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带路,他一边看了眼走在身边的人。
男人长得高,脸上没什么表情,穿着身黑西装,走动时垂感极佳的西裤像带风一样,压迫感十足。
霍川,名门掌权人,经理并不了解,只多少有听客人提起,知道这是个经常出现在财经频道上的人,洁身自好,花边新闻少。
花边新闻少的人看向坐在窗边的人影,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微的变化。
窗外是不断绵延的蓝天,单薄人影撑着脸侧垂眼看向窗外,衬衫白洁,过长的眼睫被光亮带出连片的阴影落在眼周。
像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对方转过头,那一双浅淡近灰的瞳孔看过来,像是一根冰针,直直扎在了人心上。
一步步慢慢靠近,直到站到桌边,霍川略微抬起手。在指尖快要碰到稍稍有些凌乱的碎发前,坐在座位上的人侧过身,刚好躲开了他的触碰。
气氛有那么一瞬的微妙的滞凝。
经理一时间很难做出任何反应,安静无声站在一边,耳朵高高竖起。
霍川收回手,低声说:“抱歉。”
坐着的人淡声说没事,经理没忍住多看了他一眼。
不愧是能跟霍总单独吃饭的人!这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这么淡定。
事实上陈白算不上淡定。
与其说是淡定,不如说是已经预料到结果所以无论遇到任何事都能无波无澜的平静。
从躲开尊贵的甲方的手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份工作离到头又近了一步。
好在甲方并暂时没有立即对他进行现场解雇的意思,在他对面坐下,问:“到很久了吗?”
陈白尽量精简语言,说:“刚到。”
之前看热闹的时候不知不觉,现在回过神来,吃韭菜盒子的时候被咬到的舌头开始隐隐发痛,每蹦一个字就痛一下。
已经没觉得自己能接下这份工作,在痛苦后失去这份工作和减少痛苦后失去工作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后者。
今天注定白跑一趟,只是可惜刚才一打岔,吃瓜没吃完整,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只能看到刚好离开的救护车。
也不知道是哪个司机打赢了。
霍姓甲方意外地没有就他的话少表示任何不悦,问他想吃什么。
韭菜盒子的味道还在脑子里打转,加上需要虚假地安慰一下被咬到的舌头,陈·重度辣爱好者·白少见地点了口味清淡的菜。
以个人的口味来说,清淡约等于没有味道,秉持着对食物最基本的尊重,他硬生生吃完没味的肉再喝完没味道的汤,和甲方进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聊天。
在聊天告一段落后,他起身提出了去一趟洗手间。
从座位去洗手间的路上,刚好可以看到一台安置在角落无人使用的钢琴。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原本没人的钢琴边站了两个人。
一个是刚才看到过的经理,他表情管理很显然没有之前那么好,眉头死死皱着,说:
“……刚才桥上的那场事故,你是说他因为和别人的车发生了擦碰,被打伤了所以不能来弹琴了?”
没想到刚才的热闹还能听到后续,陈白的脚步一顿,顺带多瞅了一眼经理。
反应这么快,看来经理刚才也在忙着吃瓜。
“那倒不是。”
另外一个人说:“张先生刚好路过,看得太认真结果摔了一跤,手刚好摔在栏杆上,被救护车带走了,应该是骨折。”
经理:“……”
陈白:“……”
原来被救护车带走的是这个人啊。
很难对整件事情进行评价,没有再停留,陈白继续走向自己位置。
回到位置的时候,他的甲方刚好收起手机,他听到了一句“等会儿再说”。
陈白瞬间明了,忙碌的霸总应该是要提前结束这顿饭离开了。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工作也要结束了。
果不其然,在坐下后,坐在对面的人说:“刚才是个工作上的电话,有个急事。”
陈白点头,安静等待下文。
然后霍川说:“下次见面的时候不会这样了。”
“了解。”
一份还没怎么萌芽的工作就这么结束,只希望这次的工作能得到一点辛苦费。陈白比了个ok的手势,后来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嗯?”
下次?下什么次?
