晚险些接吻之后, 裴二最近和他紧密接触越来越多, 也越自然,可每次又都让他来不及说什么。
不, 或许要更早,从在山寨脚下那次荒唐的帮助开始就……
隐隐地, 一个最近曾在他脑海出现,但又让他不敢深想,或者刻意回避的念头,再次要浮现。
正这时,外面的喊杀声打断思绪。
李禅秀骤然回神,忙抓过旁边的一件旧棉袍,匆匆穿上后出去。
到了外面,就见城墙上已经火光一片,虽然因为墙太高,看不见士兵的身影,但时不时有箭矢越过城墙,从墙那边射过来,足见战况激烈。
李禅秀猜测,胡人的步兵可能已经快到城下。能这么快就穿过外围防御,此次来攻的人恐怕不少。
事实也确如他所料,城墙外来攻打的胡兵远超预计,而且不多时就穿过裴二他们设下的陷坑等防御。
就在李禅秀站在城墙脚下听的功夫,胡人已经攻到墙下,迅速用铁索、云梯登墙。
城墙上的士兵除了用弓箭、滚石往下攻击外,更有拿刀在城墙边,拼命往下砍铁索。
陈将军此刻也一身甲衣,在墙上指挥众人防守,并亲自拿刀砍杀试图爬上来的胡兵。
裴二同样在城墙上支援,目光却远远看向城墙外的黑暗中,眼神冷毅凝重。
没过多久,城墙上就有伤兵被抬下,捂着箭伤痛苦呻-吟。
李禅秀立刻拎着药箱上前,指挥抬伤兵的士兵道:“把他抬到光亮处,放平,我先帮他拔箭。”
伤兵立刻露出感激神色,以往他们受伤从城墙上被抬下来,都要等被送到后方营地,才能被救治。
李禅秀虽没在这种紧张情况下救治过人,但却和梦中一样,沉稳快速地帮伤兵拔箭、止血,又上好药包扎。
很快,又两名伤兵被抬下来,他来不及歇一口气,赶紧提着药箱又去处理。
城墙上的喊杀声从天黑一直持续到天明,李禅秀也就从天黑忙到天明,中途实在太饿时,才胡乱吃了个馒头,用水强咽下去。
天亮后,城墙上的守兵终于能看清来攻的胡人究竟有多少,这一看,所有人心底都开始打颤,胡人的骑兵和步兵加起来,竟有近万人。
按说有城墙的优势在,即便对面人多,也不需惧怕。何况他们一点烽火,驻扎在武定关的精兵就会迅速来支援。
但驻守在永丰镇的驻兵此前只经历过胡人的小规模骚扰,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天亮后,驻地也迅速又调一千人来防守,换之前的士兵短暂休息,可下方胡人的攻势却丝毫不减。
到了中午,又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是隔壁永定关隘派兵直接从城墙上送信过来。
陈将军接信后,迅速打开,一目三行看完,脸色忽变,忽然重重“唉”一声,握拳砸腿长叹。
裴二正好腰负弯刀过来,见状立刻上前问:“将军,可是永定那边情况不好?”
陈将军收好信,看一眼四周道:“先下去再说。”
两人匆匆下了城墙,陈将军同时叫来军中文吏、谋士,将信给他们看后,抹一把脸,疲惫道:“洛阳一带发生流民暴-乱,洛阳险些被攻破,今上匆匆移驾长安,前几天刚将武定关的八万精兵调去六万多,到长安护驾。”
说完他忍不住有握拳锤了一下桌子,道:“怎么偏偏就赶在这个时候?”
其实洛阳一带发生流民暴-乱一事,陈将军也早有耳闻。
去年黄河中原一带发生洪涝,灾后当地官员丝毫不体恤百姓,课税依旧繁重,致使河南河北一带屡屡发生民乱。此前今上就下旨平过几次乱,也斩了几个贪官。
但今年冬大寒,冻死灾民无数,刚发生过洪涝的黄河南北一带又迟迟不下雪,眼看麦苗都被冻死枯死,明年就要没收成,甚至可能发生蝗灾,当地再次爆发流民之乱。
而且这次爆发的范围更广,为首的流民打着“大周天命已尽”的口号,迅速集结十万之众。
但此前陈将军听说,这伙流民已经被梁王带兵平定,怎么忽然又冒出来,还差点打到洛阳,把今上逼得……西狩了?
