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牛角弓  发于:2024年07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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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搂着狼王给自己顺气。他察觉狼王好像对他有些愧疚似的,便在它背后撸了两下,通过意识小声哄它,“是我没有控制好灵力,跟你没关系。而且你教我一个使用灵力的新方法,我还没谢谢你呢。”
狼王窝进他怀里,心里好受了一些。
秦时喘气喘匀了,便将他们看到的情形讲了出来。他虽然不知道那女子到底唱什么跳什么,但这些人肯定都是知道的。
裴元理为求稳妥,又提了一个要求,想请秦时把许昭容的动作模仿一下。
秦时觉得这个要求也比较合理,他正要站起来,就被狼王按着坐了回去,它从秦时怀里钻出来,直起身体,学着许昭容的动作比比划划起来。
果然看到它的动作,裴元理和钟铉的脸色都变了。
秦时看到他们这样的反应,就知道这女人的表现还是有说法的,于是他按照回忆里许昭容所唱的歌曲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遍。有些字眼他记错了,贺知年还会在旁边小声的给他纠正。
秦时,“……”
妈的,又是被人当成文盲的一天。
“是《舞马赋》。”裴元理与钟铉对视,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惊疑不定,“她学舞马的样子是做什么?这里头莫非有什么玄机?要不就是中了邪?”
钟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宫里训练舞马的情况,我一个外臣不好打听太多。这件事还得托给你。”
裴元理阴沉着脸点点头。
钟铉又道:“等天亮,我打发人去明空山,请李\大师下山一趟。”
这时,就听不远处啾啾两声,小黄豆拍着翅膀飞了回来。它叽叽喳喳的给它爹讲许昭容跳舞的事,又说道:“后面还有个屋子亮着灯,有两个老婆婆在那里喝酒说话。”
秦时刚想问问它跑去后面乱窜是不是因为饿了,闻到了什么吃食的味道,就听小黄豆说:“她们说药下在汤里就行。还说让她多活了这么多天,已经便宜她了。与其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第157章 舞马
秦时听了小黄豆的话, 面色大变,忙对裴元理说:“后殿有两个老婆子,正在商议要给许昭容下毒!”
裴元理脸一沉, 冲着他们身后的暗巷里比划了一下, 秦时就见两个黑影如同蝙蝠一般,翻过墙头, 轻飘飘地没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钟铉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人可要看好了。”
裴元理的脸上浮起怒容, 看上去阴鸷之色更明显了,“这件事,圣上已经吩咐交给神策军来查,竟然还有人在我眼皮底下弄鬼……我倒是想看看,谁这么不知死活。哼。”
最后一个哼字说的杀气腾腾。
秦时就在小黄豆脑袋上亲了一口, 夸赞它,“真厉害, 明天带你去吃烤羊排。”
小黄豆挨了表扬, 小胸脯骄傲地挺了起来, 两只圆豆眼也亮晶晶的, “带狼哥。”
“带狼哥。”秦时摸摸狼王的后背,“狼哥也厉害。”
贺知年在他颈后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你这莽撞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秦时嘿嘿一笑, 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怕他接着数落自己, 忙拿话来堵他的嘴,“你们方才说舞马, 舞马是什么?”
“舞马,也称蹀马, ”贺知年道:“它们大多是来自塞外的贡马,宫中挑选其中的精良者加以训练。但凡宫中举办宴会,都会给舞马披上锦绣,佩戴金铃,它们会随着鼓乐列队舞蹈,乃是一项佐酒助兴的表演活动。”
秦时,“……”
原来就是这个啊,后世也有类似的马术表演,他也见过的。
贺知年又说:“昨日许昭容唱的歌,也是前朝时候较为有名的舞马词。不过经过了安贼之乱,宫中驯养舞马的规模就大不如前了。如今宫中的舞马大约有百匹左右,从数量上也远远不及战乱之前。”
秦时听了半天,虽然闹明白了舞马是怎么一回事儿,但到底也没想明白许昭容一个后宫妃子,为什么要模仿舞马的动作,而且还玩的这么起劲儿。像她这样身份的女子,哪怕无人时候自娱自乐,也该是自己唱个小曲,跳一跳胡旋舞之类的吧?!
