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一下?拂雪闻言身子颤了一下。这样亲密的事情被拿出来光明正大的说,他光是听都觉得羞涩,更别提要他主动。
更何况,他们如今是这样奇怪而又复杂的关系。
拂雪怯懦的望向首辅大人,发现首辅大人依旧是松弛的坐在床边,安静的注视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的抉择。
这种眼神里并没有他在戏园子里看到的,其他客人身上的猥琐与油腻,也没有下流与轻贱,就好像真的只是想好好看一看他。
拂雪不明白,像首辅大人这样尊贵的人,这样光风霁月的人,要什么没有,非要……非要同他……乱搞。
“阿雪。”萧靖则看着拂雪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出声把人拉回来。
他都怀疑是不是他太急躁,要把美人吓跑了。
然而就在他怀疑的时候,一个微凉柔软的物体贴到了他的唇上。
是拂雪。
矜持青涩的美人不敢睁眼,紧张的微微颤抖,他没有任何经验,唯一一次亲吻还是在昨夜首辅大人的逼迫之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拂雪后知后觉的觉得羞耻,颤抖着想要往后退,却被萧靖则猛的拉住手腕扯进怀里。
“大人!”拂雪惊呼,他没想到还有后续。他想要起身,却被死死按在怀里,脑袋也被迫埋在首辅大人的胸口。
萧靖则在笑。
他怕忍不住被拂雪听到,这样实在是太过于嚣张了。
可是他实在是高兴。
太高兴了,甚至已经无法完全掩饰自己的表情,只能努力的笑得不太明显。
“大人?”拂雪埋在首辅大人的怀里,见首辅大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抱着他,心中反而觉得有些温暖。
大人喜欢抱着他,似乎也不全是见色起意。他知道自己没什么长处招人喜欢,却还是希望有人能真的喜欢他。
“只是碰一下算什么亲吻。”萧靖则松了松手,低头和拂雪去对视,“昨夜我不是教过阿雪了么,阿雪可是没学会?”
昨晚……昨晚……拂雪下意识的去回忆,脸上不由自主的漫上一抹绯红。
就在此时,萧靖则低头再度吻上拂雪的唇。
今日的拂雪实在是太漂亮了,甚至让他有一种,恨不得藏在家里不让任何人看到的占有欲。
湿热的唇舌贴在一起,萧靖则托着拂雪的后颈,强迫他,不许他逃离,直白的冲入腹地,强硬的要求拂雪的回应。
拂雪是学戏的,声音本就娇软,还扭扭捏捏的不肯出声,忍不住泄出来的泣音也又甜又软。
任是谁听到,都会□□难耐。
雪白的手紧紧的抓着萧靖则的衣袖,指尖过度用力变得绯红,因为难以忍耐的感觉而逐渐失控。
最后还是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难舍难分的亲吻。
拂雪瞪大眼睛,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猛的窜起来。他连连退了两步,紧张兮兮的看着门外,生怕外边的人听到什么,也怕外边的人突然闯进来。
他的对面就是镜子,可以看到他嘴唇微肿,一看就是被狠狠吸吮过的。脸颊和耳朵也泛着红,眼睛水润润的,被欺负惨了。
此时若是有人进来,一看就能看出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傻雪雪。”萧靖则愣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把受惊的拂雪抱在怀里。“我的卧房,谁敢直接进来。”
拂雪抬眼看着首辅大人,又想起刚才的吻,羞涩的低下头来。
“马车备好了吗?”萧靖则向门外问。
“已经备好了,时辰也刚好。”外边传来关岚的声音。
首辅大人这是要出去吗?拂雪松了一口气,心情又隐约有些沉重。
却见首辅大人牵起他的手,拉着他便要往外走。
“大人,这是……?”拂雪没反应过来。
“今日街上有集市,临近年关甚是热闹,出去逛一逛,透透气。”萧靖则说道。
首辅大人没有任何思考的痕迹,去集市仿佛是他本来就打算好的,进房门后也没见到首辅大人出去,关大人的提醒应该也是提前说好的,而不是见机行事。
