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现场站定,却发现这场葬礼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鞠躬仪式。
身为半个外国人,谢安德反倒落得清净,随即抬眸看向葬礼现场那个站在雨伞下的美人,心下忍不住泛起波澜。
云栖穿着黑色的风衣,神情漠然,段星阁举着伞站在他身旁,全程笑得得体且灿烂的,不知道还以为不是死了老丈人,而是他本人今天要娶老婆。
他连掩饰都不掩饰心头的那点愉悦,可云栖不说什么,其他人见了也只敢当做没看到。
谢安德极力让自己忽略那个碍眼的人,转而把所有视线全部落在云栖身上。那人全程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对亲生父亲的死已经漠视到了不加遮掩的地步。
他像是危险但又美到惊艳的玫瑰,凉薄又刺手,却让人忍不住去抚摸。
正当谢安德走神时,段星阁带着笑意“不经意”地看向这边,谢安德撞上他的目光后,整个人蓦然一顿,而后丝毫不怵地看回去。
可段星阁这次竟然率先收回了目光,笑着扭头和身边人说了什么。
云栖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似乎是默许了对方的要求。
段星阁就那么堂而皇之地把伞往下移了一点,遮住所有人的视线后,凑过去做了些什么。
谢安德瞳孔微缩,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雨滴顺着伞缓缓落下,他才知道,原来那玫瑰的美艳从不属于自己,而他的凉薄和刺手,也只是对外人而已。
感受到那股碍眼的视线消失,段星阁才把伞再次举起,他就跟开屏跟人比赢了的孔雀一样,志得意满得让云栖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段星阁笑着回望过来,像是电影中主角参加父母葬礼时体贴的丈夫一样,抬手环住了云栖的腰,支撑着他的身体。
云栖蓦然一僵,耳根不知为何骤然红透了,他没好气地瞪了段星阁一眼,而后迅速抿着唇收回了视线。
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但段星阁却对云栖的状态心知肚明,他远没有其他人眼中看到的那么游刃有余。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云栖之所以站着不动,完全是因为只是站稳便耗费了他百分之八十的精力,此刻哪怕是站着什么都不做,他却还是感觉有什么液体还在顺着腿往下流一样。
好在一切仪式从简,段星阁深知他的不耐烦,简单地走了个过场后便把剩下的事交给其他人处理,转而拉着他回到车上休息。
马上就是闻风林起灵的时间了,云栖这个原本该摔盆的长子却演都懒得演一下,然而在场竟然没一个人敢说什么。
云栖坐在车上接过段星阁递来的水,却见对方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有了昨天晚上的事,云栖原本沉着脸不想搭理他,但他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于灼热了,云栖只得没好气道:“怎么了?”
段星阁闻言一笑,紧跟着却语出惊人道:“我只是在想,如果这是我的葬礼......哥哥会是什么反应?”
云栖把他养这么大,却完全不知道中间这小子受了什么刺激,癖好上怎么能歪成这样。
亲爹躺在地下都没有丝毫反应的云栖闻言蓦然变了脸色,骤然抬眸看向他。
段星阁那么有眼色的一个人,眼下却好似没看出来云栖的心情一样,继续道:“如果我掉进海中没死,哥哥却以为我死了......”
说着他凑近了一点,低头在云栖耳边道:“还给我办了葬礼,那哥哥岂不是就真成寡夫了?”
别人玩情趣,最多玩一玩角色扮演,没有哪个人像段星阁这样直接咒自己死的,而且还是在老婆亲爹的葬礼上这么说,简直疯得让人骂都不好骂。
云栖呼吸蓦然一滞,抿着唇睫毛不住地发抖。
他这幅样子落在段星阁眼中,和幻想中的样子倒是产生了一些重合。
眼前人身穿一身黑,外面小雨淅淅沥沥,或许面对来往宾客时,他尚且能维持住体面,但当众人一走,他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独处时,便会像眼下这种露出罕见的,茫然又脆弱的表情。
或许会更甚一点,毕竟眼下的他只是想象,而非真的置身那个环境,如果真是在段星阁的葬礼上,云栖会有什么反应恐怕他自己都不好说。
“开个玩笑而已,哥哥别害怕。”见云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段星阁连忙安慰道,只是他安慰人也安慰得一绝,“就算我真死了,做鬼也会回来找哥哥的。”
云栖一时气结,抬眸瞪着他没好气道:“你不会说话能不能闭——”
“鬼可是其他人都看不见的。”段星阁撑在云栖身后的靠背上,故意压低声音道,“哥哥如果在自己丈夫的葬礼上逃走,一个人躲在车里落泪,却未曾想被来路不明的透明鬼魂找上了门,像这样......”
