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云栖的神色越来越冷,段星阁缺氧的脑子终于宛如回光返照了一样,他逐渐意识到了不对,声音也小了下去,直至最后没声了。
屋内陷入了莫名的安静,只剩下云栖用匕首割开布料的声音,只不过对方利落的动作中,段星阁只觉得他想割的不是布料,而是自己的脖子,于是一时间他大气都不敢喘了。
“说的不错。”云栖拿起匕首割断了绑在对方肩头的布料,终于抬头看向了段星阁,“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吗?”
段星阁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哥哥想干什么?”
“我想扇你。”云栖语气中透着股带着冷意的平静道,“但你伤口还没有痊愈,记住你欠我一巴掌。”
段星阁蓦然顿住了,他的腹部和肩膀上都还带着伤口,疼痛本该让他无心考虑什么旖旎的事,可云栖的话却让他喉结微动,汗毛倒立,仿佛又回到了曾经上学的时候。
某一天在学校和同学打球忘了时间,段星阁慌忙地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看着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面色发冷的男人,当时的他又怕却又忍不住兴奋,甚至对方骂他时,他想的却是用什么东西,怎么把那张嘴巴填满。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在现在说出来,恐怕那个巴掌就不只是欠着,而是当场要扇到他脸上了。
段星阁连忙收敛了心头那点堪称变态的思绪,低头承认错误:“当时事出紧急,我太冲动了,考虑得不是很周到,哥哥别生气……”
“不周全?”云栖见他还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一下子便憋不住了,火登时上来,当即冷笑道,“我看没人比你更周全了。几秒内死后的事都能安排得这么周密,老婆都能拱手送人,谁能有你周全?”
段星阁这才陡然意识到云栖在气什么,愣了一下后喉咙一紧,说不出哄人的慌张更多一点,还是听到“老婆”两个字的兴奋更多一点,但他还是为自己辩白道:“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一个人孤独……”
说到这他看着云栖沉如墨色的神情,一下子止住了话头,当即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我错了,真的错了,真不该说那些话,哥哥别生气了好不好?气大伤身。”
云栖似乎是气极了,站起来就要走,段星阁立刻急了,连忙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拦住云栖道:“哥哥别走,只要你不生气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一番话说得可怜又真诚,云栖闻言却轻笑了一下:“什么都愿意做?”
段星阁被他蛊得当场点了点头:“只要哥哥别生气,我——”
他话还没说完,却感觉腿根蓦然贴上了一股凉意,一阵快感瞬间顺着脊椎攀上脑干,整个人蓦然僵在了原地,动都不敢动。
“那就趁着你还没死,让我睡一次,省得没睡到手某些人就让我忘了他。”云栖收敛了笑意,拿着那把匕首抵在段星阁的腿中间,“用不着等你死了再换人,你这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现在还硬的起来吗?”
云栖冷冷威胁道:“硬不起来我现在可就换人了。”
那匕首隔着被海水浸透的布料, 结结实实地贴在段星阁的腿根处。
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刀锋的凉意,极度的危险感让他不寒而栗,可比起生理的刺激, 对他刺激更大的其实是云栖的那句话。
段星阁先前装大度, 口口声声说让云栖等他死了再找一个的时候, 对这事其实没太多概念, 当时他只是害怕云栖难受, 不想让他一直惦记着自己。
说是自我感动也不合适,毕竟当时段星阁是这么想的,堪称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大度的时候, 可他并未想过云栖愿意不愿意, 以及, 这事牵扯到细节时到底是怎么样的。
所以当他听到云栖真要换人时, 段星阁却蓦然一愣,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了一样,突然有了具象化的画面。
云栖恨他,忽视他,甚至不要他, 都没有这件事来的让他恐慌。
他会彻彻底底地忘了有段星阁这个人的存在,之后他或许会找一个更听话,不会让他生气的小狗, 又或许会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同龄人。
他们会一起走入婚姻殿堂, 当然也可能不会, 但那无所谓,毕竟已经有了共同的回忆, 有没有最后一步,尤其是对于段星阁这个被遗忘的人来说, 不重要。
这个人的职业可能是作家、设计师、歌手,甚至可能和段星阁一样,是一个明星。
但唯独不可能是段星阁。
这种想象几乎击碎了段星阁的防线,甚至比云栖曾经说过的那句,“你如果走了,我就不要你了”带来的冲击还要大。
段星阁蓦然回神,眼底还带着尚未褪去的占有欲和面对想象中的竞争者时,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戾气。
像是正值壮年的雄兽在自己伴侣面前,面对雄竞者时的怒意。
可云栖见他不说话,还火上浇油道:“你觉得谢安德怎么样?”
