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阿娘:“明天小年,多蒸些白面馒头,玖哥儿你把面先揉了发上。”
“好。”裴玖从粮食堆里找出细粮的袋子,舀了满满一盆白面粉,慢慢的加水揉捏。
邢阿娘把今天买的年货都归类放好,提着一扇羊肉先开始收拾,冲了清水,剁成小块焯水去腥,父子三人去砍柴前把竹鼠跟鸡鸭都杀好了,邢阿娘把鸡鸭剁成小块,沥干水分,锅里放大油,把鸡块鸭块都过油炸香。
裴玖揉了小半个时辰的面团,手腕使劲多了有些酸痛,邢阿娘把过炸香的鸡块鸭块盛到碗里,“玖哥儿,我来揉,你把橱柜里的两条五花肉拿出来炸了。”揉面是个累人的活,邢阿娘就和裴玖换着来揉。
猪肉是昨天从邢大伯家买的,昨天邢南跟裴玖去祭拜杜春花了,家里其余人都去邢大伯家帮忙吃了顿新鲜热乎的杀猪饭,猪心猪肺猪肝加上三条排骨,放了酸菜跟豆腐,煮出一大锅鲜香的杀猪汤,裴玖跟邢南没吃着,邢小妹晚饭的时候生动的给俩人讲述了那锅汤有多香。
邢南面无表情的不搭理她,裴玖却被她给说馋了,夜里还跟邢南念叨想吃杀猪饭,说以前从没吃过,邢南摸了摸他的的小脑袋,宠溺的说:“明年家里买两头小猪崽子养着,到过年的时候你就能吃上了。”
两大条五花肉,切成四四方方的的六块,肉切的大块,不是平日切成小块做菜的那种,放油里炸的外层焦黄,捞出来放凉了再继续复炸,复炸个三四次差不多就能熟透了,最后在肉上撒上粗盐,存放着,要吃的时候切成片跟干菜直接蒸,或是切成小块跟萝卜豆腐炖一锅,家家户户的做法都不同,相同的是年节时都会炸大块肉。
炸好了大块肉,邢阿娘面也揉好了,放到一边醒半个时辰就能上锅蒸了,裴玖看着竹鼠肉有点发愁,他没吃过也不会做,“阿娘,竹鼠怎么处理?”
邢阿娘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放姜片焯水去腥,明天再煮。”
“好。”
“你去院里捞条鱼来。”
“知道了阿娘。”
刮了鱼鳞,去了鱼鳃跟鱼肚子里的内脏,裴玖把鱼拿进厨房,“怎么选了条这么大的?”邢阿娘看着裴玖手里五斤的大鱼,有些无奈。
裴玖还是特意选了条大了,家里人多,小条的不够吃,小声的说“小条的不够吃。”
“傻哥儿,鱼是用来祭祖的,要整条不能切,太大了锅里不好炸,这条炸了给明天红烧,你再去挑一条小点的。”没人教过裴玖这些习俗,邢阿娘不在意,反正有她带着,慢慢的总能都学会的。
裴玖放下手里的大鱼,跑到院子里去挑小鱼了,收拾好小鱼给邢阿娘,裴玖把厨檐下清理出来不能吃的内脏菜叶子扒拉到一块,剁碎了扔到后院的鸡鸭食盆里给加餐。
“阿娘,还有什么要做的?”卫青燕睡了一会被热醒了,他睡在炕头,正是最热的一块地。
厨房里差不多都拾掇好了,邢阿娘也不让他来掺和,“孩子的襁褓你不是还没绣完,厨房里的事都做完了,你到炕上去绣襁褓,玖哥儿,玖哥儿。”前院没瞅到裴玖,邢阿娘大声喊了两句。
“阿娘,我在后院。”裴玖赶紧过前院来了,怕邢阿娘喊他有事。
邢阿娘还以为他去打扫后院了,“后院昨天才打扫了,天冷,用不着天天打扫。”
“没打扫,我就是把不能吃的内脏菜叶剁碎了喂了鸡鸭。”裴玖圆溜溜的眼睛也不知道在瞅哪里。
“行了,明天的菜式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跟你哥么去炕上暖和暖和。”邢阿娘赶着裴玖去歇息会,今天忙累了一天,到家他也没停一会。
“我不冷,阿娘做的袄子很暖和。”双手扯着一脚,裴玖抿嘴露出一个浅笑,“我给阿娘帮忙,能多学一些,我什么都不懂。”
裴玖这副乖巧的模样谁看了都得心软,邢阿娘也不列外,“阿娘慢慢教你,不着急,你绣帕子荷包都学的快,厨房里也没事了,蒸了馒头我也去炕上歇停会,你快去吧!转悠一天了,歇停会。”
天空突然飘落了雪花,裴玖站在院子里伸手去接,雪花片刚贴到手心就被温暖得体温融化成了水迹,“阿娘,下雪了。”
“还真是,幸好今天把年货都买齐了,不然雪下大了都不好出去了。”邢阿娘从厨檐下探出头瞧了一眼。
第四十五章
