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崽眼眶一红,很轻地抱了一下他,像抱着珍惜又易碎的水晶,“谢谢爸爸。”
豹崽眼巴巴看了看两只幼崽,忽然转脸看向豹人,发出大逆不道的欠揍声:“爸爸,你什么时候抛弃我啊?”
他也想像无家可归的幼崽一样,被程知鱼抱回去养。
豹人:“……”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个爆栗,豹人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胡说八道什么?”
豹崽捂着后脑痛呼,挂着眼泪扑进程知鱼怀里求安慰。
“程知鱼。”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程知鱼一愣,转脸去看,然而没在身后看到什么人影。
他幻听了?
怎么忽然听到萧酌言的声音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小龙崽已经仰着脸看半空,“是元帅爸爸!”
程知鱼下意识抬头,看到头顶覆盖着大片黑色龙翅,而两扇巨大翅膀只见,萧酌言悬空而立,修长的身影犹如一柄利刃,话生生破开了黄昏。
“元帅。”程知鱼开口:“您怎么在那上面啊?”
萧酌言道:“接你。”
程知鱼以为他是来接自己回家的,弧度很小的摇了摇头:“其实不用麻烦,赫拉克会把我送回去的。”
萧酌言没接话,反问他:“忙完了吗?”
“嗯。”程知鱼下意识道:“已经在收工了。”
萧酌言淡淡的点头,下一秒,程知鱼感觉腰上一紧,一条漆黑的尾巴缠绕上来。
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他就被轻巧地带上了半空。
落入一个坚硬厚实的怀抱里。
程知鱼很是懵逼的小声喘了一下,没什么安全感地勾住了萧酌言的脖子,抽着气,明明吓到了,还不忘解释一句:“元帅,这回是你的尾巴先动的手。”
可不是他主动摸的。
发生什么意外,他不负责的。
程知鱼太轻,落到臂弯里重量轻飘飘的。萧酌言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很是噎了一下:“我特意来接你。”
程知鱼没想到还是这个回答:“回家?”
“不是。”
那是去哪。
程知鱼呆呆地看着他。
“去王宫。”
程知鱼彻底傻掉。
小龙崽没办法飞这么高,只能扑腾着翅膀急得跳脚:“元帅爸爸,你要带我爸爸去哪里?”
萧酌言勉强抽空扫了眼地面上的小不点:“你自己回家,我和你爸爸还有事要做。”
“不要!”小龙崽气呼呼的叉腰:“我要跟爸爸在一起,你不要总是跟我抢。”
萧酌言视线冷淡地下放:“搞清楚,他先是我的配偶,才是你的爸爸,是你在跟我抢。”
“……”
小龙崽搞不清楚这么复杂的关系,以为萧酌言在驴他:“我不信,他就是我爸爸。”
萧酌言懒得跟不懂事的幼崽纠缠解释:“十分钟后,达文罕会来接你,安分待着。”
丢下一句话,他翅膀一震,抱着程知鱼消失在云层里。
小龙崽狠狠磨了磨牙,冲萧酌言消失的方向大喊:“程知鱼就是我爸爸!”
半个小时后。
站在巍峨尊贵的王宫前,并且看到正在瞪眼磨牙的猛犸部长时,程知鱼是十分害怕的。
他刚闯了个大祸,把猛犸部长的招生活动创飞到了外太空,这时候他最应该做的是猫在家里避避风头,省得被人抓住把柄。
但萧酌言像是压根儿没想起来这一茬,居然直接把他拎到了王宫,直面这凶猛的世界。
“……”
程知鱼站在门前犹犹豫豫:“我一定要进去吗?”
萧酌言挑着眉:“不想去?”
程知鱼点点头,视线不自觉地往猛犸部长吃人的目光那儿飘:“我觉得我现在不适合在外面乱跑。”
看看部长的眼神,都快隔空把他剁碎了。
“而且……”程知鱼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官员,摸了摸自己皱巴巴的衬衣:“我穿成这样,不适合来这种正式场合。”
萧酌言闻言,眸光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眼,“确实不太适合。”
程知鱼欣慰地点点头:“那就送我回去……”
“我带你去换。”
程知鱼:“?????”
换什么?
在哪儿换?
程知鱼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阵失重感,他闭了闭眼,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了王宫不远处的一处小房子前。
他好奇打量:“这是哪儿?”
