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你骞珪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嫌弃李复来着。
郑左生又气又笑的瞪了自己友人一眼,然后得到骞珪的微笑以对。
第61章 本宗带来金银珠宝
要说人家是名士呢,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话是有道理的,自从骞珪答应给昀哥儿打工后,昀哥儿立马就拉着骞珪进行交接。
主要是把统筹的事交接过去。
这太烦了,那些账目支出、乡勇每月工资领取,还有要给他们做衣物,购买成衣太贵,所以要采购布匹、衣帽、棉絮等。然后根据统一的样式找织娘来做衣物……
以上不一而足,看似简单,但真要把昀哥儿脑子里面一堆想法的事一件件落地,那是真烦啊。
李复忙得脚不沾地,现在一下班到家书都不读了,倒头就睡,有时候看到昀哥儿都怕。
可给骞珪之后,这帅大叔不仅在县衙旁边买了个房子,还把一部分的生活用品搬进了县衙里面,忙的时候就吃住在县衙里面了。
本来县衙内部就是有屋子的,但李复不要住。
因为是给县长住的,房间还挺大,足够一家三口住了,这是朝廷给县长的福利。李复不住,骞珪刚好可以用。
这才是卷啊,昀哥儿真觉得委屈这帅大叔了,他简直就是在自费打工似的,而且每天干这么多事他竟然不累,还特别的精神。
甚至有一种只要能为李家造反事业添砖加瓦,他就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决心,这真是老板最喜欢的员工了。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骞珪都替他工作小半个月了,这期间郑老头还是留在陇县吃吃喝喝,也没见他回成纪县的想法。
这不今天昀哥儿努力提溜着一个食盒,可是县衙的门槛太高食盒太重,他人能双手撑着那个高门槛迈过去,食盒却不行,而且也怕撒了。
昀哥儿顿时气得叉腰:“老郑头,帮我拿呀!”
郑左生差点没被他这一句老郑头给气死,但他也看了半天这个小短腿的笑话了,还是上前提起了食盒。
昀哥儿满意地点点头,直奔骞珪的办事处,“骞公骞公,我来找您啦。”
骞珪远远就听到小主公活泼的声音传来,刚放下手里的笔,果然看到昀哥儿小炮弹一样地冲到了他面前。
“主公有什么事?”骞珪在正式入职之后就一直叫主公,相反他看到李复却叫李大人。
懂的人也都懂什么意思,他不是在效忠李复。而叫小小年纪的昀哥儿为主公骞珪也没心理负担,他跟李拱不一样,李拱不会造反却要做个跟佞臣相似的孤臣,注定了他的行为必然君臣离心。
可骞珪却不是,他要施展自己的才华却也会圆滑地跟自己的主君相处。他要做的是周公,不仅能辅助对方成就帝王之业,更要能在死前说出把我葬在皇帝陵墓旁边,我不能看不到我的主君,我们可是天下第一好的君臣关系这样盖棺定论的话。
所以骞珪从不因为昀哥儿年纪小就轻慢他,相反他平常做事很恭谨,甚至他这样的名士还会不着痕迹地拍个小马屁,把昀哥儿拍得挺高兴。
文化人,拍马屁都不显得庸俗。
昀哥儿却不知道骞珪所想,只是高兴地指着郑左生笑道:“这是新鲜出炉的云上牢丸,骞公你工作一天啦,老是一日三餐不整点吃,容易把身体饿坏啊。下次我在县衙这儿请个厨娘,到点就让她给你拿吃的。”
云上牢丸,说白了就是蒸饺。
郑左生有些酸酸的看了昀哥儿一眼,然后把食盒递给骞珪,“什么云上牢丸,你就会瞎起名字,不就是这牢丸不下水煮,是在笼子里面蒸的嘛。”
骞珪一半真心一半假意的眼睛酸涩了下,然后起身道:“多谢主公。”
“快吃快吃,别搞这些繁文缛节啦,我阿爹这么严肃的人都被我哄着站着吃饭,哈哈哈哈。”
骞珪端出来之后,下面还有几个小碟子是蘸料,可见昀哥儿准备得细心。
