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四郎,“……”
秦时,“……”
秦时有一种捂脸的冲\动。这小东西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什么骚狐狸的……难道胡四郎的本体是狐狸?!
他都不知道,秦团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第231章 铁头
被这一番变故惊呆了的风有司也终于醒过神来, 他有些激动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住手!都住手!”
贺知年端正地坐着,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看热闹。
胡四郎不敢动弹, 心里又气又怒, 脸涨得通红。
秦团子的爪子在他脖子上微妙的移动了一下,颇恶劣的说:“来, 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是谁想找死来着?”
胡四郎, “……”
秦时觉得胡四郎的脸再继续红下去,血管都要爆了。
风有司不太敢靠近秦团子,被老虎冷冰冰的蓝色眼睛扫一眼他忍不住就要发抖了。但胡四郎是他这边的人,刚才又是在给他撑场子,他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或者只顾着自己逃出去。
风有司抖着手跟秦时赔笑脸, “大人……大人……息怒啊……”
秦时的嘴角抖了抖。这种神奇的腔调要是听多了,他真的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了吧?他转头看看贺知年, 见他微微点了点头, 便示意秦团子放开这头狐狸精。
秦团子傲娇的在胡四郎的前襟上擦了擦爪子, 慢条斯理地转过身, 黑白圈的长尾巴晃来晃去的,就那么走到了秦时的身边卧了下来,毛嘴还在秦时的手腕上蹭了蹭——它知道水兰因在那里看着它。
风有司松口气, 手忙脚乱的把胡四郎从地上扶了起来。
胡四郎大概觉得自己被秦团子扑倒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 于是脸红脖子粗地坐在那里, 头也不肯再抬一下。
他这副受到打击的模样跟秦团子的洋洋得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秦时的手放在秦团子的脖子上,一下一下地撸了起来。
秦团子换了一个姿势, 把下巴搭在秦时的腿上,舒舒服服的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虽然它是精神体, 但猫科动物的本性还是很难改的。
贺知年笑着对风有司说:“一点小误会……我们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吗?”
风有司同手同脚的在蒲团上坐下,视线有些不敢往秦团子的方向瞟。他刚才还在发愁自己的寨子里没有战斗力出众的妖,都是一些温顺的小动物……结果对手就来了一头厉害的猛兽。
风有司敬畏的看看面前两个年轻的缉妖师,脸上露出苦笑的表情,“两位大人肯定也知道姚家寨的情况,就我……我这样的妖族,真的有能力跟镇妖司对着干吗?!”
秦时瞟了一眼贺知年,觉得他大概知道风有司的本体是什么。
贺知年就笑了笑,“那你也一定知道,镇妖司不会无缘无故的跟姚家寨过不去。我们就两个人,来这里也是为了跟你商议公事……您说呢?”
风有司苦着脸点了点头。
秦时刚见面的时候还觉得这个风里长长着一大把络腮胡子,很是威风。现在见他被秦团子吓得整个人都瑟缩起来,又觉得……威风什么的,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贺知年见他犹豫来犹豫去,就是不肯交个底细,也有些无奈了,“到底有什么问题,你就直说吧。”
秦团子嗓子眼里发出呼噜的声音,稍稍有些不耐烦,似乎也觉得这个大胡子说话太磨叽。
风有司听到秦团子的声音,脸色更愁苦了,“那我想问问大人,人口巡查登记的事,可不可以晚几天?只要晚几天,让我们怎么配合都可以!”
贺知年心头一动,“为什么?”