学着舞马的姿势……确实不大像样。难怪裴元理要说她是中邪了。
或者许昭容以前非常喜欢看舞马的表演,却因为出身或者家庭的要求等等原因一直压抑这种爱好,然后突然间因为受到刺激(比如她失去了孩子),这种强烈的刺激导致她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叛逆的情绪,于是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大爆发?
秦时想了想一位后宫女子因为压力大或者受了刺激,产生叛逆情绪的可能性有多大。思索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他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终究还是太浅了。
钟铉与裴元理说完了悄悄话,走过来和颜悦色的对秦时说:“这一次多亏了小秦,今日回去好好休息,或许以后还需要你们过来帮忙。”
秦时倒没觉得自己做了多了不得的事,反而因为有机会尝试了一下精神力的新用法而有些兴奋。
裴元理跟秦时说话的时候神情也十分和煦,虽然在他眼里秦时依然是一个粗鲁的外域小子,但有能耐的外域小子也当得起他的好脸色。
“等这一桩麻烦解决,”裴元理笑道:“我会在圣人面前细细分说诸位的功劳。”
秦时之前还吐槽人家,这会儿被人家一客气,他心里又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到他们出了宫城,走到了外面的大街上,他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忍不住就开始唾弃自己,这有什么可飘飘然的?人家跟你客气,是因为人家还需要继续利用你啊,傻子!
秦时有些郁闷的抱着两只毛茸茸跟钟铉道别,回到贺家,贺严已经准备好了热汤热水,他们几个吃饱喝足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贺知年本想好好问一问秦时和狼王之间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但见他脸色发白,一副困顿不堪的模样,连忙放他回去休息。
反正人就住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什么问题,还是等他休息好了再说吧。
这一觉直睡到金乌西坠。
秦时还没睁开眼睛,就听狼王和小黄豆挤在一起聊天,一个说:“那人都来了两回了!”,另一个不屑的说:“他们想请你爹去帮忙……累着呢,你看你爹出去一趟,累成这个样子,睡都睡不醒。”
小黄豆仔细打量秦时的脸色,又问狼王,“那个跳舞的姨姨会被杀掉吗?”
“不知道。”狼王对人类的事情不感兴趣,“或许会的吧……他又来了,等我把他撵走!”
这一次,秦时也听到了门外的砖地上传来的脚步声,似乎是贺严。贺严大约之前就被狼王吓唬过,手指头刚在门扉上敲了两下,声音就哆嗦起来了,“秦小郎?醒了吗?”
狼王嗓子眼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
贺严都快要哭出来了,“秦小郎,钟大人来了,在前厅呢……妈呀!”
接下来就是一阵连滚带爬的声音,贺严脚步凌乱地跑了。
秦时一睁眼,就见狼王不知何时摸下了地,这会儿正从门缝里把一张得意的毛脸收回来。一对上秦时的视线,它立刻换上了一副纯良的表情,还十分乖巧地晃了晃尾巴。
小黄豆狐假虎威地趴在狼王的脑袋上,见秦时醒了,连忙飞过来撒娇,“爸你舒服一点儿了吗?还累吗?”
秦时跟两个毛团子腻歪了一会儿,表示自己没事了,又记着钟铉也来贺宅,估计是有事要跟他们说,便利索地爬起来,穿衣洗漱,带着它们一起去了前厅。
钟铉和贺知年正盘着腿坐在靠窗的胡床上说话,见他进来,钟铉不由笑了起来,“这小狼还是很护着你的。贺严说,他还没喊你,小狼就跳出来撵他了。”
秦时行了礼,在贺知年身边坐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一旁的贺严说:“我替小狼给你道个歉……你喜欢什么,我买来送你。”
贺严瞥见狼王仍心有余悸,听秦时这样说,连忙摆摆手,“这可使不得,小狼也不是当真要咬我。”
就是那么大的一张嘴,牙齿还尖尖的,看着比较吓人罢了。
贺知年在一旁笑道:“这小子最喜欢蹴鞠,你买一只新的鞠送给他吧。”
秦时听到蹴鞠,顿时眼前一亮,“这个好,我也喜欢,不过我不懂你们这里的规矩,回头我买了鞠,你教我啊。”
贺严见贺知年并不反对,便也乐呵呵的点头答应了。
不多时,贺严带着几个下人提着食盒把饭菜送了上来,包括厨房给小狼做的一盆炖肉。
钟铉看样子就对贺宅极熟,招呼起秦时来也是半个主人的架势,“多吃点儿,小贺家里的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等这事儿忙完了,我请你们去春江楼看歌舞。”
秦时,“……”
秦时诚恳的拒绝了,“歌舞还是算了,也挺贵的。其实喝点儿酒,说说话就挺好。”
主要是再让歌舞姬跳下去,他家小黄豆又要累个好歹了。
钟铉也不知是否领会了秦时的意思,笑着说了句,“也好。”
贺知年替他们夹菜,一边将话题拉了回来,“钟大人过来是因为刚刚接到消息,说派去明空山的人没见到□□,下山的人是魏舟,这会儿已经进宫了。”
钟铉点点头,“皇后推荐了水月观的章平云章天师,他如今也在宫里。”
秦时想起许昭容疯疯癫癫的样子,忙问道:“是驱邪吗?”
