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生—— by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发于:2024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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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喝了很多水的薄韧这一晚睡得死沉,杨樵是认真在担心,这家伙别尿了床。
临天亮前,杨樵还做了个自己在洪水中载浮载沉的怪梦。
早上醒来,薄韧仰面大睡,被子被踢得只盖住了腰以上的部分。
杨樵第一时间在床上摸索,还好是干的。但薄韧显然只是睡得死沉,液体都在膀胱里憋着,因而晨起的反应比平时更加明显。
杨樵刚戴上眼镜,就看见了,他已经能做到对此熟视无睹,内心毫无波澜,最多的想法是:冤枉女娲娘娘了,她造人还是遵循了科学,薄韧的发育虽迟但到,还很全面。
杨樵起床后去洗漱,刚洗干净脸,还没擦,只穿着短裤的薄韧一头撞进洗手间来,几步冲到杨樵侧后方的坐便器前,摆出站位。昨晚喝了太多水,存量惊人,声音非常大,薄韧进来得过于着急,还没有关门。
外面厨房里有点动静,何静娟正在做早饭。
杨樵认为这声音让女性长辈听到,是一件非常尴尬的事。
“你控制一下力度啊!”杨樵道,“坐便器都要碎了,买个新的也不便宜。”
薄韧刚醒,脑子还发蒙,道:“什么不便宜?”
杨樵已经出去,在外面把门带上了。
薄韧这才后知后觉,明白究竟是在说什么,垂眸看了看自己,一时颇为自鸣得意。
再过两个多月,他就要十六周岁了,也是到了懂些人事的时候,通过生活中的粗略观察,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的条件得天独厚,目前还没有春心萌动地喜欢上什么人,对男女之事也一知半解,但是了解到自己比别的男生都更厉害,就是会有一种本能的开心。
同学中已经陆续出现了几对早恋的情况,薄韧遇到漂亮可爱的女生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但去搞早恋的兴致却不高,他并没有遇到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孩,也没有青春期常有的因悸动带来的寂寞感,习惯了每天和杨樵形影不离,生活中暂时好像没有什么缺憾,因而也没有产生找女朋友的需求。
大概是人以群分,和薄韧玩得很好的男生们,也都没有去和女孩谈恋爱,一堆男生整天混在一起,踢球、打游戏、开些智障玩笑,在傻乐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好友圈里,邹冀竟是唯一一个试图展开早恋活动的崽,只是这尚属邹冀单方面的活动,且开展得不太顺利。
邹冀心仪女同学顾遥,早已成了全班公开的秘密,他几次试图和顾遥建交,都遭到了顾遥的礼貌婉拒。
顾遥的入学学号是六号,成绩很不错,性格开朗但不闹腾,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也很有性格,是那种和谁都能友好相处,但和谁走得都没那么亲近的类型。
“女神啊,她真的是女神。”邹冀反过身来坐着,双手托腮,手肘撑在后排薄韧的桌上。
因为顾遥的座位在更后面,他这样能一边倾诉心事,一边偷偷看他的女神。
薄韧正和杨樵一起看已经评分完毕而下发的期中英语卷子,杨樵在给薄韧解析他严重失分的完形填空题。
邹冀道:“你们倒是理一理我啊,什么时候不能学英语?非要急在这一时?”
杨樵抬眼看他,道:“你卷子呢?考了多少分?”
邹冀从自己桌上把卷子拿过来,展开给他俩看,满分150分,邹冀考出了全年级都难得一见的45分。
“……”杨樵本来是想,捎带手也给邹冀看看丢分都是什么情况,一见这分数,根本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啊。他当即知难而退地闭了嘴,决定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刚才是我发的卷子,”薄韧对邹冀无情地宣布残酷的现实,“看到了你女神的分数,145。”
杨樵同情地说:“这很可能是她不想理你的原因之一。”
“把很可能去掉,一定就是。”薄韧又对邹冀道,“你看我和杨樵,为什么我们两个如此恩爱,因为我考113,他考141。”
邹冀没懂,道:“怎么个意思?”
杨樵也没懂,但直觉让他并不是太想听薄韧的解释。
“你们都不够fashion了吧?”薄韧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一对分数,预示着我和杨樵会1314好下去。”
邹冀:“……”
杨樵:“……”
两人都被这时尚的烂梗震惊到了,受到了强烈的精神污染。
邹冀浑浑噩噩地转回去坐好。
杨樵满脸麻木,说:“你够了啊,没事就搞这些无聊的笑话,搞明白这词组是错在哪儿了吗?”