秦时见他犹豫,也在一边补充道:“你让我们改变工作安排,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不然上面问起来,还以为是我们俩自己出来游山玩水,耽误了公事。”
风有司纠结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我就说不想当这个里长,非让我当,非让我当……我说话其实也没人听,但是他们都不想管事儿,就把我给推出来了。”
秦时想笑,又忍住了。
原来他这个里长是这么当上的。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正常,因为姚家寨聚集的妖族大多是独来独往的性格,不爱扎堆惹事,也不爱跟其他族类打交道。这样的妖,自然也不会对社会管理工作感兴趣。
胡四郎似乎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刚想说话,就被风有司一瞪眼给瞪回去了。
秦时扫一眼胡四郎有些忿忿的表情,觉得这小子应该是知道点儿什么的。他虽然对秦时一行人明显的没有好感,但他似乎并不赞成风有司那个推迟巡查日期的建议。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门外传来一个男人醇厚的声音,“你们也不要为难风里长了,还是让我来说吧。”
风有司的脸色刷的白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可什么都没说……”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走了进来,他面色黝黑,颌下一把乱蓬蓬的大胡子,头发也显得有些蓬乱,像码头上一个不修边幅的苦力。
这不是一张特别英俊,或者特别有辨识度的面孔,但秦时看着他,不知怎么就有些移不开眼——不是被某种特质吸引,而是看着他的眼睛,秦时心里涌起了深深的忌惮。
秦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忌惮什么,但他颈后的汗毛似乎一根一根悄悄地站了起来。身体上异乎寻常的反应让秦时猜测,眼前这个人,或许是一个隐而不露的高手。
窝在他身边的秦团子或许是感受到了他心里的紧张情绪,发出一声低吼,一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上身微微压低,蓝宝石一般的眼睛紧紧的盯住了这个刚刚走进来的陌生人。
贺知年也打量着他,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不同于秦时心里那种仿佛与野兽狭路相逢一般的警觉,他看到这个陌生人的时候,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异的、仿佛在那里见过他的感觉。
但贺知年在记忆里拼命搜索,却始终搜索不到相关的内容。
粗犷的汉子随手关好门,摆出一副谦卑的姿态冲这几个人行礼,嘴里说的是,“真是对不住风里长,是我连累了大家,您实在没有必要为了护着我,就得罪了城里来的大人们。”
风有司似乎也被这个人的出现惊到了,干巴巴的说了句,“你,你怎么来了?”
说完这句话,他大约反应过来他们这样的表现实在很容易让人起疑,他的表情有些发僵,好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胡四郎也有些无措,他的身体甚至无意识的动了动,像是要站起来跟这个刚进来的人打招呼。
但下一秒,他就接触到了这个人投射过来的暗含警告的视线,又有些狼狈的坐了回去。
风有司结结巴巴的说:“坐下来说话吧。”
他咳嗽两声,不大自在的补充说:“不管有什么问题,我相信镇妖司的大人们都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秦时和贺知年对他这明显祸水东引的措辞有些不满,但贺知年还沉浸在“我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的疑问里,没有顾上反驳风有司的话,秦时却有些不耐烦了。
“风里长,既然你已经坐上了里长的宝座,总不能遇到什么问题都往外推。”
风有司尴尬的笑了笑,偷瞄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来的大胡子,老实的不吭声了。
大胡子大模大样地坐下,脸上带着一种满不在乎的神情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某是山西人氏,大人们叫我一声铁头就是。某来这里,是因为在外面惹了点儿麻烦,得罪了城里的大户。所以暂时躲躲风头。绝对没有跟大人们对着干的意思。”
秦时问他,“你原本不是姚家寨的居民?”
他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他似乎并不是一个妖族。因为接近风有司、胡四郎这样的妖族时,他的意识海中会有轻微的触动。
铁头咧嘴一笑,转过身,在胡四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某不是这里的人,只是认识胡家四郎,这不……就求上门了。”
胡四郎配合的挤出了一脸苦笑,冲着上首的两个人拱了拱手。
秦时不信这个鬼话。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是暂时在寨子里避祸,完全没有必要威胁风有司。风有司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妖族,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被一个普通人类给吓到?
而且铁头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类。
这一点,秦时从他进门之后隐晦的对秦团子的打量,他佯装无意的扫过里屋虚掩的房门、以及他被袖子挡住的手腕上的视线就可以得到证明。
无论是睡在里屋的重明鸟还是缠在他手腕上的水兰因,似乎都没有瞒过这个人的眼睛。
秦时在猜测来人的身份。
什么样的人, 可以震慑住风有司、胡四郎这样的妖族?要知道,他们的本体虽然实力比较弱,但再弱也是妖, 普通人类在面对异类的时候, 通常情况下都会敬而远之——我虽然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你有多厉害的杀伤力, 但我跟你保持距离,最好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才是普通人该有的态度。
秦时和贺知年交换了一个视线, 转头问这个自称铁头的闯入者,“这位郎君,不知你从何处知道的姚家寨?”