霍川站起,视线从略微带着愕然的眉眼掠过,原本还算温和的脸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离开了。
这个人变脸还挺快。
霍川走了,陈白没走。
在送老板和留下吃还没端上的甜点间他选择了尊重粮食。一顿饭清淡无味,但免费,他不能浪费任何一点粮食。
吃下最后一口甜点,在经理路过的时候他终于想起了什么,及时叫住差点从旁边离开的人。
听到有人玉文盐叫自己,经理猛回头,看到的就是一张严肃脸。
这个表情他看到过,在之前投诉店的菜品的客人脸上。在第一时间回忆了店里今天推出的菜品,经理也跟着变成严肃脸,问:“请问有什么事吗?”
陈白互道请问以示友好,说:“请问店里现在缺弹钢琴的人吗?”
时机选得好,陈白成功试岗。
脱下羊毛衫,系上经理友情借来的领带,他坐在钢琴凳上,看上去像模像样。
不止看着像模像样,他甚至业务能力也意外的好,曲库堪称一句广泛,从有难度的练习曲到客人更喜欢的流行曲都有涉猎。
——业务能力好是应该的。
在到这个世界之前,陈白已经做过不少这类的工作,十分之熟练。
有一对情侣入座,在男方送出一束向日葵花束时,他切了一首《 Sunflower》,切得流畅又自然。
收花的人听出来了,脸上的笑更显得惊喜了些,抱着花看过来。
陈白迎着视线,礼貌地笑了下。
笑容礼貌又温和,和之前的安静话少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有实力曲库丰富应变能力好,社交技能也点亮了,还能给客人带来意外的惊喜,站在不远处的经理也没想到临时找的人这么强。
他最开始实际上没抱什么期望。关系对等的通常是一个阶层的人,这个人认识霍川,手上肯定也不缺钱,出于各方面的原因,他让人上了,但实际上已经做好了把这当成让客人体验一把弹钢琴的心理准备,现在完全是意外之喜。
正常的钢琴师的工作时间是两个小时,今天开始的比平时稍微晚了些,但也有一个半小时,弹钢琴的人真就坐在钢琴凳上一直没有挪动过。
十足敬业。
试岗结束,陈白成功拿下时薪四位数的工作。经理无缝招到人高兴,他也高兴。
餐厅这边并不是每天都需要弹钢琴,只在周末需要,时间定在中午或晚上,会提前通知,工资月结。
吃一顿饭还附赠一份工作,陈白打从心底里感谢饭吃到一半走掉刚好给了他个机会的霍姓霸总。
感谢,但是他开始打算结束自己和这位送来新工作的甲方的替身工作。
经过这顿饭后,他终于完全意识到自己不适合这份工作,无论从各方面来说。
上班时间结束,他重新穿回自己的羊毛开衫,打过招呼后离开餐厅坐上电梯。电梯下行,他翻找着联系人里的霸总号码。
霍川在离开之前说过,要是有任何事可以直接打这个号码联系。
这话中午刚说,现在就用上了。只略微思考两秒,陈白直接拨出电话。
“嘟——嘟——”
安静空间里只有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在电梯下到一半,他准备挂断手机的时候,电话对面的人接通。
开口却不是今天中午刚听到过的声音。
电话那头是霍川的私人生活助理,礼貌问了声:“请问您是?”
陈白报了名字。
“原来是陈先生。”
那边的助理已经知道他,听到名字后就反应过来,先是打了声招呼,之后说:“霍总现在刚好有事,您如果有任何事可以和我说,我之后会如实转告。”
陈白觉着也行。解约这件事和谁说都行,总之先试探一下口风。
“我……”
一个我字还没发声,对面哪边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说:“您今天的薪酬共计12万元,这两天就会汇入账户,还请注意查收。”
一顿饭12万。
“……”
陈白肃然起敬,连随意靠在电梯墙面的腰杆都直挺了不少。
助理之后再问了一遍:“您打电话来有任何事吗?”
“是这样的。”
陈白说:“我想了解更多关于霍总那位的信息,比如习惯偏好或者兴趣,越具体越好。”
话越往后说,他的腰杆越板正,态度十足认真。
他郑重收回前言。虽然不适应这份工作,但也不是不可以适应。
倒也不是为了12万,主要是想给霸总一点小小的慰藉。
那边的助理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么敬业,被震慑到了一下,之后反应过来,应了声好。
他应完后对面人又说还有最后一件事想问,听上去比之前的语气要认真了不少。
他侧耳仔细听,然后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道大胆又小心的声音:
“请问12万是税前还是税后?”
