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富贵反应过来,他什么身份!就敢问道长法器的事,“不,我没那意思,我就看您赤手空拳……”
“没有。”宿聿道:“我没那种东西。”
修士,连一把趁手的法器或者灵器都没有吗?张富贵怔愣住,他回想起来跟道长这一路出生入死,好像道长没提过什么,也没用过什么,最开始遇到道长的时候……好像道长是从南坞山上摔下来的。
胡思乱想之际,张富贵急忙晃了晃脑袋,瞧见道长身上还有血气,生怕血气被风吹到下游,急忙挡在迎风口。
他看到雾河上的又聚集来大量的野鬼,少了活尸的威胁,那些野鬼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尖牙利齿间全是涎水,目不转睛地看着满身血污的少年道士。
如果只是这些野鬼就算了,可关键底下深坑里一眼望去是数十个高阶凶祟。
张富贵是一眼都不敢看,看一眼就直让他心慌手抖,这下面的野鬼凶祟要是一群全冲上来,一息就能将他们撕个粉碎,半点不留。
他心想着,忽然间,他看到下方的凶祟的动作似乎迟缓下来,没有再进攻下方的修士,反而是抬起一双双眼睛。
“道…道长。”张富贵牙齿发颤。
宿聿倦倦抬眼。
那一双双眼睛猩红恐怖,眼底的血丝清晰可见,张富贵吓得说不出话,紧接着就看见他们全都看向了瀑布上游的方向,电光石火间朝着上游猛冲而来!
“啊——”张富贵害怕地下蹲,下一瞬旁边的人一只手抓住了张富贵,让心慌意乱的张富贵顿时停住。
宿聿语气不悦:“叫什么?”
重重虚影似乎被身边人的声音打散,张富贵急忙抓住宿聿的手,牙齿打颤:“雾潭的鬼都过来——下面的大鬼全都冲上来了!”
“哪里有?”宿聿问。
张富贵恍然回过神,扑上来的野鬼没有如同想象中把他们撕裂,像是从他们身边穿过,对他们没有落下半点实质的伤害。他恍惚地看向身边,道长还坐在着,金丝淬红的眼睛看着他。
看到少年眼睛的时候,张富贵一下子就冷静下来。
“如果雾河这有这么多鬼,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宿聿松开张富贵的手,落眼看向雾河周围,原先的浓雾跟阴气在那只活尸出来后几乎都烟消云散,零散的几只早就跑了,他想起刚刚活尸癫狂吼叫的模样,也像极了想要驱逐野鬼的模样,他垂眸看着底下缓缓流过的阴气。
张富贵懵道:“那刚刚活尸杀的……还有下面几十个高阶恶鬼也是——”
“你说几个?”宿聿诧异。
“下面有几个?”
张富贵才想起宿聿是个瞎子,急忙指着底下:“几十个——都是高阶恶鬼。”
宿聿望向雾河深坑,从始至终,他在雾河上看到就只有四、五个类似活尸的身影……他能看到的,跟张富贵见到的不一样。
他扶着岸边石头站了起来,看向底下雾潭,沉声问道:“你见过吗?其他野鬼说的大鬼厮杀。”
张富贵哑口无言,他没见过。
所有传闻都是道听途说,也没见过有去过雾河深处的鬼回来。
幻境……宿聿的识海里莫名就冒出了这个词,从他们从活人墓里离开,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雾河,怎么走都走不出这条河,很有可能从一开始,或者说他们进入这座被浓雾笼罩的山脉开始,他们已然进入了南坞山的圈套。
有些东西是真的,有些东西是假的。
雾河能蛊惑人,也能蛊惑鬼。这里有多少野鬼,多少人,其实都是盘踞在南坞山深山里这条雾河的手段,它诱惑着大量的野鬼修士来到这边,这雾河河床里白骨跟尸水就是证据。
靠近此地的凶祟自相残杀,迷路在此间的修士被欲望诱惑至死。
久而久之才会让南坞山盘踞着如此巨大阴气,被贪婪诱惑前来此地的野鬼凶祟早就没了,仅仅剩下的几个凶祟,可其他的全都是幻觉。
“离那些雾远点。”宿聿突然道。
张富贵急忙捂住鼻尖。
一人一鬼的对话戛然而止,不远处的雾河还氤氲着不尽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南坞山的雾气在此刻像是覆上一层神秘色彩。
宿聿浑身狼藉,体力似乎也不如前,哪怕是站着,胸腔处也是大气起伏着。体内的丹田处的阴气在他对付活尸的时候几乎完全掏空,身体的疼痛密密麻麻像是附骨之疽,每吐息一次就仿佛全身的骨头都碎了一遍,还有他的经脉,在强调动下撑裂了好几处。
寄居在丹田最深处的眼睛图腾萎靡着,但它表层的图腾还在缓慢的旋转着,体内零散的阴气被它所调动,再一次缓慢地凝聚着那些如玉脂的白色阴气。随着那些阴气的聚集,宿聿感觉到碎骨跟被撑裂的经脉似乎受到微妙的滋养,正在缓慢地恢复着。