所以……拂雪愣了一下,其实今日大人让他过来等,是要带他出去。
“怎么,阿雪不想出门吗?”萧靖则故意坏心眼的问道。
拂雪连连点头,生怕首辅大人不带他一般积极回应。
“不过嘛……”萧靖则凝视着拂雪的眼神微暗。
“怎么?”拂雪连忙追问。
萧靖则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出了卧房的门,关岚在外边已经等候多时,他站得笔直,一脸正直,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不远处照月也换好了衣裳,看样子也等了有一会儿,见到二人出来非常的高兴。
拂雪看到照月高兴的样子,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是不是有所误会。照月好像高兴的……是首辅大人带着他们出门,而不是他……
拂雪有些心虚,低着头任由首辅大人牵着往前走,活像刚入门娇羞的新妇跟着夫君出门。
外边的天已经全黑了下来,拂雪跟在萧靖则身后亦步亦趋。他没上过马车,还是萧靖则亲自扶着进去。马车里空间很大,还有一个小柜子,里边放着瓜果点心。
马车里也有暖炉,不会像小花轿那样冷。拂雪忍不住好奇,掀开帘子偷偷的向外看,这一次也没有人会打他的手。
临近年关,富庶一些的人家都在置办年货,街上热热闹闹的,从远处就能听到喧闹声。
马车停在了路边,街道上满是人,后边只能步行过去。萧靖则熟稔的牵着拂雪的手,关岚和照月在稍远的地方跟着。
拂雪这时候才发觉不自在,想要偷偷把手抽出来,却被再度握紧,甚至温热的手指强硬的插入他的指缝,同他十指相扣。
拂雪下意识的抬头望向首辅大人。
只见清俊的首辅大人微微侧过来一点,就在拂雪跟前眨眨眼睛,颇有一点戏谑意味的讲道——
“阿雪现在再同我生分,怕是已经晚了。”
这一声“阿雪”喊得情意绵绵,听得人骨子里都发酥发麻。
“这是外面,大人不要胡说。”拂雪闻言瞪大眼睛,四下左右看了半天,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这怎么是胡说?”萧靖则又靠近了一些,几乎贴在拂雪的耳边说话,甚至他就是低头亲了一下拂雪的耳尖。“还是说,在府里边就不算是胡说?”
这话就是明知故犯的调戏了。
拂雪求饶的用眼神哀求面前的首辅大人,弯弯的的细眉轻蹙着,漂亮无辜的眼睛惹人怜爱。
萧靖则口干舌燥,身上简直冒出火来,恨不得立刻拉上他的小美人到床上,欺负得人哭出来。
罢了罢了,第一次带心爱之人出来,总不能满脑子床上的事。
“外边又无人知道我们是谁,阿雪还是放轻松些。”萧靖则不肯放手,小声宽慰拂雪两句。
拂雪闻言微愣,没有再继续把手抽回去,却也还是神情紧张。
不多时,连那点紧张也逐渐褪去。
拂雪从小便生长在戏园子,对逛集市本不算热衷,只是他被抬做妾室之后,还以为要一直困在深宅大院里,再也不能出来,之前又病了在屋里困了几日,这时候能逛集市也是好的。
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位捧场的首辅大人。首辅大人日理万机,来集市反而少一些,好多东西都不清楚。
五颜六色的小糖人,各式各样的面具,精致小巧的花灯,还有卖各色吃食的小摊。
萧靖则出来的少,便让拂雪一一为他介绍。
难得有官大人不知道的东西,拂雪挨个的为首辅大人介绍,心里的防备降了许多,活泼的一面也逐渐暴露出来。
“大人,这个是玫瑰千层糕,里边放了玫瑰汁液,很好吃。”拂雪匆匆两步跑到玫瑰糕的摊子上,指指点点的回头向首辅大人介绍。
他今日精心装扮过,跑动间衣袂飘摇,衣摆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一位灵动的仙女。
果然是从小学戏的,身段风流,举手投足之间都自然优美。
尤其是这回眸一笑,眉目多情,顾盼神飞。微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嘴角微勾,带着一点小狐狸似的得意与欢喜。
“既然是阿雪推荐的,自然要买一些。”萧靖则也走到摊位前,买了一些玫瑰千层糕。
