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似的,一条胳膊划烂了就换另一条,直到两条胳膊上没有一块好肉,殷红的鲜血滴落在雪白的被褥上,晕开一朵朵血色的花。
像岛上每年都会盛开的凤凰花。
少年人曾站在凤凰花树下和他拥抱、接吻,和他袒露最真诚的心意:“秦越,我喜欢你,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直喜欢你。”
无数个梦魇像可怕的魔鬼,将秦越拉入无边的黑暗中,现实和恐惧反复拉扯,而他也在这样的梦里挣脱不得。
醒来时后背一片虚汗,头发也几乎湿透了,整个人像是刚被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梦里的恐惧还没完全退去,秦越心里揪着、拧着,下意识去捞身旁的人,却捞了个空。——那人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
或许他昨晚听见的动静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林钦舟就是在那时走的。
他心情有些复杂,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心脏沉甸甸的,好似被什么堵着、压着。
看了眼手机,已经八点半了。
他这一觉又睡过了头。
“……等会儿吧,我还不饿,等我哥起来一块儿吃。”是林钦舟的声音。
“最近阴雨不断,老板被折磨得不轻,生物钟都给打乱了,也不知道这鬼天气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之后两个人的声音渐远,像是往院子里去了,林钦舟似乎又说了什么,听不清。
秦越撑着手臂坐起来,换好衣服,然后将自己挪进床边的轮椅里。摔伤的那片皮肤布着很深的淤青,看起来比昨晚更严重,不知道那人看见了会不会又大惊小怪。
随即他又想到了对方因为打架肿起来的脸……隔了一夜,应该比他这点伤严重得多。
“看不出来你还挺彪悍的……”院子里小窈刚宰了一只鸡,正在往碗里放血,林钦舟在旁边看着、顺便择青菜。听见身后的动静,倏地转身,“哥,你醒了!”
秦越盯着他的脸,蹙了下眉。后者以为他哥是嫌弃他现在这副样子丑,委屈地撇撇嘴。
“你脸上……”没想到秦越却点了点自己的左脸,动作可爱得像在卖萌。
林钦舟学着他样子戳了戳自己的脸,还歪了下头:“嗯?”
秦越:“……”
不对?林钦舟又戳了下另一边。
秦越撑了撑额角,乐出声:“鸡血,弄脸上了。”
“嗯?”小窈抬起头,“还真有!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老板娘,可能刚才割鸡脖子的时候不小心溅开来的。”
林钦舟简直无语了,他这张脸已经够惨不忍睹,早上起来时都没敢怎么照镜子,怕冲动之下再去和李洋海打一架,现在又沾个鸡血算怎么回事,添紫添绿再添点红?直接凑个调色盘?
他不好意思地捂了下脸:“我去洗掉!”
“过来。”秦越朝他招了招手。
林钦舟虽然不明就里,却还是乖乖走了过去,蹲在他哥脚边:“怎么了哥,身上疼不疼,早上药膏擦——”
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梗住了,因为秦越的手指在他脸上揩了一下。
真的只是很短暂的一下,收回去的时候林钦舟看见他漂亮的指腹上沾了一点血迹。
是原来溅在他脸上的那滴血。
“好了。”秦越语气平静地说。
林钦舟的喉结却艰涩地滚动着,点点头,小声道:“嗯。”
【作者有话说】
老规矩,万字3更,下章就带哥哥回自己地盘~
吃早饭时楠楠和她男朋友下来退房,林钦舟给两人端了一锅皮蛋瘦肉粥和两碗牛肉面。
“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不多待几天?”
“嗯,他学校里还有事情,不过我们以后还会再过来的,我真的很喜欢这里。林先生是要住到国庆结束吗?”楠楠问。
林钦舟眼尾扫过他哥,意味不明地“啊”了一声。楠楠笑着和他们道别:“林先生,希望下次我过来的时候还能见到你,你唱歌真好听。”
林钦舟笑笑:“一定会的。”
他把一对小情侣送到院门口,楠楠突然凑到他耳边神神秘秘地说:“林先生,你来这里是不是为了秦老板啊?”