普通人可不会知道金州城外有这样一个妖怪村。
这个问题大约有些超出了铁头的预期,他愣了一下,随即便用满不在乎的口吻回答说:“年少轻狂, 勾搭了一头骚狐狸……我这相好的就是姚家寨的。”
秦时正想问一下风有司,铁头这话是真是假, 就听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十分泼辣的骂道:“哪一个骚狐狸?你有种当着老娘的面儿再说一遍, 谁是你的相好?!”
话音未落,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艳丽的女子出现在房门口,一身红衣如火,牡丹花一般的面容, 也不知是因为走得太急, 还是因为强忍怒气, 泛起了淡淡的绯色。
秦时眼神一沉,一手按住了刀鞘。
贺知年也同样露出了戒备的神色。他们都没有想到, 这些暗中作乱的妖族,竟然都跑到姚家寨来扎堆了!
这倒是有些惊喜了——又惊又喜, 惊还是大过了喜。
“如娘,”秦时用目光示意贺知年不要出声。他们在这些妖怪面前没什么战力上的优势,秦时觉得自己站在明处问话,让贺知年在暗处观察,或许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秦时叫出女人的名字,一字一顿道:“上一次金州一别,没想到你胆子不小,竟然就躲在这里。”
如娘一愣,视线从铁头的脸上移开,一双美目上下打量这个俊美的小郎君,有些疑惑的挑眉,“你见过我?”
秦时心想我是见过你,不过你可没见过我。
一旁风有司连忙跳出来给两边做介绍,“这两位是金州城过来的缉妖师,这位是我们村里后搬来的胡娘子,她以前跟人打架受了伤,妖丹受损,导致脑子也有些糊里糊涂的……两位大人勿怪,勿怪。胡娘子,这两位可是缉妖师大人,你莫要胡说!”
秦时便觉得,风有司这话说的就比较符合一个里长的身份了。里长对于自己辖下的村民,自然是既要护着,又担心他们会冒犯长官,惹来麻烦。
由此反推,可以证明铁头确实是不受他辖制的。
如娘呆了一下,脸上慢慢浮起一个略有些古怪的笑容,“缉妖师啊……”
秦时打断了她的话,“你从皇陵中盗走的龙凤镜,如今在何处?”
如娘听到“龙凤镜”三个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一下跳了起来,牡丹花一般的脸孔霎时间杀气四溢,“你如何得知?”
“我如何得知的并不要紧。”秦时紧盯着面前的女子,他注意到龙凤镜三个字一说出来,铁头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毫无疑问,他也是知情人。
这就有些意思了。
“风过留痕,”秦时微微一笑,“镇妖司已经下了密令,全境缉拿你这个盗贼。没想到你竟然躲在这里。”
如娘的眼神有些呆呆的,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秦时在说什么。直到她的目光转向身旁的铁头,似乎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帮手,脸上重新又浮起了娇媚的笑容。
“小郎君好口才,”如娘笑道:“不过你们只有这么几个人……能干什么呢?”
秦时也笑了,看着她的眼神却冷冰冰的,“你也知道我们只是两三个人。”
如娘脸上笑容隐去。
妖性多疑,之前她疑惑两三个缉妖师就敢跑到姚家寨来撒野,似乎有些不合情理。他们怕不是还留了什么后招。如今秦时的话,恰好戳中了她心里的这一点疑虑。
贺知年见秦时拿话诈她,便不动声色,暗暗打量铁头等人的反应。铁头似乎看穿了秦时的虚张声势,眼中神色似有几分不屑。
“不是我小看二位,”铁头抓住了如娘的手腕,似乎想把她往后拽一下,但没拽动,脸色有些不大高兴,“镇妖司陇右道的分部原本也没几个人,这会儿嘛……除了你们这几个人,还有别的帮手吗?”
