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伤已经受了,不能白受。
季灼咬牙,丝毫没有让疼痛影响到状态,完完全全将自己变成岑风,染血、狠戾、疯狂、孤注一掷,那模样真就像刚出了车祸被扯出来一样,顺利地和李志明一起完成了这场戏。
导演刚喊cut,李志明就用力扶住了他:“是不是受伤了?”
李志明演戏经验丰富,刚才就看出了点端倪,但季灼没声张,他秉承着专业素养,还是没有叫停。
“左手臂好像受伤了。”季灼道。
李志明面色微变,冲导演那边打了个手势,立即就有人反应过来,叫来了医疗队的医护人员。
“怎么了?”任燃离得较远,看不真切。
“志明的意思是有人受伤了。”刘毅向他解释。
跟李志明拍戏的是季灼,有人受伤了,指的除了季灼还能有谁。
刘毅怕他发火,连忙又解释道:“不过看这样子应该没有伤筋动骨,只是擦伤,你别太担心。”
任燃皱着眉头,疾步朝季灼走去。
医生已经到了季灼的身旁,简单检查了一下,并没有伤到骨头。
只不过表皮创伤面积较大,还有一些砂石黏在磨破的皮肉上面,需要立刻清洗。
好在这场戏已经过了,今天的拍摄进度也已经完成,不会耽搁什么。
季灼道:“简单清理一下,再上个药就行了。”
“好的。”医生迟疑了一下,看了眼季灼的脸色,小声问:“季先生,你是不是有点发烧?”
“什么?”
季灼愣了一下,抬起手背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点烫。
但他并没有什么异常感觉,大概是因为每天拍摄完都有点累吧,此时的困乏疲累也被他纳入了正常范畴。
任燃脸色沉下来,走上前去探季灼的额头:“是发烧了,待会儿用体温计再量一下。”
季灼盯着他,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脑子转得比平时慢了许多。
他拍了几个小时的动作戏,衣服都有些脏了,身上还沾着血,因为发烧,脸色苍白,眼眶泛着一圈湿红,看得任燃心脏像泡了一汪水,软得一塌糊涂。
“再看我就把你卖掉。”
季灼:“……”
周围人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不敢说。
“趁我现在懒得反抗,卖吧,赚的钱分我七成。”
任燃眉头皱成了川字,没再开玩笑:“很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季灼摇头。
刚刚没发现自己发烧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一旦发现了,就突然间觉得四肢都脱力,整个人昏沉沉懒洋洋的,提不上气。
医生用棉签小心地将季灼伤口周围的沙砾清理感觉,又用酒精消毒,然后再上药,处理得十分细致。
任燃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那原本好端端的皮肉变成现在这副血淋淋的模样,像被人生生剐了一层皮下来。
再迟钝的人也察觉到了任燃此刻的戾气。
但这是难以避免的伤,他怪不到任何人头上,更不可能怪季灼自己不小心。
他的语气低沉,声音还算冷静:“医生,他需要吃药吧?”
“是的,等会儿我们先量一下体温再开,最近天气太热,估计是热伤风,我尽量开点温和的药。”
季灼感觉到脑门已经越来越烫了,开口的嗓音也变得很哑:“明早能好吗?”
“这个……说不准啊,需要看个人的体质,”医生道,“如果是病毒性的感冒就会好得慢点,等会儿我给你抽一管血化验一下。”
季灼用手背撑着太阳穴,眼皮半阖着,沉默几秒后,对医生开口:“开点药效强的药,你们是专业跟组的吧,以前肯定遇到过这种情况。”
任燃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医生迟疑地看了他一眼,道:“一些演员朋友们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在拍戏过程中是不能生病的,偶尔有点感冒发烧的时候,就会让我们开一些药效强劲的药物,让精神能短暂地撑住,这种药类并不违规,只是因为药性太强,对身体不好,通常并不用于感冒发烧。”
还没等他说完,任燃的脸色就彻底阴了下来。
“别给他开!刘毅是周扒皮吗?一天假也不肯给?”