“……”没想到会被一个接触并不多的女孩子戳破心事,林钦舟脸上一臊,不知道该怎么回。
“嗐,别害羞嘛林先生。”楠楠十分老成地拍了拍他肩膀,递过去一个“我都懂”的眼神。“我会替你保密的。”
林钦舟更加无语:“你、怎么知道的?”
楠楠一脸八卦且得意地说:“当然是看出来的啊,您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您看秦老板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我好歹谈过恋爱啊,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看秦越的眼神。
林钦舟被说得很好奇:“是什么样的?”
“就……怎么说呢……”楠楠认真想了想,“就是只要有秦老板在,您的眼睛里就看不见别人,您总是会忍不住将目光投到他身上,不管秦老板说什么、做什么,哪怕只是小小的皱一下眉,您都会很快注意到。”
“打个可能不太恰当的比喻,如果秦老板是太阳,那您就是围绕着太阳转的一颗小行星。”
小行星。
林钦舟笑了笑:“这个比喻很浪漫,我很喜欢。”
楠楠很高兴:“所以林先生您要加油啊,争取早日把这颗太阳占为己有!再偷偷告诉你,”她又凑过来和林钦舟咬耳朵,“其实我感觉秦老板也喜欢您,你俩看对方的眼神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您比较直白,而秦老板是内敛、克制的。”
“好啦林先生,我们真的走啦,一会儿赶不上飞机了,再见,祝您心想事成!等您当了这儿的老板娘,记得到时候给我打折!”
可能是因为有了来自旁人的鼓励,林钦舟感觉自己心里的底气似乎更足了些,他摩挲着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小木牌,不紧不慢地走回大堂。
秦越还坐在餐桌前,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喝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味道应该不怎么样,秦越喝得很勉强,表情和碗里的东西一样黑。
左手边摆了一小碟糖渍果脯。依稀能辨认出是李子。可能是暑假时秦越自己做的那些。
“喝的什么,闻着怎么有股苦味?”林钦舟问他。
秦越又喝了一口,语气淡淡的:“中药。”
一听是药,林钦舟当即紧张了:“为什么要喝药,哥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昨天摔哪儿了?”
“别紧张,就是一般的补药,小窈找什么老中医开的,非要我喝。”
语气和平时有轻微的变化,听着像是在告状。可见这药有多难喝。
林钦舟心里软软的,又觉得好笑,哪有人是这样喝药的,能好喝么。
等一碗汤药终于见了底,秦越忍不住皱了皱脸,下一秒,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被送到了他嘴边。
“张嘴。”
秦越侧眸,瞥见含笑的一双眼睛,他慢吞吞地张开嘴,捏着果脯的人就松了手,然后将沾着糖渍的指尖放到自己唇边,舔了舔。
果脯的酸甜味已经融进了嘴里,慢慢盖过了原先的苦味,味蕾被刺激得分泌出更多的口水,秦越用力吞咽了几下喉咙,嗓子口竟甜腻得有些烧心。
“哥,我昨晚跟你说过的那些话是认真的,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接受我,先跟我去东城,我们想办法把腿先治好了,好不好?”
秦越没想过他会突然说起这个,表情挺意外。
“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真答应了?那我订票了?”
“我真订——”
“我跟你去。”就在林钦舟自说自话地掏出手机,打开订票软件的时候,秦越突然说。
林钦舟比他哥还意外:“哥?”他甚至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刚刚、说什么?”
