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瓘来的时候就知道有好处,没想到有这么大的好处。
几万人的房屋啊,到时候还得挖沟渠开荒什么的,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没活儿干,只会担心身体不要累垮。
当然卫瓘也知道,只要有钱赚谁不想做这个工程队呢。但在陇县这儿,还不是昀哥儿这个小贵公子或者是县长一句话的事儿,所以还是得马屁拍好。
昀哥儿虽然说要快点讲完,可实际上一个上午都耗在了村口。
于是又顺带还请大家吃了个午饭。
大致方向总算是让堎底下乡的人知道了,而到了下午就直接忙碌了起来。昀哥儿不想拖,做事就要趁热打铁。
因此下午的时候,卫瓘带来了三四个人对一股脑围上来想要加入工程队的人进行面试。
这些乡民有淳朴的一面,也有劣根性的一面。
他们想要赚钱,觉得这事儿有好处,再不济没钱也能混一顿午食,于是老的少的都要凑这个热闹。
那可不行。
他们工程队干的都是重活,要六十几岁的老人跟十一二岁的小孩做什么,全部回绝,倒是青壮笑呵呵地留下了不少。另外还招收了一些妇女,主要都是身强体壮也能干重活或者做饭技术好的。
“女的也行呢?也给钱?”
“给。”卫瓘笑道:“昀哥儿说了,女的连田地都给,这活儿怎么就不能干了。”
别看卫瓘六十几了,按理说这个岁数的人多少很注重脸面了。可他不是,从陇县城门外见过昀哥儿之后,这么大年纪就一直表现得很卑躬屈膝,还有点自得其乐的味道。
书生朱能就没法做到卫瓘这样。
昀哥儿真的太小了,这么点孩子让他捧着,他一个读书人,虽然没读出什么名堂可还是拉不下脸来。
卫瓘就笑他,说他是个国姓又怎么样,读书人又怎么样,肚子饿得咕咕叫还不是得靠李家的一碗米糠粥活命?
尊严当不了饭吃。
这个道理他全家都死在逃荒,就剩下一个小孙子的时候卫瓘就明白了。
捧一个两岁小孩的臭脚怎么了,再说昀哥儿也没有盛气凌人的姿态,卫瓘也是真心愿意听这个小孩儿做事的。
对方年龄虽然小,可是做事做人都有自己的道理了。这样的孩子到了哪个家里,那都是不寻常的,也都是会被捧在手心里好好养的。
朱能被卫瓘怼得无话可说,只能埋头干活。
而在卫瓘他们大力扩招工程队的时候,下午姜光也带着钱财去把那些剩下的田地都买了下来。
一整天折腾下来,昀哥儿又去山谷那儿看了一眼。
之前就让姜光去问了,有多少人要走。如果不走,陇县的李复李大人就会安排他们在陇县落户,以后再走恐怕就不便了。
这些流民确实有一部分要走,特别是知道还提供返乡费用跟粮食之后,这样一两天的时间中陆陆续续走了大概小一万人。随后乐单待人又简单统计了一下人数,这些流民大概还有三万左右。
当天,昀哥儿也以家庭为单位分出了五百人左右,带他们去堎底下乡那儿,让他们暂时在堎底下乡中借住。
这几天白天天气是不错,可到了晚上毕竟冷。
这群人一个个在山谷冻着,虽然有火堆一整夜的烧也还是不行,所以得尽快让他们安定下来。
于是李复留在了堎底下乡这儿,他得带着三老跟县轶去分田。目前的打算是以人头为单位,一人分地八十亩。
但田有好坏,因此一定要分均匀。
最后的方法还是抽签。
于是先将八十亩八十亩的地划分好,然后让各家派出人来抽,或者自己抽自己的也行。而有些地段太差的田,则剔除在外不在抽签之中。
签里面上中下田基本均匀,一般人家应该也会抽得均匀,到时候全凭运气谁也不反悔。
不过话是这么说,事到临头想闹事的肯定还有。而真到了抽田的时候,那些外乡人也有份的话也难免嘀嘀咕咕,这些都需要李复留下了处理。
至于昀哥儿,则带着姜光这些人开始给剩下的流民分村。陇县之外是一大片的荒地,完完全全可以用来建几个村,还可以让陇县更加繁华。
划分人口又花了两天,大村以五千人口为一村,小村则以二到三千为一村。最后一共建造三大村,六小村,分散在陇县之中。