小摊子上带着带着玫瑰馥郁的香味,旁边还有玫瑰精油和玫瑰香膏,萧靖则挑了挑眉,也买了两盒。
二人一路走一路逛,萧靖则把拂雪视线多停留一会儿的东西全都买下来。这可苦了在后边跟着的关岚和照月,两个人大包小裹拎着一大堆。
走过长街,集市最中心的位置更是热闹。临近年关有舞龙舞狮的,远处还有放烟花打铁花的。
最中心最醒目的位置则是梨园戏曲。那是一处巨大的表演台,光是搭建就耗费了许多时日,此时此刻台上挂满了红绸和花灯,上边的戏子妆容干净,正咿咿呀呀的唱着戏。
戏园子只是平日里众人的说法,实际上戏园子叫做梨园,位于城东,是一整片区域。京城里所有的戏班子都在那一片扎根。梨园由掌握好几个戏班子的园主管理,负责维持日常秩序。
可以说进不去梨园的戏班子,根本在京城混不下去。
拂雪所在的戏班子叫做金玉戏班,是园主手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戏班,没有什么太出名的角,只能接一些比较累的活计。
就比如说在高台上为平头百姓们唱戏。
这样的地方赏银不多,听众身份不高。既无赏赐,也攀不上关系,高台之上还要扯着嗓子唱得声音大些,容易毁嗓子。有些水平的角都不会来,只能是像金玉班子这样的为了维持生计不得不来。
能在此处看到熟人,拂雪心里也多了几分熟悉和安定的感觉。
现在台上的正是班主,班主是老生,声音洪亮底蕴绵长,和时兴的角儿们相比稍稍逊色,但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台下搭了个简陋的小棚子,供戏班子换衣裳化妆用,周围围着不少人,拂雪大部分都认识。
拂雪眼巴巴的站在远处看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的看向首辅大人,似乎希望可以过去叙叙旧。
这眼神实在是可爱又可怜,萧靖则心一软,点点头便放拂雪离开,他自己则是在稍远的地方观望。
拂雪得了首辅大人的允许,他安心的一路小跑到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门口,刚准备进去就被拦在门口。
“外人不得入内,说过多少遍了,外人不许进!”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在拂雪旁边响起,与声音同时的还有一只挡在拂雪面前,穿着粗布衣裳的手臂。
那少年生得有几分眉清目秀,年纪不算大皮肉光滑白皙,看起来确实是个小美人胚子。
“流烟,是我。”拂雪愣了一下,顺着手臂望过去,抬头看到的便是同他一起学戏的玩伴流烟。
他俩年纪差不多大,流烟小他半年,是十多岁家道中落后送进戏园子的,后来二人便一直一起学戏。
这时候流烟才正经看了拂雪一眼,看清楚来人面容才捂住嘴惊呼一声,“拂雪!是拂雪!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流烟突然反应过来,剩了半句话卡在嘴边没说出口。
他们都知道没说出口的这半句话都是什么。
气氛冷了一瞬,流烟连忙嬉笑着招呼拂雪,“都怪我都怪我,今日实在是忙昏头。班子唱了一整日的戏,总有挤过来想进来偷看的,便没看清是谁就胡乱拦人。”
“且你穿的如此华丽富贵,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前几句话还好些,后边这一句却是让拂雪心中一紧,笑容也有些僵硬。他暂且当自己心思略微敏感些,没有多言。
戏园子里的人都知道他被卖进首辅大人家做妾室,并不知道他是做下人。一个男妾,下九流们谁不知道纳进去为的是什么。在离开戏园子之前,他就听过不少风言风语,大多都是说他这样的人,生来下贱,就是被男人玩的东西。
拂雪想着,有一同长大的情谊,起码不会被瞧不起,总是想回来看看。
流烟亲热的拉着拂雪进小棚子,棚子是临时搭的,集市定了好几日的戏,这些日子都在此处更衣化妆,里边又脏又乱,只有行头被好好的安置在一旁。
“你们快看,是谁过来了!”流烟招呼着众人过来。
有几个没有排上戏的,或是刚唱完没什么事的,都跑过来瞧热闹,杂七杂八的聚在一起说话。
“这不是拂雪吗?果然入了贵人家就是不同了,看这衣裳,真漂亮真光滑,咱们见都没见过呢!”
