卉卉歪着脑袋,漂亮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过来。俞少宁没忍住,抱着它狠狠揉搓了一遍,直到狗子甩着尾巴走开才放手。
俞少宁重新懒洋洋地瘫回沙发里,喟叹出声。
还是清闲日子舒服。
罗勉坐到沙发扶手上,捏着俞少宁的手,仔细给青肿破皮的手指上药。
剥玉米□□倒还好,配合着刀不是很费力气,但剥豆子不一样,一株豆树上就有不少豆荚,一亩地的豆子剥下来,别说俞少宁细皮嫩肉的,就连罗勉和外公干习惯活的手都有些受不住。
罗勉心里思索着,给俞少宁上药的动作越发的轻,时不时凑近轻轻吹气。
俞少宁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道:“也没那么夸张,别吹了。”
罗勉闻言,碰了一下伤得最重的拇指。
“嘶——勉哥!”
罗勉好笑, “这就是你说的伤得不重?”
俞少宁哼哼, “比起之前的伤确实不怎么重嘛。 ”
闻言,罗勉脑海里浮现俞少宁满身是血的模样,不由再度握紧了他的手。
寒冬即将到来,三人休息了一天,提前去取出了棉被做的门帘,将楼梯间和卧室的窗户以及客厅大门给封上,又将山上的鸡鸭鹅羊给拉回了家禽院里。
这样密闭的保护,在三十几度的高温里,实在是看着就让人生出一身汗来,好在家里打开空调后 ,有着棉被的存在,冷气散出去的速率也变慢了。
门窗封好的第二天下午,天际不断累加起乌云,恍若前不久的那一场大雨。
而这一次,落下来的是雪花。
就那么突兀的,在三十几度高温的下午,下了雪。
俞少宁裹上了厚实的羽绒大衣,呵出一口冷气, “这大概也能说一句六月飞雪?”
这鬼天气实在是过于变幻莫测了。
罗勉拉着人回厨房,“别在外面吹风,一会儿感冒了。”
“不至于不至于。”
俞少宁嘴上这么说,还是默默将身上的羽绒服裹紧了些。
厨房里已经烧起了火,锅炉就在火塘附近,俞少宁和陆长川被罗勉按在了靠近锅炉的位置,现下温度不算太冷的情况里,这个位置实在是有些热了。
裹紧的羽绒大衣再度被松开了些,俞少宁撑着脸看火焰跳跃。
外面的雪花飘了没有几分钟,就变成了噼里啪啦的冰雹,这回是不出去看看也不行了。
家禽院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叫声,没有多久动静没了,估摸着是已经躲进了它们的屋笼里。侧面同样传来慌乱的动静,三人侧目看去,又见甜甜叼着小不点冲在最前方,后面跟着尾巴都落下来了的三只。
怪好玩的。
俞少宁勾了勾唇,从甜甜嘴里接过可怜兮兮的小不点,侧身让几只进去,顺带检查了下猫脑壳。
小猫骨头细,这些冰雹一个个最小的也有拇指肚大小,给它砸一下怕是会弄出内伤来。
不过可能是甜甜反应得及时,小不点的脑瓜子没啥问题,就是尾巴倒霉催地又受伤了,稍微碰一下就叫得跟死了亲娘一样。
上次受伤给猫固定尾巴用的夹子还在,罗勉翻了出来,重新给小猫套上,省得活动的时候再误伤到尾巴。
他们家有空间在,东西和部队清点好后,就全都丢在了一边,其余人家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从开始下雪,河对岸就十分的热闹,如今冰雹落下来,忙碌的喊声中又夹杂了几声痛呼。
好在冰雹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半个小时过后,就又变成了几乎没有重量的绒雪。
俞少宁趁罗勉和外公忙活,搬着小板凳坐到了门边,迎面是寒凉的风雪,旁边就是暖洋洋的锅炉,小不点躺在膝盖上,被一张小毯子盖着,睡得小呼噜此起彼伏。
冷热交杂的环境下,是亲人的交谈声,俞少宁惬意地眯起了眼睛,靠着门框打瞌睡。
等罗勉和陆长川忙完,发现他就这么睡着了,气得猛翻白眼。
真是生怕不生病,非要折腾!