薄韧玩了个土俗梗,把自己也给土到了,大脑一片空白,已然忘了刚听过的讲解,忙端正态度,道:“没明白,请木头老师再赐教一次。”
杨樵又给他讲了一遍,头疼道:“你初中英语不是还挺好的吗?怎么现在落成这样?”
薄韧被说了也有点不太高兴,过了片刻说:“你说的是初一初二,到初三我英语就不行了,又没人教我。”
简直了,这时候翻旧账,杨樵道:“这也要怪我吗?”
薄韧无理取闹道:“不怪你怪谁,就怪你,你还不服气吗?”
“服气。”杨樵只好说,“你快把这几个词组分清楚,下次不要再错了。”
薄韧道:“那你求求我。”
杨樵道:“我求求你了。”
邹冀和同桌一起慢吞吞地把头转过来,表情诡异地看着他俩。
“看什么看?”薄韧理直气壮道,“没见过搞基吗?”
邹冀和同桌又飞快地转了回去,在前面嘻嘻哈哈地笑。
杨樵这下是真服了,早晚要被薄韧给害死,道:“我求求你了,说话前过过脑子行不行?怎么什么歪话都说,一天到晚在胡说八道。”
薄韧完全不在乎,专心地把那几个词组狠狠一通辨别,牢牢地分清楚并记住了。
今天各科分数发布,卷子也都陆续发了下来,杨樵依然是本班第一名,薄韧从入学的二十名退步了三个名次。邹冀的成绩就非常稳定了,入学是倒二,期中还是倒二。
当天如天气预报所说,降了温,一夜北风紧,温度迅疾地降到了零下。
其后整个冬季,一直到来年春暖的几个月里,薄韧没有骑电瓶车上下学,改成了坐公交通勤。
元旦过去后,离期末、寒假和春节越来越近,杨樵开始担心起一件事,他的父亲杨渔舟,今年会回云州来过年吗?
十二月底时,他和杨渔舟通过一次电话,父子俩在通话的短短两分钟里,超过一半的时间都在保持着缄默,等待对方先询问或是先倾诉。
关于是否回来过年的问题,杨樵问了,杨渔舟给他的回答是:“我争取一下,尽量回去。”
杨樵对杨渔舟还是很想念的,也希望杨渔舟能回到云州来,温河的自然条件和生活条件都太差了,工作队的日常也很辛苦,如果父亲能结束工作回到云州,至少能回来休息一段时间,从健康层面来说是很好的。
可他又隐约担心杨渔舟只回来匆匆地过一个年,想到寒假中要和父亲同处一室,每天从早到晚都要碰面,他又有点恐惧。
小时候他总是很渴望父母的陪伴,希望他们之中不管是谁,能像别的父母那样,花费更多的时间来陪自己的小朋友生活,读书,一天天的长大。那时候没有得到,现在也没有了这种需要。
特别是经过了去年一年后,现在他常常觉得,他和父母这三方,维持这如今的现状也很好,各过各的,清楚知道心里都在深爱着彼此,同时也保持体面的距离。
“想什么呢?”薄韧伸手揪了揪杨樵的耳朵。
他俩在上学的路上,公交车摇摇晃晃,云州公交的乘客不多,即使早晚高峰时间,公交车里也不会太拥挤,虽没有空座,中间过道也只零星站着几个人。
杨樵正发呆,望着车窗外想心事,被薄韧扯得回神,道:“别老是动我耳朵。干什么?”
薄韧神秘地凑到他耳边,说:“你看最后面,右边,你看那两个人。”
杨樵装作换只手去抓扶杆,侧身瞥了一眼薄韧说的位置,那里坐着两个一看就是赶早八上班的年轻人,靠窗那个在打瞌睡,困得东倒西歪,外面那个在玩手机,手机连着一副插线耳机,两人分戴着左右耳。
就是很普通很常见的两位乘客,薄韧让他看什么?
