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极力邀请他们,季父季母看了看老二。季予慷干脆说:“那就一起去吧,餐厅离这里也不远,带上惜宝和慕童姐。”
最后连荀鹤也带上了。
因为季母去找季予惜的时候,看着荀鹤正在一旁服侍季予惜,递水,递纸巾,递手机,连筷子都替他拆开了。
季母一整个大无语,她小儿子是自己没长手吗?
眼看荀鹤又要帮季予惜拆盒饭,季母赶紧叫住,说:“盒饭别吃了,你二哥请你去学校餐厅吃。荀鹤也一起来吧!”
荀鹤推辞了一下,季母看了看季予惜。
季予惜就说:“一起去吧,快点别墨迹了。”
荀鹤果然没再推辞。季母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是真的听惜宝的话。
出去的时候碰见了王导,季母顺便邀请王导一起,王导是真的不肯去,剧组就这么几个人,男女主跑了,荀鹤也跑了,他再一走剩下的人心里怕是不舒服。
季母看他坚持,也没勉强,又保证吃完饭就把他们三个送回来,绝对不耽误时间。
等一行人去了可以点餐的小餐厅,沈栖熟练地把他们引上二楼,安排众人都坐下,然后和季予慷去窗口点菜了。
季予惜则好奇地四处看,问荀鹤:“D大都是这样的餐厅吗?”
荀鹤解释说:“不是的,也有很多普通餐厅。”
季父顺口问了问荀鹤在哪里上的大学,荀鹤有问必答,聊了几分钟。桌上的几人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争吵声,他们抬头看过去,竟看到季予慷像是在和人争吵。
季母一惊,赶紧起身往那边走。
季父慢了一步,和三个小辈一起站起来。
“予慷,出什么事了?”季母还没走到,便出声询问。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楚,沈栖正站在季予慷旁边,他们两个面前还有一个男生,季予慷像是和那个男生在吵架。
“没事儿,妈。”季予慷回头说了一句。
这么几秒功夫,季母已经走到了近前。她一眼看见了沈栖捂着手腕,手背上一片通红。季母赶紧说:“小沈是烫到了?快去冲一下。”
“没事的清姨,不怎么烫,只是看着有点红。”沈栖脸色难看。
这个时候,对面的男生讥诮地开口:“我说呢,最近连个电话都没有,原来是有了新欢。”
此时季予惜正好走到季母身后,闻言立刻看向了男生,然后在心里惊呼:【这绝对是沈栖的未婚夫!】
季家人包括慕童和荀鹤在内,齐齐侧目。
沈栖皱着眉,说:“你不要胡说,季予慷你也认识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哥啊,不要陷入自证陷阱!你应该质问他,问他为什么不给你打电话!】
季予惜迅速占据最佳吃瓜位置,在心中为沈栖打气。
季予慷耳朵微动,马上说:“你也没有给沈栖打电话,他上个星期生了一场病,挂了三天点滴,你还不知道吧?现在还有脸在这里质问他?”
杨施一怔,立刻看向沈栖,见沈栖没有反驳,他就知道是真的,不由又埋怨起来,生病了也不肯告诉他,就是为了今天能站在制高点批判他吧?
他脸上闪过一丝冷意,又对季予慷说:“我们的事用不着你管。”
如果季予惜能听见他的心声,只怕忍不住要笑出声。只有心里装着龌龊的人,才会觉得别人一举一动都是为了对付他。
沈栖觉得难堪,杨施不分场合地发脾气,尤其是当着季家人的面,实在让他无颜见人。于是压着火气,和杨施解释:“你不要闹了,今天季家叔叔阿姨都在,我们的私事等忙完了再说。”
杨施闻言心里越发不舒服。“季家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季予慷自己的父亲母亲,他自己陪着就是,你陪什么?难道你也像你们班其他人一样跪舔他吗?”
看他越说越难听了,沈栖不由气恼:“杨施!你发神经也要看看时间地点!”
杨施原本是为了找事。这一次吵架沈栖一个礼拜没找他,他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本想等沈栖找他的时候就顺着台阶下来,缓上几天再说。哪知道吃个饭竟然碰见他和季予慷一起有说有笑的在点菜,难道自己晾他一周多,他一点都没受影响吗?