说西狩都好听了,直白点,不就是被吓得逃到长安?
也就对方是当今圣上,加上这屋里还有裴二等下属在,陈将军没胆子表达不满。
不然,他真想说一句:什么时候调兵不好,非赶这个时候。而且就没别的兵可调了?非调雍州的兵?
雍州有多重要,今上难道不知?何况胡人冬季本就容易来攻。
这次就是武定关来信,先送到永定,又由永定送给他们,说现在武定关只有不到两万人防守,让他们这些关隘千万先守住,等长安那边的兵回来。若守不住,胡人打进来了,也要迅速调兵堵住缺口,让闯进的胡人不能回去。
言下之意,武定关那边已经做好最坏打算,万一永丰、永定这些小关隘守不住,被胡人闯进去劫掠的话,就设法断胡人的退路,让他们即便劫掠了,也回不了草原。
总之,无论如何,武定关那边现在不能出兵。一旦他们出兵,胡人又攻武定关,武定关守不住,接下来整个雍州就守不住,长安就可能守不住。
像永丰这些小关隘守不住,顶多附近县城被劫掠一番。但武定关要是守不住,影响的是整个西北,甚至长安、并州。
陈将军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万一他们真守不住,就算后面能再集结兵力,断了胡人退路,但那些被劫掠的百姓呢?也能死而复生?
陈将军越想,脸色越沉重,抬头问手下几名心腹:“你们都有何看法?可有退兵之策?”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神情一时都惶惶。
半晌,有人上前一步道:“将军,为今之计,只能死守。”
至于能守多久,就看天意了。
陈将军闻言,脸上露出黯然之色,但也不意外。毕竟就连他自己,除了死守和求援外,也没别的办法。
偏偏现在求援的路已经被断了。
就在这时,裴二忽然上前,抱拳拱手,声音铿锵:“将军,我愿领三百骑兵,今晚绕道出去,趁夜色从后方突袭敌人。到时驻地守兵同时出去迎战,壮大声势,前后夹击,胡人不知我们究竟有多少人,慌乱之下,必然溃逃。”
在场其他人一听,脸色顿变。
“出去迎敌?这……万一打不退他们,整个永丰就失守了啊。”
陈将军闻言,一时也迟疑。
裴二再度拱手,声音坚定:“将军,趁夜色,敌人摸不清我们虚实,有可能赢。尤其我从后方攻击,他们料想不到,很可能会以为是其他地方来兵支援,比如并州。”
顿了顿,又道:“将军,这样耗下去,早晚也会被攻破。与其困守,不如出其不意,打出一条生路。”
陈将军闻言,终于咬牙同意:“好,就按你说的办。”
可刚说完,就又犹豫,不放心道:“你、你有几成把握?”