萧酌言:“更衣室,去吧,里面有衣服,挑你自己喜欢的。”
程知鱼面露踌躇。
萧酌言挑起眉:“要我帮你?”
这怎么行。
程知鱼一秒回神:“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但不知道是他嘴硬得太快,还是老天爷酷爱跟他开玩笑,房间里都是些设计繁复的衣服,花纹暗淡,衣料交织,即使是男款的西服,样式也是程知鱼没见过的。
他挑了一身正式大气的黑色立领正装,款式有几分前世中山装的味道,只是裁剪缝合的技术复杂些,肩膀上绣着红色的云纹,晃动间流光溢彩,好看极了。
但好看的衣服似乎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难穿。
穿好里衣后,程知鱼就怎么也找不到扣子,形状奇怪的料子搭在洁白的皮肤上,松松垮垮,露出大片如蜜的洁白。
程知鱼给幼崽们设计了不少新奇的衣服,却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兽人的衣服难住……平常的衣服,也没这么难穿啊。
正在咬着牙跟布料作斗争,萧酌言在门外轻声道:“还没好?需要帮忙吗。”
程知鱼连忙摇头,又忽然发觉萧酌言看不见他的动作,连忙回答:“不用了,我……”
门吱呀轻响,身后吹来凉风,萧酌言站在门口,看到程知鱼身上穿着的衣服,瞳孔不自然地缩了缩,喉结滑动,眼底铺开了大片浓郁的情绪。
程知鱼紧张兮兮地拽着布料,支支吾吾:“元帅,您……怎么进来了。”
萧酌言克制地收回目光:“……听见你呼吸急促,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
那确实有事。
——他被兽人大陆的衣服绑架了,手动不了了。
程知鱼猜测,这种复杂设计应该是王宫制作的礼服,专门为了像他这种衣冠不整的访客准备的。
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生怕耽误了萧酌言的时间,犹豫了片刻后道:“……这衣服我不会穿。”
萧酌言关上门,黑压压的高大身形靠近,程知鱼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以躲避扑面而来的压抑侵略感。
萧酌言却按住他的肩膀,“躲什么。”
程知鱼尴尬地笑:“元帅,您其实告诉我怎么穿就行了,不敢劳烦您亲自动手。”
萧酌言抬手解开他身前互相缠死的衣料,克制着目光不去看泄露的一抹白,“不麻烦,给配偶换衣服是应该的。”
程知鱼:“……”
一旦涉及这种话题,他就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能闭嘴装哑巴。
好在萧酌言也没再说些让人紧张的话。
穿好衣服后,程知鱼埋头看了看,发现这衣服显得十分贵气,不像是普通礼服,他谨慎地开口:“这衣服……”
“穿着吧,很好看。”
“……啊,好。”
回王宫的路上,萧酌言没有抱着他再飞来飞去了,程知鱼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这样更好,飞行速度虽然快,但还是不如脚踏实地安稳。
今天一天都很顺,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程知鱼因此心情不错,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元帅,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带我来王宫啊。”
萧酌言余光扫见身边人一蹦一跳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放慢了一点脚步,让这人蹦跶得更舒服一点,“有个军属犒劳宴会,让带配偶。”
程知鱼懂了。
哦~那种吃吃喝喝的party……吧?
程知鱼忽然不蹦了,站住脚,有些紧张地道:“元帅……”
萧酌言看他的样子,笑了笑:“嗯。”
程知鱼:“军属宴会……是那种正经的、字面意思上的宴会吧?”
萧酌言被他问得笑容一滞,眉心跳了跳:“你说呢?”
什么正经不正经,这名珍贵人类都在想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程知鱼松了口气,手掌轻轻拍了拍胸脯:“幸好没跟幼崽考核一样,需要厮杀才能吃到晚饭……”
他真是怕了兽人世界各种诡异的风俗了。
闻言,萧酌言忍俊不禁:“别怕,即使需要厮杀,也不会让你去。”
其实今天只是一场普通的宴会,是帝国市政厅为犒劳军人举办的,每年都有,只是,萧酌言每年都不参加。
但今年,他想带程知鱼同框出现,一来想表明程知鱼是他的人,被小心翼翼地护着,让所有想朝程知鱼动手的人都事先掂量一下,是否能承受住他的报复,二来……是满足私心,想让这名人类挂着“萧酌言配偶”的标签出现在大众眼前。
看,这是我的配偶。
快到宴会厅了,耳边已经能听到管弦丝竹之声,程知鱼磨蹭了一下,问萧酌言:“元帅,这种场合,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规矩吗?”
