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油门换了刹车,跑车拖着刹车音停在了街口,戴着手套的手伸出车外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里面的人影更加清晰。
缓缓倒车,停在了歪脖子老树下,车窗落了下来,男人上下打量着蹲在路边的送水工。
“陪我三天给你一本儿,跟我走吗?”
棒球帽的帽檐儿将送水工的眉眼遮得严严实实,只余凌厉的下颌,夹着烟的拇指在下颌上缓缓摩擦,送水工问:“陪你做什么?”
“你说呢?”
“两本儿。”
车内的男人笑得轻蔑:“行,那你得里里外外给我洗干净了,而且三天内什么都不许吃。”
送水工扔了烟:“行。”
车门被拉开,套着一次性椅套的副驾位置被高大的男人占据,车子发动,又一次扬长而去。
恶臭熏天的旱厕内,发胶和香水的味道就像和尚揣在怀里的梳子,毫无用武之地。
旱厕不大,只有两个坑,如今一个坑被人占了,本应踏着两脚的地方,现在撑着两臂,银灰色的高档西装沾满了污秽之物,曾经熠熠生辉的钻石袖扣上裹着软糯的黄。
郝俊业的前胸后背卡在木板中,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缩着双腿,因为动作极致,如今两股已经战战,实在嵿不住泄了一口气,下盘一松,双腿下滑,陷入了松软粘稠之中。
“呕!”
郝俊业吐了出来!
身上绷紧的劲儿再次松懈,身体又向下滑动,鞋里灌满了黄浆。
盛屿戴着口罩站在旱厕门旁,翻着郝俊业的手机。
“郝先生原来是个凤凰男,不但隐瞒了性向,还在外面玩得比谁都花,你这些隐藏的视频倒是劲爆。”盛屿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坑里的男人,目光变得阴狠起来,“喜欢玩虐待?正好我也喜欢,现在这个项目还喜欢吗?不喜欢我们可以换城郊无人管理的垃圾箱,据说里面是老鼠的乐园。”
男人的身体吓得一抖,半条腿陷入了小山之中,男人此前应该吃过甜食,引得旱厕中滋生的绿豆蝇在他唇上爬来爬去。
郝俊业又开始呕吐,满脸是泪地求饶。
盛屿将手机扔给旁边蹲着的猴子:“拷贝视频,十五分钟之后给他扔条绳子让他爬上来。”
猴子鼻孔里堵着卫生纸,他站起来向旱厕内瞄了一眼,啧啧了两声:“好嘞,我再给郝先生录个像,以免他以后忘了,再去祸害人。”
盛屿缓步走进厕所,一脚踏在郝俊业的手上,鞋底用力碾压,木板和男人都在嘶嚎。
“郝先生,以后走路绕着点棚户区那一片儿,我的地盘不想再看到你,再犯我手里,我把你沁死在这里!”
挪开脚,盛屿转身走出了厕所,摘了口罩,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
佟言拿出新配的钥匙打开门锁,冷气从门缝一拥而出,小面积驱走了暑热的同时,也冻结了佟言的神色。
进了屋子,果然浴室传出水声,佟言将手提包放在玄关,沉默地坐进了沙发。
室内没开灯,只有空调机上的绿色工作指示灯亮着,窗子很小,窗外投进来的依稀光线只能勾勒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修长的身影交叠着双腿,从胸前取下的签字笔被握在指间,拇指反复按动按钮,笔尖儿探出又缩回,在狭窄却空旷的屋子里留下“哒哒”的声音。
水声渐渐弱了,签字笔被别回胸前,佟言散了喉下两颗扣子,又慢慢卷高了衬衫的袖口。
盛屿洗了两遍澡,才好似洗去了浸在皮肤中的臭味儿。
他扫了一把寸头上的水渍,手搭在折叠门上向外一推。
水汽与冷气交接的短暂瞬间里,他的身体忽然被粗绳当头一圈,向下一套,用力捆住!
