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
他吩咐。
沈辰帆见状,当即起身:
“轻云,那我就先走了……”
他也万分不想和顾贤允见面,前世被蒙骗,他对楚轻云有多愧疚,对顾贤允就有多怨愤。
加上海川院近来的动作,他是一句话都不想和顾贤允说。
但楚轻云却说:
“走什么?你怕他?”
“……”
沈辰帆与楚轻云自下而上瞥来的视线相对,犹豫一瞬,便重新坐下。
“听你的。”
吉镜离开不一会儿,就带着顾贤允回来了。
顾贤允无事发生一般,踏上观云亭,坐在楚轻云身边。
连见到沈辰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像是早有预料。
坐下以后,他才问道:
“不知沈宗主也在,本院没有打扰二位宗主吧?”
沈辰帆无语,楚轻云自然也没有虚与委蛇的心情。
“顾掌院深夜前来,有何贵干?直说即可。”
楚轻云道:“正好盟主在此,也好参谋一二。”
顾贤允这下不出声了,端起酒杯,在鼻端转了一圈。
他的视线也从沈辰帆身上掠过,看向楚轻云。
最终,他也放弃客套。
“轻云,我是为魔修一事前来。”
楚轻云先与沈辰帆对视一眼。
沈辰帆才刚跟他说过,顾贤允就来了。
这么巧?
“掌院不如先解释剑灵一事吧。”楚轻云回怼。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但顾贤允看向沈辰帆:
“这次,你不信我了?”
沈辰帆:?
他确实与顾贤允相交多年,但那是建立在楚轻云的信任之上。
楚轻云才是他知己兄弟,顾贤允难道不明白?
没得到回应,顾贤允无以为意地笑笑:
“我说过了,我没有剑灵。”
“你!”
楚轻云简直不敢相信,到了如今这步田地,顾贤允竟然还不承认!
虽然不想生气,楚轻云却还是如鲠在喉:
“掌院若是如此态度,那就请回吧!”
顾贤允却四平八稳地坐着,继续道:
“楚宗主,事有轻重缓急,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商议魔修一事。”
虽然说了好几句话,但“魔修”二字,却听着格外重。
楚轻云眉头一挑,听出来了。
也是穆弈身上洗不下去的标签。
他不再提“送客”,只是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轻云……”沈辰帆却心惊。
目前仙盟内部,分离阵营的主要观点,就是对“魔修”的态度上。
也就是,以他为代表,保持原本规则的保守派,以及以顾贤允为代表,要求变革的激进派。
沈辰帆也听懂了,顾贤允此行,是拉拢楚轻云来了。
不用沈辰帆提醒,楚轻云也明白了顾贤允的来意。
顾贤允观察二人表情,停顿片刻,接着道:
“当前仙盟情况,辰帆应该同你讲过了。”
“我此行目的与辰帆一致,想听听无双宗的意思。”
“轻云,善待魔修,才能令我们修真界更加长盛。”
沈辰帆:!
他一句话没说,就被顾贤允踩了一脚?!
他来找楚轻云,明明是好友倾诉,怎么就变成利益纷争了!
“顾掌院,你……”
沈辰帆气不过,刚要说话。
楚轻云却截话:
“顾掌院,你的诚意呢?”
顾贤允:“新制一出,楚宗主最为受益,诚意还不够吗?”
沈辰帆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划过,不免心惊。
连他都觉得顾贤允此话有理,如果楚轻云想保住穆弈,顾贤允提出的“新制”当然最有利!
没等沈辰帆想出对策,楚轻云端起酒杯,却猛地一掷!
携带灵力的酒杯变成了攻击利器,精准地袭向顾贤允的眉心。
可顾贤允反应也极快,他身影一闪,竟退出了观云亭!
“楚宗主这是何意?”
他的疑惑从云海上传来。
楚轻云没有回答。
沈辰帆却腰间一空。
剑修其实并不只有一把剑。像沈辰帆这个级别,本命剑平时收在元神蕴养,身上还会常佩一把装饰剑。
如果遇到普通事情需要他辨个理,出个剑,都用这把。
此时,他的佩剑却到了楚轻云手里。
楚轻云不由分说,踩着栏杆往外一跃,竟是朝着顾贤允继续袭去。
“轻云!”