如果云栖只是随口说上一句换谁都可以,那段星阁恐怕也不至于太生气,可云栖却直接抛出了一个具体的人来。
新仇加旧恨蓦然缠绕在一起,段星阁神色间的狠厉一闪而过,回过神后压着滔天的嫉妒笑道:“他没我伺候哥哥伺候得熟练,别选他嘛。”
云栖闻言冷笑一声,甚至用匕首贴了贴真有反应的那个部位:“你伺候我什么了?到头来我还没睡到手的人,若不是命大,到了天上恐怕还不知道不知道便宜了谁。”
云栖实在气急了,平常这种话怎么也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然而即便是气急的情况下,他说的也是“到了天上”,而非“地下”。
段星阁鼻子一酸,意识到自己真把人气到了,实在该死,神态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一时间又是嫉妒又是后悔,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亲了亲云栖的嘴角,像是犯了错的小狗黏糊糊地讨主人欢心一样,可怜巴巴道:“哥哥我真错了……我不该那么说的,你别不要我。”
他缠着人道歉的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仿佛刚刚被云栖几句话逼到恨不得露出獠牙的人不是他一样。
云栖冷着脸不答话,只是把布料往他身上猛地一勒,段星阁疼得呼吸一滞,可看他云栖的神色,他硬是没敢用这点子事撒娇,转而继续道:“这地方实在不方便,哥哥真想的话……我给你用嘴好不好?”
云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用嘴干什么,闻言一愣:“什么?”
而后他便对上了段星阁堪称无辜的眼神,云栖反应了整整三秒,陡然意识到了这小子到底在说什么。
云栖登时红了脸,手下的动作都顿住了,段星阁还以为他顾虑自己的伤,连忙解释道:“我的伤不碍事的,躺下后哥哥坐上来就好。”
他说得理直气壮,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以至于云栖意识到他要让自己往哪做后,心头的羞恼几乎要溢出来了。
云栖回过神怒意更盛,这小子真把自己的气话当真,以为自己在意的真是床上那点东西,一时间又气又恼,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段星阁见他神色不对,安静了三秒后犹豫道:“……哥哥?”
“我看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云栖冷声道,“不想听你说话!从现在开始闭嘴。”
段星阁深知自己多说多错,闻言立刻闭了嘴,点了点头抬手在嘴上拉了一下,表示自己安静闭嘴。
冷着脸处理完段星阁的伤口,云栖起身看向了这个被烧到一半焦的屋子。
经过雨水的冲刷后,有的地方已经摇摇欲坠了,不过好在这是木屋而非草屋,勉强还能住人。
云栖想着搜寻一下屋内外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他在窗外找到了那个被烧到摔在地上的摄像机,他依稀记得节目组准备的这种摄像机从外部是可以打开的。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能通过这个摄像机联系上节目组或者直播间,他们便能顺利得救。
可这摄像机的开关已经被烧化了,云栖坐在床边摆弄了半天也没摆弄开,段星阁听话地闭着嘴,见状想凑上来帮忙,却被云栖一把拍掉了手:“你的胳膊不想要了?给我安安生生地躺下休息。”