这下宿聿看明白了,体内这个图腾在利用阴气救他,或者说这个图腾自主地阻止他自戕。
他微微垂眸,入眼的视角里往下,看到的是雾河流淌的尽头。
张富贵所说的雾河深坑凝聚的深潭他看不到,视野里唯一能看到的是深潭是一块巨大的白玉石,这白玉石像是人间天池,汇聚的阴气比上游的雾河更纯净,飘散着如同冰雾的白气,氤氲烟气宛若仙境。
‘吃掉它。’
‘你就能活下去。’
一个蛊惑的声音从识海里响起。
幻觉!?不对……声音像是来自于丹田里图腾。
宿聿切身处地地感觉到了饥饿,从坠崖到现在他的身体内踊跃出来的感觉只有痛,可正此时,源自丹田的饥饿感快要压过浑身的痛觉,眼前的白玉石阴气天池充满了诱惑,他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身体。
“道长!”张富贵突然喊道。
宿聿的意识回笼,注意到他几乎半脚悬空着,差一点就跟那活尸一样进入雾河深潭。
“那下面是不是有人。”张富贵指着其中一个方向,“我刚看到潭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下,那也是假的吗?”
视野中凌乱的白色阴气里,出现了一道黑白混杂的气团,气团凝实具体,在雾潭里格外明显。
——与那具‘活尸’相似的气。
宿聿冷声道:“我留了手,那东西没死透。”
南坞山间,活人墓边横尸遍野,几道符咒悠悠飘着,红衣人念着往生咒。
剑客将活人墓边上的残尸扫进了往生咒的阵法间,看着四周狼藉的地形,他们来的时候这里的活死人状态已经萎靡,仿佛经历过什么,动作迟缓,食人欲不强。
“不知道谁清理的这活人墓,把活死人都聚在这,给我们省了点时间,但这都什么年代里居然还有邪修修筑活人墓。”江行风念完往生咒,瞧见那墓主墓碑被剑诀劈裂了好几道:“你这也太狠了。”
“这还断了一角,顾七你这剑诀大不如前了啊。”
江行风说完,诧异道:“不对,这不是剑诀的痕迹。”
剑客顾七闻言偏头,看向地面上早被他劈成七零八落的的石碑,其中一角十分突兀:“……这是被掰断的。”
掰断的!?江行风惊诧道:“这可是下了十八道禁制的邪修聚灵碑,什么手劲能直接把这玩意掰断!?”
剑客垂眼看向墓碑边上残留的血迹,抬眼看向南坞山东边,平声道:“邪物。”
远处阴气汹涌,宛若风雨欲来。
剑客背上被布条裹住的剑器隐隐震动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在那边。”
南坞山,雾河尽头深潭。
活尸扑通地掉下坑底雾河,表层扭曲爬行的黑虫愈发膨胀,其他原本半死不活的虫经过血液的刺激似乎都活了起来,在活尸皮肤上狰狞爬行着,吸食着那些被雾河阴水冲走的血液,最后变成新生的肌肤。
在无人在意的坑底深处,活尸身上被阴水冲走的血液在雾河腐臭的水中凝结,变成猩红的血滴子,像是受到某种牵引,缓缓地沉入雾河坑底。
活尸从河面爬了起来,它在雾潭中挣扎着,似乎想要往瀑布,往上游的方向走。
四周的凶祟注意到了它,纷纷朝着它的方向扑去。
张富贵看着那活尸几次想攀上来,几次都被四周凶祟压着,但也吓得担惊受怕了好一会。自从被宿聿提醒之后,他觉得阴风刮在身上也没那么痛,可他闭上眼睛也没用,雾河深潭上的大鬼没有消失,他都快分不清真假了:“道长,我听你的,闭上眼睛也没用啊……”
宿聿偏头,看到远处几道异彩的所在地。
那些修士周围顶多阴气汇聚,深潭上仅有的几只凶祟也去对付活尸了,显然那些人也被蛊惑了。
此地的雾气能影响神志,靠近雾河被蛊惑之后,眼睛看到的东西就不再是真了。
宿聿重新审视丹田中的图腾,他中途也有片刻受到雾的影响,识海中看到了一些混沌的记忆,说明这雾影响是五感,从五感影响到神志,可他丹田中的那个图腾似乎毫不畏惧此地的雾气,一点幻境都未曾出现在他的眼前。
就像他现在的眼睛,能看到迷雾之下最真切的东西。
好饿啊……宿聿磨了磨牙,他看着修士四周漂浮的纯粹阴气,饥饿感似乎越来越重。他眼底的淬红的金丝越来越深,金丝刺入他的瞳孔中,就连他身上的经脉也似乎随着饥饿感的调动慢慢凸显出来。
张富贵扫了一眼急忙回头,完了完了,他脑子出问题了。
他居然觉得道长比底下那些凶祟更可怕。
深潭上的阴气在这时候似乎变得凝实了起来。
宿聿忽然道:“你能看到的雾是不是变浓了。”
张富贵回过神,“好像是,下面好像越打雾越多了。”
诶,好像不对,明明之前雾都散去很多了,怎么突然间雾就变浓了?