贺知年心里的那点儿诡异的熟悉感又一次翻涌起来。他很难相信,镇妖司的困境,已经明显到随便一个外人都能打听到的地步了?!
秦时恍若未闻,一双极清亮的眼睛只是盯住了如娘,冷笑着说:“若是实在想知道我们是不是虚张声势也容易。我这里带着鸣哨,待我放出,你们看看有无外援,真相便分明了。”
铁头的脸沉了沉。
贺知年留神看他脸上的细微表情,觉得铁头似乎知道镇妖司的一些内情。比如,缉妖师们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可以请求一地刺史提供兵力上的援助。
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呢?!
如娘却没有露出惊惶神色,相反,她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秦时,像是刚刚发现了什么让她感兴趣的东西,两只眼睛里渐渐亮起了幽微的光。
“你很像一个人,”她像是没听到秦时刚才诈她的那些话,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口中喃喃说道:“也是这样一张正经的脸,眼睛清澈得像水,能看到我的影子……”
秦时,“……”
秦时懵了一下,他这是被妖怪调戏了?明明他们正在谈判呢,于是……这属于是职场性骚扰?!
一旁的铁头神色微变,“如娘!”
如娘呆呆看着秦时,好像突然间沉进了某种回忆里不能自拔,眼神也跟着飘忽起来了。她挣开铁头的手,慢慢往前走了两步,试探的将手搭在了秦时的肩膀上。
秦时,“……”
这女的只是想打岔?还是说……性骚扰从口头调戏升级到了动手动脚?!
秦时冷静了一下,给了贺知年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女妖的动作太快他没反应过来是一个原因,另外他觉得这女妖的表现确实有些病态。她这种左一榔头右一榔头的表现,让秦时想到了第六组的资料中对某种精神疾病的描述:她像是被某一个特定的诱因击中,被迅速的带入了某种幻觉。
秦时暂时不想惊醒她。
他想起之前在魏舟的法术里看到过的那个舞蹈教练如娘,妖媚、冷血,跟眼前这个有些迷糊的女妖确实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娘看着秦时的脸,眼里浮起一种做梦似的喜悦,“大人,大人贵姓呐?”
秦时,“……”
如果他的表现与她幻觉中的期望不符,她或许会被惊醒,然后翻脸。
秦时试探的向后退,如娘也随着他的步子向前一步,脸上笑意更盛,语气娇媚的嗔道:“大人躲什么?莫不是怕了我一个小女子?”
秦时心想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铁头神色大变。他大步上前想要拉开如娘,如娘却好像察觉有人要靠近一般,推着秦时又往前走了两步,堪堪避开了铁头的手。
铁头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
贺知年也注意到了铁头的失态。但铁头却又站住了,好像刚才的那一刹间的失态,只是旁人的错觉。
如娘眼里似乎只看到了一个秦时——或者说她透过秦时,看到了一个曾经出现在她面前的人。
如娘娇笑道:“大人要抓我?”
秦时也不能一直装哑巴,一咬牙,回了一句,“你犯了事,我自然要抓你。”
铁头仿佛挨了一棒子,他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秦时。
如娘却笑了起来,整个人都像是因为这绽放的笑容而发着光。她说:“我不美吗?你怎么舍得抓我?要不这样……我以后都跟着你,随你处置……可好?”
秦时开始感觉不对了。
他在如娘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疯狂的东西,仿佛火焰燃烧到了最高点,全部的能量都已经被点燃了。
她望着他的眼神隐藏着疯狂,仿佛下一秒,就要燃尽了所有热烈的情怀。
“你饶了我,我做你的女人……”如娘媚眼如丝,仿佛面对的不是来抓她的官差,而是与她倾心相恋的情郎,“好不好?”