突然就下起了雪, 父子三人没在山上多逗留,怕雪落地后山路湿滑,把砍好的柴捆好了, 挑着就下山回家去了。
经过自家田地时,父子三人停下到地里瞧了瞧麦苗, 没想到碰到了邢文带着个矮胖的陌生人, 他家的田地在村口, 下着雪不知道在村后田地这边晃悠什么, 三人权当没看见他,挑着柴目不斜视的往家去了。
夜里洗漱好一进屋,邢南就拉着小夫郎坐在了床边上, 献宝似的:“玖哥儿,你闭上眼睛。”
裴玖小小的脑袋里面满是疑惑, 不解的问:“闭眼做什么?坐着睡觉吗?”
突然邢南就觉得小夫郎不乖了, 撇了下嘴, 闷声说:“乖,你先闭眼, 我喊你睁开你再睁眼。”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关子,裴玖还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浓密卷翘的眼睫毛在昏暗的灯光下一颤一颤的, 邢南从床头的箱子里头翻出一个灰扑扑的小布包, 捧到小夫郎面前,打开布包, 里头是一对素净的细银镯子, 正是兄弟俩偷摸到金银铺子买的首饰。
“好了, 你睁开眼睛。”邢南面无表情的捧着镯子说。
裴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布满老茧的大手捧着一对细银镯子, 裴玖瞅了瞅镯子,又瞪大了眼睛直视着邢南,他想问这是给他的吗?水润的嘴唇蠕动了许久却都没发出声音。
邢南好似看懂了他想说的话,“给你的,喜欢吗?”语气有些忐忑,第一次买首饰,也不知道小夫郎会不会喜欢。
昏黄的灯光下,裴玖从他的眼睛里只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好似整个人都嵌入进了他的眼睛里,裴玖缓慢的抚摸上细镯子,镯子光滑,没有任何花纹,指尖触碰到镯子里头有些凹凸不平,裴玖凑近了去瞧,好像是两个字,他不识字。
“这只镯子里刻的是平安。”邢南拿起裴玖抚摸的那只镯子凑近了给他瞧,又拿起另一只镯子给他看,“这只刻的是喜乐,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样,我就买了这一对,想要你往后都平安喜乐。”
邢南将镯子带在了小夫郎纤细的手腕上,小夫郎猛地依进他怀里,轻声说:“我很喜欢,谢谢你。”
邢南脸上瞬时露出了笑容,小夫郎喜欢就好,就怕镯子太素净了小夫郎不满意,裴玖心里酸胀酥麻,抬手按在胸口,心跳很平缓,他不明白为什么胸口会这样。
“怎么捂着胸口?”邢南双手握住小夫郎的肩膀,将他从怀里推出来一些,拧着眉头盯着人左右瞧来瞧去。
裴玖抿嘴一笑,软糯的说:“有些酸胀,不难受,很...很安心。”
小夫郎说完,邢南眉头松开,咧嘴笑了起来,模样有些憨傻,“那...早些睡吧!明天小年,好多事要忙活。”
“嗯。”
脱了袄子,裴玖乖巧的爬进床里头钻进被窝里,双手还在镯子上左摸摸右摸摸,眼神清明没有一丝倦意,邢南熄了灯,俯身压在他身上,双手撑在床上,沙哑道:“还不困的话,我们做点别的。”
裴玖没说话,纤细的双手搂上了汉子健硕的宽肩,外头是寒冷的冬季,屋子里却一室春光,今夜的邢南格外温柔,像初春照射的第一缕阳光,温暖人心,又像是炎热的夏季,体温灼人。
另一边的邢东吃完晚饭就围着自己夫郎来回打圈,烦的卫青燕都想骂人了,皱着眉头忍不住低吼:“你围着我转来转去,人都给你转晕了,有事没事?没事回屋里躺着去。”
“啊!没事,天色不早了,我们一起回屋。”邢东浑不在意,心里道:哼!现在烦我,等会你高兴了还不是得往我怀里钻。
卫青燕不耐烦的紧,不想搭理他,使唤他去打热水洗漱,夫郎一发话,邢东颠颠的跑去打水了,听话的很,卫青燕心里那股烦闷这才消散了些,烦闷消散了,又忍不住愧疚起来,自打怀孕后,邢东里里外外的伺候着他,半夜里都要醒来看他好几次,但情绪上来了又忍不住朝邢东闹脾气。
俩人躺在床上,邢东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只小指粗细的银镯子,雕刻着祥云样式,“燕哥儿你看,喜欢不?”