“是啊是啊,除了行头,还没见过这样精致漂亮的衣裳,不知道这一身要多少银子,像我这样的,恐怕卖唱卖到五十岁也攒不到。”
“你们光看衣裳了,瞧瞧咱们拂雪,进了高门大院就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是哪一家的大少爷。”
“你这真真是发达了,做首辅大人父亲的妾室能得不少好东西罢,也拿出来一些接济接济众位兄弟姐妹。你手里漏出来一些,可够我们吃一年的。”
众人叽叽喳喳,说得好不热闹。可拂雪总是觉得,面前这些熟悉的人,明面上好像在恭维他,实际上却都在嘲讽他。
他们一个个都知道其中的内情,却只夸他衣裳好看,千金难得,夸他像大少爷,却偏偏要提内情。
既要恭维,又瞧不起他。
就连同他关系最好的流烟,也在一旁看戏,丝毫没有为他解围的样子。
众人见拂雪不说话,一些胆子大的竟开始上手去摘拂雪腰间的玉饰。
拂雪反应过来往后退,那人眼里只有挂饰,往前扑着去抓,最后重心不稳摔到地上,表演了一场狗啃泥。
众人笑了一场,都弯腰去扶摔倒的那人。
其中一个带着妆的还笑道:“你可急什么,现在拂雪可是贵人,哪里是你轻易可以碰到的,怪你摔倒出丑吗?”
拂雪顿时觉得他满心欢喜的过来,却还不如不过来,心中也没有任何解释清楚的欲望。
他说自己只是下人,又有谁信呢?
“简直胡闹!”
门口中气十足的一声呼喝,打断了热闹的嬉笑声。众人听到连忙散开露出站在门口的金玉戏班班主。
班主刚从台上下来,妆和行头都没来得及卸下来。一张黑色花脸威势极重,压迫着在场的众人。
戏班子里没有人没被班主打过,班主一说话,也无人敢顶嘴。
班主身后还跟着一位,正是一路跟在后面的照月。
此时此刻照月高门女使的气质便完全显露出来,比寻常人家的大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不紧不慢的走到拂雪面前,规规矩矩的行礼。
“主子,该回去了,首辅大人说这个时辰后厨的鸡丝燕窝煨的刚好,天寒地冻刚好驱寒。”
众人面面相觑,被照月的气场压得不知所措。
拂雪愣了一下,总觉得照月似乎在故意炫耀什么。他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班主,拱手行礼,见班主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的跟着照月离开。
他走出小棚子,就看到首辅大人站在稍近一些的空地上,身姿挺拔,玉树临风,温柔得像是散落一地的月光。
周围熙熙攘攘,也能让人第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拂雪感觉心头一酸,他怎么会听不出来照月是特意为他去撑腰的。照月是首辅大人的人,一切行为自然是首辅大人的授意。
就在此时,首辅大人缓缓地走了过来,轻轻的拂去拂雪发顶的残雪。
拂雪突然有一种想要不管不顾的……
依靠在首辅大人怀里的冲动。
第11章
拂雪看着首辅大人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过来,步伐松弛又坚定,风度翩翩,如芝兰玉树,宛如画中人。
拂雪感觉自己的心跳的有点快。
萧靖则在拂雪面前站定,伸出手来示意拂雪牵上。他的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天然就该如此。
拂雪愣了一下,犹豫的伸手牵上。对面的人微微用力,带着他一路往回走,他跟在后边,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白兔。
回去的路上二人没有说话,拂雪低着头追随着首辅大人的脚步,看着纷飞的衣摆,心如擂鼓。
拂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回事,今日看到首辅大人就有些控制不住。或许是因为见到了昔日的朋友与玩伴,发现什么都不一样了。
而且像首辅大人这样好的人,任谁都会……心动吧。
拂雪又感觉自己的心跌落谷底,摔得粉碎。
回去的路上首辅大人偶尔会同拂雪谈些闲话,都是些通俗易懂的趣事。拂雪虽然听得懂,却依旧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回到卧房,也还是有些怅然若失。
送拂雪回房之后萧靖则也没有直接休息,关岚送来了今日剩余的公务还有信件。
看到信件,萧靖则不由得有些头痛,但还是把信拆开仔细阅读。
这封信来自他的叔父。他的祖父和这位叔父的父亲是亲兄弟。二人分家之后,两支血脉都子嗣不多,所以即便分家关系也甚是亲厚。
叔父家经商,他家走仕途,二者相辅相成。萧靖则对这位叔父也甚是敬重。
父亲身体不太好,萧靖则已经提前递了消息,只可惜路途遥远,还是没能赶上最后一面。信上说的大部分是节哀顺变这样的话,最后顺带说这几日便要到京城。
这封信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可是萧靖则却知道叔父过来必定是受父亲所托。就在前些日子,大约是定下纳妾的那几日,父亲曾经给叔父寄过信。