“我跟你去。”
“哥……”林钦舟激动得说不出话,他急切地从座椅上起身,蹲在秦越脚边,双手抓住他哥的一只手掌,扣在自己心口处,声线很不稳,“哥你再说一遍,你怎么样,你再说一遍……”
秦越垂眸望着他,重复了第三遍:“我跟你去。”
林钦舟眼睛开始发红。他想过很多种秦越可能会有的反应,拒绝、回避、沉默、生气……无外乎就是不同意。
他甚至想好了对策,比如软磨硬泡、比如撒娇卖乖、再比如利用自己的病让他哥心软妥协……
无赖也好,卑鄙也罢,这回他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将秦越带出珊瑚屿。
可他独独没想到秦越会答应,而且答应得这样干脆。跟做梦一样。
“哥,你不会在骗我吧?”林钦舟还是不敢相信,小心翼翼地确认。
秦越抿了下唇,说:“没有,你不是要订票吗,订吧。”
林钦舟自己的票早在过来之前就订好了,现在秦越要跟他一起走,他就把那张票退了,重新订了一张,和秦越的位置挨着。
“哥,订好了,7号上午的。”他炫耀似的将手机递到秦越面前,让他看两张船票的信息。
秦越迟疑着:“我的身份证号码……”林钦舟挨过来,在他胸口亲了下,“我知道,我以前就记住了。”
有关于秦越的一切,是直接烙刻在他身体里的,即便暂时忘记了,但当那层云雾被拨开时,还是能轻而易举的想起所有。
他和他的本能都在爱着这个人。从过去到将来。直至死亡。
7号上午,小窈将两人送到轮渡口,秦越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她从来没有和老板分开超过一天,更别提是这么长时间,眼圈忍不住泛红。
“老板、林先生,路上一定要小心啊,到了记得给我报平安,还有啊,如果……如果有什么消息,也要告诉我一声。老板您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离开船还有十分钟,游客陆续登船,林钦舟拍了拍小窈的肩膀:“别担心,等我们到家就给你打电话,你也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去别的地方旅旅游什么的,放松一下。”
小窈的眼泪最终还是没憋住:“我知道的,但其实我一个人可以经营民宿的,没必要停业,损失好多钱呢……”
订完票之后两人就把这个决定告知了小窈,民宿歇业,但给她的工资照常发。结果小姑娘还挺不乐意。
“怎么这么傻啊你这姑娘,“林钦舟打趣道,“你想想你都工作多少年了,你老板是不是没给你休息时间、可劲压榨你?所以这是你应得的,好好休息,别有心理负担,是不是啊秦老板?”
秦越在旁边弯着眉眼笑:“嗯。”朝小窈说,“而且我们就是去个东城,连省都没有出,丢不了,你哭什么。”
小窈抹了把眼睛:“谁说我哭了,我没哭,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因为有了之前那次教训,林钦舟这回跟个金刚护法似的、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哥身后,有戴小红帽的老太太老大爷挤他,他就相当不客气地挤回去,成功收获一拨白眼,但他不在乎,反倒喜滋滋地挑眉笑着。
搞得秦越相当无语,笑他:“幼不幼稚啊你。”
“就幼稚,反正谁也别想再把我们挤开。而且我的幼稚都是跟你学的,瞧你把小窈气的。”
他们的座位在靠后排,林钦舟让秦越坐在靠窗的位置,自己靠过道边,方便看着轮椅和行李箱。
两声长鸣后,渡轮缓缓驶离。林钦舟在绒毯下面牵住他哥的手:“累的话就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秦越一直看着窗外,这时候偏头瞟他:“不累。”
“那我们聊聊天吧。哥,你以前去过东城吗?我是说——”林钦舟一开口声音就有些难以抑制的哽咽,“……这些年。”
“去过几次,但坐的不是这个船。”当地人有自己的渡口,船当然比不上这个豪华,但价格便宜。
林钦舟是想听他哥说个肯定答案的,他不希望他哥这十年真的就一直困在这座岛上,等一个或许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可真的听见了,还是心疼得要命,转过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将情绪平复下来。
他哥很少离岛,记忆里的几次都是为了他,带着鸡汤去看他,偷偷的陪他走完几天高考……他哥对于东城的全部记忆应该都同他有关,而在他离开之后,他哥去东城又是为了什么……
林钦舟不敢想、不能想……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一直到船快靠岸时,林钦舟才又问:“哥,你都去过东城哪里?”