段星阁只能老老实实地躺下休息了。
云栖蹙眉“啧”了一声,原本想去山洞那边找找还有没有摄像头,可他刚生出这个想法便瞬间打消了。
节目组临走时拿走了所有的摄像头,唯独这一个是因为烧坏,所以没来得及处理。
不过这也就意味着原本等到节目结束,节目组的人会再次回到这里收拾。
只是眼下出了这档子事,节目恐怕要延期了,至于舆论和外部此刻是什么反应,云栖用头发丝想都知道他们肯定已经炸了锅。
他回过神将那个烧化了的镜头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之后又在屋内找了良久,终于找到了段星阁先前用的那个打火机。
云栖悬着的心蓦然放下了一点,刚刚对伤口的处理只能算简陋到不能再简陋,有了打火机后会好很多。
他扭头和床上的段星阁道:“我出去找点东西,你老实在床上躺好,回来如果伤口恶化了唯你是问。”
段星阁乖巧地点了点头,云栖立刻出门烧了一点草木灰,烧的途中,他路过山洞,在其中竟然找到了剩下的半瓶酒。
云栖立刻把它拿了回来,到屋里后,段星阁还乖乖地躺在那里,一副十分听话的样子。
云栖走上前揭开刚刚裹上去的布料,看着那处伤口有些不忍地蹙眉道:“忍一忍。”
段星阁一声不吭,酒精浇在伤口处的剧痛便是久经沙场的人来了都不一定能忍住,可他却只是闷哼了两声。
云栖还以为是自己方才那些话让他不敢出声,于是连忙道:“疼你就出声。”
“……没事。”段星阁道,“真不疼,哥哥不用担心。”
云栖的手都在抖,他咬着牙用酒精把创口处清理了一番,而后立刻将草木灰按了上去,所剩无几的布料全部裹在了段星阁肩头和腹部。
上一次两人登上这座岛时,段星阁把他所有的衣服都留给了云栖,而这一次角色交换,宁愿□□也要保证对方安全的人成了云栖。
有了酒精和草木灰,虽然不能百分之一百保证伤口不发炎,但总比没有强。
云栖自己锁骨上的伤口不大,清理过后只是有些泛白,但也已经不流血了。
然而段星阁还是不依不饶,执意要给他消毒。
云栖怕他肩膀受不住,便自己给自己做了个简单的消毒,然而他消完毒一抬眸,却看到了段星阁关切的神情和他身上一片狼藉的血和沙子。
因为布料有限,刚刚清理的时候,云栖只清理了伤口周围的区域。
堂堂大明星,还是有点轻微洁癖的大明星,此刻狼狈得像个小狗,云栖虽然生气,看着他这幅样子却还是心疼。
回过神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不顾体力问题便又要起身,见他又要出门,段星阁立刻睁圆了眼,似乎在问他要去哪,却碍于刚刚的禁令,闭嘴不敢说话。
看到他如此听话的样子,云栖一时间有些心软:“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点水回来给你洗一下。”
段星阁这次却不依不饶地坐起来要跟他一起去,云栖见状眼皮一跳,生怕他动作幅度太大扯到伤口,但方才看他肩膀上的伤口似乎只是深,好在并未伤到骨头,不然段星阁此时也不可能这么生龙活虎。
最终云栖思索了良久,还是叹了口气,上前扶住段星阁,和他一起向河边走去。
一路上段星阁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看了云栖好几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目光实在太灼热了,云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只能道:“说吧,怎么了?”