时至今日,程知鱼早已不是莽撞的心性,懂得提前了解预防。
但萧酌言只是淡淡道:“没有规矩,吃你想吃的东西,喝你想喝的饮料,你高兴就好。”
有吃的当然高兴,何况还是王宫吃食,必定比外面的精致美味很多。
如果看到好吃的,他会偷偷藏起来几块,拿回家给幼崽们尝尝。
宴会大厅不在王宫主堡,而是一座小型偏殿,门口有几十级台阶,两侧戍守着一身白色戎装的卫兵,一眼看去,全是最强血脉。
“元帅!”
看到萧酌言,两侧士兵收起武器,右掌贴左胸,恭敬又谦卑地行礼。
“嗯。”萧酌言早已经适应了这种场面,淡淡嗯一声就算过了。
回头,看到程知鱼偏着脑袋,露出柔软的侧脸,浓长的睫毛眨了眨,视线盯着一名卫兵看个没完。
萧酌言心里一酸,伸手牵住程知鱼的手掌,一如印象中温软,“在看什么?”
程知鱼先是吓一跳,手指动了动,没挣开:“在看他们的星星,没有你的多。”
萧酌言两个肩膀都是五星,那是兽人帝国的最高军衔。
这种外物萧酌言向来是不放在心上的,但被程知鱼这么一夸,他忽然觉得……从前的努力没有白费。
“走吧。”萧酌言动了动相交的手指。
程知鱼垂了垂眸,眼珠乱七八糟地打着转,傻乎乎地点头:“嗯。”
萧酌言偏开脸,无声地笑了下,真可爱。
宴会厅内富丽堂皇,高脚杯堆的宝塔能比人还高,在场的都是叱咤疆场的猛人,手上沾的兽命只怕要以万计。
大门敞开,萧酌言姗姗来迟。
“元帅来了,我……”巨猿兽人举着酒杯迎接过去,才笑了一半就收了声音——萧酌言手里牵了一名容貌漂亮的人类。
——嚯。
这是大厅内部所有军官集体发出的吃瓜惊呼。
巨猿兽人慢了一步,被人抢先,跑到了程知鱼面前露脸。
“元帅配偶你好,我是……”
程知鱼循着声音一抬头,看到面前杵了一张黑白杂色的猫脸,豆大的眼珠紧紧盯着他。
程知鱼就吸着气倒退两步,这才看清眼前的兽人——食铁兽,也是前世的熊猫。
对于这个物种,程知鱼情感很复杂,既是因为对国宝变人的好奇,也是因为今天砸场子装扮过这个物种而不好意思。
“我是——呃!”
食铁兽话没说完,就被萧酌言手肘一抬,扼住了喉咙。
萧酌言淡声:“靠这么近做什么?”
食铁兽反应过来,连忙陪着笑道:“是是是,不好意思,激动激动了,我还没见真的人类呢。”
巨猿兽人逮到机会,上前插话:“那你也不能一副吃人样,看我们元帅配偶吓的,还不快赔礼道歉。”
食铁兽朝程知鱼举了举杯:“抱歉,我实在是太激动了。”
关于这一点,程知鱼表示理解。
如果他前世看到会变成人的熊猫,估计会比食铁兽还激动。
他对人露出友善的笑意:“没关系的,我也没被吓到。”
食铁兽憨笑了两声,还想说点什么,程知鱼就被萧酌言拉走了。
“我们去哪?”程知鱼一步三回头地看食铁兽。
萧酌言发现了他的目光:“喜欢他?”
程知鱼无知无觉地轻点下颚:“熊猫嘛,没有人类会不喜欢的。”
他还想看看这里的熊猫跟前世的有没有什么区别呢。
萧酌言眸光一沉:“那你喜欢龙吗?”
程知鱼一愣。
萧酌言不依不饶地追问:“喜欢吗?”
心脏开始失格跳动,砰砰砰的,想要蹦出谁的胸腔,程知鱼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衣领,像是想掩盖些什么。
但萧酌言忽然抬起手,指尖平稳落在的胸前,不轻不重地点了点:“这里,跳得好快。”
程知鱼耳朵渐渐红了:“这种场面太大,我紧张……”
“哦。”萧酌言手没离开:“我信了。”
那你还不如直接说不信。
程知鱼在心里不满地逼逼,正好侍者端着托盘走过,程知鱼快速拿了两倍颜色漂亮的酒水,递给萧酌言:“元帅,既然是宴会,咱们还是喝点东西吧。”
萧酌言目光在那酒杯上流连片刻,挑起眉,眼神有些趣味:“你确定?”