雾潭上方的浓雾越发黑沉,凶祟野鬼的身影越来越多,在岸边抵御攻击的修士一行人刚抵挡住了元婴期凶祟的反扑,没过半会忽然见到越来越多的凶祟往他们的方向聚集,眼见着外层的防御灵器接连破碎,本想着让凶祟厮斗,他们坐享其成的修士们脸上也逐渐带上了惊恐。
更有凶祟撕破了防御灵器,将处于边缘的修士一把拖入河中。
惨叫声戛然而止,修士们一眼望去,外边浓雾覆盖的雾潭上,冒出越来越多的凶祟。
不止是元婴期凶祟,他们居然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修士,眼尖的离火派修士马上就认了出来,那些修士居然是不久前在南坞山口见过的修士,被阴风卷走失去了踪影,眼下居然全出现在了这边。
“不是,这些人怎么都在这??”
“不是说才几十只凶祟吗!”
“外面密密麻麻的是什么啊!”
“不对劲……”宿弈目光沉沉地看着外边攻来的凶祟,忽然瞥到十几个配着宿家家纹的修士凶祟,脸色忽然变了:“不对,宿家没这么多人。”
半月前,南坞山中失踪的宿家元婴修士不过五人,可这里出现的修士完全不止。
真真假假数十人,这里面的修士,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其他修士听到这,脸色大变,这怎么可能是假的!?
这些凶祟打在他们灵器上实打实,报废的灵器已经好几个了,怎么可能是假?
眼见着情况危急,他们却只能束手无策地在这里挨打,与原先探查的情报完全不一样。
离火派修士身上伤痕累累,这时候有一个麻脸宿家修士走上前来,对着离火派的修士道:“你们离火派想办法撑一会,我们布下阵法向外界求援。”
离火派修士面露喜色,“好!”
话罢,离火派的师兄带着师弟到前面去防御。
“可传送阵法要么将外面几位长老带进来,要么就只能我们几个人出去。”另一个宿家修士小心翼翼地看向远处离火派修士,“其他人怎么办?”
他们逃是能逃出去,可留在这里的离火派修士必死无疑。
“我们带进来的灵器已经消耗过半,现在连潭底都没进去。当务之急先逃出去再说。”麻脸修士心想着,这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总归离火派也是宿家用来合作的棋子,能用则用,不能用的时候该当及时弃子。他们都分不清怎么清算眼前的凶祟真假,再耗一炷香他们都得折在这。
宿家修士问:“要跟少主说吗?”