“没什么。”段星阁整个人狼狈不堪,听到终于能说话了却拿出了自己最灿烂的笑容,“我就是觉得现在还能看到哥哥,真好。”
云栖不会伺候人,清理伤口的知识完全是理论所得,段星阁胳膊上的那个结就更难看了。
可段星阁就顶着那么丑的一个结,硬是笑出了朗月入怀的少年感。
云栖见状耳根没由来一热,脚步顿了一下后登时加快了几分。
旁人可能看不出来,段星阁却一眼看出了他的不好意思,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更灿烂。
段星阁身上的衣服已经在刚刚处理伤口时脱掉了,此刻正拿在云栖手里。
云栖原本想着把这件衣服洗完后再用它给两人擦拭身体,可到了河边他才意识到,似乎不用那么麻烦。
下了一夜的暴雨后,溪水源头的地方倒是一如既往的清澈。
此刻已经没了镜头,下游也没了住的人,他们不用和先前节目上一样顾及了。
云栖动作一顿,随即把衣服往旁边一放,就那么当着段星阁的面脱了黏在身上的布料,段星阁蓦然愣在了原地。
云栖身上原本白得如玉一样,此刻虽然因为长久的逃亡,上面带着些被泥沙摩擦出来的红痕,可其他地方在阳光下依旧白得反光,看得段星阁眼都直了。
段星阁怔愣地站在原地时,云栖已经把身上被海水浸透的布料给脱完了,而后他转身一言不发地走到段星阁面前,半蹲着抬手就要去解他的腰带。
段星阁蓦然回神,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清楚地看到云栖浓密纤长的睫毛、被水浸透的发梢和光洁的脊背,再往下甚至能看到因为蹲在而收敛的腰窝,以及……
云栖解腰带的动作蓦然一顿,随即有些匪夷所思地抬眸看了段星阁一眼,似乎完全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兴奋起来。
段星阁收回目光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但他又觉得这事实在不该怪自己,只能怪这个角度太让人想入非非了。
扒掉段星阁身上的最后一丝布料后,云栖转身先把衣服放在了一边,扶着段星阁小心翼翼地下了水。
溪水不是很深,差不多刚好到云栖的腰际,段星阁要比他更高一点,溪水刚好没到他的人鱼线,没有碰到腹部的伤口。
只是这溪水没过的地方多少有点微妙,云栖眼皮一跳,垂眸随便扯了件衣服洗干净后,拿着它当起了毛巾,蘸着溪水清理起了段星阁身上的污秽。
在段星阁有史以来的记忆中,云栖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什么人。
云明月走得突然,云栖还没来得及照顾便没了母亲,至于闻风林,云栖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更不要说照顾了。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段星阁是第一个获此殊荣的人。
想到这里,他蓦然屏住了呼吸,一下子安静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低着头的人,生怕呼吸声大一点梦就碎了。
大雨过后的天气异常晴朗,远离了那些俗物和镜头,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他们两人,除了浮云与沧海外,没有人打扰他们。
云栖怕段星阁身上有伤站不住,擦了一会儿还是把衣服垫在岸边,让他坐了下去。
段星阁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坐下后忍不住道:“我这边擦得差不多了,哥哥还是先给自己洗吧。”
云栖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语气冷淡道:“你想让我在这抽你吗?”
段星阁眼见形势不对,立刻闭了嘴,可已经晚了。
云栖抿着唇看了他三秒,像是惩罚一样,低头再擦的时候,动作就没之前那么单纯了。
段星阁蓦然睁大了眼睛,呼吸都跟着凝滞了。
他从未有过如此任人宰割的时刻,眼下他肩膀受伤用不上力,腹部也带着伤,呼吸都得忍着,两难之际被云栖如此拿捏住,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偏偏云栖还在此刻他故作冷淡地先发制人:“重生之事,为什么不和我说?”
还在段星阁烧化了的脑袋还有点微不足道的理智,闻言下意识反问道:“哥哥……不也没和我说吗?”