难怪邢东今晚特别缠人,卫青燕看着镯子眼眶泛红,鼻头发酸,邢东见状还以为他不喜欢,语气焦急的说:“你不喜欢我去换个样式就行了,怎么还红眼了?”
“还有几个月孩子就要出生了,钱都得好好存着,你买这个做什么?很贵吧?”卫青燕心底酸软带着些愧疚,“我不该朝你闹脾气的。”
邢东咧着嘴大大咧咧的说:“钱的事用不着你担心,跟着我这么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听了不少的闲话,买个镯子怎么了?你就说喜不喜欢吧?”
这是邢东给他买的,就算是根草他也是喜欢的,“喜欢。”
邢东拉着夫郎的左手,将镯子带上,“喜欢就成,有脾气闹我就是了,你现在怀着孩子可不能憋着自己了。”邢东觉得这话不太对劲,赶紧又把话圆了回来,“当然没怀孩子你也要闹我,我就喜欢你闹我。”憨憨的咧着嘴笑。
卫青燕娇嗔瞪了他一眼,“嘴里是越来越油滑了,烦人,赶紧睡进来,被窝都不热乎了。”
熄了灯,邢东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往里钻,绕过夫郎圆溜溜的肚皮抱住他,卫青燕转身侧躺着,将背脊紧紧贴在邢东的胸膛上,“东哥,谢谢你。”
邢东亲了下他的头顶,“是我该谢谢你。”
俩人的情谊皆在心里,邢东紧了紧怀抱,轻声说:“睡吧!明日还要早起祭祖。”
雪越下越大,只有寒风呼啸声,月亮藏在了云朵里,外头一片黑暗,寒风刺骨,屋子里却宛如另一个世界,春意盎然。
冬季天亮的晚,天边刚露出一丝微亮,村里家家户户都起来了,今天小年,一大早就要上山去祭祖,祭祖只能汉子去,邢阿娘跟裴玖收拾好祭祖的吃食糕点、香烛纸钱,父子三人提着篮子,拿着锄头镰刀跟邢大伯还有吴亮一起随着本家人上了山。
大伯么周英给朗儿裹了件邢大伯的厚袄子抱在怀里,邢风带着皮帽子,围着兔毛围脖,穿的严严实实的,一进院子,邢阿娘赶紧喊人进堂屋里去,“快上炕,可别冷着我们朗儿了。”
把外面裹的厚袄子给朗儿脱了放在炕上,小家伙精神的很,在炕上一顿乱滚,邢小妹凑近去逗他,两个孩子玩的不亦乐乎。
“可算是能脱了,都给我裹成个球了。”邢风脱了帽子围脖,把外面的厚袄子也给脱了,烧着炕,堂屋里暖和的很,才进来一会他都要冒汗了。
“风哥哥,你这围脖真好看。”逗着朗儿玩的邢小妹被邢风摘下的兔毛围脖给勾住了眼睛。
邢风把围脖递给邢小妹,跟小孩子炫耀道:“小妹有眼光,你哥夫捉了几十只兔子才做了这一条白亮的围脖,其它的都灰蒙蒙的,一点都不好看。”
周英拍了他一下,唬着脸:“都两个孩子的阿么了,还在小孩子面前炫耀,脸皮怎么这般厚?”