他说着说着竟然身体力行起来,勾着云栖的下巴吻了上去。
云栖没忍住小声呜咽了一下,顺着段星阁的那些话想下去,他的衣服下摆会被凭空掀起,口舌明明被人强迫着撬开,抵着厮吻。
可落在其他人眼中,却是空无一物,面对如此下流又诡异的场景,他原本是该极力推拒的。
然而当云栖感受到那股亲吻中传来的熟悉触感时,便会蓦然意识到这个鬼魂的真实身份,所有的挣扎会在一瞬间卸了力气,转而带着无边的悲凉与热情极力地回应。
可是当一切结束,身上的触感还没干涸时,他或许会在某一瞬间惊醒。
睁眼后才发现方才自己在守灵时累得昏倒了,那些旖旎而诡艳的经历不过是他的梦境。
那个在梦里寻他欢愉的人,现实却早已离开了。
细雨绵密间,依旧是他一个人,夜晚空空荡荡,冰冷透骨。
秋雨寒意入骨,方才云栖不觉得,眼下却冷得忍不住裹了裹衣服。
他抬眸望向眼前人,有些话想问,那人却好似知道了他的意思一样,瞳孔微缩,低头扣着他的后颈吻了上来,把那些话全部封缄在唇舌之间。
云栖没说话,就那么抬头任由他亲上来。
段星阁明白了云栖想问什么,但他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却不敢面对云栖想要问出的这个问题。
——如果死的不是段星阁而是云栖呢?
第55章 预告
细雨绵密下, 云栖被人掐着腰按在车上细细亲吻,那人的手贴在他的腰侧细细摩挲着什么,云栖被摸得浑身颤抖, 从腰往上几乎软了半边身体。
面对云栖未曾说出口的疑惑, 两人谁都没有宣之于口, 但对于段星阁可能的反应, 两人其实心知肚明。
如果云栖真的去世, 段星阁不会在第一时间悲痛欲绝。
就像是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一样,他的情感会在第一时间被大脑装到一个密不透风的匣子里。
而后就像是与外界隔绝一样,做不出任何过激的反应。
因此段星阁反而会将葬礼办得无比体面, 迎接来客时, 他或许还会带着得体的笑容, 连衣服的每一个细节都熨烫得无比妥帖。
他会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 将云栖的最后落幕布置得无可挑剔。
可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夜深人静时,他又会如何自处呢?
段星阁想不出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还会选择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他的人生已经失去了希望,一切的努力到头来都变成了徒劳。
段星阁平静地想到, 他或许会选择会选择和前世一样,淹没于大海之中,亦或者用其他方式随云栖而去。
他并未将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 回过神后只是扣着身下人的腰不住地亲吻着对方。
可云栖正是因为太了解他了, 所以在他吻上来时才选择了抬头迎接, 而非继续谈论什么。
他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离世,段星阁会做什么傻事。
而正如段星阁不愿听到云栖率先离世的可能一样, 云栖也不愿意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先一步离开,对方又会用什么方法选择追上来。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天气透着股冷意,段星阁紧了紧怀中人的衣襟,云栖却抬手攀在他的肩膀上,将他往下带了一点。
两人抱在一起,耳鬓厮磨间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暖意,倒真有了些相濡以沫的温暖。
在这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升起了一股庆幸,幸好眼下棺材里躺着的不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幸好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里的一响贪欢。
一吻毕时,云栖抬眸看着身上显然还没从那点可能性中缓过神的人,却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轻声道:“你死了我是寡夫,那我要是先死了……你岂不是成鳏夫了?”
