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古代,顺的不行—— by叶悠悠
叶悠悠  发于:2024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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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了遭了!”
一直守在城门附近的那个黑水羌族人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实在没想到米巴等人竟然会引来这么多梁人。
这会儿眼看梁人就要到城门下,他顿时也顾不得米巴等人,立即喊,“快快,关城门关城门!”
厚重的城门就要被缓缓关上,谁知道一路跑来的羌人率先挡在了城门之前,“让开,先让我们进去!”
眼看城门被推开,队长直接急了,挥刀就对一个不知道是哪族的羌人当头就批砍了下去。
羌人直接被他削掉半个脑袋,他四周的羌人被这滚烫的鲜血刺激,一下彻底疯了,竟然举起手中的武器朝队长砍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这种情况简直跟营啸有些类似,冲在城门口的羌人彻彻底底失去了理智,只要妨碍他们活命的就都在他们打杀的范围之内。
短短几息时间,那队长就在恐惧中被人砍成了一摊烂泥。邓羌杀过来的时候,整个西城门竟然是大开的场景!
蠡县之中。
休屠正躺在一张大床之上呼呼大睡,而他身侧更是躺了三四个妙龄女子。原本安稳睡着,谁知道休屠呼吸声开始加重。
“啊!”休屠忽然坐了起来。
“头人怎么了?”身旁的一个女子也醒了过来,立即温柔地帮他擦拭头上的冷汗。
谁知道休屠目光泛红,竟然直接下床抽出放在桌上的长剑直接就刺进了这女子的胸口。床上其他女子尖叫起来,休屠觉得厌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被他一剑砍杀了。
杀完之后,休屠这才疲倦的坐在床上心有余悸的想起了刚刚做的梦。
梦中他见山涧有只巨大的黑熊在小憩,谁知道竟然从水中蹿出一条大蟒竟然死死绞住了黑熊。
黑熊挣扎无果,最终一点点死去。
休屠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又看了眼满床的死尸,刚想出门换个地方睡,谁知道大门却被人砰的一声打开。
“找死!?”休屠持剑而立,胸口衣服上都是那几个女子的鲜血,加上肥胖无比的身躯,看上去竟然有些状若疯魔的味道。
来的仆从本身就在害怕,再看休屠这会儿要杀了他的模样,立马一屁股坐在地上被吓晕了过去。
休屠索性自己持剑往外走,同时喊着牛戡,可喊了半天既没有其他仆从来,一向住在他不远处的牛戡也没动静。
刚觉得有点不对劲,谁知道原本安静的府邸一下炸开了锅。休屠听到外面传来了喊杀声,同时听到羌人叫喊着梁人杀进起来,快跑!
当下休屠须发怒张,“谁在夜间喧哗,肆意传谣!”
他提剑一路走,却在推开门大门的刹那,只看到到处灯火通明的街上都在喊杀着。
因为入城之后街道狭小,不适合大规模作战,所以梁人都是几人为一个战斗小队,互相作为对方的左右翼做小股冲锋,轻而易举将毫无准备的羌人杀的到处逃窜。
“快,这里有大鱼!”
休屠看得胆战心惊之时,休屠猛的注意到有梁人看向了他。
比起邓羌不懂羌人语言,休屠反而对梁国话掌握的七七八八,毕竟在天水府待了七八年了。
所以他听懂了那些梁人的喊叫。
他们要杀他,觉得他是羌人的大官,要拿他做进身之阶啊!休屠总算从短暂心惊跟迷茫中回过神,他不想死。
“诸位,休屠在此,随我杀出去,待回到部族我定然不会亏待你们!”休屠收敛心神知道这会儿不是纠结梁人是怎么进城的问题,看来蠡县是保不住了。蠡县不保,那整个天水府也基本没救。
当务之急是汇聚羌人到他身边,然后带人杀出去。只要回到部族,他就还是黑水羌的熊子,以后还有重来的机会!
听到休屠的喊声,原本无措乱逃的一些羌人当下下意识朝他奔了过来。可这些梁人小队也不傻,他们训练的时候再三强调过,战场上切记个人斗勇。
能够三打一就不选一对三。
他们这些人喊着大鱼,却不断吹响脖子上挂着的竹哨。所以这会儿不止羌人向休屠靠拢,分散的郡兵也是朝这边跑了过来。
“射箭!”