盛屿没有反抗,被勒得疼了,只是绷紧了肌肉,他无奈道:“我真的只是来洗澡,佟老师别闹了。”
身后的人默不作声,特制的绳套再次被拉紧,几乎勒进肉里。手掌在绳索的另一头挽了几扣,用力一拽,拖着盛屿离开了原位。
直到走近入户门,盛屿才停下脚步,反向一挣:“佟言,你要做什么?”
身后依旧没有答语,却有清晰的开门声,盛屿还未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就被骤然转至身前的人一脚踹出了门外!
“佟言!我他妈光着呢!”
盛屿在近身作战中从未如此惊慌过,他甚至忘了双手虽然被缚,还可以用身体去阻止关门,他站在门外,眼睁睁地看着门内面容冷肃的佟言,将手中的绳子扔了出来。
然后,用力地关上了门!
最后一点冷气拍在盛屿脸上,很快就被傍晚的暑气吞没,无影无踪了。
盛屿缓缓低头,看了看赫身粿体的自己,小麦肤色也破天荒的透出一抹红晕,深吸了一口气趴在窗边,他咬着牙好声道:“佟老师,起码给条内库穿穿。”
第65章 紫色窗帘
佟言住的房子前后各临一条巷道,街坊邻居不少,天气好时常将饭桌摆在门前,哪家吃了肉哪家炒了菜,从巷子里一遛,便瞧了个清清楚楚。
这些日子,正值三伏,太阳落了,暑气余威却不消,像十平方的桑拿房里挤满了光膀子大汉似的,且难受着呢。
因而,饭桌子都收到了屋子里,吹着电扇或空调,不遭那份闷热难耐的罪。
正是饭点儿,巷子里恰巧没人,盛屿将自己的一面贴在墙上,又敲了敲窗子:“佟老师,我在你家门口要是被人看见这番尊容,你不也跟着丢脸?你行个好,随便扔点什么出来。”
窗子紧闭,无人应声。
巷子口隐约响起了脚步的声音,平房多养狗,随着脚步声,次第传来不同音色的犬吠。
邻里相连,无处可避。盛屿叹了口气,垂眸看了看长在墙角里的巴掌大的叶子。
脚步声更近了,盛屿无奈低头捡起一块石子,向最近的狗舍用力投去,连天的犬吠应声而起,遮盖了所有细微的动静,盛屿便在这声响中,迅速潜到隔壁老妪的窗前,将那条不知已经用了多少年,被电风扇不断吹到窗外的深紫色窗帘,拽住,一撕,一旋,围在了自己的腰间。
“送水啊?”刚刚遮了羞,便有男音入耳,夜色混沌,紫色的屁帘看得不算真切,那人与盛屿打招呼,“看这热的,上衣都脱了。”
盛屿笑着点点头,没应声。
棚户区的人热络,一个话题能拽出仨:“这狗叫的,真让人心烦,本来天就热,它们一叫,觉得更热了。”
“是。”
“你也别太辛苦,钱不是一天就能挣完的,要不上我家喝两杯?”
“改天吧,一定奉陪。”
“成,那我走了,媳妇儿在家等我的酱油呢,草,这肌肉咋练的?以后在我媳妇面前千万别光膀子,小心她疯起来吓到你哈哈哈。”
盛屿勉强勾起唇角,也跟着笑。
脚步声逐渐远了,盛屿舒了一口气,又回到刚刚的窗前,敲了敲窗。
“佟言,聊两句?”
老旧的窗子打开时发出吱呀的声音,冷气以长方形的形状透出窗子,最终漫散开来。
佟言上下打量了盛屿,目光在那块深紫色的布上停留了片刻,抬眸问道:“以后还来洗澡吗?”