一股不说出来的恼怒包裹着他,他口不择言,抬手指着沈栖,说:“好好好,是我心里没数,你既然想跪舔他,那还吊着我做什么?不如退婚吧!”
沈栖瞬间愣住。
两个人的婚约是从小就定下的,之前无论他们怎么争吵,都没有说过退婚的话,沈栖潜意识里认为这个婚约是不能退的,也从没想过要和杨施退婚。现在不过吵了一架,他竟然说要退婚。
听到退婚两个字,季予慷立刻去看沈栖。但一接触到沈栖的神色,他就知道沈栖舍不得。
他尽力稳住,不在面上显露分毫,然后对沈栖说:“要不今天就算了,我爸妈我来陪就好。你和杨施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本来就没有什么大事,别吵架好好说。”
沈栖没开口。
杨施却觉得这一幕有点刺眼,继续讥讽道:“用不着你在这里充好人!你当我看不破你心里想什么呢?”
“杨施!”沈栖提高了声音,“我们两个人的问题,你不要牵连旁人。”
杨施讥笑道:“是,我也没想到豪门公子能看上你这样的人!”
什么叫“你这样的人”?短短几个字,就把沈栖贬低到尘土里。季予慷听着不舒服,想开口,却被沈栖拉住了胳膊。
“你简直疯了。”沈栖摇摇头,转身对季母道歉,“清姨对不住,今天是我失礼了,改天方便的话,我一定登门赔罪。”
“没关系,你先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吧。”季母温和地说。
沈栖答应了一声,转身往楼下走去。
杨施本不想动,可看到沈栖已经走了,他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于是瞪了一眼季予慷,追着沈栖跑了。
季予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最后还是季母先开口,问他:“这就是小沈的未婚夫吗?”
季予慷打起精神,说:“对。”
他又把几个人重新引到餐桌旁,然后去找工具打扫刚才被杨施打翻的汤汁。
季母看他忙碌,叹道:“小沈的未婚夫怎么是这个样子。”
本以为沈栖舍不得退婚,总要有点过人之处,今天一看,和老二比起来差太多了吧。那老二还磨蹭什么呢,不健康的恋爱关系,多折磨人啊。
季父悄悄地碰了碰季母的鞋,提醒她不要表现太明显了。
等季予慷收拾完回来,菜也上完了。大家略过之前的话题,只聊些其他方面的。
倒是季予慷有些心不在焉,最后说:“今天真的对不住,沈栖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二哥这是替沈栖赔罪吗?】
季予慷耳朵一红,硬着头皮又说:“沈栖说以后有机会登门赔罪,我想,他应该不会去我们家了。就先替他给大家道个歉,看在我的份上,不要和他计较了。”
这话听起来没啥问题,可是大家都很好奇。
“为什么他不会去我们家了?”季予惜率先问出来。
季予慷微微苦笑,说:“他和杨施没那么容易退婚的,出了今天这样的事,应该会和我断绝来往,搬出我们住的公寓,自然也不方便再去我们家了。”
众人齐齐沉默。
第039章 我能看上
不得不说,季予慷还是很了解沈栖的。这天上完课,沈栖就告诉他自己要搬回宿舍住。
季予慷沉默了一下,也没有挽留,只问他和杨施和好了吗?
沈栖嗯了一声,说:“今天他口不择言,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实在抱歉。我还说有空去你家赔罪,看来暂时是不行了。”
“那就好。”季予慷只听见他说和好的话,又勉强一笑,“我真害怕你们因为我再吵崩了。”
沈栖:“不会的,杨施知道我们清清白白,他当时就是气急了。”
季予慷没再说话了。等他们一起回去后,沈栖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季予慷看他在公寓里来来回回忙碌,偶尔交待什么东西放在哪里。直到他提着两个行李箱,站在了门口。
季予慷起身说:“我送你回去吧!”