话音刚落,云栖便冷着脸掐了他一把。
凉水和那人掌心的热度形成的鲜明的对比,段星阁呼吸一滞,立刻相当没有骨气地改口道:“……我错了。”
说着他撒娇般凑上前要去亲人,云栖蹙眉躲了,抬眸看着他,段星阁见状委屈巴巴地卖惨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哥哥也是重生的了。”
云栖一愣,倒没想过还有这茬,段星阁继续道:“但我又没有把握不敢确定。我当时意识到你可能是重生的后,先是高兴,可很快又有些害怕。”
“如果哥哥也是重生的固然好,可如果不是,那岂不是就意味着,前世的你真的死在了我的怀里……”
说到这里段星阁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前世的画面,整个人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沉下去,眉眼间落寞难受的神情看得云栖揪心。
“我眼睁睁看着你失去呼吸,抱着你感受到你不再跳动的心跳。可如果到头来只有我重生……”段星阁继续道,“那到底是我回到了原点,还是我来到了平行时空,过去的你已经永远留在了那个海底……我不敢想,也不敢面对这种可能。”
“对不起,哥哥。”段星阁轻声道,“我是个懦夫。”
听完段星阁的叙述,云栖突然从心下泛起了一股说不出的酸意和难言的震撼。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问题,对于他来说,无论是什么时候的段星阁,都是他的星星,可对于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在自己怀里的段星阁来说,那几乎已经成了他的心魔。
云栖突然间不忍心和这么可怜的小狗生气了,段星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很快便发现了他态度上的微妙转变,从方才开始就想亲人的他早就被急坏了,见状立刻低头亲了上去。
云栖怕他扯到伤口,见状连忙抬手虚虚地环在他脖子上,仰头回应着这个吻。
那是一个天鹅折颈般的动作,宛如献祭一样奉献自己,看得段星阁眼热。
一吻毕,云栖舔了舔嘴角拿起段星阁腿上的布料,继续给他擦洗身体。
段星阁被他拿捏得面红耳赤,腹部忍不住收紧,上面的伤口随之而动,虽然被布料盖着,有了草木灰止血后也没再往外渗血,云栖却好似透过布料看到了下面的情况,一时间眸色发暗,好似自己的心脏被人也像这样捅了一刀一样。
段星阁一眼便看出了他的心思,连忙转移起了话题。
“肩膀后面倒也罢了,可腹肌上如果落下伤疤就不好看了。”他明知道云栖不会因此嫌弃他,却还是借此撒娇道,“哥哥到时候别嫌弃我。”
云栖果然回神抬眸看向他,这个动作使得他锁骨上的伤口顺势露了出来:“照你这么说,我也不好看吗?”
“没有。”段星阁立刻改口道,“哥哥怎么样都好看。”
云栖没好气地看了他三秒,而后前所未有地认真道:“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要是觉得留疤不好看……回去我给你设计一个纹身。”
段星阁愣了一下后当即睁大了眼睛,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哥哥亲自给我设计吗?”
云栖闻言眯了眯眼,看了看他小腹上那个位置有些危险的位置,语气也跟着变得危险起来:“你不想我设计,还想让谁设计?”
段星阁原本沉浸在云栖亲自给自己设计的喜悦中,闻言才意识到这处伤口位置的问题,脸色一下子红透了,脑海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云栖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却没拆穿,过了良久段星阁才支支吾吾道:“那……哥哥锁骨上的纹身,能不能由我来设计?”
云栖并不在意这些,原本也没说要给自己的锁骨上做纹身,闻言一顿,忍不住看了这个自作主张的人一眼。
段星阁带着紧张和说不出的期待和他对视。
云栖原本没多想,此刻却陡然意识到了段星阁的心思,或许没有比这更亲密的事了。
在对方为自己而留下的伤疤上作画,这就像是给彼此打上的私人印记一样,连彼此的灵魂上都会镌刻上烙印,一辈子不会褪去。
云栖收回思绪,心底发烫面上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好。”
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让段星阁蓦然产生了龌龊又下流的想法。
锁骨的位置和其他位置不同,只要穿的衣服稍微低一点,旁人便能清楚地看到上面镌刻的图案。
就像是几天前玩的那个人偶游戏一样,看到纹身的每个人都会知道,这个大美人已经有主了。
只是简简单单一个幻想,便刺激得段星阁蓦然头皮发麻。
意识到自己的没出息后,段星阁耳根蓦然一热,连忙道:“哥哥洗澡吧,不用管我,等会就消下去了……”
云栖睫毛微颤,脸跟着也一热,半是认真半是转移话题道:“你觉得伤口如何?”
段星阁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好多了,是真的好多了,第一刀就没捅进去,第二刀我躲了,只是看着挺深,其实还好。”
他的话倒也不算是全在安慰云栖,毕竟如果真伤到了骨头,躺着可能都费劲,他不可能还能继续坐着。
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伤口是否会感染,不过有了草木灰与酒精,概率应该没之前那么大了。
想到这里,云栖心下宽慰之际,面上极力忽视面前的状况:“……那就好。”
可他喷洒出来的气息还是铺在了段星阁的腹部,惹得人当即瞳孔骤缩,呼吸一下子顿住了。
云栖耳根发热,转而继续聊正事:“明皎那句话,你听懂什么意思了吗?”