“风哥儿就这么个小孩性子,大伯么你别说他了,还是亮子有心,我瞅着这围脖比外头卖的都好看。”卫青燕装了干果糕点放在炕上的小桌子上。
裴玖给人都倒了糖水,抿嘴腼腆的说:“好看。”
捏了一小块核桃酥喂进朗儿嘴里,邢风头也不抬的打趣道:“喊东子跟三儿给你们去抓兔子,一人做条。”
“玖哥儿你去村口李屠夫家打五斤好酒来,我就说少了点什么,都快临开饭了才想起来酒没买。”邢阿娘进屋里拿了二百文给裴玖,怕他找不到地方,“小妹,跟你三哥么一块去。”
李屠夫家除了杀猪卖肉,也卖一些零碎的杂货,镇子不算近,村里人买些小东小西的也不愿意跑着去镇子。
俩人穿好厚袄子,裴玖牵着邢小妹朝村子里走去,裴玖很少进村子里走动,邢小妹给他指路,叽叽喳喳的给他介绍了一路,这是谁家那是谁家。
“李叔叔在不在?”俩人走到李屠夫家门口时,铺子没有开,他家铺子就在院墙上开了扇大窗子,里面建了个小屋子给放夏季在杂七杂八的货物,外面架起桌子卖肉,邢小妹就站在窗子前敲了几下。
窗子打开,白胖的妇人站在里头,正是李屠夫的媳妇李吴氏,“哟!是珍姐儿呀!你李叔叔他们上山祭祖去了,你要买什么?”李吴氏笑的和善,胖乎乎的脸上一笑起来眼睛都找不到了。
邢小妹本名邢秀珍,家里她最小,都习惯了喊她小妹。
“婶婶我们来打酒。”雪还在下,邢小妹跟裴玖的头发都被雪淋了,寒风一吹都结出细小的冰碴子了,俩人鼻尖都冻红了。
裴玖圆溜溜的小鹿眼看向李吴氏眨巴了两下,抿嘴浅笑,“婶子,我们要五斤好酒。”
“这是三儿夫郎吧?我就奇了怪了,你们一家人长的好就算了,娶的夫郎也一个比一个好看。”李吴氏嗓音清亮,跟她白胖的长相一点也不搭,边说边给他们打酒,“你们提好可别摔了。”
裴玖接过酒坛子,“婶子多少钱?”
李吴氏:“三十三文一斤,五斤酒一百六十五文,酒坛子押金三十文,下回给我送过来就退给你。”
数了一百九十五文给李吴氏,裴玖一手拎着酒坛子,一手牵着邢小妹,“婶子我们先回家了。”
“婶婶再见。”
俩人都长的好看,李吴氏看着俩个小人儿也喜爱,乐呵的说:“去吧!路上小心着点,初一要来婶子家吃糕点啊!”
李吴氏的善意让裴玖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两个酒窝挂在脸颊边,邢小妹高兴的朝她挥了挥手,俏皮的说:“一定来婶婶家,我很能吃的,婶婶到时候不要嫌弃我呀!”
