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修罗场搞纯爱by简卷
简卷  发于:2024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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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吃,想吃炸鸡腿,哥哥。”
“炸鸡腿!炸鸡腿!”
“可以吗哥哥?可以请我们吃吗?”
怎么不可以?池礼也想吃。
池礼回头,望向言扶的方向,他瞧见言扶乖乖地在那儿站着,像一棵小柏树,昂着叶子,守着附近的灌木丛。
池礼兴起,蓦地叫他:“哥哥。”
言扶怔了一下,抬眸看过来,眼神亮亮的。
池礼搂着小孩,一起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着言扶。
池礼:“哥哥,我们想吃炸鸡腿。”
他自称哥哥,又叫言扶哥哥。
言扶的确是哥哥,是年纪大一些的哥哥。
可他这个哥哥,只大了池礼月余,池礼这个弟弟早就比他高比他壮,看着能一拳打三只小蘑菇了。
可池礼叫他哥哥,叫一下,他就心潮澎湃到肚子里能吞下整个黄海一样。
他面无表情,声音发抖——激动成这样的——眼神坚定,看着池礼,使劲点头:“鸡腿在哪。”
坚定到疑问的语气都没了,变成稳稳的陈述句。
现在别说是炸鸡腿了,池礼说要吃炸恐龙腿,他都会理智下线拿着手机搜哪里卖恐龙。
新鲜的鸡腿当然有几盘,池礼问厨子要来一盘。
言扶往屋里的厨房走,池礼拿着盘鸡腿跟在他身后,那五六个小孩像毛毛狗尾巴一样,绕着圈地缠着池礼。
到了厨房,言扶开始调配腌料,池礼就拿了许多零食逗小孩。
小孩啃着手指头:“妈妈不让我吃太多零食。”
正常人一般会说,什么没关系你妈不在哥哥让你吃,或者哦那只好少吃一点了宝宝最乖什么的。
结果池礼呢,顶着那么漂亮的脸蛋,到把小孩都迷惑到迷迷糊糊跟他跑来这里的池礼,兀自往嘴里丢了一块奥利奥,托着下巴盯着小孩:“那你看着哥哥吃吧?”
小孩不干。
小孩哼唧,小孩甚至恨不得用电话手表报警抓他。
好坏的大人!
池礼又哄他们,撕开几袋辣条和小孩们一起吃,吃得厨房里面全是一股子辣条特有的怪味。
就是那种一闻,就知道是辣条的味道。
把厨房吃到仿佛被辣条腌制过一样,对正在做菜的厨师来说,是件很过分的事情。可他这么过分,言扶一句话也不说他。
池礼叼着一根辣棒,坐在小马扎上往前蹭蹭,蹭到言扶背后。
言扶站在那里腌鸡腿呢。
他盯着言扶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一抬手,把人家言扶腰后围裙系带打上的结,轻轻扯开了。
小孩发出吃吃的笑,言扶低头,才注意到围裙变成了一块挂在脖子上的布。
言扶转过身,摆出了小熊猫示威的投降姿势,示意他的手上都是腌料酱,没法自己系围裙。
池礼捉弄他,又哄他:“来,我给你系。”
他坐在那里,言扶面对他站着,他抬手去够言扶身侧的带子。
池礼又嫌言扶站得远,掐住了言扶的腰侧,往前拽了拽。
言扶踉跄了一下,站稳后,任由池礼动作。
池礼两只手拽着围裙的带子,绕后去打结,在言扶腰窝的位置按了按,确认这是腰部的中心点了,这才系上。
言扶低头,可以看见池礼毛绒绒的发顶。
他系围裙的时候,是把言扶圈在怀里的。
池礼意识到这点后,耳根莫名红起来,轻咳一声,神情倒是严肃,毫无慌乱,悠哉地把围裙的细带系上了个蝴蝶结。
完事了,他拍了一下池礼的腰侧:“好了。”
言扶默默地又转回去了。
有个小孩捏着辣条过来了:“哥哥,你可以让他背过身去再系,那不是更方便吗?”