沈栖:“不用了,杨施在楼下。”
“好吧,路上小心。”季予慷又收住了脚步。
等他走后,整个房子都空荡荡的,季予慷顺着沈栖刚才的足迹转悠了一圈,突然有点难过。
第二天季予惜他们剧组再来拍摄的时候,季予慷就没再出现了。按照季父季母对他的了解,他和沈栖应该算是绝交了。不然要是好好的,昨天闹成那样,今天季予慷一定会带沈栖过来问好。
季父季母轻轻叹了一口气,老二的追妻路道阻且长。
不过因为有惜宝心声在前,他们都知道沈栖和杨施早晚是要退婚的,所以也没有很纠结。
此后时间飞速流逝,临到五月份,天气渐渐热起来的时候,季予惜杀青了。
杀青当天,季父季母运过去一车花给剧组每个人都送了一束,还提供了自家的度假村,给他们团建用。只是王导推辞不去,也不让荀鹤去。对于一部剧来说,拍完顶多算完成一半,还有后期制作这么大的工程量在,他根本一刻也不敢停歇。
荀鹤分得清轻重,虽然很想参加团建,终究也推辞了不去。
平常在剧组,和季予惜待最久的就是荀鹤,一下子没有人陪,他还真的有些寂寞,在度假村里玩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季母看他这样,决定告诉他一个大消息,于是问:“你还记得杨施吗?”
“记得,沈栖的未婚夫啊。”季予惜答了一声。又觉得不对,季母怎么突然提到杨施了,难道……
季母轻轻点头,“昨天我们家接到邀请,说晋家寻回了二十一年前出生的真少爷,要办个团聚宴,宴请各大豪门。”
“不会是杨施吧?”季予惜睁大了眼睛。
季母:“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不过应该就是他了。听晋家来送邀请函的管家说,真少爷在一户姓杨的人家生活了二十一年,刚好杨施和沈栖应该和你二哥同龄,都是21岁。”
加上惜宝之前的心声透漏过杨施真实身份是豪门少爷的话,季母立刻判断晋家找回来的真少爷就是杨施。
【那就是杨施了,也不知道他和沈栖退婚了没有。】季予惜在心中这么想。
季母又说:“你大哥已经决定不去了,你问问你二哥想不想去。沈栖作为杨施的未婚夫,那天应该是要去的。”
【那也未必。起初身份还没有证实,他就想和沈栖退婚了,现在晋家公开宣布他的身份,他应该更不愿意让沈栖出现了。】
季予惜心里这样想着,并不耽误手上给二哥打电话。
季予慷果然不感兴趣,还是季予惜说:“杨施之前对沈栖哥那个样子,也不知道那天沈栖哥回不回去。”
季予慷听后,马上就同意参加宴会了。
到了正日子,除了季予慎,季家其余人全都正装出席。晋家的排场很大,定了D城最大的酒店,所以大家都是直接去酒店参加宴会的。
这天天气很好,季家人到场的时候,不算早也不算晚。
季予惜看到沈栖陪在一个穿白色礼服的夫人身边,那夫人看着并不是很开心,沈栖一直在和她说话。季予惜心想:【她就是杨施的养母了吧?】
辛辛苦苦养了二十一的儿子竟然是别人的孩子,对一个母亲而言真的是不小的打击。
季予慷也看到沈栖了,他止住脚步,并没有往前走。
很快,杨施陪着晋家的父母一起出来招呼宾客。近距离看,他确实和晋家人长得挺像的。等杨施来到季家人面前,表情微微凝滞,却又很快恢复微笑,“季予慷,你也来了。”
晋父奇道:“你们认识?”
杨施就微笑着解释:“他是我们学校的学霸,虽然不是一个专业,我也有幸见识过风采。”
晋父很满意,“你们年轻人就要多交点朋友,尤其是季家人才辈出,孩子都个个优秀,正是你应该学习的榜样。”
杨施的笑容有点僵,低声附和着。
季父说了几句过誉的客套话,晋父又领着杨施去见别人。
“杨施今天看着好像客气了很多嘛!”季予惜随口吐槽。
“那当然了,因为他就算回到晋家,还是发现晋家比不过季家,自然不愿意为晋家得罪人。他的态度能不好吗?”出乎意外的声音在季予惜旁边响起。
季予惜惊喜回头,发现荀鹤果然来了。
“荀鹤,你也来了!”季予惜说,“昨天怎么没听你说你也要来呢?”
