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个冷美人死对头—— by钺吟
钺吟  发于:2024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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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起来,高中时沉郁的宁迦渡和说自己是信徒时的尧尧竟有些相似。
同样满不在乎,冰冷厌倦,像沉默的反抗。
可他们成长的环境完全不一样。。
景泽阳印象里,宁迦渡的家境不错,母亲是国宝级科学家,父亲听说也是知名学者。
这种家庭光是叫人羡慕都羡慕不过来,他不应该……
“小心!”
景泽阳脚下一空,手已经被使劲拉起。
他领队惯了,下意识比宁迦渡走快了些,脚在宁迦渡之前一点落地,石阶在他踏上的时候却突然消失。
景泽阳惊出一身冷汗。在宁迦渡拉住他的瞬间,手里的玩具熊也脱了手。
骤然拉长的身体一下子比宁迦渡高出一大截,成年男子的体重让两个人一起失去平衡。
完蛋!他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景泽阳以为没救了,却突然脚下一顿,踩到了实物。可那实物面积太小,他另一只脚踏空,身体一晃就要摔到,却被宁迦渡拉住了。
“站稳!”
一双手抱住他,景泽阳摇晃了一下,就被紧紧拽着站住了。
那只手环着他的背,让两人前胸紧贴抱在一起,脚下只踩在一根圆形石柱的横断面上。
景泽阳听到咚咚的心跳,不知是自己还是对方的。他们在彼此脸上都看到一点惊魂未定。太窄小的落脚点难以平衡,他们在轻微摇晃,看上去随时都要跌落。
“抱歉。”景泽阳为自己的失误道歉。
宁迦渡煞白着脸:“别动。”
“呃…是你在动。”
“是你!”
怎么跟个孩子似的。
景泽阳叹了口气,低头,看见宁迦渡的一只脚正踩在自己的两只脚当中,另一只脚无处可站,悬空着。
怪不得会摇晃。
说了声“调整一下。”景泽阳长臂一伸,托住宁迦渡的腰,一下把人举了起来。
宁迦渡被他这一举吓得惊呼一声,两条腿下意识就盘在他腰上。环住他背的手也搂上他的肩膀。
景泽阳那双掐住宁迦渡腰的手便顺势向下移动,把人托住了。
脚下空间宽松不少,有身高体重的优势在,景泽阳即使抱着一个人也站得稳如磐石。
“这下不晃了。”景队长翘起嘴角。
宁迦渡:……
“放我下去。”宁迦渡避开他的目光,刚才还惨白的脸透出一点红晕,眉毛微皱着,下唇收紧,像是要发怒又像是要哭。
“不行,没地方站了。”景泽阳理所当然道,又把人往上托了托。
不知为什么,他总想看到宁迦渡露出新鲜表情。像这种强忍着什么的模样就很有趣,让他心痒得像有小羽毛挠着似得,想看到更多。
这副索然无味的冰山外壳每裂开一分,就展现出一分意外之处,吸引他去探究更多。
果然,宁迦渡的脸更红了,一双眼睛又惊又怒瞪过来,下唇缩进去,被一点白贝似的牙齿咬住。受了委屈敢怒不敢言的小动物一样。
景泽阳更不想放手了。
“没事吧!”大学生的声音很不合时宜。怀里人吓了一跳,眼神慌了。
“没事,看不见的。”景泽阳瞥了眼正好被石块挡住的大学生们,小声安慰。说完才发觉,这情况...怎么像他俩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他的手还托着某个极有弹性的部位,触感一下子异常鲜明。
糟!对方可是Gay,他这样不是让人误会。
果然,宁迦渡凑了过来,一张冰雕玉琢的美人面,长睫掩目,红唇吐息,撩过他耳廓。
“景队,只有拿火炬的人才能带队,你不放手,难道想抱着我走?”
语气又轻又冷,景泽阳莫名觉得他快生气了,他应该放手,却忍不住嘴欠:“也不是不行。”
对方投过来一个愤怒的眼神。
然后,在宁迦渡真的发火前景泽阳把人放下了。
宁迦渡礼貌地瞪了他一眼,脚在比石柱高一点的空中踩上了凭空出现的平台。
接着,景泽阳手还没松开,脸上就被什么东西糊一脸。他接住,发现是那个掉了的毛绒熊。
身体迅速缩小。又变成了安洁。
他抱住熊笑:“小渡哥哥变魔术很厉害呢,你从哪里变出来的?”