杨樵正莫名时,公交到站,司机急踩刹车,后排打盹那一位朝前一栽,差点撞到头,幸好玩手机那位眼疾手快,伸手一挡,顺势把打盹那位的脑袋托回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睡。
杨樵:“……”
他没有男同雷达,他不认识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同,从来没有见过和发现过。除了他自己。
这对年轻人有可能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邻居,或是合租室友。也有可能,就是。
杨樵冷静地看了一眼薄韧。
“怎么了?”他问,“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薄韧反而被问得一怔,道:“没什么问题,你怎么这么问?”
杨樵道:“那你让我看什么?”
“你怎么了?”薄韧察觉到杨樵有一瞬间的不对劲,道,“这么不喜欢我揪你耳朵?那我以后不了。”
“没有。”杨樵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极力正常起来,问道,“你到底让我看什么?”
薄韧道:“没什么。就是一回头看到了,感觉像看到了十年后的我和你。”
说着他笑起来,现在和杨樵一起上学,十年后和杨樵一起上班,这是他想象中的未来,他觉得非常美好。
杨樵也笑了一下。
十年后啊。
十年后,他一定永远离开了云州,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杨樵这样想着,心里感到很悲哀。到了那个时候,无论他过着怎样的生活,幸福或是不幸,圆满或是孤单,身边都不会再有薄韧了。
薄韧还以为是自己揪了杨樵耳朵这个行为,惹得杨樵不高兴了,又飞快想出了烂梗,想要逗杨樵笑。
“我和你说个秘密,你肯定不知道,”薄韧道,“咱们班有三个人暗恋你呢。”
这一下杨樵是真蒙了,镜片后的双眼睁到了最大,震惊的瞳仁里倒映出薄韧不怀好意的笑脸。
“不可能。”杨樵惶恐地问道,“谁?”
“这三个人就是……”薄韧一手抓着扶杆,另一手的食指指向自己,已经憋不住要大笑了,说道,“我呀我呀我呀。”
从此刻起直到下公交,杨樵再没有搭理过薄韧,并且到站后一下车,他也没有等薄韧,自己飞快地走了。

杨樵的耳朵是揪不得了。
——烂梗大王薄韧自以为是地得出了结论,好好好,以后不碰他耳朵就是了。
距离本学期期末考试的时间,只剩下半个月了。
薄韧提醒自己,要认真学习,要更用功,要比期中有进步。
他的期中成绩不算太好,也不算坏,保持了他多年来的中庸水准,父母都没有说什么,他自己有点压力。只因为每年春节,薄维文都会带妻子和两个放寒假的儿子回老家看望老人。
到时见到了祖父母和外祖父母,老家还有一大群一年到头只见一两次的亲戚,当然会问学生崽的成绩,每到这时,薄韧就会显得很没趣,只能年复一年的成为哥哥薄韬的陪衬。
他暗暗发誓要努力,然而到了政治和历史课,无论如何也还是听不进去,老师一开麦,他上下眼皮就打架。
这是命运让他偏科,人类都对抗不了命运的安排,何况他只是一块小饼干。
最后薄韧愉快地决定,还是执行老计划,到考前一天再突击文科算了。
今天上午第二节 历史课,他又睡着了,一节课睡了三次,每次约十五分钟。
醒来时已经是课间,二三节之间的大课间时长半小时,日常是要到操场集合做广播体操,这两天极寒天气,广播操也取消了。
薄韧左右看看,教室里睡倒了一大片,他身边的位子空着,羽绒外套还挂在椅背上。他猜杨樵可能是去了洗手间,怎么不叫醒他一起去?前排邹冀和同桌也在呼呼大睡。
薄韧伸了伸懒腰,又侧趴回桌上,他和杨樵的座位临窗,窗外即是走廊。杨樵正站在走廊的围栏边,和罗林以及一个男生,三人好像在聊闲天。窗玻璃上有点水汽,薄韧看不清楚第三人是谁。
他快速起身,拿了自己的羽绒外套,也没好好穿,随便披着,就跑去找杨樵玩。他一出教室门,罗林和那男生已勾肩搭背地一起朝另一边走了。
独留杨樵自己半趴在围栏边,望着楼下校园。