如果父亲纳拂雪是故意为之,那这次叔父前来,必定是要帮他议亲。自古婚嫁需要遵从父母之命,他的父亲母亲都已不在,同年纪的都已经婚配,自然是要准备议亲的。
父亲大约是知道他喜欢拂雪,所以故意纳了男妾。若不是他被皇帝派出去巡察,他必定趁父亲还未去世把拂雪娶回家。如今三年孝期,他最多抬进门一个侍寝的丫头,娶妻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他想娶的还是个男人。
“把东边的院子整理出来,叔父这两日会过来。”萧靖则放下信,轻声吩咐道。
关岚立刻应声,随即差人去办。
萧靖则走到门口,望着天边的月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放弃拂雪。
因为家中丧事,首辅大人在家中处理了好几日的公务,都鲜少有时间出来,也一直没有为他安排工作。拂雪老老实实的在房间里看了几日书,实在觉得无趣便开嗓练上几句戏。
府里的女使和下人都是他的听众,听到鼓励也让他蛮有满足感的。毕竟在戏园子里,他只算个小弟子,还不怎么配上台,只许他们上一些小场面,怕砸了招牌。
今日拂雪略微上了点妆,就在外院廊下有日光的地方练嗓。这里正对着小花园,位置宽敞舒心,方便施展。几个下人和女使围成一圈,高高兴兴的在一旁捧场。
拂雪这边才唱到一半,忽然被远处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打断。他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便停下来小心的张望着。
他对萧家还不熟悉,不知道来客是谁,不太敢露面。
拂雪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在一旁的照月,见照月不慌不忙,他心中也有了一点底气。
照月是首辅大人的心腹,应该心中有数。
想到这里,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为首的便是首辅大人,身旁是一位较为年长的,应该是位长辈,后边还跟着几位青年。
拂雪瞧着几位陌生人与首辅大人似乎有几分相像,推测或许是家中亲友。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首辅大人有其他的亲戚。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到了廊外。
拂雪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忽然耳边一暖,是照月贴过来轻声解释:“这是萧家另一支血脉,为首的算是大人的叔父,您若是称呼,叫一声萧二老爷便是。”
拂雪点了点头,见到众人过来,连忙行礼,按礼节唤了一声萧老爷。
“这位是……?”萧叔父看了一眼萧靖则问道。
萧叔父比萧家大老爷小了四五岁,身材略有些瘦,看起来身强体健。
“这位是家中的管事,名为拂雪。”萧靖则站在一旁,遥遥的看着身影单薄的拂雪,眼神里含着些许怜惜。
“拂雪?我记得你父亲那位新纳的姨娘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儿。”萧叔父道,“听说是位戏子,怪不得在此处唱戏,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
他的话里有轻蔑的意味,听得拂雪身子一颤。
“叔父……拂雪他现在不是妾室,是萧家的管事……”萧靖则出声想要维护拂雪,却被萧叔父打断。
于是他立刻抬头向照月递了眼神。照月心领神会,随即向围在周围的下人们使眼色,让他们立刻离开这里。
“他本是你父亲的妾室,就算你撤了他的身份,让他在家里做事,也总要有个规矩。”萧叔父一脸严厉,说话也越发的不客气,不过至少还是等其他下人都退下才继续说的话,给了萧靖则几分面子。“他现在住在哪个院子?还不赶紧送回去。”
萧靖则没有说话,藏在袖子里的手默默握紧了。
这下他十分的确定,萧叔父就是为了拂雪的事情而来。本来以萧叔父的性格,根本不会注意到他父亲的妾室,也不会在意一个没了身份的妾室住在哪里,更不会难为人。
萧叔父宁愿做坏人也要问东问西,自然是受到了父亲所托,不让他同拂雪在一起。
只可怜拂雪,只是因为他的喜欢,而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萧叔父看了萧靖则一眼,不准备把这个问题放过去。
“因父亲去世,其他院子暂时住不了人。现在拂雪暂且在我的院子里住着。”萧靖则有些无可奈何的回答。
“成何体统!让做过你父亲妾室的人住你的院子。你还在孝期若是传出去,你可知道外边会如何议论,言官如何弹劾?”萧叔父闻言生了好大的怒气,“你可是朝中首辅,百官榜样,若你都如此,还有何资格带领群臣,有何颜面辅佐帝王!”