此话一出,段星阁果不其然地不依不饶起来,搂着他的腰低头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想说自己不想也不会当鳏夫。
偏偏云栖不等他开口,便堵死了他接下来的话:“早知道你胆子那么小……我当时就该再写一封遗书。”
段星阁闻言一愣,抬眸不可思议地看向眼前人,似乎不敢相信他竟然这么残忍。
但更残忍的还在后面,云栖继续道:“遗书里也不必写别的,就写……让我的小狗替我好好活下去,如何?”
如果云栖真的这么写了,而他又确实出了意外,那时候的段星阁或许才是真正没人要的可怜小狗。
如果没有遗书,段星阁还能直接一了百了,可有了遗书,他却只能选择咬着牙活下去。
午夜梦回,他会一个人躺在冰冷的床榻间,而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终有一日会达成儿时的梦想——和云栖的年龄差缩小为零,进而逆转。
岁月的年轮缓缓更迭,终有一日段星阁会跨过自己的二十八岁生日,那日过后,从年龄上看去,他便成了哥哥。
因为那时的云栖已经永远定格在了他的二十八岁,往后的每一日都会缓缓拉长他们的年龄差,直至生命的黄昏淹没段星阁。
段星阁只是想一下那种可能,心头便痛得要碎了,他死死地抱着怀中人,闷声道:“哥哥还打算写遗书,是觉得在遗嘱的事情上我太心慈手软了吗?”
“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在庆幸,之前我一直想看看你三十而立的样子会是怎么样的……”云栖说着捧起了段星阁的脸,低头小声道,“差一点就看不到了,幸好。”
幸好我还能看见我亲手养大的雏鹰飞上天空,看到那个成熟而稳重的雄鹰归巢后靠在我身旁眷恋的模样。
云栖没有把心头的千言万语说出来,段星阁却好似有读心术一样,眼眶一热,按着他的后颈忍无可忍地亲了上来。
云栖顺从地张开了嘴,迎接对方横冲直撞的舌头,西装被蹂躏得一片褶皱,唇舌交融间,云栖忍不住想到这小子的吻技倒是进步神速。
可没等他闭眼准备享受,外面却突然传来了惊呼声。
云栖半阖的眼蓦然睁开,隔着段星阁向后看去,却见远处站着一个和闻风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正震惊而带着一丝厌恶地看向这里。
细雨朦胧再加上大脑都快被亲化了的处境,云栖反应了几秒才认出来那是闻尧,也是闻风林的亲兄弟,更是他生理上的亲叔叔。
云栖好整以暇地退开,拍了拍身上人示意他起来,被坏了好事的段星阁起身时还神色不善的,扭头冷冰冰地看向来者。
云栖被他半挡在身后,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角。
见他丝毫不掩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闻尧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手指甚至都在颤抖:“你……你亲爹刚死,你居然就跟野男人在这里——”
“什么野男人,”段星阁眯了眯眼道,“我可是他明媒正娶的亲老公,说话注意点,大叔。”
似乎没想到段星阁的脸皮居然能有这么厚,闻尧一口气没上来,竟然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还是云栖看了他一眼后主动开口道:“叔叔,好久不见啊。”
他语气淡淡道,几乎是哪疼戳哪:“放出来没多久吧,在里面这么多年,出来还习惯吗?”
他刚被人亲过,嘴角还红着,清冷之下透着股说不出的气质。
闻尧闻言明显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当即冷笑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只要外面有家人,有盼头就不嫌时间长。”
他说完,恶狠狠地看着云栖话锋一转道:“不过都说虎毒不食子,却没想到当爹的不舍得动手,当儿子的却手起刀落,跟了别人家的姓果然就是别人家的人,连爹都不认了!”