骞珪吃云上牢丸的时候,昀哥儿笑道:“骞公,咱们之前不合格的兵也让他们回乡了,不过考虑现在有不少山鬼王的反叛军流窜进来,甚至凉州境内有匪徒打了山鬼王的旗号劫掠,因此那些不合格的士兵也没让他们完全归田,而是组成了治安队,每天在村里训练半天。这以后,陇县这边的治安一定会得到足够的保证。
而那些征兵之后出兵源最多的乡镇,也在他们的村口敲锣打鼓送了光荣之乡的石碑,就算要再征兵,整个陇县必然会奋勇当先了。”
这些事昀哥儿都是跟骞珪说了以后他去安排做的,做得相当好,不像是以前还得昀哥儿自己出面跑来跑去。
今天拿出来再说一遍,无外乎夸夸骞珪,让他也有点动力嘛。
骞珪这样的员工,工资不是他追求的,他追求的是精神方面的东西,比如说主公的肯定,以及证明他才华的机会。
昀哥儿跑到骞珪那儿,趴在办公桌上认真说道:“咱们可以开始剿匪了。”
骞珪动作优雅,可是吃饭的动作也不慢,毕竟他还有很多活要干呢。昀哥儿说要剿匪,那么就要调配乡勇所需的武器、干粮、药物,甚至要考虑先从哪里剿起,最好还要准备好地图,确认好匪徒所在。
剿匪之后,若有新增流民该如何安置,匪徒若有俘虏该怎么处理。另外剿匪功劳大小如何定义,如何奖惩,乡勇剿匪中若有重伤、轻伤以及死亡等等后续的一系列的安排都要提前操持好。
骞珪是个全能型人才,所以听了昀哥儿的话,他一点没觉得难办,而是刚好吃完放下了筷子应道:“喏,只是主公打算从何日何地开始,我好做后续安排。”
“三天准备时间吧,另外就从陇县周围开始,一路扩散出去,最好把汉阳郡这边的匪徒都清算一遍。
那些匪徒本就是流民组织起来的,估计也没什么难度。我倒是怕真有李巍跃的小股叛兵蹿了进来,也不知道邓羌他们顶不顶得住。”
“我观陇县乡勇全都悍不畏死,是难得的精锐之兵了,只是缺少一些历练,主公不必太过担心。”
昀哥儿点点头,那边骞珪也收拾好了碗筷,昀哥儿吭哧吭哧提起食盒笑道:“那我去一趟训练地那儿,骞公我明天就选个厨娘照顾您吃饭。还有您每天吃完饭就走走,至少休息一刻钟,不要吃完就干活。我可还这么小,我可不想等我长大了,骞公您身体不好不能再为我出谋划策了。”
骞珪失笑不语。
但他没想到昀哥儿是认真的。
因为从第二天开始,那位厨娘果然到岗,也居住在县衙中。一日三餐拿来了,一定要盯着他吃完。
还说是昀哥儿嘱咐的,不吃完可是要罚她工钱的。
还配了两个无食使徒保护他,这两个无食使徒什么都好,就是每天至少要让他走一两刻钟,不走那些无食使徒就一把给他薅起来。他堂堂一代名士跟小鸡崽似的被人提溜起,别提多丢人了。
可骞珪反而没觉得恼怒生气,相反这回他是真心实意感到欣慰又感到心中有种饱胀的感动。
君若如此,唯有竭诚以报了。
唉,恍惚间骞珪想,要是李拱遇到的是昀哥儿,会不会这条路就不会走得这么艰难,甚至注定是没有好下场的。
压下心思不想,骞珪本来还想再过一两年以后再说的,可无食使徒拖着他满县衙散步之后,骞珪就开始往豫州本宗写信。
不是别的。
一则他希望本宗那儿多派些扈从,然后把他的一家老小送过来。他早已成亲,家中有一妻,夫妻和乐,也生有两子一女。二则是单独给予他交好的他叔叔还有堂兄的一封信,他希望他们能随他的家眷一起来陇县。大致意思是我找到一个好主公了,我打算好好效忠他,你们速来帮我。
等骞珪的信件寄出,陇县轰轰烈烈的剿匪行动也正式开始了。
昀哥儿开始还担心,后来就发现确实他多虑了。大多数匪徒都是一帮吃不下去饭的流民自发组成的。
凶狠一点的劫掠过往行人甚至抢劫乡镇,但基本都是没什么目光之人。今天抢劫成功就杀人放火分粮食,明天没成功就丢下一地的尸体然后回去再招募流民。
一般遇到这种的基本不招安。
还有一种流民真的只是单纯聚集在一起,躲在山里生活。说他们是匪徒,其实更像是逃税的野民,这部分就进行招安。
随着陇县剿匪的大力行动中,以陇县为中心不断延伸,附近几个县的治安系数直接上升好几个度。
一时之间,陇县李大人的这支剿匪队还有李家父子的声望都传扬了出去。有些县衙自己深受匪患困扰的,甚至还自行募捐了钱财请陇县的乡勇兵过去帮忙剿匪。