季灼撩起眼皮斜了他一眼:“跟刘导无关,我自己也不想拖延进度,之后的工作还有很多。”
任燃感觉自己的气都快不顺了,一团火堵在心口,想发又不能发,从没这么憋屈过。
他只能往季灼在意的方向劝服:“那个药你没吃过,怎么能确定它的功效?而且你不仅发烧,手臂上还有外伤,什么神药能一晚上治好?你现在状态很差,需要休息,不然就算吃药上阵,也不一定能拍出你满意的效果。”
这话果然有点用,季灼眸光微闪,开口:“就半天,请半天的假。”
任燃从没有这么无奈过,大概是因为以前也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能这么固执。
他退让一步:“那就先请到明天中午,到时候再看具体情况。”
季灼“唔”了一声,耷拉着眼皮,没有再说话。
晚上十点,医生给开了药,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田双一一记下来,送走医生后,季灼对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你先回去休息吧。”
田双瞪圆眼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得留下来照顾你吧,你烧得这么厉害,晚上不留人不行的,要是出了什么事那琴姐非得把我噶了不可。”
“能出什么事,就是一个小感冒热伤风,别整得像我要重病不起了好吗?”季灼无语。
但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好,额头烧得滚烫,甚至连眼睛都是热的,浑身酸软无力,脑袋重得跟秤砣一样,都快支不起来了。
任燃倚靠在墙边,对田双道:“你晚上在这里也不方便,先回去睡觉吧,明早再来。”
“可是……”田双还是迟疑。
“行了,就这么决定了,我在这儿守着。”
田双一脸惊吓:“你?!”
就连季灼也费力地掀起了眼皮看向他,烧糊涂的脑袋有些懵。
任燃镇定自若,扫了两眼他们,像是在表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是啊,我,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田双鼓起勇气,“任老师你会照顾人吗?”
任燃瞥她一眼:“别人的话,不行。”
季灼:“……”
田双:“……”
这是什么话?意思是照顾季灼他就会,照顾别人他就不会了?
怎么季灼的身体构造跟别人不同吗?
田双真想仰天长叹,但现在在这里僵着也不是办法,任燃看上去就是要呆在这里不走了,而她的老板呢……
田双把视线转向季灼,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她的老板在高热下好像已经变笨了,眼神看着有些呆滞,急需休息。
她叹了口气:“行吧,那就麻烦任老师了,我的房间就在楼下,手机也一直开着的,有什么问题的话,请您务必要打电话给我,这是我的手机号……”
任燃从善如流地应下,送走了田双,轻轻关上门。
房间里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季灼的脑袋仿佛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蹙着眉头,声音低哑:“你也回去吧。”
任燃挑眉,勾着嘴角短促地笑了一下:“我说服不了你,你也管不了我,我不走。”
季灼慢吞吞地眨眼:“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的房间。”
“哦,确实是,”任燃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然后一脸理所当然:“那你赶我走啊,有那个力气吗?”
季灼:“……随便你。”
他懒得理任燃,起身想去浴室。
任燃见他动了,脸色立即一凛:“你要干什么?”
“洗澡啊,天气这么热,不让我洗澡不如杀了我。”
任燃眨眨眼,视线有些飘忽:“可是伤口不能沾水。”
“不至于,外伤药医生留了一些,等下弄湿了再上就行。”
“……我觉得你一个人洗不了。”
季灼顿住,抬起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
任燃也平静地看过去:“我在陈述客观事实,你现在头很晕。”
季灼反应了半晌,表情变得古怪:“那怎么办?你帮我洗?”
任燃态度坦然:“可以啊。”
房间里的空气凝滞了几秒,任燃又补充一句:“你要是实在害羞的话,那我就在门口等。”
季灼:“……”
他眼睛微微眯起:“激将法对我没用。”
任燃有些遗憾:“没烧傻啊。”
“嗯?”