助理:“……”
一时间有些哽住,助理说:“税后。”
一通电话到这里结束。
电话挂断,陈白在第一时间低头,怀着崇高的敬意把联系人备注从【霍川】改成了【财神】。
收起手机的时候电梯刚好停下。
在回家路上,他顺道去了一下图书馆。
从市中心到熟悉的老街区,他的手上多了本《演员的自我修养》。
当今社会竞争激烈,当替身也需要极高的职业素养。陈白深谙社会生存之道,并打算从这个学起。
拿着书经过街边的时候,他瞅见开锁店开着,但里面没人,往旁边多看了两眼,果不其然看到了带着自己大孙子在隔壁商店和几个老板唠的房东兼老板。
房东也看到了他,一招手,让他过去一起唠,几个老板也热情喊他。
经过上次的事情,他在这个老街区的称号从“每天不上班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变成了“进医院的那个小伙”。
小伙凑进老板堆,顺手摸了把房东的大孙子,这才得知这些老板们在聊隔壁的事。
他们说是隔壁老街被围了一半,隔隔壁那已经没用了的厂子也是,这几天每天都有人扛着东西进出,据说是有剧组要在这边拍戏,还是两个不同的剧组。
老板们在这边活了这么多年,还没接触过这些事,尤其一来还来俩,他们看上去很感兴趣,还笑说能看到什么明星也说不定。
陈白也笑,笑完后房东想起了什么事,顺带告诉他,他那一直没住人的隔壁住人了,今天业主刚找他换了锁,看上去应该会在这边住一段时间。
他觉着房东说话的时候的表情有些怪,但不太在意,应了声。
一句简单的话背后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上次他那邻居因为没带钥匙找他开了锁,这次直接换锁,他那邻居哥应该是彻底把钥匙弄丢了。
“这还有他要的两把备用钥匙,”房东暂时松开摸着大孙子的手,从兜里掏出两把钥匙,说,“我做好了,但他晚上回来,我不在,就麻烦你了。”
他不常在店里待着,过了今天下次说不定什么时候再来,钥匙这种东西越早给到手越好。
陈白接过钥匙,没有在这里多留。
今天房东自己在这,他不用守店,再摸了一把房东的大孙子后就退出了几个商店老板的聊天群,正好有时间,打算回去看看自己刚借的新书。
上楼回家,陈白在掏钥匙的时候顺带看了一眼隔壁的大门,发现上面的门锁确实已经换新了,虽然和之前差不太多,但他毕竟近距离欣赏过,能看出差别。
可怜的邻居哥。
同情只一秒,他转身进屋,流畅带上门。
晚上还要直播,晚饭吃得早,下午实际上也就只有短暂的时间能够看书。已经接近平时直播的点,邻居哥还没有回来,陈白没有继续等,戴上耳机打开游戏。
今天一天没怎么休息,到这个时候精神已经有些不太好,在直播开始前他顺手倒了杯常备的黑咖。
游戏界面还在加载,直播间已经打开,刚开播就有不少人进来。
这两天进直播间的人陡增,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猜到应该是上了什么榜单,曝光量比之前大了些。观众数量增多,他还是平时那样,只是直播时长再往后多延了半个小时。
“好好好,大家好……在喝什么?黑咖。”
浅淡近灰的瞳孔看着左下角不断弹过的弹幕,陈白统一打完招呼后低头喝了口端起的杯子里的黑咖,眉头没忍住一皱,发出了真心实意的声音:“难喝。”
【最认同的一集】
【黑咖的受众到底是谁啊!每次喝都好想yue!】
【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黑咖![不可置信.jpg]】
【二白现在喝咖啡,今天晚上还能睡着吗】
陈白放下咖啡,扫了眼弹幕,说:“睡得着,我是倒头就睡的那种人。”
游戏终于加载完,他的鼠标移向好友栏,说:“让我来找找,今天有没有小伙伴在线。”
【小伙伴,指诱饵】
【让我来找找今天又是哪个倒霉蛋被抓来当诱饵x】
【二白和他愉快的诱饵们(给被抓到的小伙伴点烟)】
随机抓取了一个在线的诱饵,陈白开始游戏。