这熊明明应该掉到深渊里去了。
宁迦渡没接话。一双眼睛忽地看向他脚边。
景泽阳心里一惊,猛底头,看见半张脸贴在石柱边,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正自下而上,注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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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得这半张脸,是那个穿浴袍的女人!
那脸动了,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升高,接着更多脸孔从石台下升起,显露出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形。无数脸孔像镶嵌在胶泥状的黑色躯体上,在半空中一起诡异地微笑。
这么快就被吃了?
景泽阳看着怪物冲他低下头,绷紧了身体。
难道刚才变回自己的那一会功夫,就被游戏发现了,派怪物来杀他?
他膝盖微曲,蓄势待发,手也放在腿侧绑匕首的地方,准备迎击。
手指虚握时,他猛然想起来,匕首已经不在他身上了。现在在大学生那里。
糟糕,这可怎么打。
景泽阳正心急,一只手按上他肩膀。
“没关系,他只是在吓唬我们。”
吓唬?景泽阳不解。
宁迦渡:“我刚刚发现,越是勇敢镇定,踏出的下一步就越平坦好走。所以我估计,接下去怪物不会袭击我们,但如果你害怕了,就会跌下去。”
原来如此,景泽阳放心了,还冲那怪物挑衅地抬了下下巴。
“啊!!”头顶上传来一声惨叫。是大学生!
景泽阳抬头,哪怕已经知道没有危险,仍被眼前一幕激得头皮发麻。
大学生情侣站的两条石条上垂下了一片黑色瀑布,那是无数胶泥状怪物,正缓缓向上爬。
另有几只千面怪围住石台,弯下的身躯像可怖的罩子笼罩在石台上方。
大学生情侣脚下的石头正肉眼可见地崩裂。
他们害怕了。
“别怕!我们上来了!”
宁迦渡喊道,又牵起景泽阳,迈步前进。如他所说,心志坚定,踏出的每一步都是平整石板。
大学生情侣和孩子们抱在一起,躲避爬上来的怪物。见宁迦渡他们回来,立刻冲了过来。
说明情况后,几人才镇定下来。那些怪物果然没有袭击,只是缓慢地跟随靠近。
“学长,我们真能走出去吗?”大学生面色焦虑。过度惊吓加上无法休息,他们都有些撑不住了。
“一定可以的,只要我们足够坚定。”宁迦渡说。
景泽阳一看见大学生,就盯上了他别在皮带扣上的匕首。武器不在手边总是不踏实。他扯扯宁迦渡的手,用眼神示意。
“把我的刀要回来。”
宁迦渡没有反应。
机灵点,看我眼神!景泽阳又扯了一下,这次表情做得特别夸张。
“安洁,你干嘛做鬼脸,好可怕呀。”小女孩躲到大学生后面。
景泽阳:“……没事。”
宁迦渡也看见了他的“鬼脸”,淡色的眼睛里古井无波。景泽阳一阵无力,他没法和这个迟钝的家伙沟通。
宁迦渡牵着他,走了几步忽然开口。
“我没手拿了。”
没手拿什么?匕首?这是GET了?
景泽阳抬头看去,宁迦渡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还好,不算太傻。他撇撇嘴。
宁迦渡一手举火炬,一手牵他,一身家居服也没口袋,确实没手拿匕首,景泽阳自己是安洁的模样也不适合拿。
一队人继续上路。
怪物如影随形。
头顶的石壁上,四周虚空的黑暗中,全是若隐若现的白色面孔,无数双灰白眼睛凝视着他们,随着他们每一步前进而转动。黑色触手缠住落脚的石条,有的甚至突然垂落在脸侧。
更多庞然大物从四面八方涌来,暗影围拢,淅淅索索的声音响在耳边。
这不是说不害怕就能不害怕的事。大学生情侣战战兢兢,景泽阳好些,仍绷紧神经,高度警惕。宁迦渡呢,只闷头走路,连掉在眼前的触手都视若无睹。
若不是相贴的掌心传来湿热,景泽阳会以为宁迦渡相当的轻松。
黑暗与静默中,他们似乎穿行在巨兽的肚腹中,只靠宁迦渡手举的一点明黄火光支撑。
忽然,一声呼喊划破空间。
“救命!”