程知鱼不明所以,抬了抬手催促他:“嗯,你不能喝吗?”
萧酌言默不作声地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甜滋滋的液体里混了浓度惊人的酒精。
程知鱼尝了一口,感觉这味道跟甜浆果有点像,抿了抿唇,又仰头喝了一半。
“这个饮料里有甜浆果的味道。”
萧酌言点点头:“嗯,这就是用甜浆果酿的。”
“那我要多喝两杯。”程知鱼道。
萧酌言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开口道:“这是酒。”
程知鱼着实惊讶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甜蜜柔润,跟他印象里剌嗓子的酒精不同。
兽人大陆……把果饮当酒?
这一点他实在是没想到。
“元帅,我酒量其实很好的。”就这种味道的果汁,他能连喝十杯。
萧酌言有些意外地挑眉:“你确定?”
程知鱼仰着小肉下巴:“当然。”
萧酌言没再说话,让侍者又给程知鱼送了两杯过来。
正好有同僚来找萧酌言说话,程知鱼就很识趣地捏着酒杯去了角落的甜点区。
货柜一样的架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甜点,一靠近,就先闻到了一股甜香。
程知鱼抿了半杯酒,转头去打甜点的主意。
“那个……”还没吃两口,程知鱼就听见有人像是在叫他:“你是程知鱼吗?”
程知鱼叼着小蛋糕抬头。
“真的是你!”
还没看清眼前人,程知鱼就被抱了个满怀,跟他一样体质的人类神情激动地道:“太好了,我们又见面了。”
程知鱼呆滞的抬脸:“你是……?”
“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来人放开了他,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蛋,这是一名人类女孩。
可是程知鱼真的没印象。
最初穿越过来的记忆已经被他忘记得差不多了,毕竟不是自己亲身经历,印象不深地早就抛到了脑后。
这就导致他原地呆滞了两秒。
好在这姑娘心大,没发现他的呆滞,自顾自道:“自从你被赐婚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了,怎么样,元帅对你好不好?”
程知鱼就顺着话茬往下接:“挺好的,你怎么在这儿?”
人嘛,都会在大街上遇到几个叫不出名字的老同学,程知鱼对此表示理解,并欣然接受。
“我也被赐婚了。”姑娘叹了口气,“但我没你运气好,我被赐婚给了豹族军官,旨意刚下,我下个月就要去豹族了。”
程知鱼不懂:“这有什么不好吗?”
“我们是珍惜人类啊,要嫁就要嫁元帅那样的极品男人……我不是跟你抢的意思啊,我就是打个比喻,豹族虽然是最强血脉,但其实实力比起虎族、狮族还是差了一点……”
“还是你运气好,直接把帝国最强给拿下了,我其实一直挺好奇,龙穴是什么样子…………”
程知鱼有些听不太清她说的话了,他觉得这姑娘咋咋呼呼的,说话太快,他完全捕捉不到关键字。
这些密密匝匝的词语围绕着他打转,变形,组成他从没见过的形状。
程知鱼有点晕。
姑娘浑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抓着他的手臂道:“其实我们都挺想你的,你什么时候回来探亲,你弟弟还一直盼着你呢。”
“什么?”
程知鱼有片刻的清醒:“你说谁等着我?”
“程知络啊。”姑娘道:“自从你走后,他就一直往天边看,我们都知道,他在等你。”
这可真是一个空白区域,程知鱼完全不记得原身有个弟弟,他揉了揉酸疼的眉心,头越来越晕了,姑娘也开始打晃。
程知鱼神兽扶住她:“你别晃。”
女孩看他晕乎乎的样子,笑道:“是你在晃啊程知鱼,你喝醉了吗?”