这回秦越没回答他。
第117章
林钦舟在东城是有房子的,不是他和周家人一起生活那套,是另一套,回国前林珑送他的礼物。只是那房子离学校稍微有点远,所以平时他还是住在学校宿舍,只周末的时候会偶尔回来。
不过现在他把秦越带回来了,肯定不能再住宿舍,下了渡轮后便直接打车回了这里。
“哥,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点外卖。”他一边给各个房间开窗通风,一边跟秦越说话,“这回没准备,等下我就去超市采购,晚上给你做好吃的,现在就委屈你将就下啦。”
最近他精进厨艺,已经能像模像样做几个菜出来了。
秦越对吃什么无所谓,反而有些好奇地环顾着四周,但这房子显然是新的,除了必要的家具电器之外,什么装饰物都没有,很少生活的痕迹。
在林钦舟转回客厅前,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说:“都可以。”
“那我就自作主张啦。”林钦舟在他身边坐下来,点开外卖软件,认真挑了会儿,“K记吃吗,点儿童套餐的话送可达鸭。”
口袋妖怪是以前两人都爱看的一部动画片,林钦舟买过好几盘光碟,也一度沉迷收集当时很流行的妖怪卡片,集了厚厚三大本。
晚上洗过澡后,他经常拉着秦越坐在飘窗上,炫耀自己从哪个朋友那里赢来的新卡。
那时候林钦舟喜欢厉害的皮卡丘,还有酷酷的小火龙,而秦越却喜欢那些看起来憨憨胖胖的小妖怪,比如可达鸭。
秦越眼尾扫过他,表情看着像是又是在说“林钦舟你几岁了,要不要这么幼稚”,嘴上却说:“可以。”
林钦舟便真的点了。
外卖四十分钟后送达,可达鸭和记忆里的一样憨态可掬,按一下脑袋后面的开关,黄色的小鸭子就会魔性地跳起广场舞。
林钦舟玩得停不下来,自己幼稚不算,还要拉着秦越一起:
“哥你看它,是不是很傻?”
“这旁边还可以放便利贴写字,那我也写一个吧。”
茶几上就有笔,他认真想了会儿,埋头写起来,秦越悄悄扫了眼,但他身体正好将便利贴挡住,一个字也看不见。
不过一会儿之后秦越就知道了——左边写的是【爱你】,右边写的是【秦越】。
简单粗暴,一目了然。
而林钦舟将这只可达鸭放到了秦越手上:“哥,送给你。”
小鸭子还在继续跳舞,底部一颤一颤的,震得秦越掌心微微发麻。
他把小鸭子放回茶几上,然后朝林钦舟指了指旁边的纸笔,示意递给他。
“哥,你想写什么?”
林钦舟好奇地看着,然后就看见他哥在便利贴上写了他的名字,又换了新的一张,写上“幼稚”。
可达鸭还在跳舞,手里挥舞的“小旗子”就变成了:【林钦舟 幼稚】。
林钦舟:“……”
而秦越的表情却颇为满意。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关了电源,摇着轮椅来到餐厅的酒柜前,随手将可达鸭摆在其中一个格子里。
在林钦舟疑惑地望过去时,解释说:“你这里太空了。”
“……”林钦舟的心像被人揉了一把,酸酸疼疼的,有种无法形容的感觉肆意地漫上来。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将这里当作过一个“家”,充其量只是一个住所,甚至比不上学校宿舍让他感觉亲切。
可这个小小的摆件一放上去,这里忽然就变得温暖起来,没有人气的屋子变成了一个家。
或者说,其实是秦越让这里变成了一个家。
可达鸭是他们给这个家准备的第一件装饰品,以后会有更多。
“咚咚咚——咚咚咚——”铁门再次被敲响。林钦舟去开门,拎回来两袋子东西。
“点了石锅拌饭和炒年糕,我最喜欢吃的一家店,想不出吃什么的时候就点这个,哥你尝尝看。”
秦越看他:“不是吃儿童套餐吗?”
“这个只能当零食吃,空腹吃这个我怕你胃会不舒服,想让你吃点热的。”
林钦舟把东西从袋子里取出来,但没动卖家给的一次性餐具,转去厨房拿了筷子和勺子。
“哥你晚上想吃什么,一会儿我去买。”
“随便。”秦越说。
林钦舟抬眸看他,笑道:“哥,你这样好像别人家无理取闹的小女朋友,问吃什么、随便,买回来又和我闹脾气说不爱吃。”
秦越表情变了变,像是瞪了林钦舟一眼。“我不会闹脾气。”
“哥,所以你否认的只是闹脾气这句?不否认点别的?”