所有人顿住。声音从右前方的石壁上传来。一个角落里有个小山洞,洞前正站着个孩子,拼命探出身体挥舞手臂。
“小洛!是小洛!”两个小朋友叫起来。
小洛?那个和苏苏一起,最早被抓走的孩子?他还活着?
景泽阳觉得不太对劲,但大学生已经喊起来。“学长,我们快去救他吧!”
小朋友们也喊:“小洛,坚持住,我们就来了。”
宁迦渡没有动,平静道:“不行。”
大学生愣住:“为什么?”
景泽阳知道为什么。从小洛被抓走到现在,至少已经过了快五个小时,迷宫也数次重组。一个成年人都未必能生存,何况一个幼儿园小朋友。
绝对有问题。
他仔细打量着孩子。大大的黑眼睛,小脸上全是泪,嗓子喊哑了,因为太用力呼救,好几次险些掉出洞口,跌落深渊。
景泽阳考虑了一会,转头对宁迦渡说:“我们去救他。”
作为解救者,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放弃玩家。
宁迦渡冷淡道:“不行,小洛不可能活着。那是假的。”
“假的!?”大学生看上去吓坏了。
景泽阳坚定道:“有没有可能,他逃脱了,找到这个山洞躲了起来。就像你和我躲藏的那个山洞。”
他从那个山洞顶上掉下,正落在宁迦渡身上,如果宁迦渡能和安洁躲在一个山洞里,为什么小洛不行。
宁迦渡的表情有一瞬间变化。
“那个山洞,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宁迦渡似乎挣扎了一下,但终究没有说什么。细长的睫毛垂下,他重又变得冷漠而无动于衷。
“我不会救他。”
我不会救他。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脸。某个几乎一样的场景跃入景泽阳脑海。
高中时的宁迦渡也曾这么对他说过。
那时,宁迦渡经常在放学时偷偷跟踪他,次数太频繁以至于景泽阳无法无视。
谁会喜欢被同性暗恋,更何况,宁迦渡表现得太明显,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他可不想被传出奇怪的流言。
景泽阳决定挑明。
他特意选了条僻静小路,站在转角的树丛边等着。小跑的脚步声传来,宁迦渡很快出现了,小心翼翼张望的眼睛在与他对上时猛然睁大,然后,欲盖弥彰地看向别处。脚步也踌躇起来。
小路狭窄没有岔路,拐进来就只能往前走。
景泽阳失笑地看着那人慌慌张张从他身边走过,连假装打个招呼都不会。
即将交错时,他忽地迈出一步,挡在那人面前。高大的身形把小路挡了大半。
那人吃惊地退了几步,又露出生硬的模样,景泽阳也不管,收起笑容,少见地严肃。
“宁迦渡,你去天屿小区吗?你家好像不住那啊。”
这条路尽头就那一个高档小区。
“我,我……”宁迦渡这么聪明的人竟然找不出借口。支支吾吾,眼神躲闪,看上去更可疑了。
景泽阳不打算让他躲过去。“我就直说了,请你以后……”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不要再偷偷跟着我。”几个字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一只黑色毛球从草丛里窜出来,在他俩看过去时,身子一歪,摔倒了。
小东西呼哧呼哧喘着,看上去不太好。
好吧,今天说不成了。景泽阳想着,走上前查看。
这是一只脏兮兮的小黑狗,眼角鼻子被分泌物粘住,前腿还一下一下地抽搐,明显生病了。
草丛里有一个旧纸箱,里面垫着些破布,小狗应该是被人遗弃的。
景泽阳喜欢小动物,可惜家里不让养,他把小狗放回纸箱,抱起纸箱准备去宠物医院。
宁迦渡一直在旁边看着,这时也跟上来。景泽阳回头对他说:“别跟了,我要带它看病”。
宁迦渡停顿了一下,但没一会又跟上来,隔着几米距离。
景泽阳头疼。这人到底想跟他到什么时候。他回头忍住不耐烦道:“你是也想一起去吗?”