休屠已经带着羌人开始跑了,有了头人作为主心骨,这些汇聚的羌人确实安心了一些,发挥出了异族的彪悍之色。
但今晚注定他们跑不了。
身后的郡兵也不上去搏杀,刚好现在他们的士兵分开了,不怕误伤,所以直接一轮箭雨送上。
在杀了一小部分羌兵之后,休屠跑的更快。可是他太胖了,虽然还有人驾着他,他还是气喘得厉害。
“马,给我马。”
慌乱中,不知道哪个羌兵真弄来了一匹,休屠就要上马。
谁知道他一翻身,着急加上肥胖,而且这几年他都在天水府享受奢靡,马技也生疏了,一下竟然没有上去!
“趴下。”休屠慌得不行,直接拽着一个羌兵就要踩着人家的脊背上马。可羌兵才跪下,休屠大约还是惊慌,几下竟然没踩稳,一时之间还是没上去。
也在这时,众人只听到——嘣
这是长弓开弓之音。
一支长箭在火光与吵嚷之中,噗的一声竟然精准无误的刺入了休屠粗壮的脖子之中!
本来休屠身边还是有羌兵在的,多少能为他挡去不少明枪暗箭。可这会儿休屠刚好在费力上马,竟然疏忽了这一点。
箭入脖颈,休屠只浑身一僵,然后捂着脖子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这样的动静吓到了那匹战马,战马顿时嘶鸣起来,猛然狠狠一脚踩在了休屠肚子上,然后鸣叫着跑开。
“哈哈哈,大鱼是我的。”弓箭营校尉曹维收箭而立,在火光中向着休屠迎面走来。
休屠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瞪着眼睛看向他身旁的羌兵一哄而散,看着梁人呼喊着袭杀了过来。
他一生杀了不少人,可事到临头,休屠竟然发现他是如此恐惧。
于是他祈求的看向那些梁人,以前看起来强悍且残忍的人,这一刻竟然变成的卑微又懦弱。
救救我,我可以做梁人的一条狗,什么都好,救救我……
可他已经说不出话,一开口就是满口的鲜血从喉咙中涌出。
曹维在亲兵的护卫下走了过来,干脆利落拔出了自己的箭,他鄙夷的看向休屠,毫不犹豫又是一刀直接砍向对方的脖子,彻底结束了对方生命。
而后他拎着休屠的脑袋站起来大喊,“休屠已死,速速投降,降者可不杀!”
很快,休屠已死的声音传遍整个蠡县。
邓羌带着殷亮在蠡县别的地方扫荡,忽然听到郡兵一声声地传音过来,直接喘着气咧开一笑,“好啊,大鱼又被别人捞走了。”
而此刻冀县之中。
昀哥儿正在崔老头家里上课,最近郑老头有点忙四方学府的事,就让他在崔老头这边学几天。
崔老头有七个弟子的,所在在家旁边弄了个家学,在学府建好之前就先在家学之中学一学,学习毕竟不能耽误。
这会儿,昀哥儿扭头看来看去,整个‘教室’加上他就8个人,小班啊,老师一眼就能看到他在干嘛。
昀哥儿趴在桌子上,这几天忧心战事,晚上也睡不大好,所以有些犯困。
他迷迷糊糊犯困,旁边的崔老头七弟子之一康龄看了一眼老师又看了一眼昀哥儿,然后他发现老师讲课的声音都变轻了。
康龄心中不解。
老师对这李昀未免太过照顾,如果只是说寄人篱下不愿意太得罪李氏之人,可也不见老师对李复太过谦卑,怎么对这个小孩就这么关心。
要不是知道老师的为人,康龄都要怀疑李昀是老师的私生子。可说起来,老师当初对两个女儿的教导都十分严格,都不似对这李昀这般关照。
康龄沉思中,忽然看到老师将手中书一放,竟然一下往外走去。
“怎么了?”几个弟子好奇也张望,只是他们不敢乱动,昀哥儿反而精神了,噌噌往外走。
“崔公崔公,什么事?”昀哥儿一副想要吃瓜的模样。
崔定凝神望向冀县上方,只见那隐没于气运之中不显人前的幼蛟忽然极为活跃的游动起来,而后发出一阵阵是嘶吼声。
“什么事啊?”昀哥儿急死了,八卦之心点燃。
崔定却笑道:“好事,这是蛟龙吞狼之势,看来这次天水府要收回来了。”

“嗯?”昀哥儿也抬头看。