第四十六章
俩人一到家就赶紧进了堂屋, 头发上都是细冰碴子,小脸蛋被风刮的都泛红了,在堂屋里暖和了过来, 裴玖进了厨房去帮忙,两个孕夫带着朗儿跟邢小妹在炕上玩耍。
“阿娘, 酒坛子压了三十文, 还剩五文钱。”裴玖进厨房把买酒剩下的铜板给了邢阿娘。
周英在厨房给邢阿娘烧火, “玖哥儿来烤会火, 头发都湿了。”
“外头雪下的大,屋里暖和一会就干了。”裴玖抿嘴浅笑,上手去帮忙做菜了。
邢阿娘:“今天就让玖哥儿露一手, 我给你打下手。”
周英:“我看着学一下,省的你大伯成天念叨着还是玖哥儿手艺好。”
“我看大哥是不想吃饭了, 下回大哥再说这话, 哥么你就让他自己做饭去。”邢阿娘手里的活不停, 笑着调侃。
今天羊肉是主菜,裴玖先把羊肉炖上, 把昨天蒸好的白面馒头拿了二十个放蒸屉里热上,还蒸了一大盆精米干饭。
羊排过油炸的外焦里嫩, 热油放蒜蓉、姜丝、干辣椒、八角、桂皮、花椒爆香, 再把炸过的羊排放进锅里翻炒, 加盐跟酱油,撒上两勺子辣椒面, 出锅再撒一把葱花, 看的人食欲大增。
八角、桂皮也只有年节时才舍得买, 平日里农家人哪里舍得花大价钱去买调料,今年家里算是走了好运, 邢南重伤了一场,好在有惊无险,卫青燕也有了身子,家里欠的债也都还完了,还存了余钱,今年邢阿娘下了血本,光是买调料就花了一两银子,往年邢阿娘可没这么舍得。
羊排放在灶台上热着,五斤的大草鱼今天红烧,昨天已经把鱼块过油炸了,炒香了调料放进炸好的鱼块,再放三大勺子黄豆酱,闷煮一会就能出锅了。
“玖哥儿做菜可真香,配色又好看,我都给看饿了。”裴玖做的吃食都往家里送过,味道确实不错,周英原以为是方子的原因,没想到裴玖做菜跟别人放的调料都一样,却是比别人做的要香上许多。
裴玖被大伯么夸的有些羞涩,抿嘴一笑没答话继续做菜,把大块肉切片放在泡发好的干菜上放进蒸屉里蒸上,“阿娘,竹鼠我不会做,我先把鸡鸭给煮了。”
邢阿娘:“成,一会我来炒竹鼠。”
过油炸香的鸡块跟土豆块一起炒了,土豆煮的绵软,汤汁粘稠,笋干闷鸭,泡发的笋干独特的清香把鸭子的腥味都给压下去了。
“咯吱、吱呀”院门被人打开,祭祖的汉子们都回来了,头发都结成了冰碴子,鼻尖通红,外衣也被雪给打湿了。
邢小妹听到动静把堂屋门打开一条小缝朝院子里看,“阿爹他们祭祖回来了。”
“都冻坏了吧!快进堂屋去,堂屋暖和,把外衣都脱了放炕头一会就干了,里头的衣服都没湿吧?”邢阿娘双手再围裙上擦了擦,接过放祭品的空篮子放在了厨檐下。
邢大伯推开堂屋门,差点把邢小妹给撞到地上了,还好邢大伯手快给拉住了,“你站门后干啥?差点就摔了,没吓着吧?”
邢大伯跟大伯么就邢风一个哥儿,从小就是个调皮捣蛋的,俩人特别喜欢乖巧可爱的邢小妹,对她心疼的不行。
“没呢!我在看你们又怕把门打开了冷到了朗儿。”邢小妹乖巧的站在一旁,乌黑的眼珠子干净稚气。
“燕哥儿小妹,把桌子清出来,准备吃饭了。”邢阿娘朝堂屋吆喝一嗓子。
邢小妹蹬蹬蹬跑到堂屋角落里搬出一张小桌子,邢南走上前接过,放在了炕上,今天人多,就开了两桌,夫郎妇人孩子一桌,汉子们一桌,省的都挤在一块,炕很大,坐十来个人刚好。
一张小桌子放在炕头,一张在炕尾,炕头热乎一些,夫郎妇人孩子就坐这边,邢小妹颠颠的跑去帮忙端菜。
菜都上桌了,萝卜清炖羊肉,香炸羊排,红烧草鱼,小炒竹鼠,干菜蒸大块肉,土豆鸡块,笋干闷鸭,蒜炒菜苔,加上辣鱼酱跟香菇酱凑了十个菜,热乎松软的大白馒头,白净清香的精米饭,把酒坛子放到汉子那边,邢南给每人都倒上一杯酒,邢阿娘给这边都倒上了白开水。
“太香了,都是玖哥儿做的呀?你也太厉害了。”邢风怪模怪样的对着裴玖竖起两个大拇指。
裴玖腼腆一笑,“都是阿娘教的。”
“趁热都开始吃吧!自家人不讲客气。”邢阿娘脸上的皱纹笑的都加深了许多。
邢大伯举杯,声音洪亮:“今天小年了,我们一大家子人都吃好喝好,来年都平安健康,顺顺利利。