之后半年中,昀哥儿都忙着让乡勇兵在汉阳郡中到处救火。不仅是名气打出去了,关键是剿匪所获的一箱箱金银珠宝还有一些粮草也源源不断地送进陇县。
昀哥儿看着库存上的数字,心里估算该让整个陇县都免除口赋跟算赋了,因为就算梁国要征收,目前的陇县财政收入能够支撑得起自行支付了。
再则,现在李巍跃反而越闹越闹大,更听说冀州那儿的无食教也跟着举事了。现在中原大地到处是反叛者,各地道路不通,梁国收税的人能不能派得过来都是个数。
这期间反倒是李氏宗族的人竟然来了一趟,可惜李伯不在。对方来了二十几个人,一路风尘仆仆,据说现在的道路太难走了,原本来回两个月的路程走了四五个月。
因为大道危险,所以只能钻各种丛林小路,动不动就要迷路还有遇到各种山障危险。这些人来到李府,带来了好几箱金银珠宝,说是西京本宗给李复还有昀哥儿的支持。并说昀哥儿能得湛卢,那就是李家之幸,只盼望天下稍安之时,昀哥儿能回本宗一趟。
随后他们就留下了一封信,说是李伯给他们的,另外交代姜光、邓羌这些人,以后就全权交给昀哥儿使用了,不必叫他们回去,原先带来交易马匹的那些物资也一并交予李复父子。
说完,这些人也不多留,像是有要紧事一样急匆匆就走了。
昀哥儿还挺可惜,不能再见李伯,可李复却皱着眉,觉得这事儿不对劲。本宗平庸多少年了,出了一个昀哥儿不可能这么平淡。他们这么平淡,地下的祖宗也不答应啊。
昀哥儿却说,“阿爹,人心思变,我祖父早逝,祖母寡居养您长大,随后您求学在外祖母便一病不起,也已经仙逝。之后您回本宗甚少,与宗中相交之人不多,我更是从没回去过,本宗今日能因湛卢之故千辛万苦送来如此多的金银珠宝,难道还不够吗?”
昀哥儿本来就对西京本宗的人没什么印象,现在兵荒马乱还来送钱,可见一路也走得危险重重,他觉得对方做得也够多了。
再打开李伯的信件,李伯信中说到现在本宗内部也有很多事,主要也是为了造反做准备,因为他们打算这一两年内也想趁乱起事,所以比较忙,他就不来了。
钱财不够还可去信,本宗会差人送来,同时希望昀哥儿跟李复好好在凉州发展,列祖列宗都看着呢。
李复反复看着那封信,却皱眉道:“李伯似有未尽之言不便言说。”
昀哥儿却不在意,反正能送钱财说明他们很安全。至于造反扯大旗,凉州距离西京这么远,随便他们本宗的人折腾去。
他发展到现在,也没靠过本宗太多。
看在这么多钱财的份上,要是以后他们起事不顺利,昀哥儿方便的话还是会捞他们一把的。
这事儿暂时落下,昀哥儿收好钱财后就跟李复商量要在整个县分田的事了。之前只在一个堎底下乡搞实验,但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当然更重要的是剿匪队的凶气被打出来了,手中有兵,心中不慌。
其他的乡全部搞分地,那乡中必然有大户,这些人的田地就先得交出来。不过昀哥儿不想搞一刀切,这样也会闹出事,甚至把骞珪这种世家之人全部推出去。
所以这事儿要先从调查开始。
噼里啪啦。
随着大半年的剿匪下来,凉州这儿又到了深秋。凉州这儿天气冷得快,所以到了晚上的时候,怕冷的人已经烘烤上了炭火。
李府中,今天比较热闹,因为骞珪、李复、郑左生还有昀哥儿四个陇县巨头都在了。
那些炭火上被昀哥儿放置了几个铁架子,这是今年的时候特意让铁匠打出来用来制作烧烤的。
当然烧烤不是昀哥儿发明的,实际上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有了,比如活字印刷、也比如这个烧烤。
不过这里的烧烤叫炙,而且他们烤的种类特别多,什么羊肉、猪肉、蛤蜊、鸡鸭鱼肉的都是小儿科,这里还会烤什么象肉、驼峰、熊掌等等,反正无物不可以用来烤。
当然这些只限于上层百分之一的有钱人,下面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连树根的没得吃,贫富差距就是这么明显。