裴二只有不到五成把握,但看一眼在场不安的众人,和仍拿不定主意的陈将军,干脆咬牙,沉声道:“八成。”
陈将军一听,长舒一口气,这下也坚定了几分,道:“就按你说的办。”
裴二领命后,迅速去调兵。整个永丰驻地总共只有不到三百匹马,加上之前剿匪剿来的一些,勉强能凑够三百。
至于选的骑兵,都是裴二这些天亲自训练过的。
陈将军来看后,见这些士兵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十足,不由满意点头,心中的底气也更多了一些。
但转头到了城墙上,看到城墙下近万名胡兵,再转头看看裴二临时凑出来的三百骑兵,底气顿时又泄一半。
李禅秀知道裴二要领兵出去,立刻也赶来询问。
“情况是不是很不好?”他一直在救治伤兵,没上城墙,还不知此刻形势。
裴二点了点头,本来涉及军务的事,不该随便说出来,但跟李禅秀一起并行到僻静处时,他皱了皱眉,直接把皇帝西狩长安,把武定关驻守的八万精兵调走六万多的事说了。
李禅秀听完,也一阵无言。
他总算明白梦中西北为何会失守了,又是贪官污吏贩卖官盐,又是胡人投放病羊,又是皇帝调走驻兵……这种情况,就算是并州的裴椹来了,恐怕都守不住。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见裴椹选的那些骑兵几乎每三四人,就扛一面旗,旗上要么写着硕大的“裴”字,要么写“玄”字,要么写“并州”。
他一时愣住,问:“这是……”
裴二看一眼,忽然面露赧色,轻咳低声说:“我只有三百骑兵,硬打肯定打不过城墙外那些胡兵,只能虚张声势,让他们以为有援兵赶来。不都说并州裴椹屡战屡胜,胡人听见他的名号就害怕?我打算……借用一下。”

李禅秀闻言怔住, 方才他就猜这些旗上写的字跟裴椹有关,没想到还真是。
“裴”是指裴椹所率的军,“玄”是指裴椹手下的一支精锐军队——玄铁兵, 至于“并州”, 就更不必说了。
“你打算借裴椹的名号吓退他们?有把握吗?”李禅秀忙问,语气难掩担忧。
这招虚张声势虽是妙计,可万一不成功,三百人怎么抵挡外面近万名胡兵?
“无妨, 外面虽有近万胡兵, 但骑兵只有不到两千。万一到时真不成, 我也会设法带众人回来。”裴二看出他担心,不由宽慰。
其实他还有一点没说——此前陈将军让他多看兵书, 并亲自送他一些兵书,其中有一本据说是并州裴椹所著……说是兵书,其实也不算是, 更多是记录裴椹这些年和胡人作战,对付胡人的一些经验。
甚至可能不是裴椹亲自所写, 只是他口述下来, 由军中文吏记录、整理,再印成书册,发放到其他驻地, 给守将们提供经验参考。
虽说裴二因李禅秀的缘故, 对这位自己从没见过的裴世子颇有些吃味, 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耐着性子看完对方的书, 想看看这人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不过看完之后,他发觉书中不少想法都与自己不谋而合, 也不知是自己厉害,还是那位裴世子不过如此,竟没比自己一个小兵高明到哪。
自然,这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通过书中记录的和胡人作战的情况,再观察今日来攻的胡兵,发现城墙外的这些胡兵很可能是曾在并州多次败给裴椹的胡人大王子——乌烈所率部众。
若真如此,他这招狐假虎威——借裴椹名号吓胡兵的计策,效果恐怕会出乎意料地好。
只是此刻在李禅秀面前,他有些不好意思承认,只语气平常地安慰对方:“别担心,我定会尽力带众人平安回来。”
李禅秀哪是担心他万一计策不成后,能否带众人平安回来……不,自然也是担心的,但他更担心的是……
忽然他神情一怔,继而忙摇摇头,甩出脑海中的奇怪念头,道:“胡人的战马更强壮,我担心……”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我担心我们的马跑不过他们,总之,你此去一定要注意安全。”
罢了,已经决定的事,不能改变,他只能多叮嘱对方。何况这应该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深夜,北风渐起。
一支三百人的骑兵绕道出城墙,悄无声息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城墙上,士兵们的甲衣泛着寒光,映照一张张疲惫的脸。
城墙下,攻打快一天一夜的胡人士兵也已疲乏,攻势渐缓。看样子,他们可能会后撤一段距离,先扎营休息,等明天再攻。
然而就在他们将要后撤之际,一支幽如鬼魅的骑兵竟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们后方,所有人竟都没发现。
直到最后方的胡人士兵转身时,瞬间惊愕。
冷寒月色下,一道黑影骑马突兀出现,马上之人手握一把黑铁弯刀,面冷如霜。黑影近身时,寒刃一闪,如凛风划过。胡人士兵瞬间瞪圆眼,随即倒下,喉间血流如注。
几乎同时,一百多名骑兵紧随在领头那人身后,挥刀喊杀而来。而在他们后方,马蹄声阵阵,寒光照出重重黑影,以及黑影中无数竖起的旗帜。
正要后撤扎营的胡人看见冷寒月光照出旗上的“裴”字,顿时大惊,慌忙喊:“玄铁兵!玄铁兵来了!”