池礼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脸蛋:“小朋友,吃了哥哥的辣条,就不可以说话了喔。”
这小孩不死心,又过去想问言扶,结果看见言扶的正脸,他又叫唤起来:“哇哥哥,你的脸是猴屁股诶。”
“有礼貌的小孩不可以说别人的脸是屁股!”池礼扯他的后脖颈的衣服,把这小孩薅远了。
吃席自然很是顺利。
饭香喷喷的,妈妈爸爸面子足足的,乡亲肚子饱饱的,连养的狗都加餐了。
言扶炸的鸡腿就一盘,被池礼和小孩都分掉了,没往席面上摆。
他们缩在厨房里吃炸鸡腿,外脆里嫩,面糊不多不少,做的淀粉外壳脆脆香香,锁住多汁的鸡腿肉,咬一口肉汁还挂在嘴角,给小孩们全部吃迷糊。
等散了场,都晚上九点多了,湖顷又没有什么繁华夜生活,两家人收拾收拾,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
池礼和言扶他俩是邻居,住得这么近,自然什么都方便。
方便一起吃饭,方便一起上学,方便言扶家每次杀兔子都送过来给池礼吃,方便池礼家熏香肠,言扶家不熏,但没缺过香肠吃。
这就是湖顷,是他俩长大的地方。
池礼躺在床上没睡着,回到了湖顷,游子归家的感受和在江沅异地读书的感受总归是不一样的。
他也很喜欢江沅,江沅是大城市,繁华精致,可湖顷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当初他报农学的时候,那些“种一辈子地了还把自己孩子送去学种地真是傻的”“学种地出来能赚几个钱以后有后悔的时候”“家长没见识不会报考把孩子都耽误了”的风言风语,连池礼都听到了一些,更何况他的妈妈爸爸,一定听到了更多。
但他们一如既往地支持他,因为他读书放假回家就放鞭炮开席请客。
池礼知道,江沅很好,江沅哪里都好,可他还是,最喜欢湖顷。
他睡不着,这些在心底呢喃着的细语,也无法说给妈妈和爸爸听。
可这些话,也是说给家人、亲人听的话。
他穿着摇粒绒的家居服,推开卧室门,去客厅逛逛,在兜里揣了个苹果,推开大门,来到了院子里。
睡在院子里的大黑狗警觉地醒了,晃着尾巴过来,叫池礼拍拍他的头。
池礼揉揉他的脑壳:“小白,你乖。”
黑狗发出狗狗哼唧那样的嘤嘤声。
大半夜的,又是大冬天,晚上的风声很响。池礼出了院门,往言扶家去了。
他趴在言扶家的墙头,瞧着屋檐和天边的月亮,摸出兜里的苹果,搓搓苹果皮,啃了一口。
池礼啃着苹果,绕到言扶家的院子后面,从后门进去,兜到言扶卧室的窗下,环顾一圈,捡了一根树枝,去敲言扶的窗户。
池礼等了一会儿,就见言扶推开窗子,探头出来看他。
言扶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抻着身子出来看池礼,整个人都快从屋子里探出来了。
池礼把手里的苹果转了一圈,没咬的那一面冲着言扶:“晚上好,要吃苹果吗?”
言扶嗖地一下就钻回去了。
一眨眼人不见了!池礼正纳闷呢,言扶就抱着什么从后门出来了。
他走近了,池礼一看,是一条毯子。
言扶拿毯子出来,兜头就盖住了池礼,他转着圈把池礼裹好,这才放心。
他们出了院子,去附近的山坡,半靠在干草垛旁坐着。
月光下,池礼给言扶啃他的苹果,言扶也不客气,啊呜咬了一大口。
昏暗的夜色里,彼此瞧不清对方的神情。
池礼拽过言扶的手。
他捏着言扶的食指,无聊似的拽着玩,轻轻揉了揉他的指尖。
揉揉按按,按按揉揉。
言扶声音闷闷哑哑的:“不要摸了。”
“我不是面团做的。”他说。
池礼就笑起来,笑得乐不可支。

你当然不是面团做的。
池礼想,你是泥巴团做的。谁把你做出来后,谁就把你的嘴封上了,导致你一直闷闷咔咔的,是哑巴样的小蘑菇。
但小蘑菇哑巴归哑巴,嘴也不是只能用来说话。现在,蘑菇不就在用嘴吃池礼手上的苹果吗?
