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窈还记得两人的赌约,幸灾乐祸地等着看林钦舟吃瘪,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老板居然默认了林钦舟的举动——
小窈眼睁睁看着林先生将他腿上的绒毯取下来,换成了新的这条。而老板只是垂着眼眸看了看,什么都没做。
这怎么可能!
小窈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否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老板的宝贝小毯子啊,睡觉都要抱在怀里那种!怎么可能就轻易让别人拿走了!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眼睛,再看——画面还是没有变化,老板腿上盖着的还是林先生新买的这条!
同样都是毯子,而且是同个款式一模一样的毯子,为什么她买就不行,林先生就行?老板原来这么双标的吗?
蓦地,她想到和林钦舟之间的赌约,小窈心头一凛,所以……她该不会真的要有老板娘了吧?
“老、老板……”
秦越抬眸看她,神色如常:“嗯?”
而林钦舟则站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这神情本来就挺欠揍的,更何况林钦舟现在顶着那样一张脸,就越发惨不忍睹。小窈翻了个白眼,什么都不想说了:
“没什么,我去厨房看看蹄髈怎么样了……”
“我去厨房帮……咳咳咳、咳……”林钦舟脚步动了动,却在下一秒捂住胸口剧烈地咳起来,脸色煞白如纸。
秦越眼眸跟着一沉:“林钦舟,你怎么了?”
林钦舟后背抵着餐桌,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淌落下来,嘴却还很硬:“没事……”
“林钦舟,说实话。”
“哥,我胸口疼……”
“没什么大问题,胸骨和肋骨都没有问题,”医生看完胸片,“应该就是胸壁软组织损伤,吃几天药就好了。”
林钦舟松了口气,转身看向秦越,悄悄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哥,我没事,医生都说了——”
只是他还没把话说完,头发花白的医生便推了下鼻梁上的眼睛,教训道,“不过小伙子年轻气盛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的,靠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把自己身体打出毛病那就得不偿失。”
林钦舟:“……?”
他才对他哥撒谎说是摔的,怎么眨眼就被揭穿了?
“谢谢您,但我没打架……”他对着医生小声道。
“没打架?”医生犀利的目光透过镜片射.向他,“没打架身上这一身伤哪来的?”
林钦舟脸不红心不跳:“摔的。”
医生都被气笑了:“是么,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摔的能把自己摔成这样,摔完还掐自己脖子、照自己眼睛上揍一拳、再往背上踹一脚?”
林钦舟:“……”
怎么就倒霉地碰上个毒舌医生,怼得他无言以对。
“小伙子,我行医几十年,每天面对几百个病人,你们身上那些伤到底是摔的还是打架打的,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嘿嘿,别想糊弄我。”
“……”您还真挺得意。
林钦舟偷偷觑他哥,却见他哥臭着一张脸,也在朝他这边看过来,林钦舟顿时怂了,收回视线胡乱往旁边一瞥。十足的做贼心虚。
从一楼药房取完药,两人在门口等出租车。天空从晚饭前就开始阴沉沉的,好在没下雨,风却很大,林钦舟怕他哥受凉,一直挡在前面。
因为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他胆子大了些,小心地问:“哥,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秦越说:“是。”
林钦舟不好意思地挠挠眉毛:“那你怎么不拆穿我?”
“是你不愿意说。”他明明问了不止三遍,但林钦舟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还要他怎么问。
林钦舟也想到了那些,心里更难受,他转过身,蹲下来,仰头凝视着他哥:“我不是不愿意说,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秦越仍旧心情不佳,眼眸半垂着:“是么。”
“是,真的是,”林钦舟竖着两根手指,就差指天发誓了,“其实我是真的和别人打了一架,但我怕你骂我,就不敢告诉你。”
“和谁。”秦越神色冷硬。
“就……不认识的。”
秦越明显不信,跟个不认识的人打成这样,什么毛病?