扯了半天,最后季灼还是独自进了浴室,简单冲洗了一下。
任燃靠在浴室门边等着,听着里面的水声,有些不敢抬眼。
补充的那句话里,是在激季灼,其实也是在说自己。
横行肆意了二十多年,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踌躇胆怯的时候。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听见里面的水声停了。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季灼穿着薄睡衣走出来。
睡衣是棉质的,很舒服宽松,领口微敞着,露出大片湿润的皮肤和细致的锁骨。
沐浴露的香气扑面而来,任燃认命地紧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指着床道:“先坐着,头发吹干再睡。”
季灼皱眉看着他,脸颊被蒸得透出一股病态的微红,腿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体不受控地往任燃的方向倾斜。
任燃脸色微变,很快贴过去,伸出手,把人接了个满怀。
季灼的身体靠在任燃的身上,下巴搭在他的肩头,湿润的发梢撩拨着任燃的耳廓,声音喑哑无力:“抱歉,头晕。”
任燃咬牙暗骂了一声:“草!”
他的心跳难以抑制地加快了跳动,热意随着跳动的频率加速流向四肢百骸,然后在指尖悄悄炸开,迸发出一阵酥麻。
任燃屏住呼吸,放平了语调:“我扶你过去。”
他揽过季灼的腰,衣服很薄,滚烫的皮肤触感透过布料贴在他的掌心,再传进心脏,烫得他心口发软。
短短的几步路走得异常艰难,好不容易把季灼扶到床上,人立马就要直挺挺地睡下去。
“不行!头发还没吹干!”任燃心累。
他知道季灼更累,但此时此刻也不得不当一个恶人了。
他不由分说地箍住季灼的肩膀,生病的人没精力反抗他,任由他抓着头发轻轻吹着。
嘴里还呢喃嘟囔似的骂了两声。
吹风机的声音很助眠,任燃还在吹的时候,就发觉季灼已经睡着了,后背靠着他的胸口,脑袋垂着,黑发被他吹得柔顺,熨帖地散落在眉眼间,莫名的乖。
虽然季灼平时跟“乖”这个字根本不搭边。
头发吹干了,脖颈那些地方还滚烫着,像个火炉。
任燃揉捏了两下季灼的头发,一声轻叹消散在夜色里。
晚上果然下起了暴雨。
盛夏的雨永远来得那么猛烈,就算窗户紧闭,雨滴敲打在玻璃上的脆响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床头开了盏微弱的小夜灯,任燃坐在床旁的小沙发上。
今晚他不准备睡觉,索性就抱着电脑写歌。
每隔一小段时间,他就用小帕子浸湿凉水来搭在季灼的额头上。
退烧的方法有很多种,但他看到别人说这种最有用,就是麻烦。
他以前没有照顾过病人,也不懂该怎么去照顾人,但只要有用,他就愿意去试,不管麻不麻烦。
季灼上半夜睡得很不安稳,身上滚烫,眉头皱得死死的,呼吸也重,眼皮还老是动。
他在一次半梦半醒之间睁了下眼睛,眼皮重逾千斤,暖黄的光透过缝隙落进眼睛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看见人影在他的面前晃动,有很熟悉的声音在问他是不是要喝水。
季灼没说话,身体无力地动了两下,额头上滑落了一块帕子,他想伸手去拿,但被另外的人握住了手腕塞回被子里。
然后额边的帕子被拿开,过了一会儿又换了一块凉爽的搭在额头上。
凉意抚平了躁热,很舒服。
“睡吧,我守着你。”
季灼缓缓舒气,眼皮终于又重新阖上。
屋外狂风骤雨,一晚没有停歇。
下半夜,他终于睡得沉了些。
任燃低头看他,看见季灼从被子里露出的一小截手指,伸手去捏了捏他的指腹,心里软得像快要融化的棉花糖。
一个晚上,任燃已经数不清自己换了多少块凉帕了,只知道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季灼的体温终于缓缓退了些。
早上六点半,田双过来的时候,季灼的体温基本已经恢复了正常。
田双看着任燃明显泛着疲惫的神情,问:“任老师你真的守了一夜啊?”