“我确实对我爸不好,比不上叔叔为我他尽心尽力。”云栖淡淡道,“你倒是替他顶缸了,只可惜他一点减刑的机会也没你找,连个像样的律师都拿不出来,白白让你在里面关了这么久。”
闻尧闻言像是被什么人戳到了胸口的痛处,恨不得立刻一蹦三尺高:“那是我的亲哥哥,你别以己度人,他再怎么看我不顺眼,危难当头不会像你这个白眼狼一样连亲弟弟都谋害。”
云栖原本还想不太明白,为什么明皎会搭上闻尧的线,眼下却突然想明白了。
闻尧小时候和闻风林关系很好,他是当弟弟的,家里还是农村的。
闻风林读书出身,长得又好,闻尧十分敬仰他这个哥哥,恨不得逢人就夸,事事都提。
可最后闻风林却因为云家财产,选择了入赘作上门女婿。
这种事在农村,别说你是给云家当上门女婿了,就是给天王老子当上门女婿,那也是抬不起头的事。
而且在一般人眼中,当上门女婿的都是要么蠢要么不灵光的人,闻家大儿子有学历有样貌,最后竟然给人做了上门女婿,村里一时间都笑话开了。
闻尧因此抬不起头,而当时闻风林刚结婚,还没能从闻家捞到好处喂饱这些穷亲戚,闻尧于是便恨上了闻风林。
这种恨在云栖出生真的随了云家姓后达到了巅峰,闻尧隔三差五就打电话骂闻风林是个让家里断子绝孙的不孝子,恨铁不成钢地嘲讽他不是个男人,从此以后就算绝了后。
之后年轻气盛的闻尧在一众乡亲的见证下,打电话和他哥单方面断绝了关系,摔掉电话后,一众人拍手称赞,说得亏闻家还有个小儿子,有骨气。
他很快结了婚,但婚后不久,闻风林便开始接触云家的业务了,发家后他给家中送去了不少东西,又亲自把弟弟和弟媳接到这边。
相较于闻尧的叫嚣,闻风林对他可以说是不计前嫌,一如既往地端起了大哥的样子。
这也是之后闻尧对闻风林感激得一塌糊涂,愿意为他去顶罪的原因。
但闻尧到了城里没多久,他便在一起事故中,伤到了下半身,新婚妻子以泪洗面,没过多久便提出了离婚。
闻尧大骂她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未曾想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农村妇女求到了云明月那里,最终闻尧不得已离了婚,他下半身受伤的事不知为何也传播开来,于是不能生育的他再没能结婚。
闻尧对此耿耿于怀,他不认为云栖是闻家人,毕竟云栖不姓闻,更不是从闻家人肚子里出来的。
而闻尧自己不能生育之后,闻家便算是彻底绝了后。
想到这里,云栖恍然明白过来,闻尧到底为什么愿意帮明皎。
在他眼里,明皎是闻家唯一的独苗。
虽然明皎也随母姓明,但他族谱上的名字应该是闻皎,之所以不能真正姓闻,完全是因为云明月的钳制,所以从这个角度算起来,明皎是他们家唯一的香火。
眼下香火断了,闻风林也死了,空留一个生不了的闻尧,怪不得他对云栖如此怒目而视。
只是闻尧不知道的是,那场意外导致他残疾的事故并非意外,他更不知道的是,如果明皎活着下了那艘船,借着云栖的手找到他后,第一件事就是除掉他。
毕竟如果云栖死了,财产到了闻风林手里,那闻风林的顺位继承人中,可是有闻尧这个兄弟的。
哪怕他并非第一顺位继承人,像明皎这种容不得一丝意外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闻风林还想说什么,云栖却从旁边的手扣中摸出来了一支烟。
闻尧见状呼吸一滞,闻风林就是肺癌走的,而他本人在狱中也出现肺部白化的情况,于是他看到这根烟不由得一顿。
云栖却不管他的身体状况,亦或者说,正是因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所以他才是故意的。
点燃香烟,云栖夹在指尖抽了一口,被亲到殷红的嘴唇中吐出了一团烟雾,而后在细雨中消弭。
段星阁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嘴唇,眼神有些发暗。
云栖却好似没看见他的反应一样,质问道:“你知道当年那个不小心砸下来的花盆是谁把它放在那里的吗?”
闻尧闻言瞳孔骤缩,云栖靠在段星阁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而后才轻描淡写道:“是闻风林。”
闻尧蓦然僵在了原地。
“你骂他当上门女婿相当于绝后。”云栖轻描淡写道,“他便真让你绝后,你们这亲兄弟,比起我们这一辈也不遑多让啊,叔叔。”
闻尧眼底充满了不可思议,他显然还不愿意相信此事,但这并不妨碍云栖继续道:“唯一的不同是,你对他倒是死心塌地,害你的人死了,你还哭坟哭的这么伤心,可真是孝悌啊。”
云栖顿了一下,挑眉道:“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哭哭你自己?毕竟……闻风林至少还生过,你是真绝后了啊。”
闻尧终于被他用几句话说破防了,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起来:““我就是绝后又如何?!你们俩不也是吗!云明月一个娘们,就算生了个儿子又能如何?你一个同性恋,你们云家不也是绝后吗!”