凉州这儿快到深秋了,这几天也就不见什么太阳,但这几天也没有阴阴沉沉之感。反而秋风习习,带着一股秋季的清爽。
昀哥儿其实挺喜欢这个季节,刚好是加点衣服不冷不热的时候。
天气虽好,秋高气爽,可这不代表他能透过这不错的天气看出崔定口中的蛟龙吞狼的情景啊。
崔定却不语。
当初刚被发配陇县,他是亲自见一县地脉如何气运勃发,竟然直接分走了凉州地势一半的气运,活生生借助李昀的真龙之运,从龙马运化为蛟龙运势。
说真的,这种情况崔定闻所未闻,之后他翻遍古书也不见有前人之例。自古真龙有之,可也得与自身境况相连。唯有在最终定鼎天下之时汇聚全州名望,占据天下名分之后才能彻底化为真龙之运,真龙运又与国运结合,借助皇朝龙脉彻底镇压天下人主命格,使天下再无龙蛇四起之景象。
可这李复之子昀哥儿竟然十分奇特。
崔定自觉他不会看错,那天分明是真龙之运隐匿于身。他这小小年纪,当时地不过一县,兵不足一万,名不出一州。
就算是有真龙运,夸张到极致也该是一些蛟龙、蟠龙、虬龙之景,差一些便是龙马、走蛇、鱼化龙等气运。有此龙运,才有机会逐鹿天下,最终以待天时看谁能一朝腾飞,化为真正的真龙了。
想在想来,崔定都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会有天生真龙之运之人,这岂不是说不管梁朝此时此刻是否是王朝末期,只他诞生时就注定了皇朝高位之上的人要换一个?
这一年来,崔定是越想越想不通。可昀哥儿又天天在他眼前晃,崔定也不敢再看真龙之运。真龙运哪里是能随便看的,上次他也是不知底细才莽撞了,这还直接晕了。
若非他也是无心,更无意害李氏父子,否则此刻恐怕也是病榻缠身了。自古帝皇有老死、病死,甚至被人刺杀死,可又有谁有见过是哪个鬼神或者什么望气者用什么望气手段杀了皇帝的。龙气庇佑,这些手段自然不会生效。
那之后,崔定不仅不敢再看,也不敢说这事儿。李昀竟然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得天生真龙运,恐怕真正的气运早就延绵不绝。这样的人,自然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他要是提前泄露天机,崔定都怕气运反噬起来他不得好死。
也因为如此,崔定一直很老实地所在冀县教书。
对待昀哥儿关照他的同时,更是保持隐隐的恭敬之色。别人怎么看他也无所谓,反正这些人以后就知道了。
而此刻,崔定回神之后还是定定地看着今日格外爽朗的天空。
汉阳郡这两年来在李氏父子竭力治理下,现在已经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政通人和,盛世之景的前兆了。因而这一郡之地的气运十分勃发,寻常时候就能看见气运连绵,而蛟龙隐匿在其中的景象。
唯一可惜的是一郡之地的人望、地脉气还是不够,再有昀哥儿的气运借助,这蛟龙运也只能是蛟龙运。
平常这蛟龙不见其身,倒是今天忽然就从气运浓雾之中飞跃腾挪,更时不时仰头向着外族方向咆哮。
昀哥儿看不到,崔定却能模糊见远方的云层层层叠叠,连绵之间可见一丝丝金黄色掺杂其中。
“咦,怎么有点火烧云感觉?”昀哥儿看崔定久久不答也不管他,但是看着看着,怎么老远处的云层有些变成金红色了。
倒是蛮好看的。
崔定看到的却不是云,而是云层翻滚之中,其上凝聚一头气运白色巨狼,这巨狼身两侧更是有隐约鼓包,这是气运不到,若是人望、气运充足,就能化为天狼之运。一旦运成天狼,造成天狼噬月之象,怕是梁人就要遭难了。
此刻蛟龙之运在汉阳郡上方不断盘旋,目光却不时看向巨狼。
巨狼也在云层之中咆哮。