喝了咖啡精神还行,今天晚上手感很好,段位上升,已经接近配角哥之前花钱请人帮忙打上的最高段位,他没有继续玩下去,依旧只延迟了半个小时下播。
接近凌晨两点,窗外已经一片漆黑,只有从窗户角落传来的微弱的路灯的光。
看了眼收益后摘下耳机,关掉电脑,他在洗漱完后第一时间躺在了床上,倒头就睡。
灯光按下,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浅浅呼吸声。
“……”
几分钟后,倒头就睡的人翻了个身。
再之后,一阵布料摩挲的声音响起,躺在床上的人坐起,顶着一头乱毛在半空里静止了会儿,又重新倒下,倒头就睡。
倒头就睡,倒头就睡……睡不着。
躺在床上用过于兴奋的大脑冷静思考了会儿,陈白冷静做出论断。
今天的黑咖应该是喝多了。
睡不着,还有点饿。
今天晚饭吃太早了。
“……”
在继续躺着和起床觅食间,陈白选择睁着一双眼睛支棱着坐起。
已经是凌晨两点,剧组里依旧灯光明亮,人影交错。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拍完,组里的人都松了口气。今天赶进度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导演和摄影师还有几个道具组的人已经开始撺掇着叫人一起去附近还开着的大排档吃个夜宵。
肚子还饿着,大部分的人都说可以去,有人看了又看刚从休息室里走出的已经戴上帽子的人,最后鼓起勇气问:“许老师去吗?吃夜宵。”
许斯年随手戴上口罩,深色瞳孔略微侧过来看了一眼,说:“不了,我还有点事,吃得开心。”
低沉声音透过口罩,听上去有些发闷。一群人就这么看着高大身影离开,他的几个助理在之后也跟着离开了剧组。
很自然地被拒绝了。看了眼出声邀请人的演员的表情,导演拍肩,说:“拒绝很正常,他一向不参与这些,这次记住了就好。”
许斯年,出身名门,绝对的天赋型演员,出演电影以来几年时间横扫各大奖项,是当之无愧的三金影帝。平时这位看着还行,只是冷淡了些,但还算随和,至少不会当众给人难堪。
但那只是出于良好的教养,实际上越相处,越能深刻地发现他和所有人都保持着不能跨越的距离。
像一起吃夜宵这种超出工作范围的事,他从来不会参与,也不会答应任何邀请,在工作之外和其他演员的联系也很少,唯一会参加的只有杀青宴,但凡多合作两次,共事过的人都学会了识趣。
最后就是,他们确实很难想这么一个不沾烟火气的人和他们一起坐在大排档的塑胶板凳上的样子。
出了剧组,几个助理往另一个方向走。这几天都是集中的夜戏,每一点休息时间都珍贵,所以他们都选择在附近找个旅馆住,分路的时候和不和他们一起住旅馆的人打了声招呼。
走过已经没人的安静街道,许斯年直接上了居民楼楼梯。
楼道里有灯光,有些昏暗,但已经足够看清路。停下脚步站在房门前,他低头拿出钥匙。
“咔哒。”
在钥匙插进锁孔之前,一侧传来声音,他转过头,视线垂下,正好和一双抬起的浅灰瞳孔对上。
陈白也没想到在这种大半夜居然还能等到他的好邻居。
睡不着,还有些饿,老街区也没有24小时便利店,他于是爬起来自给自足整点包子。这包子刚蒸好,他就听到楼道有脚步声,还在门边停下了。
实话实说,透过猫眼一看,要是不知道他这邻居哥就喜欢穿这样,他差点以为是遇上了什么试图入室的歹徒。
厨房蒸腾的雾气还在不断往外溢出,来不及顾这里,陈白迅速回到厨房去照顾自己的包子,转头对站在门口的高个邻居说:“你的钥匙好了,放店里不安全,老板让我给你,就在客厅桌上。我这边走不开,得麻烦你自己拿一下了。”
锅盖打开,原本就已经多到溢出的雾气彻底占满整个小厨房。雾气里坚强地探出了个头,说:“直接进来就好,明天刚好要打扫,不用换鞋。”
隔着一段不算远的距离,许斯年看到了放在客厅桌面上的两把钥匙。厨房里的人还在雾气里积极奋战,说完话后很显然已经完全顾不上他。说了声打扰,他走进大门。
一道门像是一道界限,进了大门,轻易能够感受到铺面而来的从厨房逸出的热气。他去到客厅拿过钥匙,转过身的时候厨房的窗户已经打开,雾气终于逐渐开始消散。
“朋友这是刚下班?”