林钦舟一脸委屈:“真的不认识,就一个王八蛋,喝醉了酒把我当成别人,上来就要跟我打架,我甩又甩不掉,最后就打起来了,疼死我了……”
岛上还真有个疯疯癫癫的酒鬼,喝多了就爱闹事,大家一般都躲着他走,但林钦舟对此并不熟悉,和人起了冲突也极有可能。
“下次躲着他点。”秦越脸色缓和下来,语气却依旧不大痛快。
林钦舟偷偷吁出一口气:“知道啦。”
“烤红薯嘞——又香又甜热腾腾的烤红薯嘞——”
两个人都还没吃晚饭,闻到烤红薯的香味,林钦舟被勾起了馋虫:“哥,你想吃烤红薯吗?”
他脸本来就惨,抹了各种伤药之后更是一言难尽,偏偏自己还没有这个觉悟,总想着对秦越挤眉弄眼的撒娇。
后者实在有些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不自在地避开视线,说:“站着别动,我去买。”
卖烤红薯的大叔就在他们边上,林钦舟就没和他哥争。“嗯。”
也是在这时他发现医院对面那条街被改造过,已经和十年前完全不同了,而他们曾经躲着偷偷接吻的那家花店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装潢考究的连锁面店。
“给。”贴在手背上的烤红薯温温热热,将林钦舟的神思从街对面拉回来,“怎么只买一个?”
“你吃吧。”
“那就一人一半吧,闻着就很香,哥你快尝尝看,肯定很甜。”
他给秦越递过去的是连着包装袋的那一半,自己那半个则直接捧在手心里,但因为太烫,不停地两边换手。
“嚯,好烫好烫!我好多年没吃过烤红薯了,不知道还是不是记忆里那个味……”
第111章
两人回去时小窈刚收拾完餐桌:“老板,林先生,你们总算回来了啊,林先生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医生配了药,说过两天就好。”
小窈拍着胸口吁了一口气:“那就好,吓死我了……”
烤红薯很甜,跟加了蜜似的,林钦舟嘴里到现在还甜丝丝的,他熟门熟路的从病房里拿了瓶矿泉水出来,靠在前台的桌子上睨着小窈。
小窈一脸莫名地看向他:“……?”
林钦舟勾了勾唇:“你刚刚是不是叫错了?”
“啊?”小窈愣了愣,随后蓦地想到什么,装傻充愣道,“呵呵……呵呵呵……林先生您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没有。这次就算了,下次记得别再叫错。”林钦舟一本正经地说。
小窈硬着头皮道:“知道了。”然后飞速溜走,“饭菜在厨房热着,我去给你们拿!”
剩下个秦越听得云里雾里,警惕地乜向林钦舟:“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你又要做什么?”
“没有,就是小窈总喜欢林先生林先生的喊我,太生疏了,我不喜欢,让她改个称呼。”
这顿晚饭因为林钦舟去医院的缘故,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吃完已经超过八点,秦越精神不济,看起来很累。
“这儿放着我和小窈收拾,哥你快去休息吧。”
小窈长臂一挥,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别,哪能让老板娘动手啊,还是我自己来,而且您可别忘记自己现在还是个伤患。”
老板娘?
秦越困顿的眼眸因为这声称呼清明起来,朝小窈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你在说什么屁话。
小窈却假装看不见,连声赶人:“走吧走吧,都走,你们在这儿我还嫌碍手碍脚呢。”
“那好吧,那就谢谢小窈了。”林钦舟倒也不跟她客气,笑嘻嘻的,“不过待会儿忙完来我房间一趟,有东西给你。”
秦越更加莫名其妙,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小窈自己也挺懵:“啊?是什么啊?”
“秘密。”林钦舟神神秘秘道,然后双手搭在秦越的轮椅上,“走吧哥,既然我们都被嫌弃了,那我陪你回房间吧。”
半小时后,小窈忙完了,上楼找林钦舟。
“林先生,”她手里捧了杯蜂蜜百香果,眼含期待地问,“您要送我什么呀,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吧?”
林钦舟浑身上下哪哪都有伤,澡是不可能洗了,就随便拿毛巾擦了几把,这会儿刚从卫生间出来,正坐在床头擦头发。
视线在那杯蜂蜜百香果上瞥了下,打趣道:“想用这个贿赂我啊?”