这回一共在外浪迹了十来天,昀哥儿才一头扎进了李府。
回来的那天是晚上,昀哥儿这几天都累坏了。虽然他自从祠堂晕倒再醒来后,精力就好得不行。
可这么折腾还是有点伤不起。
也是看他这几天原本胖乎乎的脸蛋都瘦了一小圈,晚上做梦的时候都念叨着别乱别乱,地都有,李复觉得昀哥儿真得回家去休息一段时间了。
其实现在也走上正轨了,昀哥儿说的什么藏富于民,那些流民分出去到指定的地方建村后,那每个人可都领到了两个月的口粮。
当然给他们的口粮都是按照一日两餐,两餐稀粥算的,其中还混杂了一些大豆、米糠之类副食。
这次从马义这儿拿到的粮食虽然多,可这粮食的用处太多,前期建设都离不开它们,省着一点做可持续发展。
不过就算这样,马义这儿的粮食也是一下大概分出去了五分之一,剩下一些有一部分被李复叫人挪到县衙的粮仓中。
县衙的粮仓是税收上来之后,临时用来囤放粮食的地方。现在李复借用下,反正也没事。一部分则是就地搭建了茅草屋,把粮食都挪到了屋子里面。
至于那些金银财宝,除开这段时间花费掉的,其他也都随昀哥儿一箱箱搬到了李复的屋子那儿暂时存放。
昨天李复就派人回了李府,告诉辛娘她们说今天让昀哥儿回来,所以一大早辛娘就在门口等着了。
从昀哥儿出生到现在都是辛娘自己在带,骤然十几天不见人,辛娘是想得吃不下也睡不着。
也幸亏是郭大娘她们天天出去,现在整个陇县人交谈中出现人名最多的人就是昀哥儿跟李复。
都说昀哥儿小小年纪就能识破一伙盗匪骗子,解救了一大批的流民。李大人更是仁善,不仅送流民回乡,回不去的还一力主张给这些流民安家落户。
这些时间,陇县城里的红布都涨价了。
因为昀哥儿叫人扯了红布,上面写了很多类似奉献真爱,重建家园;天灾无情,人间有爱;一方有难,八方援助等等标语横幅拉满了整个陇县。
还让人大力宣传说目前李大人要建造三大村,六小村,大家都可以对喜欢的村子大力捐款,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所有捐款的人,以后捐哪个村子就在村子门口立个功德碑,只要村子不灭,这功德碑就一直立在那儿。同时对应村子捐款最多的人,还允许他对新建好的村子取名,只要不是故意起侮辱性质的统统可以!
这种新奇的事儿谁听过啊,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实在太爽了吧。
这个时代的人可是相当注重名声的,这么好刷名望的机会,大家都卷…不…大家都捐起来啊。
甚至有的人还有了‘养成’的概念,这几天陇县中还有两个大户吵架,非说自己捐钱的村一定建造得更好。
李复都傻眼了,没想到昀哥儿随便想了点主意,这捐款就如潮水一般涌来。之前还以为要把马义的那些金银珠宝都搭进去呢,结果竟然发现用得不多。
辛娘就是听着这些话,心里才勉为其难安心一些。而今天,昀哥儿终于是回来了。
昀哥儿到家的时候,辛娘眼睛一下就红了。
昀哥儿原本胖乎乎的,瘦了一小圈看着还是有点明显的,加上他眼皮子下面也有点青肿,一看就没休息好。
“昀哥儿。”辛娘轻轻叫了他一声,把自己的儿子抱回了怀里。
第48章 这是又起风波了?
昀哥儿是真的累坏了,辛娘将他抱回房间本来还想让他吃点晚饭再睡,结果怎么都叫不醒。中途辛娘跟丫鬟一起给昀哥儿用热水擦了擦身子,就这样都还只是迷迷糊糊翻了身继续睡了。
一觉直接到第二天的下午。
一睁眼昀哥儿就能感觉到他又躺在了自己熟悉的床上,屋子里有些昏暗,因为辛娘特意关了窗户遮蔽了一些光亮,想让昀哥儿睡得更好一些。
懒洋洋在被窝里面伸了个腰,昀哥儿吭哧吭哧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辛娘跟布氏一起做着一些针线活儿,两个丫鬟时不时递一下绒线或者剪子。而小十天没见的翊哥儿跟布洪两个人竟然都趴在床沿上,眼巴巴地盯着他。
“吓死人了,你们干什么?”