“哼。”池礼轻笑了一声。
他拿着苹果,言扶咬上来。
池礼使坏,把手稍微抬起一点,言扶正啃苹果,就跟着仰头。
他想到了那个经典的笑话,学着那个笑话,也说。
“瞧,我的苹果上长了个言扶呢。”
真好玩,不怪池礼生出了一点坏心眼儿。
言扶咬完就低头嚼着苹果,含混着两声,没直视着去瞧池礼,故意错开了目光。
池礼在月色下去瞧言扶,天色黑乌乌的,怎么看都有些看不清。
可言扶真的是那种很好欺负的人。
没有攻击性,擅长隐忍,文静又柔顺,池礼欺负他一下,他最多就是不说话,稍微给一点台阶,他就自己下来了。
池礼又递过去:“再吃一口。”
言扶就听话地又来咬苹果吃。
好微妙哦。好像喂别人吃东西,和自己吃东西,是不一样的感觉。
喂别人总有一种额外的魔力,注意力其实并不在吃的东西上,而在被喂的人身上。
池礼好像明白了,难怪言扶喜欢做饭给他吃。
他们分着把一颗苹果吃完了,靠在草垛边,看着高高悬挂的月亮。
还是喜欢这样。此刻他们两个人的心里,都是这个想法。
还是喜欢像现在这样,只和你在一块儿,没有其余的任何一个旁人。就只有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人。
把苹果吃完了,言扶还把苹果核拿过去。
回去的路上,他找了个地方,埋在了家里院子的角落里。
“没准会长成苹果树。”他的声音清凌凌的。
“以后我们就有吃不完的苹果了。”
那怎么可能!
池礼是学农的,学过的书本和理智的经验都告诉他,往这里丢个核,是长不出苹果树来的。
他也明白,言扶的意思,未必真的是要这里,长出一棵苹果树来。
他想要的不是苹果树。如果不是池礼手中的苹果,他甚至连苹果都不怎么喜欢吃。
只有池礼手里的苹果上,才能长出言扶,不是吗?
所以,他披着毯子,看着言扶在角落里,挖土埋下一颗苹果核。
抛去书本、经验和理智,还是可以保有一定期待的呀。
等着吧,等着它长出点什么来。
长不出苹果树,也没关系。
他们会记得,言扶在这个夜晚,在恬静如水的月色下,在院子里埋了一颗苹果核。
回了湖顷,外面自然就没有在江沅的时候那么发达了,也没有食堂可以吃。
基本就是自己做饭吃,爸爸做完妈妈做,妈妈做完池礼试着做。池礼做出来难吃得家里狗都不吃,就去隔壁把言扶借来,言扶做。
总做饭吃,都是家常菜的味道,也有想出去玩出去吃饭的时候。
这天,他们就打算去镇子上吃快餐,吃点汉堡可乐之类不健康但美味的东西。
池礼没有驾照,但他敢开家里的电动三轮车出门。这种车和老头乐差不多,慢得很,好上手,和电动车差不多。
家里这边大片都是修的路和田地,左右看都没什么车,他当然敢上路。
他在前面开车,这种车又没有什么副驾驶的位置可以给言扶坐,言扶只能坐在后面的板子上,扒着栏杆,警惕地给池礼望风。
快到镇子,就不开了,路边把车停好,走着去。
他们去的是商城里的一家快餐店,到了快餐店,池礼去点餐,言扶先去洗手了。
店里没有洗手间,他去的是商场里的,要走到外面去。
等池礼点完餐回身,就瞧见言扶架着自己的手回来了。他站在门口,不肯握着门把手拧门进来,而是小熊猫示威那样举着自己的手,用胳膊肘的位置去压门把手,想开门进来。
池礼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儿。但言扶实在是很全神贯注,一直没发现池礼在看,倔着性子和门把手较劲。
“嗨。”池礼两步上前,给言扶开了门。
他在言扶神情窘迫前,先笑着开口:“我明白,医学生的无菌原则,对吧?”
被强调出来的无菌观念,池礼都能猜到言扶刚刚脑子里在想什么。
他肯定在想,洗完手了,手是干净的,手就不能摸门把手了。
在池礼眼里,这才不是什么犯蠢的幼稚行为,而是带出来的习惯。
是很可爱的习惯,言扶这胳膊肘算什么?池礼去医学院找言扶的时候,还见过用屁股熟练开门的呢。
“这很棒啊言扶,说明你很优秀。”他小声地在耳边夸他。
“你看,你不经意间带出来的习惯,证明你是个很仔细的医生哦!”