“少主现在忙着对付前面的凶祟。”麻脸修士看了眼远处的宿弈,小声道:“更何况长老说了,遇到棘手的情况,要先保住少主。”
他这么做全都是为了宿家着想,要是少主死在这,他们这群人逃出去了,也会被宿家追杀。
麻脸修士看向不远处凶祟肆虐的雾潭,压下内心的胆怯快步地走了过去。
阴风瑟瑟卷动着潭面的波澜,黑不见底的潭水带着腥臭的味道,在麻脸修士靠近的时候,看似简单的雾潭底部,肉眼看不清的暗流卷动着,像是从更深处涌上来的波动,带着黑沉沉的雾气往上翻涌,无声无息地蔓延至整个雾潭。
更深的地方,淤泥满布的雾潭潭底,暗流冲散了表层的淤泥,露出了潜藏在这湖黑沉沉潭水之下的青灰色石碑。
忽然间,雾潭里的暗流抓住了活尸的脚踝,只一下就将活尸拖入了水中。
雾潭瀑布高处,宿聿的眼睛不觉落在修士们身上,他看到有一道灵力离开了修士人群,反而在更偏的岸边,周围的阴气似乎受他指引,正在缓缓流动着。
他沉目细看,但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另外的动静吸引。
“道长,那边有什么东西吗?”张富贵往下看去,就看到一众修士里有人离开,似乎祭出灵器正在摆弄着什么,“那个修士在干什么!他该不会要动什么手脚吧!?”
与此同时,宿聿注意到异样:“活尸还在吗?”
张富贵闻言定睛细看,黑沉沉的雾潭上,除了凶祟别无他物,“不见了!”
浓雾越来越深的潭水上,宛若巨大白玉石的潭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暗无声息地卷动着。
宿聿看到白玉石里,出了与活尸身上相似的墨点,没忍住磨了磨牙。
雾潭边缘,麻脸修士就趁着其他人不备迅速跑到修士防御灵器的另一面。此时其他凶祟都被离火派修士吸引,麻脸修士急急忙忙地走到雾河边上,宿家长老考虑到阵法的失灵或者与外界断联,准备的阵法是少有的凭借阴气运行的阵法,这种阵法得体魄至阴的修士才能调动。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宿家。”麻脸修士见着阵法灵器落地后快速吸纳四周的灵器,正小心招呼着宿家人过来,忽然间感觉到了地动山摇,他神色稍愣,“什么情况!?”
离火派修士一扭头,就看到宿家其他修士靠近阵法,几乎只有他们离火派的人在维持阵法,当即脸色大变。
“你们想干什么!?”
“宿家该不会想抛下我们用阵法逃走吧!?”
离火派修士纷纷撤手,慌忙地想要跑去阵法的方向。
原本在前面支撑阵法的宿弈见状偏头,看到已经布下的阵法当即神色一变,那群废物!这时候开阵法,不是在吸引凶祟的注意吗!
见到雾潭的异样,宿弈喊道:“别过去!”
然而晚了一步,雾潭中忽然涌起了一阵风流,迅猛的阴风从潭水中涌起,不由分说地冲向了岸边的修士,离阵法最近的宿家麻脸修士躲避不及,即可就被汹涌的潭水吞没,四周惨叫声接连响起。
淤泥堆积的坑底,流转的阴气渗入污泥里,很快变成薄薄的阴气再度升起。而这时候,高处活尸身上垂落的数滴血水沉入淤泥里,万籁俱寂间河水开始变得浑浊,嗡嗡的震动声从更深处传来,淤泥被逐渐震散,露出坑底原本的模样。
被震散开的淤泥下方是青灰色古朴石门,石门镌刻着的繁复碑纹在微震中越发清晰,趴伏休憩的镇墓兽睁开了眼睛,将附近的阴气与血气贪食殆尽,所有的阴气被石门激发,瞬间奔涌直上。
雾河的河水倒流上天,修士们在恍惚间抬头,见到无数阴气涌向高空,形成了一只巨大的凶兽虚影。
“那是什么……”
凶兽高大肃穆,凝成的虚影带着前所未有的威压,只一出现就让四周所有的修士膝盖发软,不敢抬头。它四足落在湖面,整个湖面像是变成一块透明巨大的碑文。
湖面成碑,凶兽成影。
南坞山上空的阴气扭曲成像,所有的阴气如同旋风直往雾河坑底涌去,露出笼罩在整个南坞山上空的封印。
此时,南坞山山口处,离火派及宿家一行的修士看到阴气冲天。
原先的南坞山的封印只裂开了几米的口子,现在所有人抬头,就看到高处密密麻麻的密文,特殊符文组成的密文直冲云霄,笼罩在整个南坞山高处,让所有人看清了这个封印的真正模样。
宿家拿着探灵罗盘的修士匆匆跑来,“长老,罗盘——”
几个宿家长老围在一起查看,指针胡乱地飞转着,原先还能测探出南坞山紊乱阴气轨迹的罗盘此时指针胡乱飞转,连着罗盘的表层也裂开了几道裂痕。
阴气满盈,这已经超乎了灵器能测探的范围了。
南坞山这裂开的封印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这是——!”离火派长老急声,这已经不是离火派一个小门派能吃得下的机缘了。
宿家长老见此神色稍沉:“这不是大能者陨落坐化的手笔。”
“糟了!”