“……”秦越选择直接闭嘴。
林钦舟却更开心了:“来,哥,尝尝看这个年糕,特别入味的……”
吃完东西已经两点半,秦越有午睡的习惯,加上又是坐船、又是坐车的,这时候已经有些困顿,打了两个哈欠,眼睛红红的。
林钦舟心里软得不行,凑过去亲了亲他眼尾,推着轮椅把人带到了自己卧室。
“哥,你先睡会儿,我去买菜,很快就回来。”
“我睡客房就行。”
林钦舟又亲他:“家里没有客房,而且你又不是客人,怎么能睡客房,这段时间你就睡这里,我睡沙发。”
秦越眉峰压了压:“不必,我睡沙发就——”然而没等他说完,林钦舟又亲了过来,“哥,你要再说我不高兴听的话,说一句我就亲一下。”
“……”秦越下意识抿紧嘴唇。
他开始后悔这个和林钦舟一起回来的决定,感觉自己有点像闯入猎人地盘的羔羊,近来容易出去难。
“好了哥,去睡吧,我很快就回来,这次保证在你睡醒前回来,说话算话。”
林钦舟住的这个小区处于商圈,楼下一公里的地方就有家大型超市,周末时林钦舟挺喜欢在里面慢腾腾的逛,有时候可以逛上一两个小时,是消磨时间,也是能让他放松心情的一种方式。
但今天他在路上就列好了清单,进了超市后用最快的速度装满小推车,火急火燎地返回家去。
房门被轻轻推开,窗帘紧闭的房间有些昏暗,被子下面鼓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露在外面,乌黑漂亮的头发几乎将整个枕头铺满。
他哥微蹙着眉,睡得正熟。
——这次他终于没有再失约,赶在秦越醒来之前回来了。
林钦舟按着自己胸口,这里扑通扑通跳动得厉害,有那么一会儿,他觉得特别不真实,感觉自己就像一头把觊觎了很久的宝贝带回了自己洞穴里的恶龙,心里既满足又恐惧,以至于想将宝物藏起来,只能自己一个人看。
他轻轻走到床沿边、坐下来,一只手握住秦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掌,手心汗津津的,激动到心脏发麻、发疼。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用目光细细地描摹着心上人的脸,眉毛、眼睛、小黑痣、鼻子、嘴巴……每一寸地方都好看到让林钦舟难以自控地想要亲吻。
这么想,他就这么做了,唇瓣轻轻地扫过被他盯过无数次的那些地方,说不清道不明的绮念盈盈绕绕着渗进林钦舟的血肉,钻进他的骨缝,一丝一圈将他紧紧缠绕。
他蜷缩着手指,脸上的火一路烧到耳朵根,又烧到脖颈,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开始冒烟。
但这很奇怪,明明比这更不要脸的事情他都当着秦越的面做过很多次,怎么现在只是几个偷亲就把自己害羞成这样?
可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哥,我爱你,很爱你,超级超级爱你。”
秦越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中途几次感觉自己已经醒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周围的一切都光怪陆离、扭曲颠倒。
朦胧间,他仿佛听见林钦舟在喊他:“哥,起来吃饭啦!”
他很困、很累,眼皮沉重到根本掀不开,便有气无力地回:“不想起……”
林钦舟还是很多年前的模样,没现在那么高,声音脆脆的,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可是哥,你要是再不起来的话我就要亲你啦!”