“哎呀,昀哥儿醒了?”辛娘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笑呵呵地过来摸了摸昀哥儿的小脸蛋,“都瘦了,饿了吗?潘大娘那边一直准备着,我让丫鬟去把吃的给你拿过来。”
翊哥儿被布洪费力地举着。
他还矮,这个床沿到他头顶高,看昀哥儿还是费劲儿的。
“抱…昀哥抱。”翊哥儿是正常的小孩,这个年纪说话能说,但清晰的长句肯定是表达不好的。
不过话虽然表达不好,可翊哥儿是真惦记昀哥儿。
在他小小年纪里面,就是朝夕相处的小伙伴忽然就不见了好多天,他在后宅也没多少人能一起玩儿,实在太想念昀哥儿了。
“昀哥抱。”翊哥儿挥着双手企图越过辛娘,双腿也蹬着。他力气大,布洪差点抱不住他。
还是布氏上来把自己儿子给接了过来,然后笑着拍了拍翊哥儿的小脑袋,“羞不羞?你可是昀哥儿的哥哥,还让弟弟抱你。”
翊哥儿不高兴得撇了下嘴,很快又一脸兴奋地朝昀哥儿扑腾。
可惜他没得逞,辛娘心疼昀哥儿,所以想让昀哥儿好好休息两天。翊哥儿玩起来也折腾人,就别让昀哥儿带他了。布氏也明白辛娘的想法,所以中途就笑着带一直嚎叫不肯回去的翊哥儿走了。
下午等安静下来,昀哥儿反而有些不习惯了。这几天忙虽然忙,可是到处转悠把昀哥儿的性子转野了。
现在让他跟之前一样吃了睡,睡了吃,他浑身都难受。屋子里面无聊,昀哥儿转悠了几圈后,他显摆想听夸夸话的性子又上来了。
“娘亲,跟我去阿爹的房间。”
李复在后宅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他的住处跟书房一样,平常的时候是不让人去的。
别看布氏跟辛娘现在跟李复感情还行,那也是有了孩子之后他们的夫妻关系才渐渐亲密起来。原先的李复总是跟她们隔着一层,而且身上那股子文人的严肃说教性子太强,总觉得不好相处。
所以辛娘她们也都有些怕李复,寻常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唯恐哪里惹他不开心。
也就是现在。
昀哥儿拖着翊哥儿让李复脱下了那身文人的傲气,也开始学着带孩子,甚至被昀哥儿拉着端碗吃饭。现在接地气多了,辛娘跟布氏作为枕边人是最能感觉到他变化的。
不像是以前严肃,一家人其乐融融了起来,那这书房卧室现在辛娘跟布氏偶尔也去了,主要是帮他收拾收拾。
“去哪里干什么?”
昀哥儿说要给辛娘一个惊喜,现在不说,等到了李复房间又让丫鬟出去。一到屋子里面,辛娘就看到二十几口好大的箱子堆在李复的房间,这是昨天跟着昀哥儿回来一起搬来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娘亲打开这个,打开这个。”
昀哥儿特意指着其中一口,幸好这口也刚好放在最上面,不然辛娘的力气都没法搬动上面压着的箱子。
看昀哥儿迫不及待的样子,辛娘把小福娃放下,左右看看确实没人,索性就把长袖给撸了上去,还把鞋子脱了搬过来一把椅子,直接站上去掀木箱。
昀哥儿都惊呆了一下。
他阿娘平时真的是温温雅雅的,吃饭说话做事带着一股典雅的味道,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阿娘冒出一些活泼欢乐的味道。
哎呀,其实他阿娘也不大勒。李复年纪是不小了,可是辛娘跟布氏两人都还未满二十。
在大学生昀哥儿那儿,她们都还是个‘孩子’呢。
不过他现在取消了堎底下乡这儿的口赋跟算赋,杀女婴现象跟把家中女孩十二三岁出嫁的事儿应该会减少很多。最重要的是女孩儿跟男孩儿一样,也是满了十岁分田,是有自己财产的。
现在反而是担心为了不让女孩带走自己的田产或者是外嫁取消田产,家里人拖着不肯让她嫁人或者只让她嫁本县人,另外就是可能找赘的人会增加起来。
不过这些问题昀哥儿跟李复讨论的两天中也提到了,还单独列了不少细则,只等明年正式开荒种地之后就开始根据实际因素一点点去解决。
昀哥儿又想到整个梁国十五州,地域何其之大啊,可惜能让实行取消口赋算赋的也只有一个堎底下乡。
连一县之地都没彻底解决好,还是先别谈其他了。
昀哥儿甩了甩脑袋,刚打算让自己着眼于眼前,就听到辛娘惊呼了一声,然后有些夸张加心虚的开口,“昀哥儿,好多钱啊,这些不会都是钱吧?”