“潘大娘准备了不少猪肉还有羊肉,关键还有好大一块牛肉!你们有口福了,都自己动手啊。”昀哥儿高兴地把木夹子就着一个碟子递给李复等人,赶紧催促道。
炙虽然常见,但是君子远庖厨。他们这几个文化人自己动手边烤边吃还真没这么吃过。之前第一次被昀哥儿拉着这么团建,一个个还都抹不开面子,后来习惯了发现这样吃吃喝喝聊聊天也别有一番滋味。
骞珪一笑,率先夹了一块牛肉道:“这牛肉我可喜欢,我先来。”
陇县跟成纪县现在都在大力组织开荒,因为耕牛就十分重要。而且本身大部分的朝代都禁止屠宰耕牛,除非牛老了或者自然死亡,就这样也要上报官府,官府查看后确实如此,才允许对耕牛进行宰杀吃肉。
现在的陇县跟成纪县自行出资,想办法买来了一些耕牛还有驽马,这些都是暂借给各乡拿去开荒种粮了,因此现在对故意屠杀耕牛上现在也管理得极其严格。
今天这头牛还是前几天开荒从半山腰摔了下来,当场腿摔断,估计还有内脏出血等症状。治了两天真不行了,这才由官府出面宰杀,然后拖到市集上发卖。
一年到头,昀哥儿自己都只吃到了这一回牛肉。
郑老头也不甘示弱,麻溜选了一块。之前他跟骞珪一起来陇县散心,不过散完心看到自己的好友留在陇县发光发热,又看到陇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老头在李府家混了半个月吃喝后就找到了昀哥儿,跟昀哥儿说我看你小子精力十足,帮我把成纪县也管了吧,反正两边也近。
他是认真的,当时本来想挂印走人的,跟昀哥儿说了之后还麻溜回去一趟把县印给拿了回来。幸好他挂印离开这事儿县尉他们还没往汉阳郡那儿报,不然新的县令下来他可就麻爪了。
郑老头现在跟李家的关系比较微妙,他好歹是做过博士仆射的人,政治觉悟差一点但也不代表傻。
李家父子那点小心思,他多多少少也品味出了一些。
郑左生也是真没想到,李复这样一个全靠毅力才读书读出一点花头来的人竟然内心有这么大的想法。本来野心也只是野心,偏偏让他得了个昀哥儿。只是郑左生看破不说破,因为说破了之后他也不知道怎么跟昀哥儿他们相处了。
骨子里郑老头还是忠于梁国忠于皇帝的,要是昀哥儿喊他举旗造反,他第一个不答应。可一想到成纪县那些可怜的百姓,郑老头就实在不忍心。想救他们,朝廷帮不了,可昀哥儿却能。
于是郑左生就装傻,昀哥儿也是看破不说破,就一直跟郑左生嬉闹打诨。反正还没到举旗的时候,大家目前目标还是一致的,也就暂时不用考虑太多。
看大家肉都烤起来了,昀哥儿就笑道:“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我让邓羌他们从外面回来。也忙了一年了,他们也该好好休休假。
骞公,还得麻烦你安排一下,过年之前咱们开个年终总结会,到时候不仅我们参加,还要让各乡派出两个代表、乡勇队出两个以及衙门的那些账房、衙役都出一个人,咱们都说说看一年以来做了什么,然后规划一下明年要做的事。”
骞珪一笑,他这个主公真的想法很多,可是这个做法也真的很务实。跟昀哥儿在一起合作久了,骞珪就发现昀哥儿很喜欢做事之前提前计划,然后把困难都列在眼前,最后一步步去实行。
总之他做事很踏实,就跟个积年老吏似的,还对底层一些官员的想法特别了解,也愿意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并解决问题。按理说昀哥儿再早慧,可他也是李府中人精细认真养大的,竟然一点没有何不食肉糜这样的情况发生。
就连他自己,小时没有游学之前也是一派天真,甚至认为再苦的人也不过是跟他家下人一样,穿着粗布但却干净的衣物,一年四季都能吃饱还能逢年过节吃顿肉,只是说买不了绫罗绸缎跟银镯金钗罢了。
真是不知道李复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孩子,他们李家按理说祖坟冒不了青烟,冒黑烟还差不多,哪里来这么大的气运。