宁迦渡没说话,眼神在他和纸箱之间移动。
“那就一起走,不要跟在后面。”这算是邀请了,宁迦渡如果也喜欢小动物,他可以忍受和他一起去,只要别偷偷尾随就行。
然而被拒绝了。
“我不会救它。”宁迦渡冷淡地说。“也劝你不要救。”
觉得麻烦不想救,景泽阳可以理解,但宁迦渡的表情是那么冷漠无情,这个人的内心大概也是一片荒芜。
景泽阳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走了。
最后小狗也没有活下来。犬瘟晚期,没救了。
不知道宁迦渡是不是看出来这一点才不救,但即使知道救不活,景泽阳也不会丢下不管。
就像现在。
孩子一声声的呼救声嘶力竭,哪怕是陷阱,他也无法扭头走开。
他用眼睛测量。距离有点远,跳过去不可能,但变回自己的身体,跳到最近的石壁再攀岩到洞口还是可以的。暴露身份也没办法,只要能救回一个人就值了。
他下定决心,但也知道,如果自己出事,宁迦渡也活不了,他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首先是要回匕首。
“把刀给我。”他对不远处大学生说,语气里有不容拒绝的力量。
大学生不由自主就把刀递了过去,然后才想起来,命令他的只是个小孩而已。
然后就看见,这个小孩熟练地用两根指头捏住刀尖,一个抛起,转眼已稳稳握住刀柄。
大学生呆住的时候,景泽阳已经蹲下身,把玩具熊放在了地上。
“我看一眼就回来。”他对宁迦渡说。
手即将松开玩具熊时,被另一只冰冷的掌心按住了。
琥珀色的眼睛用力看了他一眼又转开,有些无奈地开口。
“一起去就是了。”
景泽阳愣了一秒。
宁迦渡他同意了?这人真的变了。
不过,那一眼看得他有些发酥是怎么回事?
宁迦渡再次抬脚,意由心动,新出现的石阶转向小洛的方向。
相似的情景,不同的是他的回答。
那次被景泽阳撞破后,他就再也没有偷偷跟着他。他虽然不够机敏伶俐,但也不是木头疙瘩。对方的意思他听得出来。
小狗的事也是。他养的第一只小土狗就是死于犬瘟。这只小黑狗已经是晚期症状,救不活了,与其投入感情挽救,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救。
在他的思维里,逻辑与理智永远占据上风,除了面对景泽阳。
这一次,景泽阳还是老样子,不会听他的。可他怎么能放任那人去送死。
那就一起去吧。
一步步靠近山洞,终于,近到能一步踏过去的距离,景泽阳向小洛伸出手。
“跳过来。”他说,一边紧紧盯着对方,保持警惕。
男孩擦去泪水,惨白的脸上浮起笑容。
景泽阳手还伸在空中,背脊猛地蹿起一道凉意。
这笑容,和怪物身上的脸孔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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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泽阳的手被两只惨白的小手抓住了。手臂橡皮般拉长,从一米远的山洞口伸过来,冰凉黏腻的触感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小洛”的嘴咧到人类不可能做到的程度,像被无形的手扯出怪笑,黑色眼球向两侧翻转,一双灰濛的眼白瞪视景泽阳。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小手以惊人的力气要把他拉过去,景泽阳另一只手握刀,猛然划过那双手臂,同时,他腰上一紧,一团火焰从眼前落下。
是宁迦渡搂住他的腰,把火炬压在了“小洛”手腕上。
一声瘆人的嘶叫,“小洛”的手臂被割开,却没有流血,它似乎更加畏惧火焰,只听嗖地一下,整个身体弯成U形,缩回了山洞深处,软绵绵的像被线扯走的布偶。
与此同时,黑暗的洞口突然变大,吹出一阵恶臭。
景泽阳这才看出,哪里有什么山洞,这是一个伪装成山洞的巨怪!洞口就是它的嘴,“小洛”不过是挂在怪物舌尖上,用来钓猎物的饵!