沈辰帆有被吓到,急忙也追了上去。
在沈辰帆反应的这短暂时刻,楚轻云已经连刺顾贤允数剑。
顾贤允却只躲不防。
“出剑!”楚轻云呵斥。
“轻云。”
顾贤允冷静说道:“我不会再用‘霄霜剑’。”
楚轻云显然并不买账,继续不遗余力地逼顾贤允出招。
沈辰帆深知这是楚轻云和顾贤允的私仇,他不便出手,因此只能焦灼地从旁观看,伺机救场。
但顾贤允却一直不接招。
楚轻云是动了杀心,云海也被他巨大的灵气波动影响,雾气翻滚,风云变幻。
顾贤允……
还是不接招。
“轻云!”
沈辰帆只好出声。
顾贤允的功力如此之高了?
才几日不见而已吧!
不想楚轻云吃亏,沈辰帆只好尽力劝阻:
“轻云,冷静!”
楚轻云没能得手,虽然仇视着顾贤允,还是悻悻地收剑,回到沈辰帆身边。
“顾掌院请回。”
他冷淡道:“无双宗不能应允掌院美意了。”
顾贤允站在风中,望着楚轻云,却是浅浅一笑。
“轻云,你还有时间考虑。”
“送穆弈去宁福寺,并不是长久之计。”
“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宗内弟子考虑,那些入魔的弟子,你藏不了多久。”
“下次仙盟会,我们再谈合作。”
说完,他身影直接消失。
“这!”
沈辰帆讶然看向夜空。
顾贤允可以自然出入玉华峰了?
那他刚才还特意让人通报,是在消遣他们?
楚轻云面色凝重,望着顾贤允消失的方向:
“他不肯出手。”
沈辰帆安慰地捏了捏楚轻云肩膀。
“顾贤允的修为又精进了。”
那日电闪雷鸣,他也是看见了的。
楚轻云却摇头,随即笑了起来。
巧笑嫣然,完全不见刚才的不忿。
“辰帆,我有办法对付他了。”
穆弈在宁福寺的日子,再安逸不过。
辛慈大师来过一次,却没有指点迷津,只是简单寒暄过后,就再没有来过。
明优倒是时长来看他。
穆弈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伤了元气,需要养护。
没人要求他干活,他却觉得不能白住。
所以在身体能承受的范围内,他会为寺里打扫阶梯。
“穆施主,您是客,真的不用您动手!”
小和尚乐光看见穆弈打扫,急忙去抢扫帚。
“无妨。”
穆弈根本闲不住,虽然小和尚跳起来都没他肩膀高,他还是不肯把扫帚相让。
明优就是这时来的。
他笑呵呵地说:“穆弈,不要欺负我们乐光。”
穆弈一晃神,扫帚到底被乐光抢走了。
“……”
穆弈眼神暗下去。
作为一个废人,处处讨嫌,也算合情合理。
明优不知穆弈心情,反而熟络道:
“走,穆弈,陪我去后山转转。”
“好。”
穆弈没什么可反驳的。
明优还是照顾穆弈速度,两个人步行上山,走入山林。
穆弈的住处被树木包围,明优没有带他回去,而是越走越深。
等到彻底看不见石阶和木屋,明优才停下脚步。
穆弈猜到明优要说什么,索性抢先说道
“你不用劝我,我很好。”
似乎每个人都很在意他的伤。
他早就看出来,明优每天来找他,无非是想安慰他。
可他没什么可安慰的。
有一处栖身之地了却残生。
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为什么要安慰呢?
明优却叫了一声:
“穆弈。”
他掌心上扬,灵气化成清风,吹开眼前荒草。
穆弈随之一愣。
那荒草之中,竟然立着他的黑刀!
明优这才解释:
“临行前,你师尊将刀给我,让我帮你保管。他说你还没给刀取名字,如果你还要它,记得给它取名。”
穆弈:“……”
一眨不眨地盯着漆黑刀柄,穆弈眼眶发酸,眼白逐渐现出红丝。
刀身的一半都插入泥土之中,而现在的他,别说拔刀而出,哪怕拎,也是拎不动的。
他还有资格给刀取名吗?