骞珪现在已经是自己人了,他寄出书信让自己妻子儿女都来凉州后,这事儿就跟昀哥儿说了。能让自己举家搬来,这说明骞珪是真把自己绑在李家的战车上了。属于劳资可是拿全部身家梭哈了,是好是坏就你了。
当时昀哥儿真也感动了,他还担心这帅大叔以后要走呢,没想到人家不声不响把家里人都赌上了。
就是现在路上难走,骞珪的妻子身体不太好,一个月前还差人送了一封信来。说他们已经在半路上了,只是骞珪的妻子染了风寒生病不能赶路,所以先找个地方休养一下,大概在今年冬天能到,快一点刚好赶上过年,让骞珪不用担心。
也因为骞珪这么地道,昀哥儿也不瞒他了,当时就把李家祖上是谁都跟他说了。顺带昀哥儿还带他去看了看湛卢,昀哥儿不迷信,可这个时代的人信啊。
古人造反都喜欢提前弄出一点异象来,比如陈胜吴广模仿狐狸在晚上喊大楚兴,陈胜王,刘邦也搞斩白蛇起义这些东西,总要给别人增强一点信心嘛。
果然骞珪看了湛卢之后越发兴奋,连夜又写了两封信给自己本宗。
就是骞珪一直不理解,如果李氏祖上是曾经的周朝,那么当初国破城亡的时候,周朝龙脉肯定已经断绝。而且随着国破,就算还有龙气残存,可这龙气之中一定也会灌入大量的煞气、死气、颓败之气等。
也就是说,普通人家就算气运平平也保不住哪天还是能出个个例,哪天还就祖坟冒青烟了。
可亡国皇帝的后代就不行了,他们的气运早就跟龙脉相连。得意时就算自己出生气运平平,那也有真龙气庇佑,这就是所谓的龙子龙孙跟天潢贵胄。
可倒霉时他们也被龙气牵连,几乎不可能再出什么人才。就算出现气运宏大之人,也会被颓败龙气侵扰,从而气运逸散,泯然众人。
这也是为什么所有亡国之后企图复辟,从史书记载至今就没有一个成功过,甚至后代中再出什么其他方面的卓越人才都难。
哪怕当初蜀汉刘皇叔再定汉祚86年,可那也是因为当时就算天下大乱,诸侯并起,曹魏谋逆也一直没杀了刘协,汉朝龙脉几近断绝,可不是最终也没彻底断绝么。
最后刘皇叔出蜀,以披心沥血之心才让天下百姓重新对已经有405年统治的汉朝燃起信心,最终以怏怏人心凝聚大量人望,重新塑造了龙脉。可惜龙脉重塑还是不能长久,最后再续命86年的汉朝还是分崩离析。这样的汉朝灭亡后,后代都不能成功复辟统一,何况只是统治了276年的周朝。
所以骞珪知道这个事儿之后一直觉得李家是冒黑烟的,不是诅咒,他说的是实事。现在好几百年过去了,要是还有残存龙气,里面也一定包含了曾经亡国时百姓的怨憎与杀戮煞气。
这种情况下,湛卢是不可能选李昀的,或者李家的任何一个人它都不会选。
可事实就是湛卢在昀哥儿手中,而且湛卢已开锋。说明湛卢不是借昀哥儿之手最终到达它真正的主人那儿去,它就是选了昀哥儿。
这事骞珪一度想了好几个晚上,差点还怀疑李昀跟李复的父子关系。
后来他也想通了,管他呢,反正他选择的人是昀哥儿,湛卢在昀哥儿手中就好了。不在昀哥儿手中,他才要想办法把那个湛卢的主人给嘎掉呢,危险要扼杀在摇篮之中。
昀哥儿看骞珪边烤肉边思索也不说话了,于是继续道:“今天除了吃烤肉,最主要的事就是商量一下陇县跟成纪县分地的事。”
说到这个,郑左生跟骞珪面色都严肃了起来。
自古以来,统治者都想动土地。可是这玩意儿真的很难动,一般要变革土地的事儿,都相当十分地难办,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之前只是堎底下乡搞实验,地方小还好弄。要是这两县都动土地,那别人就知道这就是李氏的施政理念了。
这样一来,昀哥儿几乎动了别人最大的蛋糕,那些世家、豪族恐怕第一个不答应。
孤注一掷到了李拱这样的份上,也没敢说天下变法从丈量土地开始,而是折中选了屋间税。
如果以后扯旗攻城,为了不让自己的土地被拿出去分,这些人千年的积累啊,拼起命来不好说。就说骞氏在豫州,那也是世家大族,家中田产不可胜数,难道也要全部交出去?