作为一个受唯物理论教育长大的孩子来说,他其实不大相信“中邪”这种说法。邪是个啥?!感觉太笼统,太含糊了。他比较倾向于许昭容流产之后受了刺激,于是精神分裂了。因为精神太压抑,所以向往小马儿自由奔跑的生活……看,逻辑都对上了。
钟铉却摇了摇头说:“章天师说许昭容不像是中邪。魏舟也说不像。”
秦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章天师和魏舟……处得来吗?”
处得来是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秦时觉得魏舟年纪轻轻就被人称一声“神仙”,其他道观里的道士们会不会不服气?再说能被称为天师的人,肯定也有一定的能耐和名望,跟一个盛名在外的小年轻一起办事,他心里能乐意吗?
贺知年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见过章天师。
“处不处得来有什么要紧?”钟铉语气冷傲,丝毫不将秦时提出的这种可能性放在眼里,“端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敢误了圣上的大事。”
秦时心想,这就完全是站在领导的角度来看待问题了。任务布置下去,能不能做得好就不是领导要操心的问题了。
在权势面前,所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小心思都不值一提。
几人吃过晚饭,钟铉带着他们从贺宅的后门离开了宣义坊,在城里绕来绕去地朝着宫城的方向前进。天色黑下来的时候,他们顺着昨日的路线来到了宝林门。
甬道尽头的空地上,裴元理和魏舟已经等在那里了,在他们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枯瘦的中年道士。
秦时猜他就是章平云章天师。
这人长着一脸的愁苦相,完全没有一般人想象中出家人该有的云淡风轻的神仙派头。
大约是几天没见,小黄豆见了魏舟还有些稀奇,飞到他肩膀上叽叽喳喳的问好。狼王也难得地凑到近处,十分矜持地用尾巴扫一下魏舟的腿。
魏舟有些遗憾,“李飞天被师父带走了,还没回来。我下山比较急,就没等它……下次让你们一起玩。”
小黄豆顿时失望,飞回了狼王背上寻找安慰去了。
等他们寒暄完了,裴元理便带着他们来到了宫门旁边一间简陋的小屋里。小屋大约是看门值夜的卫兵休息的地方,房间不大,地上只有一只矮桌和几个草编的蒲团。一个小太监正在屋角煮茶,见裴元理领着人进来,诚惶诚恐地给他们送上茶水。
裴元理阴沉着脸招呼众人坐下,伸手握住了茶杯,好像在汲取杯子里的那一口热气,对钟铉说道:“我查了内苑的舞马。”
钟铉挑眉,“如何?”
裴元理道:“当今并不热衷马戏,内苑舞马只有一百二十匹。生病受伤的有一十六匹,都单独收在一起,有专人照料。这一百零四匹舞马,并没有哪一个出现过什么异常的情况。”

钟铉又问起许昭容的情况。
裴元理道:“之前但凡有人靠近后殿, 她就装死一般,躺着一动不动。等周围没人了,就又唱又跳的……所以我们才想知道她自己在屋里干什么。”
这是他找钟铉想办法的主要原因。至于她被圣上打发到寿元殿是为了什么, 圣上没说, 裴元理也没敢问,估计也跟她中邪有关系——一个中了邪的妃子, 总不好留在圣人身边。毕竟没法子预料她会做什么。
“今日有人从附近经过,听见她在屋里唱曲子, 等走近一些又不见她唱了。”裴元理的眉头皱了起来,“昨晚抓住的那两个老婆子,没等我手下问出什么,就都吞药死了……不像是普通宫人,竟像是死士了。”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这两人是不是死士不好说,背后有人是肯定的。
“这两个婆子最近都跟什么来往, 还在查。”裴元理现在已经相信许昭容是被人所害, 也怀疑到了巫蛊之类的事情上去。但巫蛊之事, 历朝历代, 但凡有所牵扯,必定是泼天的大案。他一点儿也不希望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哪怕有人牵着这整件事朝这个方向发展,他也要强硬地给它掰回来!