任燃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田双小声地张大嘴“哇”了下,然后正色道:“那任老师快去休息吧,我哥的烧都退了,而且这里有我呢。”
“嗯……行吧。”
任燃不放心地又测了遍季灼的体温,36.9度,还算不错,终于放心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季灼是在早上九点醒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嗓子干,能喝下一桶水。
咕噜咕噜灌了田双倒的一大杯温水后,总算是缓过来了一点。
只是身体还处于一种无力的状态,应该是高烧出汗消耗了太多体力的缘故。
田双等他喝完水,感叹:“任老师真是当世神医啊。”
季灼:“……”
田双继续道:“他看护了你一个晚上,一整个晚上啊!”
手臂还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大圆。
“医生都说这感冒可能得持续个两三天的,他守了你一晚上就好了。”
季灼微怔,忽然想起昨晚的梦。
原来那不是梦。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昨晚意识昏沉,但他始终能感觉有人一直在替换额头的帕子,还给他喂水、擦汗。
一整晚么?
他为什么能做到?
田双还在小声念叨:“哥你要好好感谢一下任老师啊,我早上来的时候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明显熬了一个晚上。”
“嗯。”季灼垂着眼睫,轻轻应声。
田双观察着他的脸色,又道了句:“他对你很好。”
季灼抬眸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连田双都看得出来的事,他怎么会没感觉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玉佩海星收藏评论!爱你们~
第26章
经过一上午的休整,季灼的精神好了不少,虽说病去如抽丝,但好歹不会像昨晚一样昏沉呆傻了。
一直到中午,任燃都没有出现,大概是还在补觉。
下午开拍前,刘毅托人来问了季灼的情况,告诉他如果身体还没恢复的话,可以再休息一天,电影的拍摄进度一直没有拖延过,都是跟着预计日程走的,不差这一两天。
但季灼回绝了。
专辑的成功一点也不足以让他懈怠,娱乐圈的竞争从来都是没有血腥的厮杀,更新换代非常快,很难停下脚步。
一上午没来,季灼吩咐了田双下午请剧组所有人喝咖啡。
至于咖啡品牌,他低着头思忖了一下,说了一个牌子名字。
那是他在任燃工作室里对方最常喝的品牌。
几百杯咖啡在几小时后送到剧组,哐啷啷摆了满满一桌,不一会儿就被人端走了一大半。
任燃五点多去到片场的时候,桌上还剩了一些。
看到咖啡杯的时候他略微一怔,随即抓来身边的一个剧组工作人员问:“这是季灼请的吗?”
工作人员抱拳:“任少神机妙算。”
在剧组里呆的这段时间里,大多数人都已经对任燃很熟悉了,也没有以前那么怕他。
因为只要是跟季灼无关的事,就算你站在任燃面前公开摸鱼,甚至是吐槽领导,他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更不可能告状什么的。
简直不像个正经的投资商。
“他为什么选这家咖啡?”任燃问。
工作人员愣了:“这……可能是这家近?不对,这家不近诶……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季老师看心情点的吧,说不定他最近就喜欢这家。”
任燃嘴角微微抽动,有些想笑,但又忍住了。
他状似不在意地拿起一杯,一边道:“没听说他爱喝这个啊,我之前倒是经常买这家的,这是什么味儿的?这个月的新品吗?我尝尝。”
工作人员:“……”
为什么感觉哪里有点古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任燃端着咖啡杯走向拍摄场地,今天拍的内容都是比较简单的,片场工作看上去进行得还算顺利。
季灼结束了一场戏,远远地就看见任燃朝他走过来。
他蓦地又想起了昨天深夜在他面前晃动的人影,以及那道让他安心睡去的声音。
那种感觉很微妙,又很复杂。
在季灼的心里,他和任燃还远没有达到能彻夜照顾对方的亲密程度。
可事情就在他无法掌控、难以预料的情况下发生了。
季灼如今对于亲密关系已经没有多少渴望,甚至说他有点避让和恐惧。
那是他从小到现在经受的残酷教训在提醒他、警戒他。
但让他对任燃视若无睹又很难,特别是在对方给过他切实帮助的前提下。
任燃走到他跟前,眼睛微微眯起:“你在走神,看到我为什么会走神?”
季灼垂眸:“想起一些别的事。”
任燃意味深长地哼声:“最好不是想起别的什么人。”
季灼无语:“看到你能想起别的什么人?”