气归气,到底没有把人吵醒,陆长川将小不点抱起来送到了它的窝里,罗勉则是负责送俞少宁回卧室。俞少宁顺着他的动作躺好,几乎是本能地往被子里埋了埋,眼睫柔软地垂落着,很是乖顺。
罗勉伸出手,轻轻捏住俞少宁的鼻尖,在人皱眉之前收回手。
风雪飘摇,温度在一日之间,从零上三十度,变成了零下三十度。哪怕大部分的民众心里都有了些许预料,在真的遇到这样的气候变化时,还是忍不住地唉声叹气。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风雪簌簌的日子里,家家户户都烧起了柴火,晒网装着没有晒干的稻谷玉米或者大豆放在厨房里,试图借助火塘的余温烘干。
零下三十度的气温并不好过,哪怕去年已经经历过一遭,如今急速的气温变化还是让人难以适应。
陆琪打着哆嗦裹紧了身上的冬衣,将药送到妈妈面前,低声喊了几句,见人眼皮微动,才小心地将药喂入她口中,用水送服。
陆五婶含着药缓了缓,眼睛略微睁开了些,问道:“家里的鸡鸭鹅都弄回来没?”
“弄回来了,关在后面屋子里,哥哥在那边烧炉子。”
陆琪说完,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陆五婶慢吞吞地摇了下头,又想起什么,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给我打个荷包蛋吧。”
听见她愿意吃东西,陆琪眉开眼笑,“我这就去。”
家里的鸡鸭蛋攒着攒着,也留下了不少,陆琪打荷包蛋的时候,就大手笔了些,直接打了四个蛋。
她看着自己的那份咽了咽口水,放入妈妈的碗中,喊了声在忙的爸爸和哥哥过来趁热吃东西,端着碗坐过到妈妈身边小心地喂她。
陆五婶有了些力气,睁开眼接过碗,看见碗里的鸡蛋首先就是一皱眉,视线扫向灶台,问道:“你怎么不吃?”
陆琪嘿嘿笑:“我不爱吃荷包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五婶张了张嘴,舀着荷包蛋送到她嘴边, “吃!”
什么都不缺的时候不吃那是不喜欢,如今什么都缺,就连蛋都要许久才能吃一次,哪里有不馋的呢?
鼻尖满是鸡蛋的香味,陆琪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在陆五婶的催促下张口,将那半个鸡蛋含进了嘴里,仔细地、一点一点地品尝着。
碗里还剩下一个完整的,陆五婶还想喂她,陆琪先一步跑开了,疯狂摇着头道:“不吃不吃,你自己吃。”
陆五婶低头,也咬了口鸡蛋。
荷包蛋什么都不放,是最原汁原味的香。
建设木屋时用的涂料和隔层,都是国家的最新技术,它能够遮挡炽热的阳光,自然也能抵御凛冽的寒风。
但这并不影响屋内的温度极低,冷到像是要浸透骨髓一般。
家里有锅炉的人家,早早将锅炉点上,和夏天住空调房般,集中住到了一起,没有锅炉的就只能将床放到能烧火的厨房里,和需要烘干的粮食一起接受烟熏火燎。
今年寒冬到来的时间虽然大家心中有所猜测,但入冬前所有人都忙着秋收,没几家人提前上山砍伐柴火,好在有国家作为支撑,每家每户都在上门检查的战士那里登记了需要购买的煤炭。
到俞少宁他们家时,出来开门的是没那么怕冷的罗勉,他接过登记本时下意识看了眼前面,发现大队上大部分人家都订购的煤炭,不由讶异地扬了下眉。
正惊讶疑惑间,战士的话给了他解答,“……这次的煤炭订购不要求干粮,才收回来的湿粮也行,价格和干粮等同……”
罗勉听着战士说完政策,又交代起雪天的防范,不要随便出门、烧火注意安全等等,顺带在本子上登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订购数字。
送走战士后,罗勉转身回屋,俞少宁顺手给他递了一个烤好的土豆,问道:“怎么那么久?”