那打开的箱子,里面是一堆的金银首饰。昀哥儿专门看过的,就这个箱子里面漂亮的首饰最多。
昀哥儿得意地笑,“对呀。”
辛娘第一个反应是眼睛瞪圆,“这是你发现的还是你阿爹发现的?你阿爹给你吗?”
虽然跟布氏关系不错了,但辛娘第一个反应还是这些要是昀哥儿赚来的,那就得是昀哥儿的,昀哥儿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要是翊哥儿那儿有这么多钱财也不会分一半给她的昀哥儿呀。
“娘亲别多想,这些东西以后有用呢。不过娘亲你看看嘛,这里面好多首饰,你挑自己喜欢的,多挑一点。”昀哥儿想了下又道:“二娘那儿您也给她送去几件,咱们跟翊哥儿的关系还是很好的。”
辛娘一听就咂摸出了自己理解的意思。这些东西是昀哥儿的,李复应该是承诺过了。
辛娘一下高兴得不行,不是自己能拿到这些首饰高兴。
是因为昀哥儿有这些以后一辈子就不会受苦了,她生了昀哥儿就担心他生病担心他以后生活困苦,又担心自己以前受过苦坏过身体,要是离世早,那谁照看昀哥儿啊。反正有了昀哥儿之后,辛娘就感觉她有担不完的心。
现在有了这些,昀哥儿还特别孝心,辛娘就觉得自己又充满活力了。
这样的日子,这样活着是真好啊。
辛娘也没什么遗憾了,唯一的遗憾就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见她自己的娘亲阿爹一面。
当下辛娘就挑了八九个首饰起来,“这些阿娘收下了,回头放下起来,昀哥儿成婚了,阿娘送给昀哥儿的妻子。”
昀哥儿心说早着呢,压根不在意这件事。
反而揪着辛娘非要听夸夸话,还用当时无食教夸马义的小作文举例,暗示辛娘她的夸夸话不走心。
辛娘摸着昀哥儿的脑袋开玩笑道:“娘亲读书不多,回头娘亲专门找个老师学这些话。”等说笑着抱昀哥儿离开李复房间的时候,辛娘又成了那个说话做事一派典雅明理的人。
等昀哥儿快快乐乐跟辛娘相处了一个下午,第二天辛娘去给布氏送了一对玉镯外加一个精美的簪子,同时翊哥儿也终于得偿所愿带着布洪跟昀哥儿玩儿了一个上午。
到了下午的时候,李复回来了,但还带了同行一个人。一回来,他就让丫鬟来找昀哥儿,要把昀哥儿抱到前厅去。
辛娘就嘀咕,这昀哥儿还小,能不能让她把昀哥儿的小脸给养养回来,一天到晚拿外面的事找昀哥儿聊。
嘀咕是嘀咕,辛娘还是给昀哥儿穿了一身这几天刚做好的新衣服,让丫鬟抱走了。
布氏摸着自己怀里的翊哥儿哪里看不出来,辛娘心疼是心疼,可眼中的自豪也不是假的。各人有各命,自己的翊哥儿是个普通孩子她也认了。
昀哥儿一落地就自己走,然后脆生生地喊,“阿爹,张叔!”
这个张叔叫张玉,也是跟着李伯一起来陇县的人之一。前几天昀哥儿处理建村的时候,这个张玉就根据马义的交代就摸着去白马氐所在之处了。
无食教把粮食拉过来了,白马氐也把马偷偷越过边境线赶入到了凉州城只等交易了。
当时昀哥儿跟李复都担心不见交易的人,白马氐的人会不会恼羞成怒从而做出什么事。
所以一方面担心他们来抢粮,于是抓紧把粮食分出去,还有一部分也都挪到了陇县粮仓。
另外一方面,当时姜叔就选了张玉带着另外两个人,根据马义提供的路线摸去了他们暂时驻马的地方查看情况。
但那之后,张玉也一直没消息传来,可是白马氐的人也没消息传来啊。昀哥儿跟李复也都担心发生什么事了,没想到今天张玉回来了。
叫完了人昀哥儿就仰着头去看张叔跟李复的神色,他们的神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看起来还有点迷惘。
这是又起风波了?