“麻烦你,”他字如泣血,艰难说道:“帮我把它送回去吧。”
他要不起了。
明优身量挺拔,却也比穆弈矮了些。
他微微仰额,颇为戏谑:
“这么好的法器,进了本寺,就没有送回的道理。如果你不要,那本寺就笑纳了。”
“不可!”
穆弈一慌,果断拒绝。
对上明优的视线,他才发现是个玩笑。
“你有你的道,穆弈。”
明优说:
“外面盛世将倾,你真的要偏安一隅?”
穆弈看着明优,也终于问出那个问题:
“大师,为何救我?”
“阿弥陀佛。”
明优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
“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无故彼无,此灭故彼灭。”
穆弈更茫然了。
不过很快,他的茫然就烟消云散。
因为旁边的树上,跳下一人。
欧阳锦抻着懒腰,在穆弈吃惊的眼神中,走到黑刀旁边,摸了摸刀柄。
“死脑筋,问他,不如问我。”
“如果你还想持刀。”
等明优走远了,欧阳锦才慢悠悠走过来:
“家师曾说,佛修入世,天下大乱。外界风雨飘摇,哪里都不是世外桃源。这道理你明白吧?”
穆弈点头:“前辈,我师尊他还好吗?”
欧阳锦:“当然不好!”
面对穆弈错愕的表情,欧阳锦理所当然道:
“徒弟重伤颓废,其他门派虎视眈眈,仙盟分崩离析,你师尊能好么?”
“……”
穆弈无话可说。
欧阳锦也是个话少的人,但在穆弈面前,硬背衬托成话痨。
只是大道理讲再多,都不如自己想得开。
她清清桑,不再浪费口舌:
“说说你的想法吧。”
穆弈看着欧阳锦,仍是没有动。
静默片刻,欧阳锦无奈道:
“阵法一道,总不可断。能用上‘毁天灭地’的奇材,更不可夭折。我信你还有希望,你也别拖着了,肯定有想法了吧?”
穆弈咬着舌尖,疼痛让他清醒。
真的要当一辈子废物吗?
他甘心吗?
欧阳锦说相信他。
明优在陪伴他。
吉瑞吉镜都在关心他。
楚轻云……
总之,没人放弃他。
要放弃自己吗?
“不瞒前辈。”
他再开口,堪称提心吊胆。
前途未卜,他知道自己痴心妄想。
但他竟还想搏一搏,与天争个命。
“我的确有些难疑,请前辈解惑。”
说着,他随手捡了个树枝,在平地上画起了符。
他没有修为,无法使用灵力,但那些笔划笔顺,还熟记在心。
包括前世那些罕见不可窥的禁术。
只是没有灵力注入,这些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鬼画符。
欧阳锦却看得入了神,漫不经心的表情,逐渐严肃起来。
大平镇上,吉瑞打晕鬼鬼祟祟的修士,把人拖入巷子,又若无其事地回到街上。
根据吉瑞的观察,宁福寺的和尚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每隔一日,都会有僧人下山,采买生活用品等。
可见,山上住的并不都是高僧,也有修为不够,俗事缠身的普通人。
穆弈在宁福寺养伤的消息也扩散了出去,隔三差五,就有修士来此,打着路过的名义,偷偷跟踪那些僧人,企图混上山。
吉瑞闲着也是闲着,顺手收拾一下他们,就当活动手脚了。
然后他再跟着和尚,悄悄偷听他们对话。
哪怕跟穆弈有关的只言片语,他都要记下。
等到采买的和尚办完事回山,吉瑞才回到客栈。
给楚轻云发了传讯符,汇报情况。
尽管他不能进山,但目前无事发生,就是安全无忧。
做完这些,他听到嘈杂的大堂有人热闹地议论着:
“听说了,海川院的顾掌院有望飞升了!”
吉瑞耳聪目明,听到“海川院”这三个字,就索性打开门,企图听个清楚。
“此话当真?海川院这回可真是要风光了!”
“话说回来,如果掌院飞升,那他前面提出的‘魔修’论谁来完成?”