罗勉接过土豆坐下,一边撕皮一边道:“订购了一批煤炭,估摸着就这两天能到手。”
“哦。”
俞少宁应了声,将火子往埋着土豆的地方拨了拨。
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屋外的风雪声交杂,俞少宁心不在焉地坐了会儿,靠着罗勉打起瞌睡来。
半梦半醒间,在温暖的火焰下,他梦到了前世。
寒风呼啸,住在周围的人家因着各种原因去世,又森*晚*整*理在转眼间重新住满,最开始和他熟悉的那批人已经不在了,抱着柴火的人穿得很厚,将嶙峋瘦骨裹成了个大胖子。
俞少宁知道他一点也不暖和。
那些衣服是从城市废墟里翻出来的,一日日地重复穿着,唯一有机会清洗衣服的,就是天空下起大雨的时候。
暴雨对生活安定的人是灾难,但对本来就处于灾难中的而言,那是天降甘霖,是能救命能改善生活的东西。
但从暴雨到寒冬,也过了十多天了,衣服脏污难言,汗水在上面干了湿,湿了又干,直到衣服被污垢冻硬,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怎么可能暖和呢?
天色变换,穿着厚实的人,带回家的柴火越来越少。
那套小房子里只能依靠部队救济的炭火维持暖意,寻找不到物资的时代,就算有空间在手,也不会比其他人过得多好。
最多就是……不至于一天饿三顿。
俞少宁看着他捧着个玉米糁饼慢吞吞地啃着,每一口都要仔细嚼上十来次,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去。
又是出门寻找柴火的一天,他仔细将所有衣服裹好,戴着帽子走出了门。
梦境没再追随对方,俞少宁待在熟悉的屋子里,伸出手穿过火焰,一点都不暖和,只有寒意蔓延到骨髓。
梦中画面悄然一转,入目是漫无边际的白。
他躺在雪地里,身上的衣服已经不见踪影,他没找到柴火,同时葬送了性命。
死亡的恐惧将俞少宁从旁观者拉到了梦境主人的身上,他勉力睁开了眼睛,刺目的阳光逼得他不得不再度阖眼,他浑身上下都好疼,有一年多来辛苦劳作留下的毛病,也有方才被人打的。
视线逐渐模糊,俞少宁只看见一个个黑影,闷不吭声地围着他打。
他想问为什么,却开不了口,努力了几回觉得没甚意思,又不愿意问了。能有为什么呢,还不是为了生存。
都说死前会有走马灯,但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傻愣愣地盯着白雪,喃喃:“疼……”
“宁宁,宁宁?”
“宁宁你醒醒,哪里疼?”
罗勉喊着,伸手轻轻拍打俞少宁的脸,试图将人从梦里唤醒。
俞少宁被迫从梦中脱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方才真实的梦境褪去色彩,顿时只剩个大概映像在脑海中,他蹭了蹭罗勉:“好困。”
罗勉无奈, “你方才都做噩梦了。”
“做噩梦又不影响困。”
罗勉捋了捋他的头发,“我送你回房间睡?”