荀鹤笑道:“我舅舅派我来的,王家也收到邀请了,自然要过来祝贺一声。我外公让他来,他又推给我。”
两个人有几天没见面了,虽然没少联系,不过季予惜还是重复讲了一遍度假村多无聊的话,荀鹤一直笑眯眯地听着。后来,季予惜眼角的余光看到杨施和晋家父母站到了沈栖和那位夫人面前,他不由闭上了嘴巴。
大厅内多的是和他一样心态的人。
不出片刻,嘈杂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
只听晋父客气地冲着杨夫人说:“杨夫人,多谢你把小施教的这样好。这些年你们家辛苦了,今天宴会结束,我有厚礼送上。”
杨夫人忙说:“不用,我是把他当成自己儿子养的,你们家也把我的孩子养得很好,我很感激。”
晋母在旁边按了按唇角,说:“杨夫人说这话就太客气了,晋宇也是我们的孩子,都是应该的。”
晋父也说:“孩子抱错这种事谁也不想发生,要不是这次晋宇出了意外需要动手术,我们也发现不了他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我们问过孩子了,他自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暂时无法和你见面。以后看他的意思来,他要是愿意留在晋家,我自然把他和小施一样对待,杨夫人尽管放心。”
杨夫人愣了愣,“不是说好了今天让我见小宇的吗?”
晋母笑道:“对啊,不是我们不让你见,是小宇不肯见。我们做父母的总要听听孩子的意见吧?”
她总算把目光移到一旁站在的沈栖身上,疑惑地问:“这也是你的孩子吗,长得可真好!”
“不是,这是——”
杨夫人刚开口,就被杨施打断了。他说:“妈,时间不早了,我们往前面走吧!”
他叫的是晋母,晋母很满意他这么识趣,立刻笑着回答:“欸,好呢。”说完又看向杨夫人,“杨夫人,回见。”
杨施也冲她微微点头。
眼看着杨施和晋父晋母渐渐走远,杨夫人才颓然地重新坐下。沈栖在一旁十分关心地看着她,低声劝慰她。
季予惜看得难受。
【杨夫人自己的亲生儿子不愿意回来,一手养大的孩子又要回晋家。这对母亲来说,太残忍了。】
荀鹤叹了一声,说:“其实很常见的,有些寻亲家庭辛辛苦苦找到了孩子,因为条件没有养父母家好,亲生的孩子大多也都选择在养父母家生活。反过来如果寻亲家庭条件比养父母家的好,孩子一般都会选择回到寻亲家庭里。”
趋利避害的人性,没有什么对错。
荀鹤曾经还看到过一个话题,题主问如果你养了三年的孩子,被医院告知和别人抱错了,你换还是不换。下面的高赞是这么回答的:[我自己亲生的孩子自然要带回来。但是一手养大的孩子我也不舍得给出去,最好就是给对方拿点钱,把两个孩子都留在我家。]
这个话题对一般人来说,就是假想,但在晋家这里成了事实。晋家是真的想给杨夫人拿点钱,把两个孩子都留在晋家。
只是季予惜看着杨夫人在那里伤心欲绝,而沈栖一直低声安慰着她,他忽然就生出一点不忿。
“就算是这样,晋家这么做也太不厚道了。假少爷是叫晋宇对吧,他不想认亲生父母,就没有必要把杨夫人叫到这样的场合啊。杨夫人要是知道今天晋宇不肯认她,未必会来这个团聚宴。这是晋家的团聚宴,不是杨家的。”
杨家什么都没有,还团聚个毛线。
荀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止这些,你没发现刚才杨施也没有称呼她吗?杨施阻止杨夫人说出沈栖的身份,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叫了晋夫人一声妈。”
季予惜一回想,果然如此,这狗男人。
他看了看二哥,季予慷的视线倒是一直停留在沈栖身上,季予惜和荀鹤说话的声音他都能听到了,但他脸上沉静如水,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动。
季予惜就问他:“二哥,沈栖哥和杨施现在是什么情况?退婚了吗?”