即便最后证实确实与巫蛊有关, 这件事也只能在暗地里查, 决不能让它曝光于人前。
“两位仙师有什么法子解了这局?”裴元理跟两个天师说话, 态度客气得很。一边说着,一边还瞄了秦时两眼, 这个外域小子如今在他这里也被归类为奇人异士一类了。
魏舟请章平云先说。毕竟人家的年龄资历都在那里摆着,又是奉了皇后的命令过来给裴元理帮忙的。
章平云也不客气, 直截了当的问裴元理,“许昭容此人,非留着不可吗?”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
魏舟大约也没想到这位天师一张嘴就是这样狠辣的办法。但他是皇后推荐来的,魏舟不由得就想到了后宫争宠的方向上去了,暗想莫非皇后或者某一位得宠的妃嫔容不得许昭容活下去,想要趁机治死了她?
魏舟有些为难,不管什么事,一牵扯到宫闱阴私,就麻烦得很。
秦时也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老头的说法,就好比病人找到大夫面前,求他救命,结果大夫说不好治,要不我直接送你上西天吧。
秦时转头去看贺知年,就见他眉头皱着,也是一脸的不赞同。反而钟铉老神在在,丝毫没有被这骇人听闻的话干扰了情绪。
章天师端着那张忧国忧民的愁苦相说道:“这是最便宜的法子。”
“不可。”魏舟回过神来,连忙制止,“倘若许氏死去,这法术又转移到了旁人身上呢?这法子治标不治本。”
章天师傲然道:“人一死,一把火烧干净,任它有什么法术,也都烧没了。”
秦时听得忍无可忍,“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这老头怎么半点儿慈心都没有?人家惹着你了?一张口就要送人去死……倘若这法术转移到了你身上,是不是你的弟子也要一把火烧死你?!”
章天师依然板着一张骄傲的面孔,不疾不徐的说道:“老道身正,不惧邪祟。”
秦时,“……”
妈的,还出来受害者有罪论了?!
秦时一把挥开贺知年阻拦的手臂,深吸一口气,决定听从贺知年的劝说,不莽撞,好好跟他讲讲道理,“这中邪就跟生病是一个道理。它落到你头上,是没有道理的。你也没得挑。你立身正,莫非你一辈子没生过病?圣人立身正不正?皇后立身正不正?你敢说你们都没生过病?”
贺知年扶额,这小子越发的口无遮拦了。
一旁的钟铉和裴元理也都神色各异,没想到这莽撞无礼的外域小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说他胆大也真胆大,也的确有些……不知死活。
章天师被个小年轻逼问,脸色一沉,“胡搅蛮缠。”
秦时的脸色比他还沉,“你技不如人就说技不如人,学艺不精没办法,就直接说自己没办法,承认自己无能不丢人。相反,你扯这么大一面旗,非要害人性命,这才丢脸……恕我直言,你这既蠢又毒的劲儿,实在不像出家人……裴中尉,要不你查查吧。我觉得他这样的人混到天师的位置上,真的很有问题,说不定有什么黑内幕。”
裴元理,“……”
裴元理的脸色也怪异起来了,这个话要怎么接?
他竟然也觉得有些道理……关键是!
秦时说完也不理会章平云的吹胡子瞪眼,直接拉上了魏舟,“这老东西除了害人性命,狗屁也不会。这事还得靠咱们几个……你怎么看?”