汉子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夫郎妇人们小口喝着开水,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这一年虽有坎坷,庆幸事事都平顺。
卫青燕跟邢风俩个孕夫原本都吃不得鸭子,嫌弃腥味太重,这会俩人的筷子一直往笋干闷鸭的碗里去,“一点腥味都吃不出来,玖哥儿你这怎么做的?笋干清脆鸭肉软嫩,好吃。”邢风的筷子一直都没停下,抽空还要夸一句。
“前头闻到鸭子的腥味就受不了,没想玖哥儿做的一点腥味都没有。”卫青燕比邢风好一些,每道菜都捡着吃,吃着最香的就是这道笋干闷鸭。
裴玖被夸的耳根有些泛红,小声说:“闷的时候我加了些酒进去,以前听老货郎说酒可以去腥味。”
周英用清炖的羊肉汤拌了饭喂朗儿吃,羊肉炖的软烂,朗儿一口一口吃的欢快,直往桌子上瞅,小手还想去扒拉上面的菜碗,“朗儿今天吃的可真香,都吃大半碗饭了,别朝桌子上瞅了,你牙都没长齐咬不烂。”
邢小妹吃的高兴,夹了一块竹鼠肉在朗儿面前晃,逗的朗儿伸手去抓,邢小妹手一抬,朗儿就抓空了,两只小手挥舞着,嘴里“咦呀啊咦呀”好像在抱怨小姑姑不给他吃。
汉子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玖哥儿手艺真不错,我都想天天来蹭饭了。”邢大伯一点长辈的架子也没有,笑着跟几个孩子扯家常话。
吃菜吃的肚子里有了底,几个汉子慢慢的喝酒聊天,邢南这段时间也在思考,小夫郎手艺好,做的吃食每回去摆摊都被哄抢一空,但是摆摊总归是辛苦的,夏日炎热,太阳都能把人给晒融化了,冬季天冷,寒风刮到脸上生疼,“阿爹,大伯,明年我想租个铺子。”
“租铺子做什么?”邢大伯脸上带着不解的问。
邢阿爹没说话,只是看着邢南,等他继续说。
邢南私底下跟邢东商议过租铺子的事,邢东也觉得可行,他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不管是哥儿还是汉子,都要送到学堂里去,他想夫郎跟孩子能过好日子。
只有吴亮还有点云里雾里,左瞅瞅右瞅瞅。
邢南:“玖哥儿做的吃食卖的好,但是摆摊总归太幸苦了,夏季炎热,冬季寒冷,摊子上也没个遮阳躲雨藏风的地,租个铺子不仅卖吃食,我跟大哥上山打猎也能放到铺子里卖,镇子里现在卖的鸡鸭少,我想着家里多养些鸡鸭也能放铺子里卖。”
几个汉子就着这个话题聊了好一会儿,一合计邢南的主意可以,镇子里的肉铺大多都是买猪肉羊肉,鸡鸭这些都是农家人养着带着去散卖,裴玖做的吃食味道好,卖的也好,租个铺子也不一定会亏钱。
邢南:“上回阿爹阿娘不是说了,等哥么出了月子,阿娘带孩子,到时阿爹阿娘操持家里,哥么跟玖哥儿可以看着铺子,每日我跟大哥轮流去铺子里看着。”
邢大伯沉思了一会,他们都是泥腿子出生,一辈子都长在了地里,可孩子们还年轻,现在去闯一闯,以后的日子谁也说不准,“老大你怎么说?”
邢东没了平日里的嬉皮,正经了起来,“三弟跟我商议过,我也想试试。”
“成,你们兄弟俩都是沉稳懂事的,年轻人去闯闯,我支持你们。”邢大伯重重的拍了拍两个侄儿的肩膀,脸上带着笑容。
邢阿爹:“家里有我跟你们阿娘顾着,你们不用担心,去做就是了。”
“等燕哥儿生了我们再去寻摸铺子,过了年开春后我们就能上山打猎,多存些钱。”邢东脸上带着笑意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夫郎。
邢南:“到时候抓些兔子回来配种,先养起来,等开了铺子,好卖话,大伯你跟哥夫也能一起养些鸡鸭兔子。”
没让邢大伯跟吴亮跟他们一起搞,邢南想着等铺子开起来,运转起来能挣钱了,到时候邢大伯一家再跟着一起养些牲畜会好一些.