白发老者坐在灵舟所化的幕墙边上,见状挺直腰背,目光徐徐看向笼罩在南坞山顶的巨大封印,似乎注意到什么,他原先颓散的姿态收敛,“这术法……”
“一个小小的南坞山,居然留存着上古封印!?”
旁边,宿家长老听到老者口中的上古封印,顿时面露贪婪。
上古封印,那这里面得是什么东西!?神器?秘宝?这随便一样东西都比大能者坐化之地还要贵重,更何况天下第一山门——天麓山还没完全察觉到!
上古封印……东寰修道界迄今为止距离上古已经有数千年,经历过千年前的动乱,整个东寰修道界里能有上古遗迹的地方皆已被封存或者纳入目前的修道界之最,也就是天下第一山天麓山的看管之下。遗留在世人未知角落的上古封印少之又少,他们想过这地方陨落的强者实力不俗,却从没想过这地方居然会出现上古封印。
众人慌乱之际,一个宿家修士匆匆跑来:“长老,灵器阵法有感应!”
这太好了!宿家长老面露喜悦:“马上与阵法连通!”
“宿家全部元婴修士听令,随我进入南坞山!”
白发老者后退几步,就看到四周宿家、离火派乃至所有散修的脸色都变了,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在动用灵器将此地出现上古封印的消息传出去,倘若只是大能者坐化之地,这些散修还忌惮宿家的实力不敢外传,可现在利益远超忌惮,上古封印带来的诱惑远比坐化之地更让人动心。
“麻烦了。”白发老者面沉,“东寰南界要乱了。”
他目光斜斜看向南坞山深处,喃喃道:“可别放出来什么棘手的东西。”
与此同时,南坞山雾潭瀑布的顶端,一人一鬼在狂风中勉强站定。
雾气深潭里阴气直冲云霄,金红色的封印符文显露在整个南坞山上空,四散的阴气几乎要割裂张富贵的魂体。
张富贵紧紧地抱着宿聿的大腿:“道长,这也是假的吗?”
状似白玉石雾潭彻底散开了雾气,在正中间凝实的雾气呈现着如墨的黑点。
与活尸,与那几个还在战斗的凶祟体内的墨点一致,那底下盘踞的,是一个更大的墨石。
在看到那个墨石时,宿聿的饥饿感达到了顶点。
他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吃掉它。
第13章 贪婪
南坞山巅笼罩着繁复的封印,而雾潭的中心,越来越凝实的凶兽发出怒吼,四周的修士齐齐奋力抵抗,脸上都带着惊愕与无助,假若原先他们还保有夺取秘藏的想法,现在看到这一景况心已经凉成一片。
怎么拿……这凶兽到底是什么!?
从未经历过如此压迫的修士们被威慑得不敢抬头,不少修士更像是被魇住,不受控制地往着深潭的方向前进。人群中尚且能保持理智的仅有宿家少主,他手中用来指路灵珠散着微弱的光芒,抵御着来自雾潭上的威压,但没过多久,灵珠上就已经出现道道裂痕。
“都控住自己,别过去!”宿弈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灵珠是苍雪宗宗主给予他的护身法器,既能追踪万物灵气用来引路,也能护他受到化神期修士的全力三击,而现在这颗灵珠在这只凶兽面前,居然出现了裂痕……那这只虚影凶兽的修为,已经远超他们能对付的范围。
抗不住,他们扛不住凶兽的威慑力。
这比他们方才见过的所有元婴期凶祟都要迅猛,它会杀了他们。
高处,张富贵在威压中已经觉得自己生死一线,只能拼命地往道长的身边靠,等完全躲在宿聿身后时,他才敢抬头去看扶住石岩站着的人,他都能看到宿聿手臂上全是阴风刮出的血痕,即便如此,宿聿依旧站着。
他在狂风中正想说话提醒宿聿,一张口,就看到少年的眼睛——
那双眼睛比张富贵以往见过时还要可怕,金丝泛着诡异的殷红色,如游蛇在道长的眼底游来游去,霎那间张富贵觉得那双眼睛活了过来,诡谲又神秘,灵异渗人。
无人注意之际,少年被阴风割开的伤口流着血。
血滴落在雾河里,被湍急的水流带往下游。
眼睛的主人宛若未闻,他的五脏肺腑正在遭受着阴风的震荡,盘踞在他丹田里的眼睛图腾疯狂地轮转着,无数阴气窜入他的躯体内,撑胀的经脉发出痛苦的悲鸣,可宿聿只感觉到饥饿,丹田里的图腾转得越快,他的饥饿感就越明显。
宿聿不知道张富贵看到的凶兽是怎样的,在他的眼中,那只凶兽几乎是如墨的气团凝缩而成,就像是白玉石上的一块巨大的污点。而在凶兽之下,还有比它更浑实的墨气,那些墨气充满着致命的诱惑力。
‘吃掉它!’