陈白用筷子把自己一手带大的圆滚滚包子从蒸格上拿下,顺带问从客厅里走来的人:“吃饭了吗?”
许斯年把钥匙收进口袋,应了声,说没有。
凌晨两点多下班,还没有饭吃,陈白向自己这位好邻居投去了同情的视线,问:“吃两个包子吗?刚包的。”
好邻居说不用,习惯性拒绝了:“回去还有点事。”
两点多下班后甚至还有工作!
作为之前一天打八份工的人,陈白深切理解打工人的难处,安慰拍肩。
他这位邻居哥长得有点过高,他拍肩还得把手抬高些,并不打算为难自己,所以拍肩也就两下,他之后迅速撤回了抬起的手。
再之后,好邻居获得了装着俩包子的盘子x1。
“把这带回去就可以边工作边吃了,”陈白略微思考,之后又嘱咐说,“盘子记得下次还我。”
在他这空得可怜的橱柜里,每一个盘子都是珍贵的。
还记得邻居哥回去还有工作,他并没有多浪费人的时间,交过包子后就放人走了,在大门关上前顺带说了句“早点休息”。
这倒不是关心的嘱咐,只是一句美好的祝愿,希望天下打工人都能早点睡觉。
大门关上,重新站在昏暗楼道,许斯年手上拿着不在意料之中的盘子,耳朵边终于安静下来。
没有厨房的杂乱声响,没有蒸汽,楼道里一片寂静,外面是浓黑的夜,这个时候他终于又重新认识到,这是凌晨两点的晚上。
凌晨两点,他的这位邻居没睡觉,在做包子。
“……”
钥匙插进锁孔,大门打开的声音响起,之后是带上门的微弱声响,楼道里重新恢复安静。
作者有话说:
补充:额外加点料,面团不用醒两个小时也能包包子x
夜晚安静,无声过去。
经过半晚上的折腾,陈白终于在三点多接近四点钟的时候做到了倒头就睡。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高挂。
爬起床,正好用昨晚的包子当早饭,他套了件外套就出门,下楼的时候顺带看了眼手机。
为了工作方便,他和上次打过电话的助理加了微信,今天早上助理给他发了一份文件。
虽然身体已经起来有一会儿,但是脑细胞还没醒来,暂时没有动文件,他重新把手机揣进兜里,掏出锁店钥匙。
今天阳光很好,锁店满室阳光,一片亮堂,他拉了张凳子坐下,身体碰上柜台后瞬间软化,懒散趴在柜台上晒太阳。
嘴里叼着包子慢慢啃,他顺手掀起左手衣袖看了眼已经愈合的伤口。
有些痛,昨天的强度果然还是有些勉强了,以后得想办法平衡一下。
伤口才见光,耳朵边传来脚步声,一道人影经过。
陈白趴在柜台上半睁着眼睛看过去,看到了穿着身灰色外套路过的人影。
个高腿长,帽檐压到最低,一眼邻居哥。把撩起的衣袖又放下,他嘴里还叼着包子,但并不妨碍打招呼。
叼着包子的人伸出一只尔康手,果然吸引了经过的人的注意。
那一张脸上唯一露出的深色瞳孔看过来,陈白伸出的手挥了挥,含混说了声早。
客观来说现在已经不算早,并且他看上去也不像是已经睡醒的样子。
阳光明亮,趴在小店柜台上的人化成一坨,嘴里叼着疑似昨晚的包子。
翘起的发丝被透过的光染成显眼浅金色,一双眼睛半眯着,浅灰瞳孔没对上焦,但还在试图努力打招呼,看上去像是还没完全从睡梦里醒来。
半夜两点起来蒸包子,这个时候犯困实属正常。
看了两眼趴在柜台上的人和他还伸出的手,许斯年略微点头,回了一声“早”。
得到回应,趴柜台上的人终于满意收回了打招呼的手,顺手垫在了脑袋底下,吃完最后一口包子后,晒着太阳安详闭眼。
美好的上午从在店里睡着开始。
“……”
“……好听话的光影,好漂亮。”
“别说话,快拍,拍完咱还得回去。”
老街区的嘈杂声响逐渐清晰,一动不动趴在柜台上的人动弹了下,耳朵边隐约听到说话声,终于睁开眼。
补觉补到现在,一直不太清醒的脑子这下终于舒服了。