“不完成呗!本就匪夷所思!魔修危害一方,为何要善待?”
“此言差矣,入魔一事,非修士之愿矣!所有人都可能有迫不得已的一天,这难道不是在给自己留条生路?”
“说得轻松,那要如何保证,入魔后还能保持心性,不做出害人害己之事?”
话题顺着“魔修”往下聊去,吉瑞听过太多,便不再继续听,关上了门。
他虽然一直驻扎在大坪镇,但对现在仙盟发生的事,也心知肚明。
修士一旦入魔,祸患无穷,必须除之。
这是修真界延续几千年的行事准则。
海川院现在要打破固有观念,也借由此前有数家门派、无数的修士入魔,还没有处理的机会,提出要救助魔修的理论。
吉瑞被顾贤允杀过一次,当然不信顾贤允是真好心,想救人于水火。
极大的可能,是这些修士入魔,都跟顾贤允有关。
思及此,吉瑞不寒而栗。
这是多长时间发生的事了,顾贤允又计划了多久呢?
但是,为什么呢?
他都要飞升了啊。
与其他担心仙盟局势和海川院宏图未展的人不同,吉瑞盼着顾贤允飞升。
大乘修士太难杀了,他不想楚轻云再受苦。
而让顾贤允消失在世上的方法,只有飞升。
盼着顾贤允飞升的,不止吉瑞一个。
“轻云,顾贤允真的会飞升吗?”
沈辰帆疑惑不解。
楚轻云耸耸肩:“他功力大升,你也看到了的。”
沈辰帆更加疑惑:“那你为何……”
他们正在凌云宗地界。
自从穆弈去了宁福寺,寺内与外界不通,他跟穆弈也没法联系,全靠吉瑞时而来信保平安。
楚轻云虽然担心,却也能够集中精力,对付眼下的状况。
上次和顾贤允交手之后的几天,顾贤允就把“新制”的具体实施计划告知楚轻云。
他要在修真界开辟一地,专门收留魔修,由仙盟集中管理,并提供相应的帮助。等到魔修逐渐适应不同的功法,在仙盟认可其不会成为祸患后,就可放其自由。
告诉楚轻云的目的,是因为这“庇护所”的建立,需要无双宗的支持。
说白了,要钱。
楚轻云斟酌下,同意了。
沈辰帆没有表现出不满,倒是同意由凌云宗划出一块地。
为了牵制顾贤允,沈辰帆转变策略,不与他正面交锋。
也不可能把魔修全部交给海川院。
所以他作为盟主,必须亲自监督“新制”的进程,这样才能防止海川院背后搞小动作,进一步分裂仙盟。
可现在外界都传顾贤允要飞升了。
顾贤允作为提出"新制"的第一责任人,如果他飞升,“新制”的投入和推行必然受阻,况且有沈辰帆代表的“保守派”,也不可能听之任之。
最后的结果,只会流产。
那现在还费什么功夫?
楚轻云的想法完全不同:
“他飞升了,这些魔修我们就不管了?以前偶有魔修作乱,我们可以一杀了之,光明正大。可现在人数众多,每个魔修又各自有师门亲朋,他们没有作乱,也没有犯下恶行,我们怎么办?把他们全杀了?”
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也要有规则秩序。而且越是地位显赫,越要讲究德行良善。
底层修士因为夺宝斗法死伤可以,他们这些高门大派滥杀无辜就不行。
沈辰帆觉得楚轻云说得有理,便只好支持:
“轻云,辛苦你了。”
“你我不必言谢。”
楚轻云笑了笑。
他跟沈辰帆现在统一站线,往日那些责备龃龉,也没必要再翻出来争论。
至少他相信沈辰帆人品。
如果这个世上有谁是最希望天下太平的,那就是沈辰帆。
沈辰帆也对楚轻云弯了弯唇,又叹着气说:
“我先回去了。他们天天来找我吵架,我不出面不行。”
“保守派”也不是铁板一块,每个人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满意沈辰帆决定的大有人在,沈辰帆来找楚轻云聊天,只是透透气。
“去吧。”
楚轻云同情地跟沈辰帆告别。
吉镜又被楚轻云派去自在阁了。
魔修心性不稳,发起狂来六亲不认,除了有阵法牵制,楚轻云还让虞恒在丹药上下些苦工。
而吉镜去了,他身边的伺候的弟子,就又是轮班。
即轮到谁,谁跟随宗主。
这回又轮到楚丹雪。
负责兴建土木的修士们忙忙碌碌,楚轻云找了个半山腰坐着,一边品茗,一边监督。
楚丹雪见茶碗空了,自觉地给楚轻云斟茶。
楚轻云闲来无事,就主动道:“在我面前,不必拘谨。你来无双宗也有些时候了,修炼如何?”