邢大伯听了这话心里高兴的很,“成,那我就等着你们俩小子生意做起来带着大伯一起挣钱。”
邢南面无表情的幽幽道:“不是带着大伯,是我们一家人一起。”
邢大伯莫名的在邢南面无表情的脸上好像看到了幽怨,大笑着的道:“哈哈哈哈,对,是我们一家人一起挣钱,大伯说错话了,自罚一杯。”端着酒杯就一饮而尽。
小年这顿饭从晌午吃到下午,几个汉子还在喝酒聊天,嫌弃堂屋里酒味臭,两个孕夫去卫青燕屋里睡了一觉,睡醒了汉子们还在喝,五斤酒哪里够他们喝的,中途邢阿娘跟裴玖又去买了十斤酒,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天时间能让他们松快松快,邢阿娘跟大伯么周英都不拦着,随他们尽兴去。
第四十七章
小年一过完, 离过年就没几天了,昨天汉子们从晌午喝到了晚上,一个个都醉着回屋, 邢大伯跟吴亮喝的醉醺醺的,一家人都留宿在了这边。
清早邢家众人都起来了, 连喝醉的汉子们都没赖床, 也都早早的起了床, 简单的吃了早饭, 邢大伯一家人就回去了,腊月二十七了,今天家里里里外外都要清扫干净, 好迎接新的一年。
卫青燕跟邢小妹坐在灶口烧热水,邢阿娘跟裴玖把被单床罩换上了干净的, 换下来的床单被罩俩人就在院子里清洗, 邢阿爹把买的窗纸裁剪好, 把家里所有的窗户都换上了新的窗纸,屋子里顿时就明亮都许多, 邢东给邢南拿了长扫把,把梁上屋檐的灰尘蛛丝都掸了个干干净净。
洗完床单被罩, 邢阿娘跟裴玖端了盆热水, 把所有屋子里里外外都给擦了个干净, 邢阿爹抽空还去地里看了麦苗,抖干净了积雪, 父子三人把后院清理干净, 鸡粪鸭粪铲到了沤肥堆里, 修补好鸡圈鸭圈的角角落落,点了艾草, 里里外外都给熏了个遍。
一家人忙里忙外的打扫收拾,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清早起来,厨房里就开始烧热水,挨个轮流去洗澡洗头,今年最后一天,都要洗的干干净净,换上整洁的衣服,好迎接新的一年。
大年初一不能扫地,新年头一天是降福的日子,扫地会把福气扫出去,赶着大年三十把地屋里屋外又仔细的清扫了一遍。
汉子们先去洗了个暖呼的热水澡,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早饭吃得简单,一人一碗热乎得汤面,碗底窝了个荷包蛋,吃完早饭,邢阿娘跟裴玖在厨房忙活着,邢小妹乐呵呵的坐在灶口烧火。
卫青燕挺着大肚子不方便,邢东洗完澡,用布巾包着湿漉漉的头发,打了热水扶着他到茅房清洗。
“大儿,你好好扶着燕哥儿,洗快点,洗完了赶紧去炕上坐着,可别冻着了。”邢阿娘从厨房探着脑袋嘱咐邢东,怕他咋咋呼呼。
“阿娘我知道了。”
堂屋里父子俩坐在小凳子上,地上点了火盆,在烘干头发,邢小妹蹬蹬蹬跑进堂屋,“阿爹,阿娘喊你杀鸡杀鸭。”
邢阿爹头发干的差不多了,挽起头发,用布条缠绕几圈,固定好头发,起身就准备去后院抓鸡鸭,邢小妹急忙拉住他,“阿爹,阿娘让你带着围兜,别把衣服弄脏了。”
“好,阿爹带着围兜再去。”邢阿爹笑着道,跟邢小妹先去厨房拿了围兜袖套套上。
邢南后面跟着进了厨房,“阿娘,我跟阿爹一起收拾鸡鸭,给我拿个围兜跟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