‘活下去!’
‘进去,去里面吃掉它!’
宿聿达到顶点的饥饿感几乎在催促着他行动,他像是在看着一块亟待朵颐的食物,灵异的眼睛四处巡视着,妄图透过悬浮在潭面的凶兽看到更里的墨点。
他的牙齿不断打颤,像是猎手,在观望自己的食物。
就在这时候,位处于雾潭边缘的阵法忽然间亮了起来。
雾河上,宿聿视野里出现属于其他修士的异彩。
“好像来了修士……”张富贵抱紧着宿聿的大腿,道:“我们要不要……”
“为什么要管他们?”
视野中,属于修士的光点悄无声息地朝白玉石靠近。
像是丑陋的飞蛾,不知不觉扑向白色的火海。
宿聿眼底淬红深到极致:“他们要死了。”
张富贵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雾河边,六神无主的修士们看到那阵法亮起来之际,脸上都迸发出惊喜。
“长老们来了!”
“有救了!”
从南坞山外传送进来的宿家修士们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雾潭上方的凶兽,为首的宿家长老在看到凶兽时脸上不觉露出欣喜,半月前宿家修士一点线索也没找到,可现在这座雾潭里居然出现了上古凶兽。
他瞧见这凶兽尚且还是虚影,“那不是实体,只是虚影,不用慌张。”
其他修士惊诧,只是虚影就有这么强大的威压,那要是它的本体……得多厉害。
既然是虚影,这里面必然就有操控虚影的法器或者阵法。
宿家长老猛然抬手,离他最近的一个离火派修士忽然踉跄几步,被某股力量击飞摔入了雾潭当中。
落入雾潭的修士没像大家料想中那样沉入水里,反倒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吊了起来。修士惊恐地看着岸上的修士,张口喊道:“师兄…师兄救我!”
“师弟!”离火派师兄始料未及。
宿弈更是愕然地看向宿长老:“你在干什么!”
宿长老可不管这些,见到那凶兽,他更确定某些东西势在必得,他的脸上逐渐浮现贪婪之色,不知不觉间他的面容扭曲着,不再将身边的人放在眼里。
很快,掉入河中的修士的声音停住了,整个人被吊着,没有其他声息。
见到这状况的修士几乎都停住了脚步,那雾潭会掠人神识。
雾潭之上,巨大的凶兽身体慢慢凝实,无数的阴气从四周涌至它的身边,它像是刚刚苏醒,无视着周围的修士,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等它舒展完躯体之后,它才慢悠悠地巡视着岸边如同蝼蚁的修士。
这时候,凶兽却忽然抬起了左足。
高处,宿聿注意到什么,冷喝一声:“闭上眼睛!”
张富贵来不及探究下方的真假,急忙将眼睛闭上,刚闭上眼睛他就察觉到一股凶戾的阴风席卷过来,直接刮裂了他的魂体左臂。
雾潭周围哀嚎遍野,阴风卷过后,刹那间进入了寂静。
幻境几乎在瞬间笼罩了整个雾潭,在雾潭边上围攻修士们的凶祟动作一下停滞下来,它们悬浮着,一个个竖立在雾潭中间的虚影周围,像是徘徊的亡魂……整个雾潭凝实,潭面成了一层倒映的镜面,衬得凶兽格外高大。
万籁俱寂,无形的波澜像是瞬间将万物揽括在内,宿聿被阴风震得内府阵痛,他艰难地抬起眼,就被眼前的景况震惊到了。
他垂眸看向脚边不断往体内窜的阴气,假若说最开始他看雾潭的时候,盘踞的阴气像是巨大的白玉石。
而现在无声无息中,那块白玉石变得巨大无比,越过原先雾潭的边界,蔓延着四周各处,所有人都被困在白玉石里,始作俑者就是盘在白玉石上的凶兽。
最先出现变化是底下的修士,离得近的修士像是被魇住,不受控制地往雾潭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