楚丹雪不像刚入门时那么唯唯诺诺了,尽管还是会不自主地察言观色。
闻言,她恭敬道:
"弟子已筑基大圆满。"
她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的很有天赋。
楚轻云满意点点头:“怎么还不择师?”
以楚丹雪的能力,长老们应该抢破头才对。
而正式拜师的弟子,就不会轮班,进而跑到他身边。
楚丹雪抿抿唇,不好意思地说了实话:
“弟子还未想好。”
无双宗以器修为主,她虽然功课优秀,功力也提升很快。
可对炼器一事,始终没有师兄姐弟们热情。
楚轻云似乎猜到楚丹雪顾虑,淡定说道:“如果实在不喜欢炼器,也可以考虑其他。你剑术不错,若是有心,我可以帮你引荐凌云宗。”
“宗主!”
楚丹雪被戳中心事,无地自容之下,又马上感动起来。
当初的决定,果然对了。
感激的话还未出口,楚轻云抬起一手,示意楚丹雪收声。
楚轻云目力极佳,他看见有一队海川院弟子落在兴建的空地上。
为首的,是上官冰?!
许久未见,远远望去,上官冰面色红润,竟是健康无恙的模样。
还未细看,身后灵气波动,楚轻云听到顾贤允的声音:
“轻云。”
“我要飞升的消息,是你散布出去的吧。”
楚丹雪紧张地看了看楚轻云,又看向突然出现的顾贤允。
她这点修为,在大乘修士面前,连个蚂蚱都不如。
顾贤允果然自动忽略楚丹雪,自行坐到楚轻云旁边。
沈辰帆刚才就坐在那。
楚轻云漫不经心地喝着茶,随手打出一道灵气。
神经绷紧的楚丹雪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不等顾贤允问,楚轻云往后靠在软垫上,懒洋洋道:
“掌院这回不用端着了。”
“……”
顾贤允无奈莞尔。
楚轻云说完就不出声了,端着茶碗,打量远处的上官冰。
只见上官冰言行举止与平时无异。
还是顾贤允先开口:
“轻云,你是期待我飞升吗?”
“你能飞升吗?”
楚轻云反问:
“你飞升了,剑灵怎么办?”
“没有剑灵。”
四下无人,顾贤允仍旧不肯承认。
即便二人之间,已经没有秘密可言。
楚轻云冷笑:“杀了上官冰,让剑灵夺舍,冒充上官冰。顾贤允,你真无耻啊。”
顾贤允则岿然不动:“公道自在人心,无人信你。”
“行吧。”
楚轻云本以为顾贤允要与他图穷匕见,没想到竟说了这么多废话。
耐心告罄,他直接道:
“顾掌院既然胸有成竹,又来找我作甚?”
“轻云……”
顾贤允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楚轻云的脸庞。
这么近的距离,他本来可以轻轻松松地执手而谈。
可楚轻云却离他那么远。
又那么冷淡。
令他痛心。
“轻云,我放不下你。”
顾贤允承认道:
“我还是想与你一起。”
“哈?”
这个走向令楚轻云更加迷惑。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讽刺:“你不会想告诉我,你对我还有心意吧?”