盛屿与他对视,反复确认了眼底的那片冰冷,才说:“佟老师要是不喜欢,就不来了。”
衣裤被丢出窗外,佟言反手关窗,却被有力的手掌阻止。
“我知道我的家人找过你。”盛屿单手解了紫色的窗帘,当着佟言的面儿,大大方方地套上了裤子,“他们就像吸血的水蛭,被他们盯上了,绝不可能有人轻轻松松地过关,不要试图与他们讲道理,对付他们只要用一个字,钱。”
他抬手探向佟言,见人戒备地退后一步,轻叹了一声,指指佟言胸口别着的签字笔:“我现在不方便见他们,约束不了他们的行为,我给你写张欠条,他们再来闹你,就拿出欠条,欠条上的金额足够让他们知道在你这讨不到半分好处。”
此时又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路过,见盛屿光着膀子便多瞅了两眼。盛屿叫停他,从裤子口袋里翻出钱:“帮我去巷子口的小超市买本和笔,再拿包烟,你多拿包糖,算我请你的。”
小孩听到最后一句有点高兴,接过钱,撒丫子跑了。
点了烟,盛屿将本子放在窗沿上落笔,写好后撕下来,送至窗内。
窗内的声音略有讽刺:“你就不怕我拿着欠条去告你,让你还钱?”
盛屿松松懒懒地靠在窗边,看着还有一线光亮的天角,叼着烟笑:“是挺怕的,你都能虚构出五千块钱的套子钱。”
盛屿眸中有了依稀的温柔:“挺好,与他们过招就应该如此,在他们面前做君子就只能吃亏。”
佟言一哽,他与盛屿相处一年,从来不缺昂贵的礼物,佟言物欲不重,也曾拒收,盛屿不说什么,却不影响他下次依旧我行我素。
“你送我的东西我都放回了你的公寓,送我的车我从来没开过,现在还停在原处,你有空查收一下。”
盛屿望着越来越暗淡的天角,他眼中的那点温柔转瞬就散了:“还有一件事,平时与冯嘉保持一些距离。”
佟言蹙眉:“与你何干?”
“冯嘉的生活时刻被人监控着,而监控他的这个人,很不好惹。”盛屿看向窗内,语气郑重,“那个人有一点偏执,心思很深,报复心也强,最好不要让他误会了你与冯嘉的关系。”
佟言一嗤:“看来世界上像你这样的臭虫还真不少。”他回忆了一下,开始背诵薛宝添的语录,“我要怎样行事,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这个前咧腺,没有发炎的权利。”
盛屿一愣,然后哧哧地笑:“话我说完了,往心里去去。”又道,“刚刚推我时身手敏捷有力,练过?”
“话多。”窗子啪的一声被关上,切断了冷气,却没切断的寒意,“盛屿,狗叫多了令人心烦,人也一样。”
最后一口烟雾散开在热浪中,天边隐没了所有光亮,黑暗彻底包裹了上来,盛屿扔了烟蒂,临走时,在隔壁的窗口放下了几张百元大钞。————薛宝添一早便来看热闹,他蹲在佟言公司门口,看着百来米外正在卸车的男人。
“没说要追回你,就洗了两个澡,纯骚扰?”
佟言手里夹着烟,没吭声。
“我草。”薛宝添踹了身边的阎野一脚,“你看看人家,落魄了还这么牛逼闪闪,再看看你,追我时只会趴在我肩上抹眼泪。”
阎野的目光没从盛屿身上收回来,手掌在蹲着的薛宝添头上揉了一把,目光沉沉。
薛宝添戒了烟,闻不得烟味儿,蹲着向外移了两步,贴在阎野的腿上:“我怎么不信这个坏种能让自己落到如此境地。”他往巷子口瞄了一眼,“小垃圾和小胖子怎么还没来?”
阎野终于收回目光,微微弓腰:“真让白赫叫盛屿‘妈’?”