今日的蛟龙之运却格外活跃,随着白狼咆哮,才刚刚凝聚运势的蛟龙之运瞬间暴怒。
崔定眼中,那蛟龙忽然直冲巨狼所在,二者之运立刻混搅成一团。
“天要下雨了?”这许久功夫,崔定的几个弟子也忍不住悄悄走了出来。谁知道他们一出来就发现远处有厚厚的云层翻滚在一起,天都黑了几度,像是要下一场暴雨似的。
可一切说快也快,蛟龙怒吼中狠狠咬住巨狼身侧一鼓包。巨狼有心反抗,可突然之间凝聚于它的庞大气运猛然动荡起来。
很快,一大部分的气运从巨狼之中脱离而出,化为一股股如云之运转而汇入汉阳郡运势之中。
巨狼一下萎靡下去。
蛟龙咆哮一声,直接一口吞下化为运势的鼓包,还要再吞咬,那巨狼哀嚎猛然奔走。蛟龙有心在追,可它是汉阳郡一地运势,也无法真正脱离汉阳郡地脉。不过趁此机会夺下对方一小半运势,运势化作的蛟龙看上去鳞片更加真实,腹部之下微微突起两个鼓包,看来是蛟龙生爪的迹象。
吃饱喝足的蛟龙之运又吼叫了几声,这才兴奋地回到汉阳郡气运之中隐匿不见了踪影。
天空很快再次晴朗,甚至有些万里无云。
“怎么又不下了?”阮伶惊奇开口。
这阮伶跟康龄一样,也是崔定的七位弟子之一。
刚刚明明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可一盏茶的工夫不到,竟然乌云皆散,看着没任何动静了。
崔定眼睛有些酸胀,低头闭了闭眼之后才肃然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此乃君子处世之道。你等见我有异而不静心,看来还是没有沉浸在学问之中,心性亦不够稳定。”①
几个弟子顿时羞愧,一个个低下头同声道:“老师教训的是。”随后立即跑回去读起了书。
昀哥儿也有些尴尬地左右看了看,其实说起来刚才最先咋咋呼呼的就是他。
不过崔老头是对着他七个弟子说的,可能因为他也不是崔老头的弟子,所以崔老头也不管他。
就跟他跟翊哥儿跟着郑左生学,很多事郑左生也是就揪着他了。翊哥儿实在学不进的东西,郑老头摇摇头也就随他去。
包涵的期望不同,严格程度也就不同。
几个弟子进去了,崔定面色温和了一些,“主公,我刚才所说蛟龙吞狼之势说的便是一地气运变化之事,不过此事也说不清。”
崔定知道昀哥儿是不大信这些的,所以也不深入讲解。
其实有时候不信也好,就算天有注定,可他们圣贤书读得多了,很多时候更愿意相信人定胜天。运势一道,本来也不会一成不变。运依人而生,人因运而变,但归根结底不到最后结局,谁又能真正盖棺定论呢。
“主公,张玉将军等人出征大吉,天水府五县已经恐怕已在郡兵掌握之中了,恭喜主公又得几地,也恭喜主公重新夺回了属于梁国的土地。”
说到最后,崔定语气也有些感叹。
梁国失去的领土,却不是梁国亲自夺回,这何尝不是一种梁国衰败至极的征兆呢。
这么肯定?
神神叨叨得这么厉害?
昀哥儿奇怪地看了崔定一眼,笑道:“好啊,崔公说的是真的话,回头我就请崔公您吃牢丸。
您不知道,陇县的那家牢丸铺子现在还分铺,现在开到冀县来了。咱们现场去吃,比我打包拎着去您那儿好吃多了。”
崔定乐道:“那就劳烦主公破费了。”
康龄看着昀哥儿跟自己老师说说笑笑地进来,还商量着什么时候吃牢丸的事,那股子昀哥儿是不是老师私生子的荒唐想法又冒出来了。
实在是老师对昀哥儿太随和了,甚至好几次昀哥儿来跟着学,他睡迟到学堂这儿晚了老师也不生气,还会问他吃没吃早饭。
没吃,老师还会叫师娘做些东西给他吃。于是有几次读书的时候,昀哥儿是边吃边翻着书。
这要是他们…康龄都不敢想老师会生多大的气。
总之…昀哥儿是聪明一些,可老师的名气如此之大,以前见过的天才神童不知凡几,不至于会这么迁就他啊。
这小孩有什么特别吗?
康龄暗中打量昀哥儿,实在看不出什么,大概就是很讨喜的缘故吗?