言扶抿抿嘴,进了门,看他一眼,又垂下眼帘。
“医学生还不算医生呢。”他这么说。
等快餐上来,池礼吃薯条的时候,言扶在棒池礼插可乐的吸管。
他不是把吸管从包装纸里挤出来,用手拿着吸管再插进可乐里。他捏着吸管包装纸,一点一点挤开吸管的包装纸,把吸管露出来再往可乐里插。
全程,他的手没碰到过吸管。
池礼眼睛都亮了,又说:“哇,看,一名优秀的医……”
言扶赶紧把可乐推到他面前:“不许夸了。”
……不许夸他。
池礼看他羞急的样子,就笑得更欢了。
他们吃吃喝喝,一直聊天。基本都是池礼在说,言扶很仔细地在听。本来气氛好好的,直到身边一个声音响起。
“池礼?”是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
“这也太巧了吧,居然在这儿遇见你。你回湖顷了?我记得你考江沅去了,是吗?”是他们高中的同班同学,一个长得很秀气的男孩子,笑起来有梨涡。
他说完一长串,才注意到言扶,随意点点头:“哦还有言扶,你好。”
而后,他对着池礼,笑得梨涡甜甜的:“真好,都说什么前程似锦,你以后可不就是前程似锦了吗?”
池礼也想起他来了,和他寒暄:“我还好啦,倒是你,你不是去北京了吗?北京才好呢。”
同学挥挥手,不甚在意:“学校都不是一个档次的,你那是江沅大学,我读的双非而已。”
他目光闪烁了一下,眼含期待。
“不过我倒是想考江大的研究生,可能以后有麻烦到你的时候,我就不客气啦。”
池礼自然没关系:“客气什么,我们是一起从湖顷考出来的,互相帮衬还来不及呢。”
他们说话的时候,言扶一直没吭声。
谁都没在意,因为言扶之前也一直是那样子的。他是内向沉闷的性子,不怎么和人说话,池礼和人沟通的时候,他就喜欢在池礼的身边,做沉默的影子。
可如今,同学挥手道别离开后,池礼继续吃汉堡,去看言扶的时候,池礼惊奇地发现他有点烦躁。
但他努力不表现出来。
于是他强压着自己的烦闷,面上是一切如常的样子。只是喘气有点沉有点重,像是海胆,像是鼓起的气球。
池礼注意到了这点。
于是之前的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似的。
他陡然发现,自从言扶和他之间的关系步入不明不白的暧昧期之后,言扶就格外容易烦躁。
和池礼分开一会儿,或者像现在这样,池礼和别人说几句话,他就把自己鼓囊起来,像被抛弃后努力不记仇的黑背狗狗。
“好吧,好吧。”池礼的手抬起一点,悬在空中,像是投降那样示意。
他想安慰他,就起身过来,本来他坐的是言扶的对面,现在他过来,坐到了言扶身边。
“怎么了?”池礼耐心地问。
言扶偷偷看看,四下无人,他就决定不在乎一点。
于是只顾着无意识地往池礼怀里拱了两下,池礼也借着机会抱紧他,胸口被言扶的脑壳拱得麻麻的。
言扶的声音闷在他怀里:“不要那样和他们说话。”
池礼:“哪样?”
他仔细想想,也觉得之前和同学说话的模样,是很正常的啊。
遇见同学了,连寒暄都不能寒暄啦?那未免也太没有礼貌了,成年人见面,不管有的没的,总是要social一下哈拉两句的嘛。
言扶怎么因为这个不高兴呢?
都是正常的沟通,怎么就不能说些话了呢?
池礼的耐心散了一点,他把怀里的言扶挖出来一些,盯着他的眼睛。
“你这样怎么行呢,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恋爱脑。”
池礼问他:“你是不是有点恋爱脑了,怎么可能人家和我说几句话,就是喜欢我?哪有那么多人喜欢我?”
他神色如常,许多事不放在心上。可以看出他在大多数事情和大多数人那里,都天真到读不出好多事情。
怎么会是言扶多想呢?那同学在高中的时候,想办法和池礼坐同桌、给池礼买午饭、花心思给池礼挑生日礼物……做的事那么多,明里暗里都是喜欢。
只是高中学习任务重,他们又是湖顷最好的学校,学生都是鼓着劲儿要考出去改变命运的。
在那种环境里,他没说出来。可往后借着考研不考研的由头,多来往一些,可不就会把压着整个高中时期的喜欢说出口了吗。
怎么池礼不明白呢?难道是言扶多想吗?又不是见到一个人,言扶就说那个人喜欢池礼,可言扶瞧见的,就都是喜欢池礼的!