佟言摘烟的动作一顿,记起了这码荒唐事儿。
薛宝添叹了一口气,惋惜道:“叫个屁,人家没来追,咱们上赶着去叫‘妈’多掉价,我让小胖子查他的底了,要是真落魄了,我也好放开拳脚欺负他。”
“要是没落魄呢?”阎野问。
薛宝添斟酌了一会儿,怂了:“这人太他妈坏了,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反咬一口,下脚之前得好好想想。”
盛屿卸完车,又到那棵歪脖子树下找阴凉,不知是谁在那里留了把藤椅,男人拎着冰镇饮料懒懒散散地坐了下来。
隔着马路,两方拉了条斜线,相隔不过十余米,盛屿看得清佟言一直垂着的纤长鸦羽,薛宝添也能看到饮料瓶身的水珠跌落地面后,砸出的水印子。
街口停了公交车,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姗姗来迟,白赫远远的便将几人的神色纳入眼中,他将手臂搭在旁边的男生肩上:“刀哥,今天全仰仗你了,叫‘妈’的时候你帮我挡一挡,以后我为刀哥鞍前马后。”
小胖子扶开肩上的那只手:“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妈自己叫,幼儿园老师教过的。”
白赫思忖片刻:“我浏览几个不良网站让你抓一抓把柄怎么样?”
小胖子侧目:“真的?你天天上那些学习网站烦都烦死了。”
“这回绝对不良。”
“成交。”————白赫看到坐在对面树荫下的男人后,微微后退,躲在了阎野身后。
阎野觉得稀奇,垂眸瞄了他一眼。
小胖子脸上也有些无措的表情,回答薛宝添问话时磕磕巴巴的:“我查了,这个叫……盛屿的人,名下……”
漂亮的嘴唇抿了一下,又去看对面喝饮料的男人,那人轻轻淡淡地瞥来一眼,不常见地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薛宝添着急:“刀哥,几天不见舌头也长胖了?说话利索点。”
“没有。”小胖子低下头,躲在了阎野身后的白赫的身后,低声说,“他名下啥都没有。”
“这他妈不好办了吗,”薛宝添向对面吹了一声口哨,“盛子,送桶水来喝喝。”
第66章 【二更】感觉被偷家
佟言扔了烟:“别闹了,我累了,得算一会儿账放松一下。”
薛宝添皱紧眉头:“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上次小垃圾说学会儿数学清清脑子,要不你们做个DNA,验验是不是亲父子?”
佟言揉了揉额角:“宝宝,你再闹,我就重新追你了。”
阎野将薛宝添护住:“他不闹了。”
佟言点点头,冷淡道:“管着点儿,不然换我来管。”
薛宝添炸毛:“薛爷真他妈是太给你俩脸了!”————太阳稍稍西斜,在房檐下投了一片窄窄的阴影,阎野与盛屿站在那片阴影里,脚下放着一桶桶装水。
“桶的押金二十,先付了。”
阎野兜里没钱,拿出手机转了二十红包过去。
手机收款的提示音响起,盛屿笑着说:“还没把我拉黑?”
“你不是也一样。”阎野收起手机,动作间极其自然又突兀地问道,“进监狱是你早就安排好的?”
盛屿沉默了片刻,偏头看向阎野:“这话怎么说?”