“哪能啊,是老板吩咐的。我给老板泡了杯,他就吩咐我给您也送一杯。”
“这样啊……那给我吧。”一听是秦越的意思,林钦舟立刻换了个模样,主动把蜂蜜水接了过去,然后朝旁边桌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你的东西就在桌上,自己拿。”
是小窈之前在网上看的那个口红,不过不是两支,而是一整套。小窈捧着那只精美的包装盒,简直语无伦次了:“林先生,这……这也太贵重了,这我不能……”
“拿着吧,其实早就想送份礼物感谢你,但我没有给女孩子挑选礼物的经验,也不知道在你们眼里哪只包包好看、哪瓶香水哪支口红特别,正好你有想要的,还给我省下不少功夫,希望你会喜欢。”
小窈还是很激动:“可是这也太多了,我……”
“没关系,重要的是你喜欢就好。小窈,谢谢你,真的。”
“谢……什么?”他语气太郑重了,小窈都听糊涂了,“为什么突然谢我?”
“抱歉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和秦越十多年前就认识,这家民宿以前是我姥姥开的,后来我因为某些原因出了国,直到今年暑假才回来,我一直不知道秦越这些年……”他有些说不下去,“总之就是谢谢你。”
他本来没准备那么快告诉小窈这些,但不知怎么突然就说了,身上疼,心里也难受,这十年是他哥心上的一根刺,于他而言同样如此,叫他每每想到就心如刀绞。再多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小窈直接懵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指着林钦舟道:“等一下,所以、所以你就是老板喜欢了很多很多年的那个人?!”
林钦舟顿了下,接着笑了笑,罕见地露出一点羞赧之意,“如果你们老板在我离开之后没有喜欢过第二个人,那我是。”
小窈:“……”
好了,现在她算是全明白了,为什么同谁都不太亲近的老板独独对这人破例,为什么老板愿意抛弃自己心爱的小绒毯而用这人买的,为什么老板要把这人睡过的房间锁起来不让别的客人住,又为什么这人要她喊自己老板娘……
还能为什么啊,因为这真的就是老板娘啊!
小窈心里酸酸涩涩的,尴尬地笑笑。和林钦舟说话时语气多了丝埋怨:“所以您当初有什么非走不可的理由吗,又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才回来?您知不知道老板他……”
她想说您知不知道老板这些年过得有多苦,您既然喜欢他、在意他,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回来?
可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那是老板和林先生之间的事,她看得出来老板有多喜欢林先生,她没立场去指责什么,老板想怎么做她都支持。
“抱歉。”而林钦舟也什么都没解释。
小窈吸了吸鼻子,笑道:“没事,您不用跟我道歉,您又不欠我的,但是……但是您如果真的在意老板,这次就、别再让他难过了。”
“我知道。”林钦舟说,“永远都不会了。”
“那就好,那您把果茶喝了,然后早点休息吧,我先下去了。”
楼梯上响起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是小窈端着蜂蜜百香果上楼找林钦舟去了。
这样的事,从前都是他来做的,现在却要拜托给别人。秦越难以自抑地感到一点在意。
但在意有什么用呢,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林钦舟早晚会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会为林钦舟做他从前做过的所有。他早晚得接受那一天。
可他其实很舍不得。明知道不该靠近,却一次次违背自己的理智,林钦舟就像一团火焰,而他太冷了,没有哪个快要冻死的人不想将那样的温暖占为己有。
秦越闭了闭眼睛,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然后将手里的书合上,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他不紧不慢地脱掉衣服,摇着轮椅进了浴室里间,打开花洒。哗哗的水声让他的心情平静不少。
洗澡是秦越最先适应的事情,有段时间他一天要洗很多次,只有在浴室里,被温热的水流淋着,他才能短暂的忘记一些事情、短暂的平静下来。
那个时候小窈还没有来,民宿里只有他一个,原本热闹的家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的,特别冷清,没有总是笑眯眯好脾气的姥姥,也没有上蹿下跳总爱黏着他的“小猴子”。
他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了,连这里似乎都彻底变了样,不再是他以前拥有的那个温暖的家。
所以他自轻、自厌、自弃,很多次想他和林钦舟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他想除了他们同是男的之外,是不是还因为他太脏了。
他太脏了,就像地里的一滩烂泥,只配被人踩在脚下,而不该拥有那样好的林钦舟。
还有姥姥,如果他能够早一点发现姥姥的身体出了状况,如果他没有在那晚让姥姥发现他和林钦舟的事,姥姥说不定就不会死。
很多很多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姥姥就是被他给气死的。她捡回了一只白眼狼。
可明知道是这样,他还是想林钦舟,想得发疯。
过了一会儿,楼梯上又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应该是小窈下来了。秦越下意识关了花洒,屏息听了一阵,等再也听不到动静的时候,他才重新将花洒打开。
手里的毛巾却在他愣神的时候掉到了地上,他弯腰去捡,眼前突然晕了一下,人就直接栽了下去,连带着轮椅也跟着侧翻在地,甩出去很远。
【作者有话说】
别担心!摔跤是助攻!