程知鱼,你喝醉了吗。
程知鱼不知道。
程知鱼只觉得眼前万物都在飘乎,脚下的地板变软,像是水球,里头藏着波浪,把人晃得更晕了。
“我没晃。”程知鱼使劲摇了摇头,“是地板在晃……不是,桌子在晃。”
“你醉了。”女孩儿伸手扶他:“我送你去那边休息。”
但还没碰到程知鱼,她的手指就被一截军绿色手臂挡开,高壮俊美的男人伸手把程知鱼扶进怀里,从始至终眼神就没离开过怀中人的脸:“我来吧。”
姑娘愣愣地看着他。
萧酌言抱起晕头晕脑的程知鱼,没有一丝留恋厅里的热闹,阔步往外走。
“元帅,这就走了?”食铁兽看到脸蛋潮红的程知鱼,稀奇道:“他醉了?”
“嗯。”萧酌言脚步不停:“我先回去,你们别玩太晚。”
巨猿兽人低笑道:“得嘞,您慢走。”
程知鱼不知今夕是何夕,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所有东西都在变换乱飞。
有一刹那,耳边风声烈烈,他发现自己忽然腾空而起,脚下是黑暗婆娑的树影。
他什么时候居然也会飞了?
程知鱼睁开眼一瞧。
哦,他不会。
他只是乘了一批会飞的坐骑。
程知鱼对兽类的翅膀没什么抵抗力,他趴在萧酌言怀里,眼珠却一直盯着元帅后背伸展的翅膀在看。
这一扇能飞好几米远吧。
真厉害。
他一边赞叹着,一边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垂涎已久的翅膀。
萧酌言原本在心无旁骛地飞行,忽然翅膀隐秘的根部传来瘙痒,丝丝麻痒钻入心肺。
“程知鱼。”他沉声:“别乱摸。”
“我不。”程知鱼根本不听,还眯着眼睛放狠话:“别乱动,不然吃掉你。”
萧酌言:“……”
说完,程知鱼又伸手摸了摸。
萧酌言被他摸得浑身打颤,咬着牙道:“程知鱼,别闹了。”
程知鱼早已沉浸在把玩翅膀的快乐里,没留意腰间缠上来一截尾巴,他不知死活地拍了拍萧酌言的肩膀,严肃着表情:“摸摸怎么了,我又抢不到,小气鬼。”
小气鬼萧酌言憋青了脸。
“程知鱼,你最好记住今天说过的话。”
全身都难受得不行。
皮肤生着温热,血管里似乎藏了岩浆,但好在这种感觉并不是无药可解。他被萧酌言抱着,相贴着的地方十分沁凉,程知鱼尽可能地往上趴趴,争取让更多皮肤碰到凉爽。
“程知鱼……”
从来没人触碰的隐秘,却在程知鱼手里被来回撩拨,人类柔嫩的指尖给了翅膀极致的抚摸,但触感传递到萧酌言心尖时,却变成了难以抑制的瘙痒。
萧酌言咬着牙,翅膀一阵趔趄,差点栽进脚下的林海里。
对于萧酌言的隐忍不发,程知鱼毫无察觉,他现在沉浸在玄妙的状态里,身体和灵魂被分割,各自为政,谁也不听谁的话了。
但十分统一的是,这两者都对眼前的大翅膀发出了垂涎的信号。
这么漂亮有力的翅膀,如果长在他的身上就好了。
程知鱼耐不住喜欢和羡慕,手指在沿着翅膀的纹路来回弹钢琴,滚烫的身体还不知足地往沁凉处钻。
他忍不住对自己的坐骑发出感叹:“你的翅膀很漂亮。”
程知鱼发出由衷的夸奖。
萧酌言已经不知道拿怀里的小醉鬼怎么办才好了,龙穴坐落于深山,距离王宫有上万里,他这会儿才飞了一半,如果程知鱼再这么不知死活,他们可能第二天早上都回不去了。
“喜欢吗?”萧酌言沉着眉眼,不忍让程知鱼的话掉到地上。
“喜欢。”程知鱼遗憾道:“可惜我没有。”
萧酌言直接捏了捏他后背的蝴蝶骨,骗人:“你有。”
程知鱼被捏得一颤,痒的,旋即歪着头思索片刻:“没有。我没有翅膀。”
萧酌言道:“这就是你的翅膀。”
程知鱼继续犟:“你骗人。”
萧酌言发现,喝醉后的程知鱼话更多一些,脑子虽然晕,但逻辑不乱,问什么答什么,乖得像刚出生的幼崽,让人心里不住的发软。
“唔……”
怀中人不满地咕哝一声:“不凉快了……”
萧酌言一顿:“什么?”