一个不好,昀哥儿要成为天下公敌的。
昀哥儿知道这一点,而今天举办这样一场烧烤会,最大的目的就是统一自己人的思想,尤其是骞珪的。
第63章 千古霸业从今日起矣
烤架上的烤肉已经在吱吱冒油了,昀哥儿翻着烤肉想,估计现在郑老头跟骞珪的内心就跟这作响的烤肉一样,一下煎熬起来了吧。
骞珪跟郑老头都是有梦想的人,也想打造个太平盛世。但是土地这事儿吧,实在是太大了。
他们心里也有些发怵。
昀哥儿将烤好的牛肉放在两个碟子里面,然后对守在不远处的狗子喊道:“狗子,帮我拿去给娘亲还有二娘,快点去,别让烤肉凉了,凉了就不好吃了。”
狗子麻溜跑过来,端了碟子就跑。
“重新烤,咱们还有很多呢。”昀哥儿放好了生牛肉,这才道:“骞公,咱们不说梁国如今的困势,只说从三皇五帝开始,咱们这片大地上的朝代一直都是统一、灭亡再统一。
千古第一人如始皇帝,开始也想以始皇帝起而后传一世二世至万万世,实则不过二世而亡。
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①从历史各朝代的兴衰更迭来看,往往都是刚刚开国时百废待兴,而后迎来中兴盛世,最后盛极而衰。这就是天下大势所趋啊,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为何会有这样的大势,这都是因为每个王朝新建之时都是刚刚经历过多年战乱,中原大地人口死亡极其惨重,甚至不少豪族、世家也会在战争中遭受兵乱而破家灭族。
一旦天下初安,那这个朝廷就会处在一个人口稀薄却空地极多的状况。只要这个皇帝不傻,稍稍休养生息就会得到一个盛世。
而到了中后期,原本百姓手中的田地就开始因为各种原因集中在了少许人手中,作为以农业税为主要税收的朝代,这种情况下基本都会造成百姓破产,而那些大量集中土地的人却不会交税,反而还想从他们身上压榨出最后的血跟汗,于是活不下去的人只能造反了。
于是下一次造反就开始了,等再一次通过战争死去太多人之后,就会有一个新生的朝代顺应天命而生,如此反复。”
郑左生握着夹子的手在抖。
他听到了什么…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是一个四岁都不到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吗?
他甚至还没有正式开蒙,不过是跟李复还有他学了一些字,然后自己看了一些史书而已。
郑左生甚至极度不可置信去看李复,这是你李复能生出来的孩子!?
这不是早慧,这是天生圣人啊。
郑左生一面惊恐地意识到这样一个孩子,梁国已经大乱,现在群雄并起。可就冲昀哥儿这样的才情跟认知,他合该有资格在这场天下筹谋中走上一场。
可另外一方面郑左生也痛苦于这个孩子为什么是李复的孩子,如果他是梁氏后人,这梁朝国祚最少也能跟刘皇叔一样力挽狂澜,再延百年啊。
骞珪则是认真思索着昀哥儿的话,这样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这是昀哥儿总结得太过透彻,连他都无法这么简洁干练地说破王朝兴衰更迭的原因。
“所以我想实现真正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②就跟堎底下乡一样,所有土地全部收归公有。我可以分配出去,但是不允许买卖,这样就能避免以后土地大量集中在个人身上。
我知道咱们是官兵,不能做强抢之事。所以我一个月前就已经派出了人去两县做调查,体察民情的同时也自己做实际考察。
对于个人手中土地大量集中的人,目前我出了三个方案。第一种是经过调查之后,发现部分大户在集中土地的过程中手段极其残忍,几乎是以坑蒙拐骗或者强买强卖等方式收取的他人土地,甚至在这个过程中逼死过大量人命,那就是罚没田产收缴钱财并将人收牢处置。
第二种就是经过调查,手段相对温和地取得了田产,并自己手中甚至可能有隐田或者他人挂靠田产等。那么隐田、藏田跟挂靠部分全部没收,而其余部分则以高于市场将多倍的价格买下,收归公用。
另外就是豪门世家这些人的田产,一部分李氏可以承认他们田产继续归他们自身,不进行没收甚至分田的时候还会依据人口给他们分新的田地。
但这些不没收田产要额外登记造册,他们同样不得私自买卖,并要认可在九十九年后,这些不没收田产重新回归公用,之后由朝廷进行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