“是,叔父说的是,是侄子疏漏。”萧靖则低头回答道。
“是什么是,还不快些送到外边庄子上。”萧叔父也是个急性子的人,虽然知道这里并非是他自己的家,由不得他做主,但他是萧靖则的叔父,该管的还是要管。
拂雪在一旁听着,脸色发白,像是被人凭空抽了一耳光,青天白日被人拉到众目睽睽之下羞辱。他低着头,想要遮掩脸上的妆,可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的事实。
“如今是冬日,外边庄子里大多屋舍都一直废弃,还需要修葺打扫。不如暂且留在府上,换个院子便是。”萧靖则面不改色的撒谎道。
外边的庄子确实不少都已经废弃,但是都留人看守打扫,倒不至于住不了人。
萧靖则微微抬头望向拂雪,拂雪因为从小练戏,本就身段轻盈单薄,如今孤零零的站在廊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因他而背负骂名,被欺负得摇摇欲坠。
他心中疼惜,不愿拂雪因为他受到轻侮。
“这件事是侄子做的不对,考虑不周。宅子西北角还有一处暗香堂,今日便让拂雪搬过去。”萧靖则补充道。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照月,示意照月带拂雪离开这里。
萧叔父自然听得出来萧靖则这是为拂雪说情,意思是全都是他的错,与拂雪无关。不过他本就是半个外人,不应该管旁人的家务事,也不应该对一个无辜的柔弱戏子迁怒。
“你现在是家主,自然由你做主。”萧叔父沉声道。“你父亲去世前曾经嘱咐我要给你寻门亲事。虽说你尚在孝期,却是可以先定亲的,等孝期过了便能直接成婚。”
萧靖则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望向拂雪所在的方向。见照月带着拂雪急匆匆的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只是背影看起来格外的落寞。
“管事,您……您慢一些,萧家二老爷说了什么您都不必理会,他并不是萧家的人……”照月伸手搀扶着拂雪,一边出言安慰。
她是萧大人的心腹,自然明白萧大人对这位主子的心意。
拂雪脸色苍白,身子也微微发颤,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恍惚间摇了摇头,向照月问道:“暗香堂在哪里?”
照月微微一愣,不知道主子是什么意思。却见主子白着一张脸,粉色柔软的嘴唇都被下意识的咬出了血。
“还请照月姐姐派人过去开门,我……先回去收拾衣物,今晚便搬进暗香堂。”
他不过是个下九流的戏子,还做过妾室,自然不能这样拖累首辅大人。
天色渐晚。
萧叔父一行人热热闹闹的从会客厅里出来,萧靖则低声吩咐旁边的下人送众人回客房。
等其他人都离开,连影子都见不到,萧靖则才显露出一丝疲惫倦怠的模样。
但是他知道事情还没结束,因为现在还有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在他的房间里。
那是萧叔父送过来的侍妾。
侍妾比妾室地位还要低下,通常是为主子解决生理需要的,大多早早的灌了药,不会有孕。孝期不可娶妻纳妾,却是可以有侍妾的。
萧叔父大约是想让他先尝尝女人的滋味,从而放弃拂雪。
毕竟对于父亲和叔父来说,拂雪再好不过是男人,是生不出孩子的。若是他只把拂雪当个妾室,父亲也不会如此警惕拂雪。
然而他只想明媒正娶,也不会纳其他妾室,自然是犯了父亲的忌讳。
萧靖则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带着关岚往自己的院子里走。进了院子的时候看到他自己的房间里亮着灯,厢房里却黑漆漆的。
萧靖则脚步一顿。
“拂雪主子今日午后就搬进了暗香堂,厢房里已经清空了。”关岚在一旁贴心的解释道,他的声音里处处透着小心,生怕被大人迁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