脑子是清醒了,但印象里的包子没了,似乎打过招呼的好邻居也没了,陈白一抬头,看到了站在店门边的两个小女生。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两个小女生手上拿着相机,相机镜头还对着这边,很显然是在拍他,被发现后动作僵硬,惊慌失措,连声道歉。
陈白倒不在意这些,打了个呵欠后从柜台上爬起来,一手支着脸侧笑了下,只说:“记得删掉丑照就好。”
他姿态轻松,笑得也随意,整个人在光下看着暖洋洋,看上去确实是不在意。
一个女生犹豫了一下,之后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上前一步,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小声说:“要看看吗?都可好看了,没有丑照。”
陈白侧过头,给面子地看了几眼相机屏幕上的照片。
另外一个女生也走过来,他喜欢跟人唠话的习惯又冒出来,一边看一边跟人两个小姑娘唠。
原来这两个小女生是附近大学新传的学生,学摄影,需要拍人像,于是出学校来这边拍照。醒着的人她们不敢拍,又刚好看到睡得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一样的他。
看完照片,陈白给出自己的意见:“幸好我睡觉不流口水。”
两个女生都笑了声。
聊天很开心但没有唠太久,两个女生还有课,拍完照就得马上赶回去。
和两个女生说完再见,陈白之后终于正经上班,接了两单,顺带在有空的间隙接收了今早看到了但没有打开的助理发来的文件。
助理还真给他整理了白月光的一些信息。
之前灌进脑子里的书的内容成分十分复杂,配角哥主要是在和财神霍进行单方面虐恋情深,完全不在意其他,没有得到任何有参考性的信息。
他没想和一个同性上演虐恋情深,只想把自己税后12万一顿饭的工作做大做强。想要做大做强,就得充分了解白月光。
按照助理回忆,他印象里的白月光文静话少,是很柔和一个人,身体因为一些原因不太好,还有个很重要的一点是不喜欢和别人进行身体接触。
助理虽然没有明说,但陈白能够隐约推测出,这个别人,霍川也包含在内。
餐厅的时候他躲的那一下还躲对了。
一份文件翻完,在退出界面的时候,一个电话正好打来。
是房东,那边声音嘈杂,应该是在什么人很多的地方。
“小陈啊,我这边……”
陈白听对面的人说着,顺手扯过了一张纸,拿了支还能出墨的笔记下关键信息。
刚跑完两趟,又来活了。
这边有人想找开锁,给房东打了电话,但是房东现在在医院陪自己大孙子打疫苗,远并且脱不开身,所以让他去。
要去的地方很近,就在隔壁老街。
带着工具到了地方后,看到从街上横过的铁皮后,他这才想起来之前听商店老板们说过这边有个剧组。
要开锁的似乎就在这里。
站在门口给房东留的手机号打了个电话,他简单说了两句。
电话挂断,手机还没来得及揣进兜里,他看到不远处关紧的大门打开,一个高高瘦瘦的人跑出,从门里出来的第一时间环顾四周。
有那么瞬间对上视线,陈白正准备抬手示意,结果高瘦哥眼睛又径直从他身上略过,看向其他方向。
没找到人,高瘦哥低头掏出掏出手机点了两下,一边打电话一边再次看向四周。
陈白揣兜里的手机响了。
距离并不远,拿着手机试图打电话的高瘦哥也注意到了,视线终于重新看了过来,一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疑不定,犹豫了一下,之后谨慎出声问:“……开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