第112章
巨大的疼痛让秦越眼前的晕眩更为严重,有那么一会儿,他视线根本就是彻底模糊的,看不清周围的任何东西,耳朵里不断传来难以忍受的嗡鸣声,还有轮椅的轮子空转时刺耳的咯咯声。
缓了很久,那阵晕眩感才慢慢退去,为了让自己更清醒,秦越用力掐了一把手心,笨拙地翻身爬起来,靠着双臂和腰部的力量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然后慢慢地、一点点地往前爬。
他试图去接近轮椅。
轮椅其实离他很近,短短一臂之隔,他却进行得特别艰难。
如果不算和林钦舟去摘野果摔倒的那次,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摔过跤、翻过轮椅了,这种重重摔下,在冰冷的地面上无力挣扎的感觉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
地面淋了水,很滑,轮椅很难扶起来,秦越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最后一次整个人直接磕在了轮椅上,痛得眼冒金星,没有力气再动弹。
花洒的开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撞开了,冰冷的水几乎对着他身上浇,而他全身一丝不挂,狼狈地急喘着。就像条搁浅在岸边的鱼一样,只能狼狈地等死。
视线重新变得模糊不清,那些遥远的、痛苦不堪的记忆汹涌着在脑海里闪现,秦越想起了自己刚刚瘫痪那段时间,也是像现在这样,不断的摔倒、不断的爬起。
但这还是好的,起码身上是干净的,更糟糕的时候身上沾过污秽,比这狼狈百倍、千倍。
后来因为不愿意再面对这样的狼狈,他才努力去锻炼、去适应,将自己收拾出了个人样。
可就是那样,小窈还总担心他哪一天会寻死。
他告诉小窈自己不会死,也是在告诉自己,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哥!哥……”恍惚中,有人撞开卫生间的门闯了进来,秦越费劲地抬起头,看见自己此刻最不愿意见到的人气喘吁吁地站在浴室门口,那双漂亮的眼睛因为看到他的狼狈而大睁着。
“出去。”秦越闭上眼,害怕在那双眼睛里看到怜悯。
这些年里,他已经见过了太多类似的情绪,许多游客在看见他这双腿之后总要露出这样的情绪,然后道一声:“可惜了……”
忘记是哪一年的夏天,民宿里住进来两个姑娘,其中那个短头发的姑娘在第二天就跟他表露了心意,他自然没答应,但那姑娘很执着,天天守在民宿,和他同进同出,分外殷情。
她有一双和林钦舟很像的眼睛,是圆圆的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却会弯成一条缝,小狗一样。
性格也像,打定了主意就不管不顾闷头去争,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说过很多次拒绝的话,都没能让对方死心,后来有一天,他无意中听见那姑娘和好友在院子里聊天。
好友骂那姑娘傻,问她:“你喜欢这个老板什么啊?脸吗?我承认他是长得特别好看,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你就得照顾他,照顾一个瘫痪的人一辈子,你以为是这么容易的一件事吗?”