“并州裴椹,是并州裴椹!”
“快,快跑,并州来援兵了,玄铁兵来了!”
指挥的胡人将领察觉后方忽然骚乱,忙骑马过去大喊:“乱喊什么?并州怎可能来援兵?就算来,也没那么快!”
“是玄铁兵,真的是玄铁兵来了!”一名胡人士兵仍在喊,忽然被当脸抽了一鞭。
“再有扰乱军心者,定斩不赦!”胡人将领怒声道。
说完看到远处夜色下手握弯刀,迅捷如电的身影,脸上顿时也惊恐:“裴椹?怎会是裴椹?他怎来了?”
一时,他身旁的胡人士兵愈发慌乱。
与此同时,城墙内。
听到陈将军命令,得知自己竟要出城去与胡人厮杀的一众士兵神色同样惊恐。
要知道,大周自先帝,也就是开国皇帝周太祖在北征途中崩逝,今上登基后,除了老燕王一手创立的玄铁兵,大周军队对上胡人的铁骑,就没赢过,否则也不会接连失地,将当初太祖收复的北方全丢了。
尤其当年胡人攻陷北方数郡后,残忍屠戮的惨烈景象,早让许多大周人对胡人从骨子里生出恐惧。而接连的战败,也让许多大周士兵觉得胡人不可战胜。
如今隔着一道城墙,他们尚能与其对峙。但如果没了这道墙,要拿刀直面胡人,许多士兵都忍不住两股打颤,心里先生出一股恐慌。
李禅秀也知道这点,梦中西北防线被攻破后,不少地方也是一听说胡人来了,守军连打都不敢打,就弃城而逃。
这也不全是大周的原因,而是从前朝起,中原对胡人就屡战屡败,恐惧早在心中生根了几十年。
但李禅秀知道,胡人并非不可战胜。幼时他和父亲一起被圈禁在太子府北院时,就常听对方讲大周的开国皇帝、他的皇祖父,当年如何南征北战,从胡人手中收回失地。
梦中后来,他也见过裴椹、陆骘屡败胡人,就连他,也打赢过很多次。
此刻见这些士兵都心生恐惧,只是顶着陈将军的命令,不得已才胆战心惊往城门走,他不由朝旁边给自己打下手的士兵使眼色。
那士兵会意,连忙离开。
不一会儿,丁成海带着一众劳役,手拿铁锹、木棍赶来。
陈将军一见阵仗,心顿时一沉,以为他们要造反。
但还没开口,就听领头的丁成海道:“将军,听说守城的士兵不够,我们虽没什么本事,又是罪囚,但仍是大周子民,绝不怕死,请让我们也出去杀胡人!”
一见这些拿着木棍的劳役都说要出去杀胡人,刚才还恐惧的士兵面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李禅秀此刻也道:“将军,若人手实在不够,我也愿出城杀敌。”
这下士兵们更听不下去了,当即有人一股热血涌上头,举刀大喊:“弟兄们,咱们不能丢份儿,都一起出去杀敌!胡人又没有三头六臂,他们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怕他们作甚?!”
说完,众人纷纷响应,喊杀着冲出城门。
与此同时,城墙外的胡人见后方忽有骑兵突袭,且不知人数,只远远看见黑压压一片,举并州玄铁兵的旗帜而来,本就一阵慌乱。转头又见城墙内的守兵忽然杀出,都以为自己被两面夹击,惊慌之下,阵型顿时大乱。
裴二率骑兵迅速冲入,很快将胡兵阵型冲得四分五裂。胡人不知有多少“援兵”,惊慌之下,一时有的掉落陷坑,有的仓惶而逃,有的被冲来的守兵斩杀。
见下方近万名的胡人士兵转眼就被冲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城墙上仍严阵以待的守兵都目露震惊,不敢置信。
忽然,城墙上下的士兵都爆发出热烈欢呼!