昀哥儿也发现了康龄的打量,一个扭头跟康龄猝不及防对视上。这把康龄尴尬得,赶紧回身认真读书去了。
昀哥儿兴致勃勃地看了下崔老头的这几个弟子,他们这七个人中有五个家境都不怎么好,属于寒门了。
当然这些所谓寒门跟真正的乡人农门还是有差别,只是家中钱财不多,和祖上显赫过,多少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否则他们怎么能去崔定那儿读书,虽然原先只是门生的身份。
另外二人倒是出身不俗,家中钱财不缺。崔定跟老妻一路发配过来的打点,主要是这两个当时还是门生身份的弟子出的。
这七个人能力还行,昀哥儿想着他们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就去给他干活吧,现在的底层官员是真缺。
乱七八糟想着拐人的想法,也因为崔定说天水府已收回的话,昀哥儿心情特别期盼地等了两天。
一直到第三天的早晨,一匹快马疾驰入城,马背之上的郡兵手持红旗一路高喊,“捷报捷报,天水府大胜,捷报捷报……”
叫喊之声从冀县城门一路到县衙。
随后整个冀县都热闹了起来,赢了,赢了啊!天水府被外族夺去八九年的时间,终于被拿回来了。
一时之间,那些酒楼之中传来一阵阵喧闹之声。
有人大喊当浮一大白,有人则是喊郡守什么时候再次招兵,只恨这次不是自己收复疆土!
昀哥儿听到大胜消息的时候就在县衙,当时他跟李复都是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的。
李复更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一把就抓住那个报喜的郡兵,“五县全收回来了?”
郡兵虽然累得不行,但还是激动道:“是,大人。将军们让我来报喜,另外还让我送来了一封信,大人请过目。”
昀哥儿也去看。
这是骞珏写的,大致写了下这次攻打下天水府的经过。
说真的,这速度快的昀哥儿跟李复都没想到。他们本来想在过年前打下来就不错了,谁知道出兵一个月左右,竟然直接收回了天水府。
这说出去,昀哥儿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但骞珏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不过打仗虽然赢了,战后的事也不少。
比如这次有不少羌人俘虏,这些俘虏也在运送的路上了,得昀哥儿做好安排的准备。
除此之外就是天水府之前被异族统治了五年,加上又是汉阳郡以后重要的产盐地,所以这五县的状况比汉阳郡其他几县更复杂,所以得尽快派遣合适的官员前去梳理安排。还有这次郡兵战死不少人,各种战后抚恤、安排都得安排上。
又得忙起来了。
但这次忙昀哥儿动力十足。
可谁也没想到,昀哥儿跟李复在为天水府五县安排后续事宜之时,又有一个重磅消息传来了。
天下文人领袖,一力主张变革,完全放弃了身前身后名,只为了延续梁朝气运的李拱,他在之前下狱后,虽然如崔定这些同党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清算,可他李拱自己却一直在牢狱之中没有定论。
差不多隔了两年的时间,到底还是不能幸免。而且是菜市腰斩,不留全尸,死状极其惨烈。

徐子平隔街而立,亲眼看着在李拱死后不到半月,他的家眷也在今日被查抄。而此刻的李府之中,李拱的灵柩还停在中堂没有下葬。
满府哭号之中,徐子平长长一叹。
李拱家学渊源,自小就有神童之称。他二十岁入朝,一直到后来的文人领袖,满朝文武皆其党羽,这条路他走了三十二年。
他这一生选的路,不是著书立说,以思想为源成就圣人之道。也不是自明心性,隐匿藏于山水之间独自逍遥。
他选的路是他的理想,是一条学以致用千难万难的路。
从他把持朝政却又从没有想过造反的那一刻起,徐子平想他就应该知道了自己在未来的结局,只是这一天谁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许久,一直等李府被查抄干净,李拱的棺椁更是被随意抬出家门,徐子平才不忍再看,急匆匆离去。
太史局之中,徐子平一人独坐在桌台之上,上方是一枚太史官印。手捧官印,徐子平凝目向着洛京的上空望去。
众人眼中是漆黑是夜色,可在徐子平目光之中,黑夜上空确实弥漫着一层层的祥云,祥云延绵,几乎覆盖了整个洛京。不仅如此,天下浩瀚十五洲,更有不间断的人望运与地脉龙气向着洛京汇聚而来。
这就是一国中枢所在的特殊性。
徐子平的主要职责就是负责梳理皇朝气运,对这些早就习以为常。因而他只看了一会儿就望向了不远处。