这几天很冷,走廊里冷冷清清,校园里也只有很少的人,并且都是很快步地经过,急匆匆跑回有暖气的室内。
唯有靠近教学楼的绿化丛里,有一个人影,薄韧看出那是个扎马尾辫的小个子女生。前几天下过雪,学校组织清理过积雪,绿化丛里的雪当然不必清理,那女生正在玩那余雪,已捏了一个小雪球放在一旁,又去捧了点雪。
薄韧倚着教室门框,看看杨樵,又看看楼下那女生。感觉杨樵看得很专注,始终没发现薄韧就在他斜后方的门口。
薄韧等得没了耐心,走到他身后,伸手想揪他耳朵,提醒他快注意到自己,忽又想起他不喜欢,改成掐他的脸。
杨樵冷不防被惊了下,猛地回过头,见是薄韧,才笑了一下。
薄韧认为他有心事,自己当然有义务要做树洞,便两臂从背后环着杨樵,说:“怎么了?不高兴吗?跟我说说。”
“……”杨樵像三明治的夹心,被夹在薄韧的胸膛和围栏之间,感觉怪怪的,表示反对吧,会显得更怪,他把脸转回去朝向外面,说:“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累。”
高中生们的轻松快乐很是珍贵,日复一日的疲累才是常态。
从早到晚加上自习有十节课,薄韧经常是困了就睡,杨樵只有课间和自习会稍稍打个盹。
“刚才和罗林一起那是谁?”薄韧道。
“高三的,”杨樵道,“找罗林有事。”
“啊,我知道是谁了。”薄韧恍然记起了是哪位高三学长,刚开学时还曾一起踢过两次球,但高三课程太紧张,后来就没再见过了,倒是记得他和罗林是邻居关系,“他好像是住罗林家楼上。”
杨樵心不在焉地说:“应该是吧,听到说让罗林帮他带什么东西回家。”
“嗯。”薄韧看杨樵没穿羽绒外套,道,“你冷不冷?”
他长得太快,何静娟给他买的羽绒服专门选大了一码,大点能耐穿些,披着就更像件大衣,他这时敞开它,把自己和身前的杨樵一起包了起来。
“……我我我不冷啊。”杨樵拒绝得太慢了,暗自懊恼。
那位高三学长,就是秋天在学生车库门口曾见过一次面的,那个口哨男。
当时这学长误解了罗林的玩笑话,最初还以为杨樵是女生。刚才还是他自己主动提起了这事,不然杨樵完全没想起曾经见过他。
这学长向杨樵问起薄韧去了哪,可他问出来的却是:“你老公薄韧呢?没和你一起?”
现在杨樵回想,那时自己的脸色一定非常不好看。
男生之间互相叫“老婆”闹着玩,不是什么怪事,反向叫老公就不一样了,可以说非常奇怪。
随后那学长就被罗林拉着走了。
杨樵那口气也只好闷着,无处发作。
薄韧从侧面观察他,见他垂着眼睛,当他还在看楼下,道:“你是不是一直在看那个女生?想去玩雪吗?”
“啊?”杨樵没有在看任何人,只是单纯地发呆,视线很快锁定到了薄韧说的是谁,胡乱应了声,“啊,是挺有意思的。”
那女生已经完成了“作品”,捏了一个迷你雪人,从绿化带里出来了,两手捧着雪人,欢天喜地跑回了教学楼里,应该是要拿给朋友一起赏玩。
也是一个很生动活泼的人呢。杨樵被她的快乐感染到了,不禁笑了起来。
薄韧观察到了这个细节,心里莫名一动,忙又看楼下,那女生已经跑没影儿了。
杨樵从不和他聊女生相关的话题,他自己也不怎么爱说女生们的事,只偶尔提起哪个女明星长得好看,杨樵每次都会附和他,表示嗯嗯是很漂亮。
但杨樵从来没有主动和他讨论过任何一个女生。
他以为这是因为杨樵沉迷读书,还没开那方面的窍。
遇到很漂亮的女同学,薄韧自然也会多看几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杨樵给与关注的次数就很少,薄韧一直当他是看不清楚,没反应过来有美女。
刚才堆雪人的那女生,就不是薄韧遇到会回头看的类型。
薄韧恍然道:“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吗?”
“什么?”杨樵这才意识到薄韧是在问那一方面,霎那间表现出了对这话题的抗拒,道,“不要乱说!你离我远点好不?你不热吗?”
“怎么跟我还害羞啊?”薄韧退了半步,心里又生出了不满,说,“你怎么这样?你是要冲击名校的种子选手,绝对不能搞早恋。”
“……”杨樵回头看他,道,“你才早恋。谁要早恋了?”
“最好是真没有。”薄韧将信将疑,比划了个插眼的动作,道,“小心点,饼干watching you!”