“两年前你用一单合同把我骗去了边境,设了局,调包了护送出境的东西,打算将我踢出安防这个行当,我破局之后,你进监狱,一切顺理成章。”
盛屿轻轻“嗯”了一声。
“一年后,一个邻国的女人辗转联系上我,说要用手里的钱换她丈夫出狱,她的丈夫就是与你联手做局的那个华侨。”廊下的阴影逐渐偏移,阎野又换了一个面积大的地儿站,“她说她丈夫收钱办事,但没想害人,她丈夫的雇主说如果我没有看出这是一个陷阱,那就让他的丈夫故意露出破绽,引我发觉。”
“也就是说即便我无所察觉,你也会引着我一步一步破了你自己设的局。”阎野沉语,“你的最终目的就是将自己送进监狱,盛屿,你的心思太深,我真的不知道哪一个面孔才是真正的你。”
“事实证明你比我想象还要聪明,轻轻松松就破了我的局。”盛屿垂眸笑了笑:“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都达成了目的,这样就挺好。”
他踢了踢水桶:“桶别弄脏,不然押金不退了。”
拉开步子,他向巷子外走,却被身后的阎野一语叫停。
“表哥,听说冯嘉的父亲冯鸣谦前段时间死在监狱里了,恰巧的是,你和他同为一个监区。”
盛屿缓缓回头:“你觉得我进监狱是为了弄死他?”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薛宝添想要护着的人,我就要帮他护好。”
“谁?冯嘉?”
“也包括佟言。”
盛屿夹着烟,轻声道:“看你还叫我一声表哥的份上,给你提个醒,不该趟的浑水别趟,还有,佟言不需要你保护。”
说完,盛屿走出巷子,看了一眼蹲在转角的薛宝添和小胖子,以及靠墙而立的白赫。
看到了也好似没看到,他一言未发地扛了桶水,推开了佟言公司的大门。————白赫沉吟片刻,对随后从巷子里走出的阎野说道:“老大,我最近见过盛屿,他帮我打过一场架。”
看了一眼悬于头顶的烈日,白赫想到了七八天前的那个炎热的午后,空气好似淋过热油,树上的叶子打着卷儿,隔着鞋底都觉得出地皮烫人。
巷子里三四个成年人堵住了白赫,耍猴似的将少年困在方寸之间。
白赫身上旧账太多,并不知道这伙人为谁寻仇,心里却了然今天这关难过,凭他再怎么身手灵活,也无法在几个成年人手中全须全尾地逃脱。
索性就靠在了墙壁上,白赫望着面前几人:“我今年十二,还在未成年保护法保护之列,动我,罪加一等。”
面前三四个混混显然只长了身高没长脑子,听了这话骂声更密,迫不及待地将拳脚往白赫身上招呼。
白赫抱头蹲在墙角,堪堪护住了自己的关键之处。
肩背、手肘不断地被人踢踹,拳脚相加的声音中,白赫忽然听到了一声冷静的沉语。
“扣住脚踝,将人掀翻,很准稳先制住一个。”
一点即透!含着怒火的幼眸凌厉翻起,利落地用手扣住一只踢过来的脚踝,起身骤然一掀!
失去平衡的混混向后仰倒,后脑刚刚着地,就被飞身而来的小兽抠住了眼眶!
“都别动,不然我抠瞎他眼睛!”白赫用另一只手掐住混混的脖子,看着面前几人,“用几年少管所的时间换一双眼睛,值得。”
果然那个嗷嗷叫的混混勒令大家“别动”,白赫这时才分神看了一眼人后,见一个高大的男人靠在货车上抽烟,烟雾散漫中,又缓缓说道:“拇指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去按他的喉骨。”
白赫马上照做,许是力气用得过大,躺在地上的混混不住地干呕、咳嗽,满脸憋得通红,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靠着车厢的男人踱步走了过来,站在了白赫身后,他的声音很寡淡,却莫名让人心惊:“那么多人收拾一个孩子,胜之不武,要不和我试试,赢了我,这货车你们开走,若是输给我,你们和这孩子之间不管什么账,消了可好?”
对面几人皆是街边不入流的混混,主打欺软怕硬,一个狠厉的小鬼都能唬得他们一愣,何况面前身高体健、气势凌人的男人。
随便放了几句狠话,他们去拖地上的男人离开,白赫发狠仍不肯放手,站在身后的男人轻轻踢了他一脚,低声道:“身处劣势,见好就收。”
白赫松开了手,几个混混骂骂咧咧地逃了。小孩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头看向男人,挺不客气地说道:“谢了,我叫白赫,以后还你人情。”
男人笑了笑,向货车走去,夹着烟的手扬了扬:“好嘞,我等着。”
白赫的回忆是被小胖子打断的,他犹犹豫豫地举起手,吭哧道:“我也认识他,我之前不知道他就是盛屿。”
薛宝添“草”了一声:“他也帮你打过架?”