在皇朝运前方,那里有运化磐石上生韧竹之景。可惜李拱死后,这磐石就一日日地出现裂痕,韧竹也不复往日枝繁叶茂。
徐子平这些天每日查看梁国运势,就是为了确保磐石韧竹无事,否则真是事不可为了。
见今日无事,徐子平刚打算放下官印。
可谁知道事有凑巧,只他低头的刹那,徐子平只觉得耳边传来一声轰鸣之音。他心口一跳,吓得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随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那坚持了半月之久的磐石之运轰然而散,其上韧竹更是瞬间消失无踪。
几乎是同时的连锁反应,在磐石之运消散的瞬间,天下十五洲的人望运一下如同烈火烹油一样翻滚起来,而后就像是不可控的滚滚洪水向着整个王朝之运奔涌而来。
若是王朝盛世,这自然是好事。
可问题是几年之前出现二日凌空,当时的皇朝龙运为了不让紫薇帝星隐没,与紫薇帝星拖拽之间龙皇朝龙运反而受损。
龙运出现变故后,下意识就抽取天下十五州的运势补充。谁知道这些年各地竟然混乱了到了这种地步,一时不查之下,大量人死气、怨气、颓废之气都随着气运一起而来……
皇朝龙运不仅没有恢复,还被这些衰败气运连累萎靡。之后幸好是李拱入朝,一力主张变革。以自身之运凝磐石韧竹运,不仅挡下了天下十五洲的萎靡之运,更能让龙运缓慢抽取十五州的人望运势,从而慢慢恢复自身,更是庇护了寇德太后的凌厉凤钗之运,皇朝龙运有喘息的空间。
可今日彻底散运,原本就被压制的天下十五州运势再无阻挡,自然携带滚滚红尘颓废之气倾覆而来。
因而刹那,原本就有些萎靡的皇朝龙湖立时在祥云之中哀嚎起来。最让徐子平胆战心惊的是那凤钗之运摇晃之间,竟然直插龙运之尾,将皇朝龙运死死钉在了原地。
不能腾云驾雾那就是地龙,与皇朝真龙没有可比性。如果说几年前的梁国的乱世之初,说不定还有力挽狂澜之机,现在可以说是真的完蛋了。
徐子平能看到那赤龙一阵阵哀嚎,可除此之外,它毫无办法。一直到许久之后天色将明,赤龙这才认命地趴在了祥云之中,任由凤钗钉尾,十五州混了无数颓废之气的运势倒灌而来。
“太史?”
有早些来太史局点卯的副官看到徐子平定定地站着,心里还吓了一跳。
“太史?”
官印落地,徐子平下意识站不稳往后一退。
副官周先春赶紧要去扶他,可还是没扶住。徐子平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都在抖,“我没事,我没事。”
周先春还是心有余悸,“太史,你是不是昨晚没回去?我先扶您起来。”
徐子平好半天才慢慢站起来,而后道:“眠之,你去问问,昨日李大人一家下狱之后怎么样了。”
其实他们太史局是比较清闲的官员,一般朝堂上的事也跟他们无关。这种谁下狱谁升官,都跟他们埃不着边。
周先春愣了下后才点头应了声,然后就急匆匆离开了。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他没注意到徐子平面若惨败的神色,而是擦着额头上的汗急道:“太史太史,我托人打听了。昨夜连夜审讯了李拱家人,其妻子狱中以死明志,撞死了。李拱长子为证其父清白,亦是自刎而死。目前只余下次子、幼子还在牢狱之中,据说太后今日临朝听政,朝堂诸公还在商量怎么处置。”
徐子平长长一叹。
“眠之,洛京不可久待,我死后你就辞官回乡吧。我昨日夜观星象,西北方向似有祥气汇聚。若天下纷乱,你就往西北走,那儿怕是出了什么治世能臣,你也能得一隅之地的安稳。”
周先春是知道徐子平本事的,听到他这么说立刻脸色大变。
“太史……”
可徐子平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反而挥挥手让周先春今日不用当值,他留下就可以了。
等周先春饱含忧心地离开,徐子平就摊开一张白纸。
他想写点什么,就像是李拱腰斩之时仰天大喊:“欲尽破世人悠悠之习,而措天下于至,可惜我之所愿皆不克终。天意如此,徒呼奈何,徒呼奈何!”①
可他到底不是李拱,思索半天,只在笔尖上落下一滴墨水于白纸上,最终却没有落笔。
此刻在虚无之地中。
因为昨晚气运之变故,朱氏梁国城中也是迎来了惊天动地的变故。
这些年来,梁国的皇朝气运一直有所萎靡,只是之前是在慢慢地走下坡路。就跟温水煮青蛙似的,一时半会儿表现得也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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