昀哥儿一下竟然没觉得又要累了,反而兴致勃勃的问,“怎么了?张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白马氐那边是什么情况?”
李复觉得昀哥儿仰头看人太累,于是过去把昀哥儿抱到了儿童椅子上才开口,“是有些情况。”
随后示意张玉说,毕竟是他带人去探查情况的。
第49章 昀哥儿抹书间白马
张玉开口之前就得到了李复的准许,知道他们的事儿不用瞒着昀哥儿这个两岁的孩子,于是交代得很详细。
其实之前李伯每年来一次凉州,除了他跟李复一系渊源很深,小时候也是看着李复长大,所以特意来凉州这儿看看李复外,主要还是携带粮草或者金银来跟这里的外族做生意。而李复来凉州入职,这其中也有李氏一族的运作,就是为了方便给李氏打掩护。
不过李氏真的没落得厉害,整个氏族之人都是气运低迷,自然也就连一点像样的人才都没有,只能混迹底层做做生意,积攒一些钱财。
这个时代商人十分低贱,自然也帮不了宗族什么。
李氏族人不是不想给李复谋取更好的凉州职位,可接连的运作下甚至谋一个大一点富裕一点的县,去做个县令也没法成功,但最终也只谋到了一个县长的位置。
以往几年李伯交易都很顺利,所以辛娘说他回去得很快。
唯有遇到大雪天封了道路才会晚几天,但最多也就到过年是必然回去的。可今年,李伯过完年之后一直没有回去的动静。
前期不是因为昀哥儿,而是他这生意做得不顺利。
张玉年轻时候是凉州人,因为人豪爽比较勇武,因此经常出入凉州与羌族各部落,结交了不少狐朋狗友。后来惹了事外逃,最终也因为有点勇武被收入李氏做了门客,随后因为他会羌语,于是就充当了李伯在羌族的翻译,帮李伯跟羌族做生意购买马匹跟动物毛皮。
在张玉的牵线搭桥下,李伯等人这些年都是跟羌族一个白狗的部落交易。
可是就在今年,张玉照旧出入白狗部落的时候,对方依旧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可一谈到交易的事却支支吾吾。
当时李伯不知道怎么回事,所以留在陇县一直在调查。随后倒是也琢磨出了他们想涨价的意思,还派张玉跟他们磨合过,最好涨一个合理的范围。
但白狗部族只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又表现得很强硬的拒绝,再次闭口不谈交易的事。
后来昀哥儿牵扯出马义的事,李伯才想明白了原委。马义的交易量太大,不是一个白马氐能够承受的,于是白马氐就联合了其他氐族,这其实恐怕还有羌族部落。
这么大交易量,白狗羌部落恐怕听到了消息就想待价而沽了。而李伯的涨价还不在他的心理范围上,现在是求大于供,那就完全可以坐地起价。
“原来是这样,那跟这次白马氐没动静有什么关系?”
张玉一拍大腿,露出了一些年轻时候的豪气,“有关系,这次我去查看白马氐的人,昀哥儿猜猜我还发现了谁?”