“神经病啊你。”杨樵道。
薄韧立刻就明白自己究竟是在不满什么。
搞什么啊?他每天都和杨樵在一起,杨樵发生了任何变化都应该在他的掌握之中。
睡醒的邹冀从教室跑出来,看见他俩在外面,当即摆出一个骑摩托车的姿势,道:“WC、WC,走了走了,上车就走不用等。”
薄韧过去到他身后,做了个抬腿上摩托车的姿势,两人就骑着“摩托”去上厕所了。
“……”杨樵没眼看,转身回了教室。
“摩托”风驰电掣抵达男厕。
薄韧把他新鲜出炉的烦恼,在嘘嘘中对邹冀讲了一讲。
在他认知里,杨樵就应该是晚熟的,是迟钝的。
怎么能在他没注意的时候,木头也能偷偷长出少男心?这决不允许。
邹冀这一听不得了,嘘得都不顺畅了,破口骂道:“你神经病啊!”
薄韧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毛病,更没察觉这毛病日积月累,已经病入膏肓治不了了,还振振有词道:“他是我的老婆,我老婆思春,我居然不知道,这像什么话?”
“那怎么着啊?”邹冀道,“将来他要谈恋爱,还得找你申请吗?”
“当然了。”薄韧道,“我谈恋爱之前肯定也要先和他说一声的,这很公平。”
也有道理……有个屁道理。邹冀险些被带进逻辑的阴沟里,问道:“他要是不喜欢你女朋友,让你换一个呢?你怎么办?”
薄韧果断说:“不可能,只要我喜欢,他肯定支持我,反过来我对他也一样。”
邹冀道:“那还提前说什么说,这不是脱裤子放那啥,多此一举吗?”
“不是,”薄韧非常坚持,道,“这是必须有的环节,不然我和他这些年在干吗?白好了吗?你眨什么眼,听懂了没有?”
邹冀一想不明白就会飞快眨眼,诚实地说:“我完全听不懂。”
薄韧解释道:“我这么说吧,如果没有这个环节,那对我来说,他和你还有什么区别?”
邹冀一下懂了,伤心欲绝、目眦欲裂,悲愤道:“饼干呐,对你来说,我和他区别有这么大吗?”
“也还好吧。”薄韧也很坦率,道,“我不能没有他,有你没你倒是没太大差。”
邹冀道:“我……真想呲你一身啊。”
薄韧道:“来啊!谁怕谁啊!”
旁边路人同学大声制止不文明行为:“你俩是不是有病啊!!!”
薄韧和邹冀人模人样地回到教室。罗林正坐在薄韧的位子上,和杨樵说话。
“学长没有别的意思,他就是那种说话很随便的人。”罗林来替邻居道歉,说,“他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呢。”
杨樵能说什么,只能装大度地说:“没什么。你也别放在心上。”
“什么事?”薄韧过来,贴脸发问。
“没事,不要问了。”杨樵道。
罗林也觉得这事说出来容易增加尴尬,起身摆了下手,便回自己位置去了。
紧接着上课铃声响。
薄韧坐下,还不住打量杨樵表情,道:“到底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杨樵扯了个不痛不痒的理由:“那学长开玩笑说我像书呆子,怕我不高兴,让罗林替他解释下,没有恶意。”
薄韧这才不追问了,意味深长地说道:“有事的话,第一个就要告诉我。不然被我发现了,我可跟你没完。”
杨樵如常顺毛:“知道了知道了。”
邹冀回过头来,同情地看了眼杨樵。有什么不好?有个神经病发小。

第13章 天生
几天后,晚自习放学,杨樵今天要回自己家,和薄韧在校门外的公交站分开,各自上了回家的车。
快到家时,杨樵接到了杨渔舟打来的电话。
因为水利工作队任务吃紧,春节假很短,加上交通不便……等等原因,最终结果是他不能回云州过年了。
这段解释,是父子间近期最长的一次对话。由此可见,杨渔舟原本是真的要回来陪杨樵过这个春节。
对这个结果,杨樵既失望,同时也松了口气,只道:“好,我知道了。你注意身体。”
在电话的结尾,杨渔舟似乎还有话要说,杨樵等了片刻,可父亲最后还是只说了再见。
过了十分钟左右,杨樵刚回到了空荡荡的家里,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通过这个电话,他知道杨渔舟最后没说的话是什么了。
赵晚晴很少和杨樵电话联系,短信倒是每周都会固定发几次,会关心他的学习和身体。
她太忙了,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分给杨樵。杨樵一直都知道。
“喂?”杨樵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书包都没有从肩上摘下,手机贴在耳边,他声音很轻地,带着疑惑和期待,叫了一声,“妈妈?”