“两个人生活不光光看脸,还有更多现实的地方,而且说句难听的,他伤的是下半身,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那……”
后面的话秦越没有再听下去,但想也知道说的是什么内容。可能是好友的劝说起了作用,那之后一直到两人离岛,那姑娘都没有再找过他。
只是在走前留了张字条给他,说:【秦老板,您很好,以后一定会有人毫无保留的爱你。怪我还是不够勇敢。】
秦越想,不是以后,没有以后。早就有人那样爱过他。
但没有以后了。
从来都没有以后了。
他和林钦舟,已经没有可能了。
是他心存侥幸,妄想着更多。
“出去!”秦越用力闭了闭眼,随手抓过什么东西,胡乱地掷出去,“我让你出去!”
“踢踏、踢踏、踢踏……”脚步声并没有远离,而是越靠越近。
尽管闭着眼睛,秦越却能感觉到有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紧接着一双手臂揽住他的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秦越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子,有多狼狈、多丑陋,他几乎发了狠地去推那人的胸膛,一句句发狠的话控制不住地从嘴巴里蹦出来:
“出去——我让你出去——”
“给我出去!你听不懂么,给我出去——”
“别碰我,出去——”
可抱着他的人却无动于衷,将他抱得很稳、很紧,又将一条绒毯盖到他身上,然后一步步朝浴室外走去。
秦越仍旧不敢睁开眼睛,狠戾的话一句接一句,到后面成了无力地哀求:“林钦舟,求你出去,别看我,不要看我……”
“哥。”林钦舟小心地将他放到床上,自己跟着跪在床边,双手牢牢握住他一只手,贴在唇边细细地亲吻。“我不出去,你别赶我走,没事了,你别怕,没事了……”
如果秦越这时候睁开眼睛,就会发现床边这人看自己的目光有多灼热、多虔诚,好似什么东西都入不了他的眼,此时此刻这双眼里只容得下他一个。
那情绪太浓烈、太厚重了,以至于看着甚至有些阴骘。就像要永远将秦越困在自己的眼睛里。
可惜秦越没看见。他身上只有那条白色的浴巾,湿漉漉的长发黏在白皙的颈侧,看起来脆弱又漂亮。
林钦舟抬起身体,一条腿跪到床沿上,捧住秦越的脸,将一个又一个的吻落下来:
“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别怕,已经没事了,我来了,没事了,别怕。”
“哥,睁眼,否则我就要吻你了,吻到你愿意看我为止。”
秦越却根本听不进去,他抗拒林钦舟的触碰、林钦舟的声音,在最初那段最绝望的时间里,他都没有想过死,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
死在那场车祸里,或者哪次无望的挣扎里,总之不要像现在这样,将满身狼狈摊开在这个人的面前。
这样太糟糕了。他接受不了。
而下一刻,他的唇忽然被含住,林钦舟的舌尖强硬地顶开他的唇瓣,然后温柔地缠住他的舌头,用沙哑的、含糊不清的声音一遍遍叫他:“哥……哥……”
这个吻越发的深入,已经到了秦越难以忽略的程度,他不得不睁开眼,想将林钦舟推开,但后者分毫不让,欺负他腿脚不便,将他整个人桎梏在自己身下。
“哥,你看着我。”
秦越嘴巴无力地张着,林钦舟的吻越来越凶,呼吸间尽是对方滚烫的气息和身上浅淡的洗衣液味道。
而林钦舟还在一遍遍说:“哥,我爱你,我爱你,你看着我、我爱你……”
——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过来。
——为什么要看到这样的我。
秦越心里没来由地开始怨恨,恨自己,也恨林钦舟,恨周围的一切,长久压抑在心底的暴虐在这一刻突然失控,在林钦舟又一次吻过来的时候,他不再忍耐,而是近乎粗鲁地扣住林钦舟的下巴,用力地回吻了过去。
林钦舟只是愣了一瞬,他的下巴被捏得很疼,心情却因为秦越的回应而激动,不甘示弱地和对方争夺着主动权,恨不得对方对自己再粗暴一点。
秦越也如他所愿,像要将它的舌头咬断一样拼尽全力。
太激烈了,林钦舟终于本能地朝后躲了一下,这个不易察觉的动作落进秦越眼里,却进一步让他失控。
——不是说爱我吗,为什么要躲。
他双目赤红,勾住林钦舟的脖子,将人压在自己身上,就像两头野兽,撕咬着、缠斗着,都想将对方驯服。
“哥……”
这个吻终于结束的时候,两人都精疲力尽,贴着彼此的胸膛剧烈喘息着。浴巾已经不知不觉从秦越身上掉落下去,堪堪只有一个角正好遮住了大腿。