小胖子摇摇头:“那倒没有,我前阵子从棚户区里路过,不知谁家做了饭,味道特别香,顺着那味儿我就跟了过去,发现是那个人正在做饭,他做饭很特别,佐料都用烧杯量好刻度才下锅的,他见我站在院外,就邀请我一起吃饭。”
小胖子瞄了一眼薛宝添锅底一样的面色:“我没忍住,吃了。”
“一顿?”
胖胖的手指伸起三根:“连续吃了三天。”
“草。”
“不过我没有骗你,他名下真没钱,只不过资金来往的数额特别巨大,不知道在弄什么。”
“白爷,刀哥,咱们是刀山火海过命的交情,你们怎么被盛屿……”
薛宝添一时无语,仰天长叹:“怎么感觉被偷家了?”
第67章 你亲我一下
佟言走出办公室,见靠墙放着的饮水机换了满满一桶新水,接待区乱糟糟围着一群人,咖啡的浓香与谈笑声搅在一起,十分热闹。
佟言走近,从人后望了进去,最先看到的是搭在张祺脖子上的那只手。
熟悉,只是皮肤更粗,茧子更厚。
“佟言,”张祺带着笑的声音穿过人墙,“我正想让人去叫你,恰巧你就来了,快来看看,这人是谁?”
张祺,佟言任职上一家公司的同事,微胖、话多,待人热情真诚。
佟言打算自立门户时,张祺以合伙人的身份入股公司,佟言业务能力强,张祺情商高、善交际,两人合作,可谓完美。
两人效力上一家公司时,佟言没少被张祺拉去理疗中心,张祺想舒服解乏,而佟言心里惦念的只有那个叫“阿山”的按摩师。
“阿山!”
张祺将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往佟言面前一推:“你之前经常点他按摩的,他现在换了工作,在咱们这片儿搬货送水,今天给咱公司送水,正巧被我认出来了。”
张祺按着自己的后劲扭扭脖子,转头对阿山说:“你这手艺真不该扔下,手上有劲儿,按得舒服。”又指指佟言,“一会儿给你佟哥按按,他最近伏案时间太长,颈椎特别不好。”
高大的男人直起脊背,目光轻易地越过人群,看向佟言,腼腆地笑道:“就怕手粗了,佟哥看不上。”
佟言半晌无言,最后只略略扫了男人一眼,他用手中的文件夹敲了敲桌子,轻声却冷肃地说道:“临时召开一个项目推进会,请大家带着相关材料去会议室,冯嘉这两天请假了,他所涉及的项目请同组成员进行汇报。”
待人散去,佟言将目光转向张祺:“张哥,你这段日子出差辛苦了,一会儿会上将你经手的项目和大家说说,分享一下经验。”
张祺应了下来,又将身旁的男人推近一步,指着他:“小佟,这是理疗中心的阿山,你没认出来吗?原来弄了一个帽盔头挡着眉毛和眼睛,现在把头发剪了,显得利索多了。”
“阿山?”佟言终于正视了一眼高大的男人,“面相记不太住了,只记得你两年之前23岁,现在25?长得倒是着急了一点,以后别叫哥了,听着别扭。”
说完,佟言转身向会议室走去,随口道:“闲杂人等请离开办公室吧。”
望着佟言的背影,张祺“啧”了一声,回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阿山你别介意,佟言看着面冷,其实人很好,他这两天可能是压力比较大,你是弟弟,多担待些。”
男人淡淡一笑:“没事。”
张祺:“那我去开会了,就不送你了。”