俞少宁闻言哽住,“不去。”
梦境确实已经不清晰了,但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事情,他如何会忘记。和前世比起来,现在就像是一场幻梦,俞少宁只想在这里和他们待着。
见俞少宁坚持,罗勉不再说什么,拿了旁边桌子上的砂糖橘剥给俞少宁吃。
俞少宁指挥:“把橘络也撕了,我不喜欢。”
“好。”罗勉很好脾气。
皮薄肉大的橘瓣入口,清甜的汁水在口腔中迸发。
过于真实的感受让俞少宁暂时脱离了前世记忆带来的不适,他从罗勉手中拿过剥好的橘子,低头垂目,仔细又认真地吃着,神思早就飘远了。
冬季低温由一场风雪带来,在大地裹上白装后不久,太阳跃出驱散了层层乌云。
阳光落到身上几乎察觉不到温暖,反倒是使得皑皑白雪越发刺目,出门活动的人比风雪天都要少些。
窝冬的日子最是无聊,好在家里东西多,还有猫狗凑在身边逗乐。
俞少宁手上的小勺子搅动着奶锅,看着奶茶的颜色逐渐加深,往里稍稍加了些糖关火盛出来,罗勉顺手把弄好了的配料放入奶茶碗中,在上面挤了一点点柠檬汁。
全部弄好,两人端着碗回到客厅,陆长川正在看电视,被主角闹出来的笑话逗得乐不可支,等到笑完了才去端他们放下的奶茶。
醇厚的奶味和茶香交杂很是不错,再舀一勺里面的配料吃,口感更是上佳。
俞少宁喝着奶茶,道:“咱们该铺地毯了。”
先前太累不舒服,就只弄了防风的棉被帘子,房间里的毛绒地毯都没有铺出来。
罗勉点了点头,道:“很快,不着急。”
也确实不着急,去年铺的时候就将地毯裁剪好了,现下只用取出来铺一下就好,等喝完了奶茶,又休息了会儿,罗勉一个人半个小时就铺好了。
太阳在如今的冬日并非常客。
两天的时间过去,风雪重新占据了上风,不过这一回的雪比之前要小得多,倒是刚好方便活动。
屋顶的积雪并不多,但罗勉和俞少宁还是打发时间地拿了东西,把房子和屋笼顶上的积雪弄了下来,又收拾了山上的房子和屋笼,然后就沿着山道清理遮雨棚棚顶。
为了打发时间找的事情,两人弄得并不着急,在他们清理积雪的时候,部队的车子在家门口停了下来。
是来送煤炭的。
入冬不久,部队就开通了煤炭的订购渠道,但是那之后一直没有送过来,俞少宁和罗勉都差点忘了这件事。
两人听见动静匆匆下山时,外公已经打开了院门,和来送炭的战士交谈着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俞少宁和罗勉走过去,就看见了在战士身后的那一箱箱煤炭,战士见他们来了,对陆长川道:“差不多就是这样,我们还赶着去下一家呢,就不多说了。”
陆长川喊住人,“添壶开水再走吧,宁宁,小勉,你们把稻谷搬出来。”
“哎好。”
俞少宁和罗勉应声,转身回家里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稻谷。陆长川提了个开水壶比他们先一步出来,趁着双方交接的时候,快速给战士们的水杯里添上开水。
天寒地冻,一口热水在战士们那也很难得。
水杯重新分发下去,战士和一家人道谢后,快速上了车。
寒风被车门遮挡在外,战士看了眼院子,随着车子调转车头,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
姜丝的辛辣和糖的甜混在一起,一下子就让冰冷的身体重新活泛起来。
战士呼出口热气,笑道:“这家人真是贴心。”
负责开车的战士也点头,“这一片地界给咱们添水的人家可不多。”
他还没有喝,只以为杯中是寻常开水,副驾驶座的战士笑了笑,倒也没有直接说明,只等着他喝时被惊喜砸中。
军车消失在拐角处,俞少宁和罗勉来回了几次,才将整整十箱的炭运回家里,左右是日常要用的,两人就在侧门的走道上堆了两排。
罗勉看了会儿,又搬起两箱,往旁边的家禽院去。
小锅炉的火一刻不停地烧着,去年经历过一次的鸡鸭鹅羊已经适应,有它们带着,今年生的幼崽也算得上安定。
罗勉的过来引起了一阵叫唤,他放下手里的煤炭,顺手打开锅炉看了下火,往里添了些煤炭,开门进去。
他的进入使得笼里的鸡鸭鹅羊越发吵闹,没办法去外面寻找食物,这些家伙讨食的频率就十分的高,罗勉打开旁边的几个袋子,丢了几根玉米和一大把烂菜叶进去。
早上才捡过蛋,罗勉没再多看,转身出了家禽院。
厨房里,俞少宁喝了口鲜浓的鸡汤,转身见罗勉进来,笑道:“勉哥快来尝尝,这汤好好喝。”
罗勉走近盛了小半碗,金黄的鸡汤味道极鲜,里面只有极少的姜片,除了盐之外什么都没放,全靠鸡肉本身的味道撑着。
火塘里的火焰还在燃烧,俞少宁喝了两口,站起身翻了翻家里的东西,调了三碗蘸料回来,“咱们今天就吃鸡肉吧。”
陆长川看看手里的蘸料,“直接吃?”