任燃笑了:“没有就行,你看到我的时候,眼里只有我就是最好的。”
“……说话说得这么漂亮,主题曲一定写好了吧。”
季灼信步往房车走去,任燃也跟在他身边。
一说起主题曲,他脸上的笑就瞬间消失了:“别提了。”
昨晚本来想写的,但就算一直坐在季灼的床旁,只要注意力从季灼身上挪开一点,心里就不安定,老想着要去探探体温什么的,根本无法连贯地思考旋律歌词。
“这就不提了?说好的天才呢?”季灼道。
“没灵感啊,天才也束手无策,”任燃想了一会儿,突然来了兴致:“不然你把那天演的片段再和我演一遍,说不定我的灵感就来了。”
“什么片段?”
“就是我第一天刚来拍片场看到的那段,你抹别人脖子那里。”
季灼想起来了,那次在拍戏过程中跟任燃对视,还被刘毅夸演出了比原剧本更好的效果。
他看了任燃一眼:“那你不如让刘导把那段母带拷贝给你看。”
“看片子哪有亲身感受更好?”
进到季灼的房车,任燃四处打量着。
房车内部还算宽敞,客厅有一个长沙发和一张桌子,旁边是小厨房,可以简单做点饭菜。
“演不演的下次再说吧,我要吃饭了,给你热一份吗?”
任燃停下打量的视线,转头看他:“行啊。”
这是他第一次在季灼的房车里吃饭,虽然只是简单的饭盒,跟餐厅里精心制作的菜肴比不了,但任燃心情却很不错。
“你身体怎么样了?”任燃问。
“你不是最清楚吗,早就退烧了。”季灼笑了一下。
他顿了几秒,又开口道:“谢谢你,我是说昨晚。”
季灼说完后有些失神,这是第一次有人彻夜地照顾他,那种经历让他有些茫然。
“又走神,我已经不能让你集中注意力了吗?”任燃叹气,然后不等季灼回答,再问:“这次又是口头感谢?”
季灼很快道:“这次不是口头的,你想要什么?”
任燃眸光轻闪:“要什么都可以?”
季灼“嗤”了一声:“难道还需要找人来做个风险评估吗?你提,我评估一下可行性。”
任燃的眼底浮起一丝复杂的意味,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开口问:“这次先欠着我,行不行?”
季灼脸上露出一抹淡笑:“行啊,欠着。”
金属风暴的拍摄逐渐进入尾期,包括秦知意在类的一些人渐渐杀青出组,也有一些只有两三个镜头的特别出演的演员在慢慢进组。
季灼就在这之中见到了一个他熟悉的人——姜鹤年。
很熟悉,却也很意外。
他以前以为按照姜鹤年的性格,分手之后两个人就不会再有交集了,却没想到对方会一次次出现在他面前。
原来他对姜鹤年的了解也根本不够。
季灼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在一起这么久的两个人,到头来谁也不曾深入地了解过另一个人,多可怕。
剧组里并没有什么人知道他和姜鹤年过去的关系,故而没有多少异常的反应。
只不过认识姜鹤年的人都有些惊讶他居然来拍戏了,毕竟姜鹤年是模特出身,以前基本上没有碰过演戏这一块。
这次大概是托了别人帮忙进来剧组的。
唯有任燃的反应不太寻常。
姜鹤年出现在片场的时候,季灼下意识地往休息区那边望了一眼,清楚地看到任燃面无表情的脸。
任燃没有在看他,目光一直落在姜鹤年的身上。
即便隔得老远,季灼依旧感觉到了那视线里的寒意,将任燃周身都包裹得仿若淬了一层冰,让人不敢靠近。
等季灼再看的时候,任燃已经不在原地,不知道去哪儿了。
片场后勤在刘毅的催促下还在准备下一场戏的道具,所有人都在忙碌。
姜鹤年跟刘毅打过招呼后,径直朝季灼走来,目标明确。
许久未见,姜鹤年的脸色又憔悴了一些,显得那双眼睛愈发大,看过来的时候盛满了委屈。
季灼把目光投向他,平静地开口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姜鹤年的表情僵了一瞬,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第一句话就说这个吗?”