待会议室最后的关门声也散了,整个办公区安静了下来,男人拿起换下的水桶看了看前台打着哈欠的女孩,放轻脚步,走到了一张办公桌前。
逐一拉开抽屉,只有最下层的上了锁。男人从口袋中掏出细长的工具,插进锁眼,摆弄了两下。
啪的一声,锁舌弹开。
男人又看了一眼前台,才慢慢拉开抽屉。
抽屉里只放了一份文件,封页文字很醒目:《冯鸣谦先生遗嘱与财产分配情况》……佟言加班到很晚,走出公司时天色已经暗淡。
租住的民房离公司很近,只需转过两条窄巷。巷子里没灯,只有脚步声和犬吠,佟言转过一个弯儿,脚步顿了顿,他微微偏头,斜了身后一眼,再次拉开步子时,手里已经握住了从胸前取下的签字笔……
手搭在民房的门把上,轻轻拉开房门,黑洞洞的房间中只有浴室透出的暖光。
反身关上了门,将手里的铁棍握得更紧,被夜色笼罩着的身影一步一步向浴室走去……
浴室不大,身高体健的男人站在里面尤显狭小,温暖的水流从花洒中喷涌而出,淋过短寸的发茬,顺着肌肉虬结的身体蜿蜒而下。
轻轻的声响传入耳中,男人骤然翻起湿漉漉的眼睫,却缓缓关了喷淋,不疾不徐地拿起一旁的浴袍套在了身上。
香烟在未干湿分离的洗漱间中有些潮濕,叼在嘴里,过了两遍火。
吐出一口烟雾,男人伸手去推折叠门。
刚刚推开,便有凌厉棍影由上落下,男人身子未出,躲过一击,却在下一刻迅速出手,在那铁棍还未举起之前,迅速扣住持棍者的手腕和肩膀,反向一别,逼出了一声闷哼。
被擒的人意欲反击,却在几个回合的近身肉搏中再次败下阵来。
“我不想动粗的。”沉冷的男音划开夜色,捆扎带在手,寡淡的声音中带着嘲讽的笑意,“是你逼我的。”
佟言遇袭,再次醒来,是在一家宾馆。
他猛然翻身坐起,掌中有异物之感,用力一攥,发现竟还是自己那支签字笔!
房间不大,一眼便看见有人四仰八叉地瘫在椅子上,许是听见佟言的动静,他微微抬头瞄来一眼。
目光相对,佟言一怔。
“猴子?”
两年未见,猴子没啥变化,依旧细里高挑,像根洋钉顶着螺丝帽。
佟言绷紧脊背:“刚刚是你袭击了我?”
猴子依旧瘫在椅子上,没好气地回道:“我还真是小瞧你了佟言,刚刚差点没把我眼睛捅瞎了,要不是你猴爷我手刀够快够狠,差点就让你坏了事,漏了马脚。”
佟言从床上起身,揉了揉酸痛的后颈,将签字笔反握在手中,一步步走向猴子:“你为什么要袭击我?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
猴子不耐烦地架起二郎腿:“我他妈看不上你,我老大惯着你,我可不惯着,少跟我这儿起刺儿,要不是我,你早就被人抓起来了,这他妈救你还救出仇来了。”
佟言微微敛眉:“到底怎么回事儿?”
猴子呲溜了一口茶水:“今天晚上下班是不是有人跟着你?那个人想劫持你,我们老大让方脸在途中耽误了那人一会儿,又让我在你进家门之前把你带走,谁知道你他妈还真反抗啊,我手刀下得狠了,还被老大一顿白眼儿。佟言,我算是发现了,两年前我因为你挨批,两年后我还因为你挨批,你他妈就是我的煞星!”
佟言剥去庞杂,只捡重要的听:“跟着我的人为什么要劫我?你和你老大又怎么知道他要劫我?还有,他劫持我和你们把我劫持到这里,又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