巨口向他们扑来,景泽阳刚喊了声“快走!”宁迦渡已经一把拉住他,大步迈了开去。一层层阶梯幻影般出现在他们脚下。
然而怪物更快,没走几步,腥臭的气息追了上来。
没办法了。
“帮我拿一下。”一把将玩具熊塞到宁迦渡手里,变身的同时,景泽阳已经摸到闪光弹。
下一刻,黑色弹体如手雷,直直砸进紧追不舍的巨嘴中。
刺目的光芒撕裂视野,那怪物惨叫一声退了回去。
光芒还没熄灭,景泽阳已经拿回了玩具熊。
“谢了。”他冲宁迦渡点头,脸上浮起转危为安后轻松的笑。
方才,虽然用刀划伤了怪物,但如果不是宁迦渡用火炬烧那一下,怪物不会那么轻易退却。
配合还算默契,景泽阳找回一点和队友并肩作战的感觉,抬眼去看宁迦渡。
宁迦渡喘得尤其厉害,应该是拉他跑的那几步消耗太大。这时他微弯着腰,额发被一点薄汗打湿黏在眼尾,一双细长秀丽的眼睛半怨半讽地瞥过来,竟有点风情万种的意思。
明明他是最不解风情的人。
景泽阳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既不舍得移开视线,继续看下去又有些不好意思。
一滴汗水滑落在眉梢,长睫眨了眨,景泽阳转开目光。
“这下,你满意了吧。”宁迦渡说的话刺耳,夹着喘息的虚弱的声音却格外动听。
景泽阳轻咳一声:“下次不会了。”
没有活人可救,当然没下次了。
宁迦渡小小翻了个白眼。
又解锁了新表情,景泽阳只觉得他一本正经翻白眼的样子有点可爱,半是调侃地补充一句:“你这火炬挺好用的。”比刀好用,一烧怪物就松手了。
宁迦渡淡淡道:“这个副本里的怪物怕火。可是……”
他望向幽暗的迷宫深处。“你把不怕火的东西招来了。”
景泽阳立刻恢复警觉,目光跟过去。
黑暗的尽头有红光在闪烁。像红色的眼睛,越来越近。
“我去。”大学生小声咒骂。方才他光顾着带老婆孩子跑,没有看见景泽阳大变活人。这时候只觉得一切都不对劲,“你们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自然没人回答。
那东西飞得奇快,转眼来到近前。
“啊!”小个子的男生和小朋友惊叫着躲进大学生怀里,大学生则卧槽卧槽个不停。
那是两颗人头!
长长的头发飘在头后,随着突变的轨迹狂乱舞动。脸的位置没有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一片红色眼球。
“恶。”比起恐惧,景泽阳更想反胃。
“这是什么?”他问。
“是游戏监听程序,”在大学生的卧槽声中,宁迦渡的声音尤显镇定。“它在找入侵者。找到会消灭目标。”
“又是入侵者!我倒希望我们之间有入侵者!”大学生生崩溃地喊,其中一颗头已经快贴到他脸上了。“那些解救者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们啊——”
“怎么对付?”景泽阳问。
“不要动就行了。”宁迦渡说。
大学生的头被整个罩在红光中,一道红色光线自上而下扫过他的脸,头颅上无数双眼睛只隔着一厘米的距离凝视着他。半晌,在他快咬碎牙齿时,头颅呼地转开,移动到下一个目标,小朋友面前。
果然不动就行。景泽阳想。
不一会,另一颗头颅飘荡着来找景泽阳。几百颗眼球胡乱转动,然后忽地一下,一起锁定他,脸孔凑近,红光骤然耀眼,上下扫描。
有了宁迦渡的保证,景泽阳屏住呼吸,静静等待。红光刺目,他将注意力转到头颅飘摇的头发上。
细看才发现,那原来不是头发,是无数电缆状金属线路,有粗有细,纠结散乱。
忽然,一道高频电子音响起,几乎要穿透景泽阳大脑。同时,那些金属发丝一齐乍开,如一张巨口向他包裹过来,眼看要将他的头围住。
景泽阳急忙后退,但发丝更快,划过皮肤,缠上脖颈,触电般发麻。
可恶,被发现了!景泽阳抬手用力扯脖颈上的金属丝。
但只一瞬,金属丝柔软地散开,头颅后退,呼地飞开了。
景泽阳胸口起伏,猜测自己大概逃过一劫,却想不明白原因。被缠住脖颈那一瞬,他很确定自己暴露了。
他没有看见,宁迦渡在轻捻指尖。方才他手上闪出一道绿光,融入景泽阳身体,现在指尖还有点麻。
绿光消失,头颅的红光也收了,游了开去。
很快,两颗头颅没有检测出异常,退开了一些,却仍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在众人身侧环绕。
袭击有惊无险,众人却更加心神不宁。
红光不祥地闪烁,宁迦渡再次举起火炬,神情凝重。
“主程序察觉到这个副本有问题,我们得快点。”
“有问题?我们之间谁有问题吗……?”大学生眼神在几人间胡乱扫过,最后落在景泽阳身上。
穿红色公主裙的小姑娘正豪迈地扭动脖颈,骨头发出咔咔声。大学生的眼神逐渐疑惑又惊恐,似乎猜到了什么,却不敢说出来。
景泽阳活动完脖颈,终于将被缠绕的恶心感觉去除,不经意间目光落到宁迦渡身上。
那人白皙到几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一丝惊恐的痕迹。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监听程序检查了每一个人,唯独没有检查宁迦渡!