季灼脸色有些不耐:“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指望我能说点什么?”
姜鹤年差点没有绷住,脸上的扭曲一闪而过,然后柔声开口道:“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不好。”季灼沉下脸,“姜鹤年,我说过很多遍,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感情了,再重来也只不过是重蹈覆辙,你别再想着过去了,我们都要向前看。”
听出他语气中的笃定,姜鹤年一脸惨白,眼里泛着深深的痛楚和溃意。
季灼垂下眼帘,低声道:“你现在是想跨行拍戏了?挺好的,以前你帮过我,以后你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帮你联系合适的导演。”
至于更多的,那就不可能了——季灼的言下之意,姜鹤年听得明明白白。
他苦笑:“你要和我算得这么清楚了吗?季灼,你真狠呐,是了,你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对别人动真心,也休想别人用真心对你!”
季灼皱眉,看着姜鹤年变得有些激动的情绪,又扫了眼四周,人来人往的片场,各司其职,尚且没人注意到他们。
季灼压低了声音:“为了你的前途着想,最好别在片场失态。”
他不愿再跟姜鹤年纠缠,最后说了一句便转身离开:“既然来了就好好演吧,把过去都放下,开始新的生活,你会过得更开心,祝你前程似锦。”
姜鹤年盯着季灼离开的背影,眼底如同深渊般的晦暗快要将他吞没。
明天才会开始拍摄姜鹤年的戏份,他撑着精神跟其他人打过招呼后,便准备离开片场。
刚走进附近的停车场,他听见背后有一个声音在叫他。
“姜鹤年。”
声音清清冷冷,还带着一丝森寒的意味,让他的心脏陡然一震。
他转过身,看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任燃。
姜鹤年身体顿时僵住,他当然知道任燃这个人。
圈内鼎鼎有名的一号人物,却一直非常神秘,跟大多数人保持着距离感,圈内人对他的谈论也仅仅维持在‘据说’、‘好像’等等不确定的传闻中。
但他最近却不太神秘,连上了好几个热搜,在网络上的讨论度也变高,公众对他极感兴趣,扒了一圈后,才发现从此神也有了七情六欲。
姜鹤年的心情是复杂的。
季灼跟任燃第一次一起上热搜时,他给季灼发过去的信息也只是拿捏姿态罢了,他心里其实清楚这两人并没有暧昧,只是不安于为什么任燃愿意多管闲事送季灼回家。
但后来的事态就逐渐发展至让他觉得失控的局面了。
任燃一次次高调地出现在季灼的生活中,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不言而喻。
姜鹤年想着刚才季灼刻意划清的界限,神色一阵狰狞。
可当他看见眼前脸色同样阴沉的任燃时,心里又瞬间掠过一道扭曲的快感。
任燃又怎么样?如果对方现在跟季灼是稳定的恋人关系,如果任燃得偿所愿,那他此时此刻就不会这样带着怒气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任少,久闻大名。”
姜鹤年的脸上露出一抹笑,但他最近瘦得太厉害,脸上已经没几两肉了,眉眼间又凝结着一股郁气与嫉恨,连原本清秀的脸都仿佛变了面相,连带着笑容也显得格外怪异难看。
任燃冷笑,单刀直入:“你来这里是还抱着跟季灼复合的心思?”
姜鹤年没想到他这么直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他是任燃,这世上还存在什么需要他拐弯抹角的人或事吗?
“没错,看来任少知道我和季灼以前在一起过的事。”
听见‘在一起’三个字,任燃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像夏夜阵雨之前阴云密布的天空,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姜鹤年似乎很高兴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他自诩很了解季灼,就算任燃真的对季灼动了心思,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季灼也不可能真的对他真心相赴。
他和任燃之间,终究还是他跟季灼的距离更近。
姜鹤年继续道:“季灼跟我毕竟相爱了这么久,想要彻底割舍是很难的,任少知道那个词吧?藕断丝连,我觉得很像说的我跟他。对于季灼来说,和我解除之前的误会,再续前缘,比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更加容易,相信任少明白我的意思,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