魏舟,“……”
魏舟扫一眼脸色铁青的章平云,心里有些暗爽。这老东西没少说追云观的坏话,他也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魏舟便对裴元理说:“我们三人一路上也遇见了几桩麻烦,多少有些心得。不如先交给我们试一试,若是不行,再请章天师出手行那杀人灭口的法子吧。”
裴元理犹豫了一下。
钟铉解下腰间佩刀递给了贺知年,坦然说道:“也好。只是时间不多,你们要心中有数。”
他也想看一看秦时这个莽撞的小子到底有什么能耐。
章平云板着脸不出声,魏舟带着秦时和贺知年走出小屋。狼王就驮着小黄豆跑到前面去给他们带路了。
但凡是走过一遍的路,狼王就不会认错。
待走进了寿元殿浆洗房的小院,魏舟轻声说:“那老东西正跟老裴说你坏话,说你身边带着狼妖,不像好人。”
秦时心中厌烦,“看得出狼妖,说明他还是有点儿能耐的。怎么不问缘由,一张口非要弄死许昭容?”
贺知年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低声说:“裴公公想把事情压下去。这老东西是在投其所好。你们别不信,要不是有我们在,裴公公一准儿会同意他这提议。”
秦时心想,果然弄权的太监没什么好东西。
贺知年的话让他明白,自己还是鲁莽了,秦时有些丧气,“还是把你们给坑了。姓裴的会不会找你们麻烦?”
魏舟嗤笑,“这叫什么麻烦……咱们越是有用,姓裴的老阉狗才越是不敢动咱们。”
贺知年也笑了,“杀了许昭容是一种法子,但也是偷懒的法子。裴公公自己知道,报上去了,圣上也会知道。姓裴的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差事办的更圆满一些。这件事只要咱们能办下来,就不用担心他会使坏。”
从这一点来讲,裴元理也是一个务实的人,看重的是结果。反倒是章平云麻烦一些,他是皇后推荐的人,贺知年担心杀了许昭容是皇后的意思。
涉及到宫中阴私,贺知年也不好多说。秦时联想到许家在许昭容有孕之后大张旗鼓做法事的传闻,猜测皇后大约不会喜欢这么一个爱出风头的妃子。
秦时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还没有打个照面,他就把这宫城里的女主人给得罪了。
秦时叹气,这古代的日子可真不好混啊。他心里生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劲头,心想那就好好办差事,争取抱上皇帝的大腿……能跟皇后对抗的,只有她老公了吧?也不知她有没有婆婆?能不能想法子挑拨一下婆媳矛盾?
贺知年听他问起皇后的婆婆,一下明白了他的用意,有些遗憾的说:“后宫里她最大。”
秦时,“……”
“别胡思乱想了。”魏舟不耐烦,“你有能耐,她一个后宫妇人,不能拿你们怎么的,就算她想下手,钟大人也不能同意的。”
秦时心想,这下不想巴结钟铉也不行了。
“先干活,”贺知年说:“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秦时是他请回来的客人,真有人想对付他,也得过了自己这一关。不管怎样,他总会站在秦时身前的。
魏舟绕过浆洗房,点了一张符纸朝着后殿的方向扔了过去。片刻之后,他对两人说:“我把这女人跟周围隔开了。咱们赶紧过去。”
秦时加快脚步,“她是什么情况,中邪了吗?”
“哪有中邪这种事……”魏舟摇头,“刚才你们来之前我就琢磨过她这情况了。依我看,她这是神智遭人控制。”
魏舟想了想,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她这里有什么东西,这东西把许昭容本身的意识压制住了。看起来有点儿像是小龙围住了柳风语的妖丹。但小龙只是看守着柳风语的灵力,许昭容这个看守,直接夺走了这具身体的掌控权。”
魏舟说的迟疑。因为许昭容警醒,他也只是粗粗做了一个诊断,既没有近距离接触她,更没有渗入她的意识,所以这番话也只是他的猜测。
秦时想到意识海中睡了吃,吃了睡的小龙,顿时有一种又有钱给孩子买奶粉吃了的激动,“会是阵法吗?!”
魏舟实话实说,“不确定。”
身负育儿重任的奶爸立刻表态,“我来试试!”
他最会辨认那些个坑人的阵法和陷阱了!
贺知年正想嘱咐一句不要莽撞,就被魏舟不耐烦的打断了,“小秦给你的妖网带着了?这里不太平,等下我们进去,你给我们俩守着外面。甭管是谁来捣乱,先捆住再说。”
贺知年张开手掌给他们看。就见那张大网如同一块柔软的手帕一般,紧紧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自从秦时将这东西送给他,他便一刻也不曾离身。

第159章 庶妃
几个人快步穿过殿前的广场, 走进了两座宫室之间的甬道。一股穿堂风吹过来,寒凉入骨,几人不由得都打了个哆嗦。
“早点收工。”魏舟嘟囔, “这个天就应该围着火炉喝小酒才对。”
秦时心想, 就这?还神仙?!