下一秒,程知鱼伸长了脖子,在萧酌言衣领上方的皮肤上蹭了蹭:“这里变热了,不凉快了……我热。”
他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脸颊自动找到萧酌言另一侧的脖颈,滚烫的脸贴上去,舒服。
萧酌言被他皮肤上的高热烫得心惊,要不是知道程知鱼喝了高度酒,他必定以为这是某种会使人发烫的病症,或者……发情期。
『人类是没有发情期的。』
可是龙有。
再这么下去,萧酌言必然要被勾进发情期不可。
他在半空中稳稳停住,把程知鱼稍稍放开一些,喉结滚了滚,小心地给他解开下巴底的扣子。
“嗯?干什么?”程知鱼懵懵地低头,下巴上热乎乎的软肉抵在萧酌言的的虎口。
“不是热?给你脱了。”萧酌言捏着他下巴抬高,嗓音低低的:“抬头。”
程知鱼混沌的脑子并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热了,可不就是要脱衣服嘛,何况他还这么热。
“哦。”程知鱼依言扬起下巴,洁白脆弱的脖颈更显得纤细了,简直不堪一握。
萧酌言身后尾巴狂乱地舞动,眼眸赤色加重,手指没控制住用了点力。
“嗯……你弄疼我了。”程知鱼轻声痛呼,手指顺着萧酌言的手臂往上摸:“我自己来。”
他没什么力气地坐在萧酌言的臂弯里,自己抬手解了扣子,脱掉外套,还是觉得热,便把马甲也脱了,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领口还被他扯开了两颗扣子,洁白的皮肉在暗夜里像是散发勾引信息素的花蕊,引诱着萧酌言那几近崩坏的理智。
衣服快脱完,程知鱼终于觉得凉快松泛了不少,只是脸颊还是烧得慌。
程知鱼下意识地挨紧了萧酌言,脸贴着他温凉的脖子蹭了蹭。但很快他就发现,他屁股底下的坐骑也开始发热,皮肤一点也不凉了,压根不能缓解他身上快要融化骨骼的温度。
不知道是不是程知鱼的错觉,他贴贴蹭蹭的时候,总觉得这坐骑肌肉绷得紧紧的,全身上下都在防备他的靠近。
但他伸手摸了摸对方强健的臂膀,没察觉出什么异常。
一定是错觉。
正浑浑噩噩,他胸前的扣子又被解开一颗,萧酌言震动翅膀,凉风阵阵,“还热吗?”
程知鱼缩了缩脖子:“冷了。”
萧酌言:“……”
萧酌言无奈,又把外套给程知鱼披上,但没两秒就被人类掀开:“热。”
萧酌言把外套拿走,程知鱼:“冷。”
萧酌言:“……”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展开披风,把人裹进怀里:“还冷吗?”
程知鱼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下,评价:“不冷不热。”
萧酌言松了一口气。
然后加速往龙穴飞去。
程知鱼难得安静了一会儿,但没睡,眨巴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半晌,他才小声抬起眼:“你是个很贴心的坐骑,我会给你买最好的饲料。”
萧酌言:“……”
萧酌言已经被折腾得都不会气了,他抱紧怕怀中人,语气唏戏谑:“最高等级的饲料也行?”
程知鱼一脸认真:“当然。”
坐骑不吃饱,以后哪儿还有力气带他飞来飞去。
工作餐得准备好。
他是个十分要良心的主人,不会让坐骑饿着肚子工作。
程知鱼朦胧着双眼,看萧酌言:“我一定给你最好的。”
萧酌言问:“你知道,兽人大陆上,最高等级的兽人饲料是什么吗?”
这句话太长,程知鱼没听明白,歪着脑袋“嗯?”了一声,萧酌言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程知鱼颇有兴趣地道:“鸡肉。”
萧酌言:“不是。”
“牛肉。”
“不是。”
“三文鱼?”
程知鱼把眼下能想到的物种都说了一遍,换来的还是否定答复。他不想猜了,肩膀垂了垂:“我不知道。”
萧酌言异味复杂地瞥他:“是人类。”
“哦。”
是人类。
如果是清醒状态下的程知鱼,这会儿估计要被吓得脸色惨白,一蹦三尺高,接下来几天,估计连靠近萧酌言都不敢。
不是因为喝醉了胆子大,不知道什么是畏惧,而是他已经把前面的对话关键字忘光了。
『是人类。』
什么……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