言扶恨恨地拽着池礼锁骨处的衣襟。
你什么都不懂,只会气人。言扶委屈又急躁,只顾着这样想。

虽然只是偶尔有那样极其负面的情绪,但毕竟还是会有,便也无法忽视。
而后,他会因为自己的不高兴,而更不高兴。
说起来很难以表达,因为他明明没什么要不高兴的。池礼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池礼也没有忽视他,一直以来他都是池礼最好的朋友,他们总喜欢待在一起,甚至在慢慢混淆友情和爱情的界限,只等着时间仁慈地催熟麦穗,而他们顺其自然地变□□人。
可他就是会在沉闷的性格上笼着一层阴郁,垂下的眼帘遮住瞳孔中的复杂。
他甚至,不能合理地把这种不高兴讲出来。
为什么不高兴啊?
他已经得到了池礼青梅竹马的情谊、最高级别的关心、共同分享的秘密,怎么还吝啬他对旁人笑几下或者说几句话呢?
不应该的,说出去都会被人埋怨他小气。
可他就是,偶尔会气到自己呼吸节奏都乱掉。
言扶知道这样不好,以前还可以控制,可越长大,心眼儿反而越小,情绪有的时候,就控制不住。
他怕池礼生气,偷偷抬头去看池礼的表情。
让他惊讶的是,池礼的表情很微妙。
不是他想象的那种被打扰到的烦闷或者困扰,池礼的神情有些……有些……
池礼反手搂了言扶一下:“没事,我没生气。”
他陷入了沉思:“其实我现在心情很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点像吃完抹茶冰淇淋配芝士球,心情开阔,头脑清明,总而言之,还蛮爽的。”
池礼说完,品品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觉得自己也是够变态的。
情绪真的很奇妙。如果言扶刚刚那样可以被称之为吃醋的话,也是可以被分类到胡乱吃醋的类别里了。
池礼又一向是没什么耐心的性子,胡乱吃醋这种事情,怎么看也是有些作。他应该很不耐烦,可他并没有,他感受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惊恐地发现他其实有爽到。
……该不会真是变态吧。
池礼身子后仰,慢慢松开言扶,把他从自己的怀里揪出来。
他无奈地问:“……我们是不是太亲密了?”
言扶抹抹脸,没吭声。
但大有要是你没松手,他就要一直抱下去的意思,什么亲密不亲密的,他不管。
是池礼觉得亲密,只顾着把距离拉远。言扶性子执拗倔强,他认准的事情就没变过。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吃完了快餐,在商城里闲逛了一会儿,就开三轮车回家。
还是池礼开车,言扶坐在后面的板子上。
池礼按着闸转弯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言扶的声音。
言扶在他身后嘀咕:“回去就考驾驶证,一定买一个有副驾驶的车。”
池礼就一边开车,一边笑。
在笔直的道路上开电动三轮车,前后周围没有人也没有车。路边掠过的景色是田里的留用的干草和堆好的茎叶,干巴巴的绿黄色,绵延开一片片的土地。
池礼顶着风,和身后的言扶聊天:“可惜今年冬天我们没赶上挖马蹄和芋头。”
“明年还会有的。”
“是啊,明年还会有,明年的你更成熟一些,马蹄芋头也成熟一些,你可以去选自己喜欢的马蹄或是芋头。所以今年着什么急呢?”
言扶说话一贯是闷闷的,声音也小。
可他此时坐在三轮车的后座上,听着池礼似是而非的话,他用手扒着扶栏,身子向前探去,大声地在池礼耳边说。
“明年——我就——饿死了!”
池礼的耳朵里,一半是风声,一半是言扶的声音。
他抬头,前方是蓝白色的天际,太阳高高地挂在冬日的晴空里,呼出一点冷气,树木打着旋儿往下落叶子。
池礼也提高音量,没有回头,却回应着言扶:“那就今年,就——今——年!”
不必迟一些等成熟些的时候,在爱意填饱肚子前,没有爱的小孩是可怜的。
无论是马蹄还是芋头,挚友还是爱人,先吃吧!年轻的心不必那么拘束,先吃饱了再说!