“嗯,很好吃的,外公你试试。”俞少宁主动夹了一筷子鸡肉到老人家碗里。
这种吃法还是俞少宁过往出差的时候吃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想了起来,尝试着配了下蘸料,可能味道上会有些差别,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果不其然,陆长川吃了口沾满蘸料的鸡肉,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真不错。”
俞少宁抿嘴笑了笑,和罗勉一起往锅里伸筷子,三人坐在一起,把鸡肉分食了大半,最后一碗汤下肚,午饭就差不多了。
还剩下一些,被俞少宁处理了下,汤煮了蔬菜喝面给够吃,为数不多的一点肉留给了小不点。
天气冷,几只就在家里待着,听到呼喊立即就跑了出来。
趁热吃了一顿美食,小不点舒服地躺到俞少宁膝盖上,坦着肚肚抱住他的手指,在俞少宁的摸摸中发出咕噜噜的惬意小动静。它吃剩的骨头,被闲来无事的四只打打闹闹地分了。
狗子们的块头太大得不到人类的抱抱,它们在厨房里待了一小会儿,就回客厅了。
好似有风吹进屋中,三人感觉也有些冷,将火塘的柴火退了,默默裹紧衣服进了客厅,踩在柔软厚实的羊毛垫子上,房间里连空气都是温暖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想要沉浸在其中。
寒冬腊月,就是闲在家里无所事事,一天又一天。
俞少宁和罗勉自从大雨开始,就一直住在山下,这会儿又有点想念二人世界的惬意,两人和外公报备了一声,仗着天寒地冻东西不容易坏,留了好些吃食在厨房,然后就两手空空地上了山。
风雪吹来,俞少宁拉了拉脖子上的围巾,试图将眼睛也包裹进去——他感觉自己眼睛珠子都凉了。
没有人居住的屋子,打开门都是凉飕飕的,罗勉先把厨房里的灶台烧了起来,将俞少宁按到灶台前,找出家里的扫帚开始打扫卫生,“宁宁你顺带烧点水。”
俞少宁借着火烤了烤有些僵硬的手指,从空间里取出之前放进去还没有用完的水,把三口锅都给添满了。
屋子里虽然很久没住人,但前不久雨刚停时,他们才刚刚上来打扫过一遍,倒也没有多少灰尘零碎,罗勉很快就收拾好了。
随着灶台上热水烧开,地暖炕床和火墙都暖了起来。
进屋之前,俞少宁把火墙的火给熄了,将炕床铺得厚厚的,放上炕桌整个人窝在旁边,打着哈欠等罗勉回来。
这几天俞少宁有些嗜睡。
前世的记忆不断出现在俞少宁的梦中,但大多时候都混入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成分,甚至有一次俞少宁梦到自己成了神仙,手一挥就能改变如今的极端气候,不过后面又变成了要他死才能改变,梦里的他居然还真的慷慨赴死了,醒来后的俞少宁恍惚了好久。
做梦的次数多了,带来的唯一影响,就是俞少宁睡眠时间拉长。
没办法,他的睡眠质量太差了。
罗勉进来,先走到俞少宁附近看了看,人睡得很香,脸蛋红扑扑的,他伸手检查了下俞少宁的手脚,发现是在冬日里难得的温暖,连忙将被子盖回去,让他可以安心睡会儿。