赵晚晴的声音也很轻,和杨樵记忆中一模一样,那永远温柔的声音。
杨渔舟没有说完的话,她在电话里问了杨樵:想不想来南方过春节?
她说:外公外婆都很想你,妈妈也想你。
杨樵已经两年没有见过她了。可是要去吗?他不喜欢那里。
赵晚晴道:“来吧,我给你订机票,到时……去机场接你。”
杨樵听出了她声音极力压抑着的哭腔,答应道:“好,我想去。”
第二天白天,杨樵一直忍着没有提起这件事,直到晚上去了薄韧家,他才告诉了薄韧。
“你根本就不想去!”薄韧刚洗过澡,把短发胡乱擦了一通,像顶着一个漆黑的鸟窝,不留情面地拆穿了杨樵,道,“还不如就在我家过年。我都想好了,这样我就可以不跟我爹回老家,我在云州陪你,这多好啊。”
杨樵也拆穿他:“你只是怕被老家亲戚问成绩。”
薄韧道:“是怕被问成绩,可是我也心疼你。”
“……”杨樵道,“我真的想去。“
薄韧说:“不要骗人了,前年你去那边过年,回来不开心了好久,我还没忘呢,你舅舅舅妈一家人都欺负你,我给你的蜘蛛侠行李牌都被你表弟给抢了。”
杨樵说:“今年不会了,我也不是小孩儿了。”
薄韧坐在他旁边,很担心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你想你妈,但是你爸妈这俩人,有时候吧……”
他想说杨樵家大人的坏话,从小到大他可没少说。
现在即将长大的他却也已经开始慢慢理解,大人们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当大人是很难的。
何况那些话说给杨樵听,只会让杨樵更难过。最后他也没有把坏话说出来。
“你要是住得不开心,就早点回来。”薄韧朝杨樵腿上一躺,丧气地说,“我哥回来肯定要逼我学习,假如你在我家,他就放心不用管我了。不然我放假的课程表,肯定比上学安排得还密。”
杨樵说:“大哥哪天回来?说了吗?我走之前说不定还能见他一面。”
“赶不及咯。”薄韧说,“大学寒假早就开始了,他在海津找了份兼职打工,二十五才能回来。”
期末考一结束,寒假的第一天,腊月二十四,杨樵就要飞去南方。
薄韧把这事和薄维文说了,薄维文非常热心,当天开车载着薄韧,父子俩一起送杨樵到机场。
等杨樵过了安检,进隔离区后就已经看不到人了,薄韧还不肯走,在出发大厅里找了地方坐着,等杨樵顺利起飞。
薄维文在大厅里走来走去,机场里摆了很多年节装饰和鲜花,为迎接即将到来的春节,他举着手机四处拍照留念,挑到了开得最好的一大盆蝴蝶兰,小米手机的镜头几乎怼在了花上,拍了美丽照片,分享给老婆何静娟。
薄韧:“……”
薄维文打卡完了云州机场,终于坐了下来,说:“机场建得真不错。什么时候咱们也来坐坐飞机。”
薄韧当然更没坐过飞机,说:“要不现在你给我买票?我把杨樵送到地方再飞回来。”
“春运票贵死了,我哪有钱,你当我也是水利工程师啊?”薄维文说着又叹气,习惯性开始打压式劝学,说,“是指望不上你了,等你哥将来毕业出息了,也带我和你妈坐飞机出去玩。”
薄韧麻木地说:“嗯是呢,我最多也只能带你俩坐坐拖拉机。”
直到杨樵上了飞机,准备起飞前,给薄维文发了条微信,薄家父子俩才离开了机场。
薄维文开着他的面包车,载着儿子从机场大道驶过去。
远远看到机场的跑道,有飞机轰鸣而过,直入长空,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杨樵搭乘的航班,薄韧仍朝着飞机用力挥了挥手,还在担心怕杨樵被那边的坏亲戚欺负,恨不得这五菱荣光长出翅膀,跟着那飞机一路朝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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