秦越就是被这句威胁给吓醒的,醒来才发现是梦,虚惊一场,又带着说不清的遗憾。
周围的环境让他感到陌生,缓了很久才想起来这是在哪。
已经六点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的床头灯让本该一片漆黑的房间多了丝暖意,旁边还多了杯水。
嗓子正好有些难受,秦越便坐起来,抿了一小口,水还是温热的,像是做这些事的人不久前才从这个房间离开。
他坐着发了一会儿呆,慢吞吞将一杯水喝完,正打算把杯子放回去,房门被悄悄推开一道缝——
“哥……”门外的人并没有料到他已经醒了,表情有些意外。
“抱歉,睡过头了。”秦越摁了摁眉心,说。
这一觉睡得太久、不仅没起到休息作用,反而让他觉得很累,脑袋昏昏沉沉的。
林钦舟缓步走过来,一条腿压在床上,将秦越圈在床头和自己之间,两人维持在一个平视的高度,林钦舟垂眸盯着他的唇,像梦里一样威胁他:
“哥,我不喜欢你跟我这么客气,除非你想我亲你。”
秦越这回没躲。可能是因为睡得不好带着点起床气,他同样回望着眼前人柔软的唇瓣,近乎挑衅道:“反正我说不说你都没少占便宜,狗崽子一样。”
林钦舟眸光黯了黯:“哥……”
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抱在一起,唇舌交缠、衣物窸窣,一切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感官也是。两人逞凶似的你争我夺、互不相让,缱绻暧昧的气息将周围的空气都烧得稀薄,窒息般的错觉引得人只想从对方那里攫取更多的氧气。
秦越一只扣在林钦舟后背,另一只手卡着他的后颈,霸道地掌控着这个吻的力度,拉着林钦舟同他一起沉沦。
第118章
他觉得自己在失控,心底的占有欲疯狂滋长,理智告诉他应该停下来,身体却想要更多,浴望叫嚣着在他身体里横冲直撞,连血液都在沸腾、燃烧,仿佛听得见那汩汩流淌的声音。
而林钦舟还仰着头,用这个好似献祭一般的姿势承受着他的掠夺,再回馈给他同样的疯狂和失控。
“哥,我终于把你拐进了我的洞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宝藏,再也别想走了。”林钦舟边和他接吻,边笑起来。
“在岛上时我是骗你的,我不可能放你走的,就是以后你说不要我了,我也会赖着你、缠着你,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他双手攀上秦越的肩膀,一只手有些用力地握住秦越一缕长发,秦越被迫往下低了低头,被他一口咬住双唇,用力地吻着。
秦越不想听他说话,因为这些每一句每一字都在提醒他应该结束、应该停止。而他现在正放纵自己沉沦着,不舍得清醒。
理智和情感的拉扯让他感到痛苦,本能地选择逃避。所以他更凶狠地回应过去,将那些他不爱听的话全堵了回去。
——为什么你总是学不乖。
——为什么不能离我远一点。
两人之间的位置不知不觉早发生了变化,林钦舟承受不住这样的激烈,身体不住地往下滑,又被秦越强硬地拉起来抵在床头。
他脸因为缺氧变得通红,秦越大发慈悲地松开两秒,又在他张大嘴巴呼吸的时候再次吻了过去。
林钦舟下意识攥紧手里的长发,脖子绷得更直。秦越的吻终于从他的嘴唇上挪开,移到了这截漂亮修长的脖颈上。
炙热的舌尖像火蛇一样舔吻他的喉结,却很轻、很浅,隔靴搔痒一般,林钦舟被这样的亲吻折磨得快疯了,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个不停,想出声求一求他哥,却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对他哥做的那些挑衅行为实在是小儿科,他哥真要认真起来,他只有被掌控的份。
他哥之前其实一直是在纵着他。
可他也看到了他哥的疯狂。
而这份疯狂是因为他。
他哥在为他疯狂失控。
这个发现让林钦舟兴奋难当,他主动挨过去,下巴抵在秦越肩膀上,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低声道:
“哥,你有感觉了。”
掌心之下,温度高得像是能将他的手掌烧出一个洞。
他故意轻轻用了点力,秦越的呼吸便因为他这个动作短暂地停了一瞬,之后变得更急、更重,眸光晦暗凶狠,仿佛要将林钦舟生吞活剥一样吻着他的双唇。
林钦舟双眼蒙着漂亮的水雾,手下动作却不停,听秦越为他更加失控、更加疯狂。
他躲开对方又一个深吻,轻轻咬住对方的耳朵:“哥,我们……”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用气音发出来的,却足够叫秦越听清。
后者失控的理智被这句话给拉了回来,身形猛地一晃,狼狈地推开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林钦舟,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双眼布满红血丝,红得可怕。
“松手。”他磨着牙,恶狠狠地说。同时一只手已经捏住了林钦舟的手腕。
而林钦舟却朝他眨了眨眼睛,非但没有松手,反倒将另一只手叠了过来。
“哥,你不难受吗,让我帮你。”
“你明明想要我的,是不是……”
他其实明明可以把人推开,即便他双腿残疾,但力气还是要比林钦舟大,但林钦舟弯下腰,露出后背两段漂亮的蝴蝶骨,他就再也动不了,默认了这个人接下来所有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