昀哥儿看他一脸哄小孩的样子,昀哥儿故意笑道:“还用猜,肯定是羌族的人。”
张玉一下就瞪大了眼睛。
他跟昀哥儿接触不多,之前陪着昀哥儿去堎底下乡的也是姜光这些人,他被留在李伯身边处理事务。
后面又直接被派出去查白马氐的事,跟昀哥儿就打过一两个照面。虽然听同事说,这是一个麒麟子。
但东家的孩子,你不吹啊。
可今天一番沟通,张玉发现还真是麒麟子。本来以为李复让这么点孩子听听这件事,还说要问他一下,张玉都差点以为他在开玩笑。
昀哥儿看张玉一脸震惊的模样笑道,“李伯还是猜小了,我看不是白马氐联合了羌族做生意。而是羌族探听到了白马氐联合着做大生意,他们就想做无本买卖了。
这话怎么说来着,羌族跟氐族虽然归根结底属于一族,可氐族真说起来是属于羌族的一小分支。兄弟部落平时的关系不好不坏,但这是平常时候,不平常的时候就是又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过得比我富。
再则,羌族也怕白马氐得到太多粮食,明年草长莺飞的时候再招收大量人口加入部落,到时候说不好白马氐发展起来,羌族变分支了。”
“哎呀,神了啊!”张玉听到昀哥儿小嘴叭叭的,真的是大为惊讶。
他也是去探查白马氐,结果发现白马氐部落的人表现得很焦躁却没有太大动静,随后又发现原来身后还有羌族的探子出没。
恐怕羌族也有部落联合了,就等着白马氐的人交易完,然后在回去的路上截粮杀人。
就这张玉当时还理不清什么事,于是亲自偷偷去了一趟白狗羌族那儿找自己的好兄弟。
当初他犯事儿就是替自己的好兄弟杀人,这才被通缉到处乱跑,那可都是过命的交情。张玉不来找就算了,毕竟他出卖的也是自己部落的绝密消息。但来找了,他兄弟也不瞒他,把白狗羌族的打算说了。
还是通过他兄弟的讲述,张玉才大致知道了这件事。
没想到啊,他理半天才理清楚的事儿,到了这个两岁小孩儿嘴里就说得这么明明白白。
要不说人家是麒麟子,他是地痞流氓呢。
他这样混迹乡里的勇武之人,平时不着家不种田,好一点的称呼是侠客,是能喊一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的人。差一点,那就是地痞流氓,后面还变成了在逃杀人犯。
往事不可追啊。
张玉于是压下敷衍跟哄小孩的神色,认真道:“昀哥儿说得对,因为这样所以我耽误了一段时间。等我弄明白了事情我就抓紧回来了,只是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处理。
我看白马氐的人在驻马地也熬不了多久了,人吃马嚼的,他们带的粮食不够。加上羌族虎视眈眈,情绪也到达临界点了。”
说着说着,张玉又道:“对了,回来的时候我还抓了几个羌族跟白马氐的探子,现在都关在县衙牢里了。”
白马氐等不到人,肯定得派人来查看找马义的。
羌族联合部落也得确认白马氐的人交易到哪里一步了,这几天白马氐的人一直不动弹,他们也焦急。所以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想法,也派了人盯着白马氐。
然后,全被张玉带着人给敲了闷棍。
“还抓了人?”
“那当然,昀哥儿要瞧瞧吗?其实外族人也跟咱们一眼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就是他们说话昀哥儿你可能听不懂。”张玉还带点献宝的炫耀意思。
他们的土语很多,内部都不怎么通用,大概有十几种。
张玉大概会个七八种,剩下的只能大致听懂,讲是不太会了。不过他熟悉的那七八种讲起来就跟当地土著没什么差别,贼溜。
昀哥儿忽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笑道:“看就不看了,不过阿爹咱们想办法别让他们耗着了,让他们打起来吧。”
这群人本来就是各自为政,也都打着歪心思。
要是最后发现白马氐交易不成功,可能羌族联合部落发现没有抢得东西,可能就放弃攻击他们了。甚至他们要是互通有无一下信息,说不好还以为是梁国人耍他们呢。
到时候他们联手就不好了。
所以一定要让他们打起来,没有大批粮草做诱饵也得打起来。
“什么方法什么方法,我要做什么吗?”张玉这种游侠地痞,最喜欢刺激的事了。
“有。”昀哥儿嘿嘿笑道,“你要扮羌人也要扮氐人,而阿爹则要写两封信。”
这叫古有曹操抹书间韩遂,今有他昀哥儿抹书间外族。
县衙牢房。
马义还没死,现在正鼻青脸肿地被关在其中一间牢房中。他刚刚被揍了一顿,告诉他别乱说话,不然直接咔嚓了。
马义可没什么勇气,他就是个靠脸跟靠脑子吃饭的骗子,那必然连连点头,只求打脸的时候轻一点。
而他的另外一边关着的,赫然是张玉抓来的白马氐的探子。
之前马义去过白马氐做客,那个白马氐的探子还认识他。可惜马义被揍惨了,半昏不昏地躺在那儿也没动静。
这个探子急得不行,心说怪不得他们等不到人,原来马大人被抓了。他得赶紧回去告诉部落酋长,这里面有诈。
探子急得不行的时候,远远听到有铁链拉扯的动静。
他赶紧躺下继续装晕。
然后他透过眼缝,他就看到一个梁国人打扮的中年文士跟一个蒙着脸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还很细心,尤其那个蒙着脸的人,还专门看了下他是否还在昏迷。
确认他昏迷之后,那个蒙脸人压低声音开口了。
可他即便压低了声音,探子还是立马听了出来,这是地道的羌族白狗部落的土语!
该死,羌族的人跟梁国人合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