他破防的样子好似觉得全天下的人都该和他一样,将香火儿孙看得比什么都重。
可有些人注定是无法理解和他不一样的人的思维的。
绝后对于闻尧来说像是什么天大的诅咒,云栖闻言却嗤笑一声:“云家还有云皑呢,放心,绝不不了。”
他说完话音一转道:“倒是你们闻家,明皎死了,你被亲哥哥阉了,这才是真的绝后,恭喜啊。”
对于不在乎的人来说,绝后这词和威胁他们不让上族谱一样,一点杀伤力没有。
但是对于在乎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致命一击,比如眼下的闻尧,闻言瞬间脸色就白了。
云栖却懒得再跟他掰扯,夹着烟扬声道:“保镖呢,把人请走。”
远处的保镖闻言立刻上前,架着闻尧把人拖走了。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云栖忍不住想到,似乎很多年前,段星阁的亲生父亲似乎也是在葬礼上这么被人拖走的。
不过那人叫什么来着?云栖思索了片刻,一时间竟然想不起那男人叫什么。
人过起安稳日子下后,大脑似乎确实会懈怠下来。
不过无关紧要的人而已,忘了就忘了吧。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淡淡的烟痕飘出去没多久便被雨冲化了。
云栖见状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根烟,他原本想再抽一口就掐灭,可他刚抽了一口,还没吞下去,看了半晌的段星阁实在受不了了,抬手接过了那根烟,掐着他的下巴恶狠狠地吻了上来。
尚未咽下去的烟在两人唇舌间搅弄,没一会儿便顺着唇缝逸散在了空气中。
那根抽的没有燃的多的香烟被段星阁一只手狠狠掐灭,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掐在云栖的下巴上,力道之大让云栖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一吻毕,段星阁掐着云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了起来,语气相当不客气道:“哥哥还抽上瘾了?”
云栖活这么大没人敢用这种大逆不道的口吻跟他这么说话,当然,除了昨天晚上的段星阁。
算起来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段星阁在床下这么跟自己说话,云栖觉得有点新奇,他看着眼前蹬鼻子上脸的小狗,忍不住挑了挑眉:“之前那半瞎还说你是妻管严,我看有必要去砸他的招牌了,你这像是妻管严的样子吗?”
“怎么不像了?”段星阁却有理有据道,“就是古代那些皇帝如果沉迷声色,贤名在外的皇后还要劝诫呢,我劝哥哥两句难道就说明我不贤惠了?”
他嘴上说得义正词严,好似什么刚正不阿的架势,可他话音刚落,看了云栖不到两秒便又没忍住再次亲了下来,亲完还舔了舔云栖被他亲到发软泛红的唇珠,动作之狭昵令人咋舌。
就抽一口烟被他说的好似要酒池肉林一样,云栖好笑地仰头任由他亲,亲完才好笑道:“是吗?那放古代你这算什么,勾引皇帝沉溺酒色,不问国事,岂不是要贬入冷宫。”
段星阁脸皮恐怕比城墙还要厚上三分,闻言竟然挑了挑眉道:“哥哥这是承认沉溺我的美色了?”
云栖万万没想到会把自己绕进去,因此被人反将一军,一时间语塞。
段星阁见他不说话,笑意一下子便浓烈起来,眼看着这人要蹬鼻子上脸,云栖当即恼羞成怒地终止这一话题,抬手把人推开:“起来。”
两人回到现场时,葬礼的所有流程已经全部结束了,段星阁见状立刻进到了一个主人翁该有的义务,上前组织起了去酒店的事宜。
云栖这个正牌主人翁则就站在一旁,一扭头在墙边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眼一眯道:“过来。”
云皑看见他就准备顺着墙边往外溜,闻言后背一麻,跟做贼一样一下子站直了,僵持了三秒后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来。
两人站在那里相对无言,见云栖不说话,云皑越发心虚起来。
但这期间她也没闲着,忍不住用余光打量起了云栖的状态,见对方站也能站得直,露在外面的脖子与手腕上也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吻痕指痕或者勒痕。
这也就说明……段星阁应该没干什么太过分的事吧?