为什么?
宁迦渡已经踏上下一级石台,发现他没有跟上,转身向他伸出手。
火光下,那双淡色的眼眸清澈见底,景泽阳却觉得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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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听人头忽远忽近地快速移动,红光衬得宁迦渡的手指越发修长苍白。
“还等什么?快点啊。”他催促。
景泽阳没有去握那只手,他目光锐利射向对方。
“为什么它们没有检查你?”
“什么?”宁迦渡有些意外。
“为什么你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万维之门的监听程序?”
“……”
“你知道它们是什么,你知道通过这个副本的方式,你知道的太多了。”景泽阳上前一步,“你不是第一次进入游戏,”
“宁迦渡,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听到安洁说出这个名字,大学生的眼睛突然一亮。
他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口又闭上了。眼下的气氛就像高手过招,尽管宁迦渡是成年人而安洁只是个五岁小姑娘,紧绷的气氛,势均力敌的气场,他依然不敢贸然插话。
宁迦渡睁大眼睛,直直迎上景泽阳的目光,嘴唇却闭得更紧了。大约对如此直接的质问感到震惊,他伸出的手依然没有收回。
看出他没那么容易开口,景泽阳歪了歪脖子,挑起嘴角。“不说的话,我们怎么放心跟你走。”
要么摊牌,要么等死。
凭直觉,他敢说宁迦渡没有恶意,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却不好说。
作为唯一能进入游戏的解救者,除了解救玩家,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任务。——汇报游戏内的情况,尤其是异常现象。
根据游戏提示,这个副本唯一的NPC已经死了,而宁迦渡作为玩家,表现得太出色了,出色到不正常。
这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现象。
他必须弄清楚。
景泽阳毫不退让,安洁乌黑的眼睛里是全然的警惕与不信任。宁迦渡有一瞬间的窒息。
他刚才还觉得景泽阳对他没那么排斥了,现在看来只是错觉。
就像当年他忍不住偷偷跟着那人,被发现时一样,景泽阳充满压迫感的疏离目光,好似一把尖刀,撕开他小心翼翼的伪装,将他那点见不得人的感情全部剖开,袒露在阳光下。
他想不出解释,羞愧地要钻进地里,小狗的出现拯救了他。景泽阳没有说什么,抱起小狗走了。
他知道自己跟踪他,但或许,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
宁迦渡半是自欺欺人地想。
他被开发过的大脑可以用数字解释万物,灵敏的五感可以察觉空气中细微的颤动,需要实验才能验证的结论,在他脑中自动呈现,与现实分毫不差。
可是就是这样“神一般”的头脑,在动心时是如此的盲目无措。
景泽阳还是讨厌他,爱情这种东西果然和他没什么关系,不想自取其辱的话,他必须藏得更好才行。
宁迦渡抿了抿唇,尽量自然地移开目光,没有流露出一丝伤感。
“我保证过,一定带你们出去,到那时候,我会告诉你。”
“保证没用,说点实际的。”
“……我拒绝。”宁迦渡干巴巴道。“除了相信我,你们没有办法。”
他说的没错,景泽阳挫败地意识到。沉默了一会,他说:“你最好说到做到。”
他会时刻保持警惕,宁迦渡如果不说也没关系。只要走出副本,他就能恢复解救者的身份,制服宁迦渡不是难事。
宁迦渡低头站在那,依旧伸着手。宽大的白色家居服显得腰身越加纤瘦,衣服上的小黑狗顽皮地吐着舌头,他看上去就像个漂亮无害的邻家大男孩。
景泽阳握住他的手。
再次上路,宁迦渡脚步加快不少,近乎于奔跑。
在间距过大的石阶上奔跑,所有人的体力都已到极限。但在环伺的怪物和红眼头颅的逼视下,只能勉力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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