季予慷说:“他们应该还好,最近倒是没听说吵过架。”
说是这样说,其实他也不知道。因为沈栖从搬出他的公寓那天起,就没有私下和他说过话了,想必杨施还是介意自己和沈栖走得太近。
但季予慷和沈栖毕竟是同班同学,见面的时候也比较多。就是不说话,他也在偷偷观察沈栖。他发现沈栖在给杨施送早餐,有时候还会逃掉自己的课去陪杨施上课。能这样,他们两个应该没有再吵架了吧。这样也好,他知道沈栖一直把这份婚约看得很重要。他也从没有想过从中破坏沈栖和杨施的感情,反正沈栖一直不知道他喜欢他,那他就不算狼狈。
只是想到惜宝的心声,季予慷偶尔也会梦一下他们分手。
但他真的有点不敢相信会有人因为有了豪门少爷的身份,就要和沈栖退婚吗?真正的豪门少爷也未必能遇到沈栖这么好的人啊。
所以季予慷的梦通常都不敢做的太久。他比之前更加忙了,只有忙起来才没空做梦。
晋家人转了一圈后,仪式正式开始。
晋父拿着话筒站在了主讲台上,和来宾们介绍他的新儿子。杨施(已经决定改名叫晋施)在他父亲的呼唤中,走到了台前,向台下众人鞠躬。
晋父很满意,笑着说:“我不是自夸,我儿子虽然没有在我身边长大,但也是很优秀的,D大在读,和小宇一样。”
他说着让人把晋宇也叫出来,和晋施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
晋父左看也满意,右看也满意,干脆一手牵一个,把他们双手放在一起,鼓励道:“你们两个以后一定要相互扶持,好好把我们家的企业做大做强。”
晋宇看了看晋施,笑着说:“爸,您就放心吧。”
晋施也表态:“是啊,我肯定把晋宇当亲兄弟看待。”
台上的人纷纷鼓起掌来。这样和谐的团聚宴,有些眼窝浅的人还止不住流了两滴眼泪,纷纷感慨难得看到真假少爷能这么和谐相处。
唯有季家人一直在看杨夫人和沈栖。
杨夫人自从晋宇出来后,就一直盯着他看,但晋宇根本没有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晋父不知怎么想的,忽然当众提及杨夫人,他说:“我要多谢杨夫人肯把儿子还给我。”
他在台上冲着下面的杨夫人遥遥一拜,接着说:“杨夫人是晋施的养母,这些年来对晋施的照顾可谓无微不至,我早就说要答谢杨夫人,杨夫人不肯要。但是我还是想公开表示一下对杨夫人的感谢——我打算送杨夫人一套房子。”
台下的人纷纷鼓起掌来。就连台上的晋施也鼓起掌来,倒是晋宇有些冷淡,并没有动作。
晋父索性把刚才说过的话当着众人的面重说一次:“晋施和晋宇两个人出生时在医院抱错了,这些年里,我们一直把晋宇当亲生儿子看待,现在意外得知了身世,晋宇和我们夫妻两个都无法接受,目前也不愿意回杨家。杨夫人,依我的意思呢,就让晋宇先留在晋家。他也大三了,快要实习,在晋家还能有机会多锻炼锻炼,等孩子以后接受了身世的事,再回去看你,你觉得怎么样?”
一番话把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杨夫人身上。
见杨夫人不开口,周围的人纷纷劝她为孩子考虑考虑。
“晋家毕竟是大企业家,孩子能留在晋家不比跟着你从头奋斗强啊?”
“人的阶层是出生就定好的,你儿子命好,能被晋家养大,晋家也肯关照他,你当妈的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孩子都成年了,他有自己的生活,回不回去有什么要紧的,何必争这个名分。”
类似的话变着花样地说,杨夫人只抬头看着晋宇,然而晋宇依然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杨夫人心中一阵凄凉,她心知这个儿子算是白生了。
但她还能为沈栖争取一下。
她想了片刻,终于转过去看向了晋施,“小施,你想回到晋家我能理解。怪爸爸妈妈没能力给你更好的,让你吃了二十年的苦。现在你身世大白,能回到亲生父母身边,我也为你高兴。你和沈栖的事是不是也应该告诉你父母,你们都订婚那么久了。”
台上的晋施脸色骤变。
晋父没听太清,忙问:“什么订婚?”
晋施看了眼沈栖,却道:“没这回事,是杨夫人自己想当然。”
沈栖面上血色尽褪,一瞬间就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腿一软,差点跪下。
一直观察他的季予慷一个健步冲上前,扶住了他。
杨夫人受到的震撼并不比沈栖少,只是她今日已经伤心过度,反倒不如沈栖那样明显,她的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不由问:“是我想当然?你们订婚的事街坊邻居都知道,就因为你现在变成了晋家少爷,就能不顾你们之间的情谊吗?”