回到家里,池礼的妈妈爸爸还没回来,除了前院里的狗,后院的鸡,再没旁人在家。
言扶不回自己家,跟在池礼屁股后头,亦步亦趋地不离开,眼神亮晶晶的,像钻石碎屑流淌过的水波。
他先是不说话,跟着池礼,帮池礼停好车,喂了狗,又把院子扫了扫。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穿好围裙进来,问池礼要不要吃饭。
池礼无语了一瞬:“我们刚吃完。”
他指着自己:“我是你养的什么团子吗,一直怕我饿到,有空就给我吃东西。”
言扶抬眸看他。
池礼叹口气:“好啦,你坐下,我们好好说说话。”
他想和他好好说说话,可一时间,也不确定要从何说起。
池礼沉吟了一下,望着言扶柔顺的模样,似乎不只是在看此刻的他。
是在他那许多年里,一直在他身边的他。
池礼轻轻开口:“我们四岁就认识了,在很长的时间里,你照顾我,偏爱我,呵护我长大。我现在站在这里,他们说我漂亮,说我是什么万人迷。”
“可我要说,我有很大的一部分归功于你。”
池礼扯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言扶挑的,低头看看自己的鞋,言扶选的。言扶承包了细节的琐事,叫他乐观天真地在惊涛骇浪的风暴中心,一无所知。
他诚恳地说:“你不只是照顾我,言扶,你造就了我。”
言扶的表情很忐忑。他的目光清澈极了,深处像是即将碎掉的冰。
他在等候宣判。
池礼想了想,说:“你都快在我身边生根发芽了,我也不是特别的笨,我想,你喜欢我。”
而他迎着言扶脆弱的眼神,终于恍然大悟:“许多事情换作别人,我没有耐心,也懒得琢磨。于是,只有你,你是唯一特殊的言扶。”
“我想,我喜欢你。”
言扶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克制着自己发出泣音。
池礼抬手,用拇指的指腹按着言扶的下颚,纠正了他自虐般的行为,像是约法三章一般开口:“如果我们没有成功地做一辈子爱人……”
“就还做朋友。”
池礼手向上,抚上了他的脸颊:“不可以做不成爱人就不联系,绝不可以。答应这个,好吗?”
言扶破涕为笑,表情皱皱巴巴的:“这是我一直想求你的。”
池礼轻轻地说:“也是我想求你的。”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破釜沉舟,只是一次尝试,我们不要那样悲壮决绝。如果我们合不来,我们还是朋友。”
池礼的指尖划过言扶的眼睛,他摸过了他颤抖的睫毛:“你是我最亲密重要的人,哥哥。无论我们的恋爱成功与否,别不爱我。”
“朋友还是恋人,都一定要,一直爱我。”
言扶使劲地、拼命般地有力点头:“我会的。”
“我继续和你做朋友,我一直和你做朋友,别丢下我,池礼。”
池礼深深吸口气,缓缓呼出。这口过肺的呼吸像是带走了他身体里所有的杂质,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明。
之前烦忧迟疑的,如今再看,都只是自我烦忧罢了。
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完,想做的约定都做好,滞后的一点羞赧才涌上心头。
池礼含着笑意:“那,要做点恋爱的事情吗?”
他发誓,他的意思是互相叫两声男朋友,或者补一下之前半梦半醒间的吻。
但,言扶,显然幸福得昏了头。
他瞳孔微震,抿着嘴巴,神情激动又紧张。他把围裙脱了,一点一点地凑了过来,凑到离池礼很近的距离。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凭着一股子勇气和莽劲儿去行事。
言扶盯着池礼,陷进他的美貌里,呼吸急促了些,语气迷迷糊糊地说:“要,要吗?”
“现在就可以啦?”
他声音很小声,看着好像很害羞,可眼神里又很真诚。
池礼迟疑了一下,一向慢半拍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
他按住了言扶的肩膀:“……是我想歪了,还是你说的就是歪的。”
“如果是接吻的话,可以。如果是别的,言扶。”他的表情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带了些痛心疾首的色彩,“那我真是,一直以来,小瞧你了,言扶。”
他连叫了他两声名字,连哥哥都不叫了。
言扶呆了一会儿。抬头,盯着池礼连着耳根到脖颈的一大片涨红色,指尖快把裤子抠漏了。
他声音哑哑的,瓮声瓮气地坚持说:“……那现在就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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