不远处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几个人撒腿跑了过去。紧接着就听不远处传来狼王威胁的低吼。
就在后殿的小院子门口, 狼王背靠着门槛,正跟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对峙。狼王已经显露出了成年大狼的体型, 呲着尖牙,目露凶光。
那人一见有人赶了过来,转身就要跑。贺知年扬手甩出妖网,将他捆住,放倒在了台阶下。
狼王缩回狼崽模样, 跑过来告状,“我们刚到门口他就来了。他想进去, 还撵我们呢。”
秦时摸摸它, “干得好!”
他见那人黑袍底下露出小太监的服色, 因困在网里拼命地挣扎, 忙提醒他说:“唉,你可不要嚷嚷你是谁谁谁的人……给你主子召祸你知道吗?!让你主子知道你这一张嘴就把他给供出来,你可就没活路了!”
小太监憋屈的闭上嘴。
贺知年走过去一掌拍晕了他, 抽了他的腰带将他结结实实捆了扔在一边, “我在这里守着, 你们进去看看……一切小心,不可逞强!”
秦时, “……”
这句话到底还是唠叨了一遍。
秦时摆摆手,“知道了!”
两人走进小院, 院子里还是那副破败的样子,只有关着许昭容的房间里点着灯。
远远的,传来了宵禁的鼓声,一声追着一声,闷雷一般,从繁华的城市上空滚过。
魏舟抬手推开破旧的木门,就见亮着一盏油灯的房间里,许昭容维持着一个怪异的姿势被定在了房屋中央。她的双臂向前探出,一条腿向后伸,仿佛整个人正要飞跃出去似的。
她的脖子也无法动弹,双眼之中盛满了惊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向房门的方向,想要看清楚进来的是什么人。
秦时看她这个表情,一时倒是判断不出她是不是清醒着。
魏舟走到她身前,仔细打量她的表情,冷不丁问道:“你到底是谁?”
许昭容打量着两个陌生的青年,神情惊疑不定,“我,我当然是宫里的女人……你们又是谁?”
秦时与魏舟对视一眼,都觉得此刻说话的,应当是那个控制着她的东西,否则直接说自己是许氏就好,何必说什么宫中女人。
许昭容察言观色,忙又改口道:“我是皇子的女人!满宫女人,只有我有了身孕。”
魏舟和秦时都懵了一下。这……这是什么违背伦常的逆天大案?!难怪皇后要出手整死这个女人了。这要是传出去一点儿风声,皇家的脸面都要丢光了。
许昭容大约从他们的神情察觉自己又说了一个错误答案,忙又说道:“我……我姓柳!对,姓柳!我叫柳东宁!”
她充满期待的看着他们,这一次总该答对了吧?!
魏舟干脆把贺知年叫了进来,听了许昭容的自我介绍,贺知年摇摇头,对他们说:“这件事你我捂不住,我去喊了裴公公过来。”
魏舟和秦时也退到了门口,见贺知年朝着暗处喊了两声,便有人影晃动,便知这又是昨夜所见的那种躲在暗处的侍卫。
秦时忍不住问魏舟,“柳东宁是谁啊?”
贺知年转身,接住了这个话题,“皇子李恪府里的庶妃,目前正怀着身孕。”说着,他拿起秦时的手,在他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道:许昭容发病是在宫宴上,那天柳庶妃因身体不适,并未进宫赴宴。
“它……搞错了?”秦时大胆猜测。这个不知什么东西的怪物在宴会上见到了同样怀孕的许昭容,因为某种原因,误以为是柳庶妃,于是附到了她身上。
“匪夷所思。”魏舟摇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假设是解释得通的。
秦时又问:“你和这位皇子很熟吗?”
贺知年笑了笑,“我做过他的伴读。”
秦时点头,既然做过同窗,多少会有一些香火情。
不多时,裴元理和钟铉就匆匆赶过来,同来的还有臭着脸的章平云和另外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男子。这人比裴元理年轻一些,眉宇间带着温和的浅笑,看着也像一位读书人,但他身上穿着太监的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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