那她应该也会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吧?
想到这里,云皑刚松了口气,便冷不丁听到面前人开口道:“是你跟他说的?”
云皑后背一凉蓦然站直了身体,她的第一反应是段星阁把她卖了,但很快她就打翻了这个推测。
段星阁不是她这种两头草,一般不会轻易出卖战友,那眼下也就只剩一种可能了——是云栖自己猜到的。
可这种情况比段星阁本人说出来更可怕,段星阁承认的话云皑还能狡辩点什么,但云栖一旦猜出来,便是一点狡辩的余地都没有了。
云皑心下一个激灵,立刻坦白从宽道:“是我说的,但我那也是迫不得已啊……”
云栖似乎没料到她滑跪得这么快,于是挑了挑眉道:“怎么回事?”
他只问了一句,云皑却恨不得说十句。
短短三分钟的时间内,她不但把事情的全部经过解释完毕,而且着重强调了是段星阁胁迫威胁她的,她的本意绝不是背弃旧主,奈何段狗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云皑还想继续把黑锅往段星阁头上扣,却见云栖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她登时心下一个激灵,陡然意识到段星阁再怎么狗也是云栖亲老公,他就是把云栖衣服撕了估计云栖也得夸他撕得好。
于是云皑火速调转思路,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忏悔用词都给说了一遍,最终落脚在小心翼翼的辩解上:“表哥,虽然我这事做得确实不地道,但我真是被逼的没法了,而且你现在看起来生龙活虎的,也没什么事,所以你就别怪我好不好嘛,求求你了表哥。”
云栖闻言挑了挑眉:“怎么,你看见我生龙活虎很意外?”
确实,云皑心道,我以为那小子会疯到把你关起来折腾到下不来地。
然而云皑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面上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不过虽然这小姑娘吃里扒外,但云栖也没打算怎么着她。
于是他开口警告了一通后便算结束了,内容无非就是再当墙头草就给她薅下来种地里。
云皑听得兢兢业业,点头如捣蒜,就差对天发誓了,但临结束时,云栖突然话锋一转,冒出了一句听起来很有哲理的话道:“有时候用眼睛看到的事情未必是真的。”
云皑闻言有些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清楚云栖是什么意思。
直到段星阁忙完走过来,她头皮一炸准备开溜时,却见对方自然地摸上了云栖的腰。
云栖整个人很明显的一顿,而后下意识抿了抿唇。
一个很小的动作,云皑见状恍然间却好似明白了什么,原来云栖远没有看起来那么生龙活虎。
不过她没敢细看,回过神后立刻便开溜了。
云栖把宴会订在了一家主打空中花园的酒店中,宴会结束时,段星阁一如既往地去送客。
不过今天似乎有什么熟人触发任务一样,云栖洗完手出来又被人拦在了拐角处。
他动作一顿,抬眸看向眼前人。
谢安德抿了抿唇看着他,扯出了一个有点紧张的笑容:“云总。”
他似乎想说什么,云栖没等他开口,便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向身后。
谢安德扭头,刚好看到带着灿烂笑容的段星阁,只不过那笑意并未达到眼底。
谢安德见状,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似乎在想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离开不了云栖两秒便又出现了。
实际上此刻段星阁心下的情绪也没好到哪去,从他的角度看去,谢安德比云栖稍微高一点,云栖被他的身形遮住了大半,虽然没没完全遮住,但段星阁不喜欢这种感觉。
他抬脚径自走了过来,面上带着不失礼貌的笑意:“谢先生有什么事吗?”
谢安德扯出了一个笑作为回应:“没事,只是想问一下三期开播后,云总还去吗?”
他故意只提了云栖而未提段星阁,段星阁眯了眯眼,云栖闻言却是一顿:“接连出现出了这种事,节目组那边还能组织起三期?”
“原节目应该是没法录了。”谢安德解释道,“不过我打听了一下,原本的山海之约虽然被限制了,但导演打算新开一个综艺,实际上换汤不换药,就是三期的原班人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