冬天昼短夜长的,有时候吃完早饭睡个午觉,就到了晚饭的点,这也是俞少宁和罗勉都琢磨着过二人世界的主要原因之一,实在是扛不住外公把饭时集中在白天的习惯。
回到山上过二人世界,俞少宁安安心心睡到五点多,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都擦黑了。
他侧脸一看,罗勉还闭眼睡着。
俞少宁在罗勉怀里换了个姿势,捧着手机玩蜘蛛纸牌。单色号的蜘蛛纸牌玩起来不需要脑子,他的手指还在屏幕上戳着,脑子又开始回想前世的事情。
重生回来的经历早就模糊了前世,他有时候恍惚,几乎要以为前世只是他的一个梦,可惜那样的经历太过于真实残忍,这样的错觉只会存在那一瞬里。
这些日子他时常梦起前世,可能是因为,他前世的死期近了。
有着外公的安然无恙在前,俞少宁清楚的知道,那样的死亡并不能称之为死期,毕竟这辈子的他不会再孤身在外遇到抢衣服的人,然后孤零零地冻死在寒冬中。
只是……
还是害怕。
经历过死亡过程的人会更加的恐惧死亡,俞少宁冻死在雪地里,重生回来极其畏寒,甚至和更容易体虚的女子差不多,就好像那一天的寒冷浸透了灵魂,跟随他的重生一起回来了。
蜘蛛纸牌再一次过关,俞少宁出神地看着它重新发牌,被窝外的手指有些僵,他略微活动了下,继续挨个在数字纸牌上戳戳戳,看着纸牌连成一行收起来。
这一局没有结束,手机就被俞少宁丢到了一边,转身抱住罗勉的腰,埋首在他胸膛间用力蹭了蹭,将心中的郁气全都发泄了出去。
等罗勉醒来,天色已经漆黑。
两人打着哈欠,也不想往外头跑,将被子收拾了下,翻出电锅插上电,往里放了包麻辣烫的调味,然后倒入两大盒牛奶,趁着煮麻辣烫汤的时间,开始准备一会儿吃的东西。
蟹柳丸子之类的不用洗,还有泡面面饼,可以煮一些红薯粉,肉肠淀粉肠的也可以加进去……
各种不需要多花时间清洗动刀的食材被放在了炕桌上,也堆了个满满当当,等到麻辣烫的汤底煮开,两人一股脑倒了好几叠食材进去,拿着个碗一边吃一边看电视。
风雪的声音在山林里更大一些。
屋子里暖洋洋的,两人不着急也没什么规矩,也就越发惬意起来。
吃完麻辣烫,弄脏的锅碗被俞少宁暂时放进了空间里,罗勉拿着毛巾仔细将炕床擦过,等到水痕干了才重新将被褥铺好,靠着炕柜坐没坐相。
上山的台阶有棚子遮挡风雪,俞少宁和罗勉下山的次数很勤,主要集中在早晚。
——家禽院那边需要烧锅炉喂食,积雪越发的厚,两人可不敢让外公去打理。刚好,他们打理家禽院的同时,也可以提大概是准备好用水和煤炭柴火,避免老人家闷不吭声自己干。
猫狗身上的绒毛越长越多,越长越厚实,它们渐渐地也适应了如今的低温,再度在山里活动玩耍起来,跟感觉不到寒冷似的。
和它们截然相反的是俞少宁。
明明气温变化不大,他穿在身上的衣服却越来越厚,就连去年都没拿出来用过的羊皮大衣,也被俞少宁裹在了身上。这样未免过于夸张,罗勉和陆长川总觉得他是生病了,时不时就要伸手试一下他的体温。
俞少宁一开始是心理上觉得冷,所以才把衣服取出来,等真的穿上羊皮大衣之后他才发现,是真的很暖和啊!