情绪慢慢冷却,亲吻之前的那些狼狈悉数回到身体里,他拉过浴巾将自己盖住,然后艰难地侧过身,再一次出声赶人:“你走吧。”
声音里还染着明显的晴欲。微哑低沉,像震颤在林钦舟心头似的。
“哥。”林钦舟攀上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强硬地掰过来,面对着自己,“你怎么翻脸无情呢,我们才刚刚亲过,你就要赶我走?我不走,我胸口疼……”
“哥,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认真的,我不会走,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我已经错过了十年,不想再继续错过了。”
他亲了亲秦越的额头,很轻很浅的一个吻,是怜惜和珍重:“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秦越不让他碰,死死攥住浴巾:“没有。”
已经够狼狈、够不堪了,不能再继续将这样的自己暴露在林钦舟面前。
“我没事了,你出去。”
林钦舟担心继续刺激他哥,便说:“好,我不看,但我得给你把头发擦干,不然会感冒。”
秦越闭上了眼睛,算是同意了。
之后那几分钟,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安静的只有吹风机呼呼运作的声音,秦越仍旧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林钦舟却知道他没有睡着,因为他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眼睫也颤动得厉害。
“哥,你腿上青了一片,我待会儿去拿药膏,给你抹点药好不好?”
林钦舟捧着他的一小捋头发,小心地吹着,吹风机的距离控制得很谨慎,生怕过高的温度让他哥觉得难受。
眼睛却总是控制不住地往下瞥,被他哥露在外面的脚趾头吸引了注意力。
林钦舟觉得自己没救了,居然觉得他哥的脚趾头都比别人好看。——虽然他似乎并没有见过多少人的脚趾头。
“哥?”
秦越咕哝了一声,像是说“不用”,林钦舟却只当没听见,放下吹风机后就出去拿药膏了。
胸口本来就疼,刚才抱秦越费了点力,现在更疼了,靠着门板缓了很久,才将一头冷汗收了回去。
几个小时前他才用过的药膏,现在又要用到秦越身上去,林钦舟自嘲地想,今天可真是个糟糕的日子,他和他哥居然双双负伤,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俩有缘,倒霉都倒霉都同一天去了。
【作者有话说】
老规矩,1万字,3更。
再回去房间时秦越已经穿上了睡衣,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
林钦舟没发出声音,跪在床边,掀开他哥身上的薄被,握住了他的脚腕。他的掌心是热的,而秦越的脚腕透着凉意,激得林钦舟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下,喉结泛起微微得痒意。
秦越却无动于衷。因为他感觉不到。
这一跤跌得挺严重,右腿靠近大腿根部的位置青了一大片,看着像是被轮椅压出来的,腰腹处同样很大一片淤青。但秦越拉着被子,不让林钦舟碰。
“我不动了,但哥你要自己擦,我明天会检查的,如果发现你没擦,那我就替你动手了。”
秦越呼吸重了一瞬,眼眸滚动得更厉害。
林钦舟将身体压下去,在他眼睛上各吻了一下,最后停留在眼窝下面那颗漂亮的小痣上。
“哥,我托朋友问过专家了,你双腿的情况不是没有办法治,我们去试一试,好不好?”
秦越摔倒的时候林钦舟刚挤完牙膏准备刷牙,就听楼下突然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闷响,而声音的来源就在他脚下。
很凑巧的是,他楼下的房间正好就是秦越的,他每天都能清楚地听见他哥的轮椅声。
同样的,秦越也一定能听见他楼上的声音,所以林钦舟总是故意发出一点动静,比如敲一敲地板,击打出他给秦越唱过的那些歌的某段旋律。
他不确定秦越能不能听懂,却还是为这点隐秘的牵连暗自窃喜。但这声闷响却似一记闷棍当头敲下来,有那么一会儿,林钦舟呼吸都停了,等反应过来后丢掉手里的牙刷牙膏,直冲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