巨大的反差感弄得段星阁感觉自己几乎要炸开了,他用了整整三秒才意识到云栖在说什么,半晌强撑着道:“听他的意思……他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杀死了原本的穿越者,按理来说那个穿越者应该穿到他身体中,如果他想杀死对方……”
段星阁说到这里蓦然顿了一下,垂眸有点委屈地看了云栖一眼。
刚陷入沉思的云栖蓦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走神,擦洗的动作有点重后,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继续。”
“除非他和那个穿越者同时掌握他的身体,或者两人在不同时间段交替掌管,而后明皎趁着两人切换的时候杀死对方……但这也就意味着,”段星阁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他首先要杀死自己,而且时机不能出错,否则死的就会是他本人。”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明皎之所以能这么顺利地走到现在,或许那个被他杀死的穿书者有着功不可没的“贡献”。
那个可怜的小万人迷天真又善良,可极端的善良却是愚蠢的同义词。
天真的穿越者意识到有人和自己共同掌握身体后,一开始或许还想友好地和对方交流。
而擅长伪装的明皎也并不会在一开始就流露出杀意,他或许会装作可怜地说出自己身为私生子,“不经意”地聊起自己可怜又无助的过去,以此博取对方的同情。
而当那个单纯的穿书者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写了下来,他便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而后被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认识,也是最信任的人彻底抹去。
只是不知道明皎到底是用什么方式杀死那个人的,午夜梦回时,他摸着身上留下的那个伤疤,又会不会想起第一个死在他手上的人。
但眼下明皎已死,这一切都只是云栖和段星阁的猜测,没有任何人能弄清楚这件事了。
而最终杀死他的人,此刻正坐在岸边。
其实就算把段星阁当时的那一幕拍下来,放到法庭上去判也只会判做正当防卫,更不用说在落海之前,有无数人看到了段星阁是被明皎硬生生拽入海中的,正当防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可落入海中后还能稳住心态,眼睁睁看着血水洒满大海却依旧面不改色,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
即便是最穷凶极恶的亡命徒,恐怕也没有这种心理素质。
云栖想到这里,忍不住抬眸看向眼前人,段星阁垂眸跟他对视。
半晌,云栖抬手用布料轻轻擦了擦对方的脸,洗尽纤尘后,这张脸英俊而耀眼,和亡命徒三个字似乎并不沾边。
他什么都没说,段星阁却还是明白了他的想法:“哥哥会怕我吗?”
云栖回神,挑了挑眉。
“怕你什么?”云栖终于提起了一直被两人忽视的东西,“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那倒是真有点怕。”
段星阁万万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闻言蓦然红了耳根,和海底杀人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云栖看到他这幅纯情的样子便忍不住勾起嘴角,但笑容随之减退后,他又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轻敌了。
如果不是天时地利人和,两人险些都交代在明皎手里。
对方费心尽力地扮演蠢货扮演到现在,只可惜行百里者半九十,如果不是贪婪和傲慢,他或许能活得更久一些,但如果没有贪婪,他也就不是明皎了。
他身上流着闻风林的血,唯一的不同的是他比闻风林更狠。
但两人如出一辙的傲慢,最终成了他们父子的墓志铭。
云栖从思绪中回神,却发现某人还没结束,他动作一顿,突然为自己的将来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担忧。
云栖忍不住抬眸看了段星阁一个,对方无辜地和他对视,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云栖别无他法,总不能把他撂在这里不管。
二人对视了三秒后,云栖突然收回视线,段星阁猝不及防中,低头在他伤口之外的腹肌上落下了一个吻。
段星阁蓦然睁大了眼睛:“——?!”
云栖却好整以暇地站了起来,扔下已经快要冒烟的小狗:“自己解决。”
言罢他转身背对着段星阁,终于开始清理起了自己身上的泥沙。
溪水顺着光洁的脊背缓缓而下,那个背影简直像是神话中的月神,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然而云栖只是看着镇定,他心下发颤,一直等到身后没了动静才敢若无其事地转过身。
然而他刚转过来,段星阁的第一句话却是:“哥哥,我们这算不算是……野那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