就是那种,虽然穿厚棉衣也不冷,但羊皮大衣穿上也不会出汗的暖和,后者主打一个保暖不漏风。
于是在俞少宁的强烈安利下,罗勉和陆长川也裹上了羊皮大衣。
“别说,还真的刚刚好。”
罗勉呼出口气,扯了扯羊皮衣的褶皱,“我还以为穿着会热呢。”
“我就说吧,你们非觉得我病了。”俞少宁得意洋洋晃脑袋。
陆长川失笑摇头,“哈哈是我们的错,下次不会了。”
俞少宁满意地嘿嘿一笑,在沙发上盘腿坐好,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电视。
看他这样,陆长川和罗勉对视间,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坚持他们之前的判断,俞少宁的状态不对劲。
他们生活在一起,很容易发现他身上的问题,只是两人不明白,有什么能让俞少宁心神不宁,甚至因此更加怕冷。
别的不说,这羊皮大衣在外面穿是刚刚好,但在有暖气的客厅里,罗勉和陆长川都出了汗,只是为了安俞少宁的心才没有多争论。再看俞少宁,他穿着羊皮大衣在客厅里少说也有一个小时了,半点出汗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心里越发犯嘀咕。
罗勉隔了会儿才坐到俞少宁身边,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人,俞少宁不疑有他,在他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罗勉抓着他的手玩了会儿,探进袖子中。
没有出汗。
罗勉手指顿了下,收回手整理了下他的袖口,又磨蹭了会儿去摸俞少宁的后背,同样干爽得很。再看俞少宁,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奇了个怪了,难不成是他和外公生病了?
罗勉心里犯嘀咕,拍了拍俞少宁的肩膀,示意他坐起来,进卧室翻出体温计测了下,三十六点七,没有问题。
陆长川在外头等着,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卧室方向,见罗勉一出来就是摇头,不由也跟着皱起眉。
“宁宁啊,你晚餐想吃什么?”
俞少宁闻声回神,想了下道:“想吃酥肉,糖醋排骨,还想喝紫菜蛋花汤,紫菜要多一点。”
“好。”
陆长川点点头,就跟随口一问般,也不着急起身。
俞少宁都点了餐,餐桌上当然不会缺少这几样菜,俞少宁一个人干掉了半碗排骨,酥肉也吃了不少,最后吸溜着混在一起的紫菜蛋花,吹了吹尚且有些烫的汤喝下。
吃饱喝足,罗勉跟着收拾了厨房,又去把家禽院的事情弄了,才和俞少宁一起回山上。
灶台里的火不怎么旺了,俞少宁慢悠悠地往卧室里去,罗勉添了火,拎着保温杯跟上,才推开门就被人扑了个满怀。
罗勉本能地接住人,伸手在俞少宁的身上拍了下,“也不怕摔着。”
俞少宁晃了晃脚丫,“这不是相信你嘛。”
罗勉无奈摇摇头,摸着他微凉的皮肤 ,不解道:“怎么把衣服脱了。”
山下有暖气他都穿得住羊皮大衣,这间屋子可没有山脚的暖和,怎么回了家偏偏脱了?
俞少宁将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懒懒地:“我看你挺希望我脱的啊。”
罗勉身体一僵,有些尴尬:“你都发现了啊。”
“那么明显的试探,我还发现不了,就真成傻子了。”俞少宁哼哼着,伸手捏住罗勉的脸颊肉,问道:“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