晋施看了眼沈栖,也露出一丝不忍,但他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终是狠下心肠,说:“我和他就是年少无知的时候谈了段恋爱,一个月前我们已经分手了,订婚更是无稽之谈。杨夫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问沈栖。”
他连一声妈都不叫。但杨夫人没有空想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立刻关切看向沈栖。
沈栖只觉得浑身疼,也不知究竟是哪里疼,只疼得他满头大汗。如果没有季予慷撑着,他可能已经躺下了。至于晋施说的那些,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沈栖,他说的可是真的?”杨夫人问。
沈栖点点头,“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周围的人越发好奇地看着晋施和沈栖,连晋父和晋宇都露出几分打量的神色。晋施忽然恼恨起沈栖来,今天是他恢复晋家真少爷身份的日子,明明只邀请了他的养母,沈栖来干什么?是想当众逼自己认可和他的婚约,还是想毁掉自己的团聚宴?
晋施忽然说:“什么叫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事实是什么样子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早就和你分手了,这一个多月,是你一直在倒贴我,纠缠我,我的同学全都看在眼里。”
沈栖不可思议地看着晋施。
晋施撇过头,继续说:“之前你还对我爱答不理,是听说我有可能是抱错的豪门真少爷以后,才又对我殷勤起来。你这样攀附权势前倨后恭的小人,我怎么可能看上你。”
人群中一片哗然,纷纷开始议论沈栖。
沈栖微微发抖,张了张口,竟不知道从哪里辩起。一向温和的未婚夫突然变成青面獠牙的怪物,还要把他一口一口把他吞掉,这巨大的反差让他眩晕,恶心。
季母着急地在旁边替他解释:“不是这样的,是这个晋施自己有了豪门亲子的身份,就想抛弃他,晋施才是忘恩负义的陈世美。”
但她说的话并没有相信。
晋施又冷冰冰说出最后一句话:“你也不看看你的性格,这么无趣,哪家豪门公子能看上你。”
沈栖被他骂得畏缩了一下,季予慷心中大痛,再也忍不住,扬声说了一句:“我能看上!”
嘈杂的人声瞬间静了。台上台下几乎人人都长大嘴巴,看着季予慷。杨夫人也是一脸震惊,不敢置信地看向季予慷,又看向沈栖。
“啊!那不是季家的二公子吗?”
“季二少爷刚才说什么?他看上谁?”
“二少爷你糊涂啊,怎么晋家不要的你还上赶着捡?”
“季二少一表人才,我还准备等我女儿成年了上门提亲呢!”
“你就做梦吧!”
沈栖终于在一声接一声的议论声中镇定下来,他挣脱了季予慷的胳膊,提高声音说:“我知道你是看我可怜,出于同学之情才帮我说话,但搭上自己的名声,真的没必要。”
他又看向杨夫人,说:“干妈,我有些不舒服,想先走一步。”
杨夫人今天伤透了心,看沈栖这么遭罪,自然也没有心情留在宴会上,于是说:“干妈和你一起走。”
季予慷又想去扶沈栖,沈栖却推开他,踉跄了几步,才说:“多谢,我自己可以。”
季予慷张张嘴,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来,眼睁睁看着沈栖和杨夫人离场。
台上的晋施恼怒地瞪了季予慷一样,并不敢再说什么。晋父打了个圆场,说:“孩子大了,是时候操心他们的婚事了。晋施和晋宇两个人都没有对象呢,你们要是有适龄的孩子,可以介绍他们年轻人认识认识,成不成的再说。”
季予慷看着沈栖走了出去,心不在焉地对季父季母说:“我学校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季母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想说点什么,最后只说了一句:“小沈今天挺伤心的,你回去后也去看看他。”
季予慷点点头。
之后,季予惜也找了个借口和荀鹤提前溜了。他们两个人没什么目的,顺着酒店外面的马路随意逛了一会儿。季予惜看到不远处有个路边小花园,于是提议:“我们到那里坐一会儿吧!”
荀鹤自然同意,两个人就顺着马路走到小花园里。季予惜刚想说话,荀鹤却忽然示意他噤声。季予惜茫然了片刻,才听到小花园里有人声。
他仔细一听,竟然是他二哥和沈栖的声音。
刚才他二哥追着沈栖出来,想必两个人也漫无目的地走到了这里,季予惜悄悄地拉着荀鹤往前又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