秦时开始感到头疼了。
他没有什么应付女人的经验,尤其还是这样一个神智有些不清醒的女妖。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应该说什么,甚至不确定这个时候要不要把她惊醒,放任她沉溺于自己的幻境,似乎也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因为她明显疯得越来越厉害了。
秦时觉得这局面有些棘手。
如娘却还在催促他, 她的眼神里透出了一丝不耐烦,又仿佛有些警觉,像是生怕他会说出什么她不想听的话。
秦时感觉到她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开始用力了。
“职责在身, 不敢懈怠。”秦时咬着后槽牙说:“恕某不能徇私。”
一语落下, 铁头的脸色不仅是惊讶,简直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整个人都因为震惊而呆住了。旁边的风有司和胡四郎却都是满脸茫然的表情,好像不知道面前的这些人都在闹什么。
如娘却蓦然笑了起来, 笑容灿烂,像一朵红色的蓓蕾,一瓣一瓣地盛放开来,瞬间就开放到了极致。
“你这死脑筋……”她笑着嗔他,声音微微有些哽咽, 眼角有泪水脉脉流下,“你抓了我回去, 又待如何?”
秦时离她最近, 他觉得这个时候的如娘似乎已经清醒了, 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 “你昔日在云家大宅里杀害了云家的数名婢女……你可认罪?”
如娘的手从秦时的肩膀上拿开。她似乎认出了面前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这个动作也让贺知年松了一口气。
如娘点了点头,眼角流着泪,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 “我认。我其实也不是非要杀她们不可……只是身在病中, 无法控制自己。”
秦时又道:“金州云家别院, 你杀了云家的舞姬,又放火毁尸灭迹。你可认罪?”
铁头像是从刚才的怔愣中清醒过来, 他一把抓住了如娘的手,沉声说道:“如娘, 你该回去吃药了。”
如娘站着没有动,似乎也没有觉察到自己被人拽住了。
铁头依然没有拉动她。
铁头脸色更难看了,他对秦时说:“如娘妖丹受损,灵根已经损毁,大多数的时候都意识不清。她的话,不能作数。”
秦时冷着脸说:“作数不作数,不由你来决定。”
如娘却又笑了起来,她像是很爱看秦时板着脸的模样,很温柔的说:“你莫要生气,也不必为难。这些事都是我做的,我认。”
秦时:“……”
秦时有些不确定如娘到底清醒了没有。她说话说得很清楚,也知道秦时在问她什么。但她看着秦时的眼神却明显不对劲……就好像在她眼里,秦时长着另外的一副模样,一副她心目中最爱看的模样。
她看到的、与之对话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铁头手下用力,却始终无法拽动她分毫。如娘就那么让他拽着,依然用发花痴似的眼神紧紧盯着秦时。
这情形,怎么看怎么诡异。
秦时看出铁头想要制止如娘说话,便加快语速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从皇陵中盗走的东西,现在何处?”
魏舟和贺知年都曾说过龙凤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它的下落,恐怕只有眼前这人最为清楚了。
铁头明显不想让如娘再开口了,无奈他几次用力都无法拽动她,脸上也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色,似乎如娘的身手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他的神情有些急切了。
“阿如,跟我回去吧。”他绕到如娘的面前,想要唤起如娘对他的注意,十分温柔的说道,“有话我们出去慢慢说。”
如娘好像看不见他,她像是躲开挡路的一棵树木、一块石头似的,侧了侧身,再一次将自己的注意力投注在了秦时的身上。
“你说错了。”如娘认真的反驳他,“这个不是我偷的,是皇上赏我的。宫里有记档,你不信的话,可以去查起居注。这一条罪名我是不认的。”
秦时顿时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御赐之物,不可转手送人,不可变卖、损毁……”
“如娘,”铁头再一次挡住了如娘望向秦时的目光,“阿如,慎言!”
如娘终于注意到了拦在她面前的人。她上下打量铁头,整个人又有些迷糊起来了,“你不是在这里,还没有变吗?怎么……怎么一下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铁头的目光有些复杂,他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觉得好像什么都不需要解释。
如娘却又不再看他了,她认真的打量着秦时,眼里流露出一点感慨的神气,“我一直在找你这个样子,我找了很久很久,却怎么都找不到……”
“闭嘴!”铁头粗声粗气的呵斥她。因为怎么都拽不动她,明显的有些发怒了,“你先跟我回去!”