顾贤允的喜欢,他曾经多想要,现在就有多嫌弃。
不等顾贤允再说,他又马上补充:
“顾贤允,你让我恶心。”
顾贤允:“……”
哪怕被楚轻云泼了数次冷水,但这简单的一句,仍旧效果惊人。
他的心像被重力击碎,痛得他无法呼吸。
于是他更不甘心。
“我会创建一个新的盛世,轻云。”
顾贤允道:
“你会和我并肩,共享荣华。”
不想再听到楚轻云嘴里吐出让他伤心的话语,顾贤允起身,最后说了一句:
“别再散布我的谣言,两月后的仙盟会,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仙盟的争端,总要有一个结果。
所谓的仙盟会,就是要把各方势力,明确地梳理一番。
这两个月,楚轻云都没闲着。
“庇护所”建立完成。
魔修已经陆续住了进去。
各派长老轮流当职,为这些突然入魔的弟子指点迷津,希望众人学会控制魔气,摆正道心。
这也是楚轻云与穆弈毫无连联络的两个月。
因为传言的关系,众人更关心仙盟未来的发展,反而减少了对穆弈的敌意。
楚轻云听到穆弈的消息,就更少了。
吉瑞有时会见到明优出山。
毕竟认识明优,他会主动出现,询问明优穆弈的状况。
可明优并不多说,只说一切安好,莫让宗主挂念。
总之,人是安全的。
只是在里面吃的怎么样,住的怎么样,心情又会怎么样。
楚轻云就开始盼着仙盟会快点召开。
他想快点接穆弈回来。
就这样,仙盟会终于召开。
这次仙盟会,广邀天下修士,不再只有仙盟内部门派可以参加,只要想来,谁都可以来。
于是与会当天,人山人海。
此次仙盟会地点还是设立在凌云宗,为了接待众人,凌云宗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沈辰帆丝毫不敢懈怠。
会议开始之前,沈辰帆找到楚轻云:
“轻云,你做好心理准备吧。海川院,可能会重回仙盟。”
多日的拉扯中,沈辰帆审时度势,对局势有了基本预估。
如果强行抗拒海川院的加入,仙盟真的会分裂。
仙盟分裂,代表修真界和平崩塌,又会陷入纷乱。
这是他不想看见的。
“辰帆,放心吧。”
楚轻云微笑:
“我心里有数。”
在沈辰帆出面前,众人议论纷纷:
“这次是要恢复海川院在仙盟的位置吗?”
“不止吧!听说专门改造魔修的庇护地都建好了呢!”
“那太好了,顾掌院可以放心飞升了!”
“我怎么觉得顾掌院还是不飞升的好呢?没有他庇佑,那些魔修岂不是……”
“嘘,小点声,别让有心之人听去。”
“怕什么,我也不希望顾掌院飞升!”
“我也是!”
顾贤允端坐高台,纷杂人语,恍若慰问。
只有董志担忧道:
“师尊……”
“你师兄如何?”
顾贤允面容清冷,问起上官冰。
“师兄前日似乎累到了,近来总是疲倦。”
董志语气颇为遗憾:
“若是他今日能来就好了。”
上官冰早上就说不舒服,顾贤允特批他不用参会,留在海川院休息。
顾贤允:“身体重要。”
他的话,似乎很关心上官冰。
董志点点头,赞同顾贤允。
而事实上,顾贤允脑海中,却想起“上官冰”刚醒时的画面。
炼化张容泰的过程并不顺利,虽然他与张容泰有一魂一魄的牵绊,但张容泰的灵体能量过大又杂乱无章,他要将其化为几用,当真要费一番功夫。
而且如此逆天而行,还招致天雷,差点把他的计划劈废。
好在他扛住了。
廉烁昏了很久,醒来时,顾贤允已经初次炼化结束。
“阿远……”廉烁看见顾贤允,竟然委屈地哭了出来。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贤允没有闲心哄廉烁了。
为了稳住廉烁,他只能牺牲上官冰。
上官冰跟随他多年,任劳任怨品行端正,他本想把海川院传给对方的。
结果就因为廉烁,他不得痛下杀手。
“以后,你就是上官冰了。”
顾贤允语气毫无温度:
“不要被人看出来。”
“阿远……”
廉烁止住哭泣,怔怔地看着顾贤允。
那不容忽视的冷漠,终究也让他回过了神。
顾贤允不再理会廉烁。
廉烁却摸了摸腹部,疑惑道:
“我的金丹?”
顾贤允没什么耐心了:
“我封印了你的金丹。”
“你也不想爆体而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