“赢了!我们真赢了!”
“胡人也没那么可怕!”
丁成海也站在人群中,举着木棍高呼。他刚才用削尖的木棍亲手杀了两个胡人,想必能被记为功劳,这都多亏沈姑娘帮忙出主意,让他们能参加这场战斗。
想到这,他不由转头看向城墙。
城墙上,李禅秀此刻站在烽台旁,目光越过人群,远远看向骑在马上的裴二。
月夜下,对方身影冷峻,像披了一层银霜。
裴二好像也察觉到李禅秀的视线,忽然看向城墙上。他脸上还沾着血,眼眸却亮如星子,很快,唇间扬起一抹笑。
李禅秀不由也扬起笑。
裴二朝他挥了挥手,紧接着便骑马领三百名骑兵赶去永定关隘,支援那里的驻兵。
深夜,大漠上风声呜咽,篝火狐鸣。
胡人大王子乌烈和一众心腹围坐在火堆旁,切下一块羊腿,正大口吃肉喝酒。
“王子,这次围攻雍州,定要拿下武定关。否则回去不好向大王交代,二王子他们定也会趁机在大王面前攻击您。”开口的竟是一名穿着大周人衣着的文士。
乌烈王子闻言冷笑:“放心,我心中有数。此前在并州屡败,是因并州有裴椹在,这次攻打雍州,我不信大周还会有裴椹那样的能人。”
话刚落,帐外一名胡兵匆忙进来禀报:“大王子,前去攻打永丰、永定两个关隘的军队接连败退——”
“什么?!”胡兵还没说完,乌烈王子就猛地扔下羊腿,霍然站起,目露凶光。
胡兵顿时止声,不敢再言。
文士模样打扮的人赶紧道:“怎么败的?快说!”
胡兵小心看一眼乌烈王子,才小心翼翼道:“据说是并州裴椹亲率玄铁兵来援……”
“裴椹?这不可能!”乌烈王子不可置信。
“是、是真的,兀那将军亲眼看见玄铁兵中为首的那人跟裴椹长得一样。”
“……”
直到天色将明,裴二才率兵从城墙外赶回。
陈将军早已准备好庆功酒,等他回来饮。
裴二进城门后,目光却越过众人,第一时间看向李禅秀。
李禅秀站在陈将军旁边,见状不由低咳,示意他陈将军正端着酒在旁等。
陈将军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哪能看不出端倪?
不过他自诩是自己给两人牵的红线,不仅不怪罪,反倒高兴,对刚下马的裴二笑道:“来来,先把庆功酒喝了,等会儿会给你时间,想见谁就见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这话意思太过明显,李禅秀站在旁,不由耳根微红,不自然地偏开头。
偏偏裴二跟没察觉似的,端起酒后,又看他一眼,才一饮而尽。
周围士兵都发出一声“好”,气氛一时热烈,所有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裴二喝完酒后,放下酒杯,却忽然抱拳对陈将军道:“将军,我有紧急军情要禀报。”
陈将军一听,脸色顿时沉凝,忙挥退众人,让他和几名心腹一起随自己进屋再说。
这一谈,直到中午,裴二才再出来。
李禅秀正在给伤兵缝合伤口,察觉他过来,忙加快动作,结束手中的活。
站起后转身,他拭了拭额上的细汗,才笑问:“怎么忽然过来?谈完了?”
裴二点点头,眸中藏笑看了他片刻,忽然拉着他离开。
李禅秀微愣,到一处僻静角落站定后,才问:“有事?”
裴二点点头,说:“我下午要去一趟永定驻地,你在这忙了这么多天没休息,等会儿跟我一起先回家休息吧,刚才我跟陈将军说了,伤兵会交给胡郎中照顾。”
李禅秀闻言倒没什么意见,但有些好奇:“你去永定驻地做什么?”
问完又一顿,涉及军务,自己其实不该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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