如娘的身体因他的大力拖拽而摇晃了一下,却依旧稳住了。她呆呆的看看秦时,又看看铁头,眼神一下清醒,一下又变得迷糊起来。
秦时也被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妖给整的有点儿懵。
“龙凤镜呢?”他不死心的追问她,“还在你手里吗?”
如娘却因为再一次听到龙凤镜而变得激动起来,“龙凤镜,龙凤镜……你就只知道跟我要龙凤镜……怎么,龙凤镜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你觉得我得到的特别轻松,就像你喘口气那么轻松是不是?!”
秦时,“……”
他,他也没这么说啊。
如娘却好像被戳中了心里的伤疤一样,愤怒地甩开抓着她手腕的铁头,一手拍在秦时的肩膀上,“你跟我周旋这么久,就是为了龙凤镜对不对?那可真是为难你了,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卑躬屈膝的来讨好我一个下贱的妖物!”
秦时结结巴巴的替自己辩解,“我也没这么说过啊。”
什么下贱的妖物……严格说起来,他的孩子、身边的朋友都是妖物,他怎么可能用这么恶毒的字眼说自己人?!
“我知道你都是在做戏!”如娘愤怒的一个巴掌打过来,被秦时艰难地躲避开了。但她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的脸颊上还是被她的指尖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丝。
秦团子已经看傻了。
打架它在行,但他们絮絮叨叨一直在说话,秦团子就有些听不太懂了。再加上秦时的情绪一直保持得比较平静,它也没有发现他哪里需要它出手。
结果……当着它的面,秦时被人给打了!
秦团子愤怒的吼叫一声,冲过去用两只肥厚的前爪将这疯婆子推开。
如娘被它撞得一个趔趄,正要发怒,一抬眼看见它,眼神又一次变得迷糊起来,十分惊讶的叫了起来,“蓝眼?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你不是……”
秦时有些头疼,他注意到风有司已经缩到了角落里,战战兢兢的摆出了一副两边都不掺和的模样。胡四郎倒是想掺和,但他的一只胳膊被风有司给拽住了,一时动弹不得。
如娘的出现,也确实让他们正在协商的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秦时不希望再节外生枝,索性不顾秦团子的抗议,坚决的将它收了起来。
秦团子消失不见了,如娘也好像松了一口气,她有些不安的看了看房间里的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铁头的脸上。她像是终于认出了一直拽着她的男人是谁,露出一种仿佛是疲惫,又有些伤心的神色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她问铁头。
铁头几次三番都拽不动她,心里也很抓狂,“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看清楚在说话!现在根本就不是在说我的事!”
被他这么一吼,如娘也跟着吼了起来,“怎么不是你?一直都是你!追着我打听老鬼的消息,让我打听他的行踪,问我要东要西……都是你!”
铁头抬手去捂她的嘴,却被暴怒中的女妖一口咬在了虎口上,“龙凤镜已经给了你,你还不知足?你到底想怎么样?!”
话一出口,铁头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他反手一掌拍开如娘,身形如鬼魅一般朝着门口飘了过去。
如娘毫无防备之下挨了他一掌,身体软绵绵的向后倒去,被秦时一把扶住。但他没想到的是,如娘身体的重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再加上摔倒的惯性,秦时拖着她踉跄两步,两个人一起摔倒了。
贺知年留下一句“看好她”,便紧跟着铁头冲了出去。秦时连忙放出秦团子,示意它跟上去看看,给贺知年帮个忙。
秦团子早就跃跃欲试了,不等他把话说完,就闪电一般追了出去。
这时,睡在里间看孩子的明成岩也跑了出来。他刚才就被外面的争吵声给闹醒了,知道逃走的人对他们很重要,二话不说也提着剑追了出去。
有明成岩和秦团子帮忙,秦时总算能松口气了。然后他悲催的发现……他的两只手拽不出来了。
他的手被如娘压在背后,这女人不知怎么长得,明明看上去纤细苗条,实际上却重的要命,秦时几次使劲都没能把胳膊拽出来。
他终于有些理解方才铁头拽不动她时气急败坏的心情了。
里间的门吱呀一声响,小黄豆揉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软绵绵的叫了一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