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解员说道:“你们在大二和大三的时候会开设航天器驾驶课程,现在可以先在指导员的带领下感受一下这款五十年前退役的战斗飞梭,两人一组,每组三分钟。”
学生们顿时兴奋得嗷嗷直叫,立马找人组队。
要不是之前卡米拉提了一下,陆于飞和汤一白也只能和对方组队了,因为他们俩在班里一个倒一,一个倒二,都无人问津,正好结成最后一组。
眼看着一组组同学进入飞梭后不久就离地升空,虽然只在空中悬浮了片刻就落回原地,汤一白激动地苍蝇搓手,这在以前可是只能在网上看到的景象啊!今天不但能亲眼目睹,还能亲自上机尝试,实在是太让人期待了!
陆于飞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种兴味索然的无聊表情。
半个小时后终于轮到他们俩,两人跟着一名叫迪夫的指导老师上了其中一架飞梭。
迪夫瞧了他们一眼,说:“一个哨兵一个向导吗?那正好,哨兵坐驾驶位,向导坐副位。”
陆于飞和汤一白就分别入座,调试座椅,系上安全带,然后面对着中控台上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仪表和按键。
迪夫站在两人身后,之前已经教了半天,这会儿如同机器人一样乏味而麻木地叙述道:“这种双人飞梭理想情况下由哨兵来驾驶操控,向敌方发起攻击。向导从旁辅助,负责与外界联络,以及在哨兵长时间战斗后精神负荷过大时及时进行疏导。具体的你们以后会在专业课上学习,今天只是试试最基本的起飞悬停操作感受一下,步骤很简单,按照我的指示来操作,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首先,哨兵按下绿色能量键,把操纵杆慢慢拉起来。你座椅底下的踏板可以在空中控制左右转向,不过今天不需要,只要能升空三米,悬浮五秒就行了……”
陆于飞依言操作,动作利落,干净准确,“嗡”的一声响,仪表盘亮了起来,飞梭微微震动,两秒后离开地面,带着合金锁链徐徐升空。
“不错,手挺稳。”迪夫不由赞了一声,接着一边指点道:“现在向导开航行灯、闪屏灯和导航校准仪,注意仪表盘上的读数,数字跳到3就把这个黄色旋钮向左转,哨兵再把操纵杆推回去,慢慢落地,就算完成了……”
汤一白既激动又紧张,手指都有点僵硬,以致动作比较慢,在迪夫不满的注视下心里默默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搞错了,结果在转那个黄色旋钮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根本转不动。
迪夫催促道:“快点转啊,愣着干什么!”
汤一白顿时更紧张了,赶紧又试了一次,可是旋钮像是卡住了一样仍然纹丝不动,只得惊慌失措地说:“老师,这个旋钮我转不动。”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飞梭又往上升了三米,把一共五米长的合金锁链绷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就像在放风筝一样。
底下的学生见状十分奇怪,有人道:“那两个家伙怎么体验了这么久,时间已经过了三分钟了还不下来,太不公平了吧!”
陆于飞以为汤一白搞错了方向,转头提示他:“我这边是左。”
汤一白汗都出来了,手上使劲一拧,那颗黄色旋钮突然跳了起来,弹到舷舱玻璃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整艘飞梭像抽疯了一样猛然一抖,将合金锁链生生扯断,继而急速向上飞升。迪夫没有做防护措施,猝不及防下顿时被甩了起来,撞到舱壁上。
陆于飞:“……”
汤一白又急又慌:“怎、怎么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紧接着仪表盘上的报警器亮起红光,发出一连串滴滴声,只是一眨眼,飞梭就窜升了四十多米高,眼看着就要撞到展馆的顶棚,把五楼展厅里的所有人都吓蒙了。
卡米拉仰着头喃喃道:“我的天哪……”
“怎么回事?那两个家伙在搞什么鬼?”
“啊啊啊快撞上去了!”
“好可怕,等下会不会发生爆炸啊!”
学生们纷纷惊呼出声,讲解员反应还算快,迅速按下展馆的报警装置,大声吼道:“快撤,不要留在展馆内!”
可这是在五楼,不论是走逃生楼梯还是乘坐升降梯都没那么快,学生们叫的叫喊的喊乱成一片。
驾驶舱里,迪夫都慌了,急忙扑上去想要拉操纵杆,可是隔着驾驶位的座椅根本够不到手柄,还差了三四厘米的距离。
汤一白僵在座椅上,不知所措地看向旁边的陆于飞,唯一的念头就是完了,自己闯下大祸,要把陆于飞害惨了。
陆于飞薄唇微抿,神色凝重,在飞梭距离顶棚只有一米时握住操纵杆往回一拉,同时踩住座椅下的踏板。
飞梭骤然转向,一则机翼擦着顶棚斜斜掠了过去,带出一串火花,然后咔嚓一声从中间裂开,折断的半扇机翼从高空中直直坠了下来。
“危险!”
地面上,克雷尔把没有注意到头顶状况的伊莱往旁边迅速一拉,躲到一根粗大的立柱后面。
“咣当”一声巨响,折断的机翼掉在伊莱刚才所站位置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把坚硬的地板砸出一个坑来。
伊莱脸色微微发白,难得放低姿态跟克雷尔说:“谢谢。”
在王者联盟中他能依靠自己强大的精神力驱动自己的游戏角色和克雷尔打成平手,但在现实中向导的五感和体能与哨兵实在是相去甚远。
克雷尔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没事,应该的。”
断了一侧机翼的飞梭绕着展馆上空歪歪斜斜忽上忽下地飞了一圈,机舱失去平衡不断颠簸,陆于飞和汤一白系着安全带也被颠得七上八下。迪夫则完全无法固定住自己的身体,像颗土豆一样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撞了个七荤八素。
没来得及撤离五楼的学生在目睹了这一系列惊险画面后,不断发出恐慌的尖叫声。一些胆小的甚至抱着脑袋蹲下来,不敢再看。
陆于飞的额头沁出了一层汗,大声道:“汤一白,把你右手边的蓝色键按下去!”
汤一白被颠得快要吐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但却条件反射地迅速接收了陆于飞的指令,低头找到了那个蓝色键后抖着手按了下去。
折翼的飞梭在空中像个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样磕磕绊绊地逐渐降低高度,三十米,二十米,十米……最后在展馆侧边一块无人区域轰然落地,震得楼板都颤了一颤。接着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向前滑行了十多米,撞翻了一堆大大小小的模型,又稀里哗啦地撞碎了博物馆的一大片玻璃幕墙,在机头探出去小半截后终于停了下来,不动了。
楼梯口的几名学生一屁股坐到地上,讲解员也差点没吓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谢天谢地。
学院的警卫队员也终于全副武装地赶到了,震惊不已地看着一片狼藉的五楼展厅,随后十几个人呼啦啦地冲上前,把破破烂烂卡在幕墙边上的飞梭团团围住。
飞梭的门开了,迪夫扶着门框颤颤巍巍地走出来,满头是血,欲哭无泪。
接着是陆于飞,除了汗水浸湿了衬衣外看上去勉强还算正常。
最后是脸色发白惊魂未定的汤一白,出了舱门后“哇”的一声吐了。
一众校警:“……”
一个小时后,FFMA督查组办公室,站了满满一屋子人。
督查组组长、少将奥布里脸色颇为难看,重重地拍了一下办公桌,质问道:“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故?”
办公桌对面,迪夫鼻青脸肿委顿不堪地坐在一把椅子里,脑袋上包着厚厚的绷带,沉重而又自责地说:“上午战指一班的学生来五楼参观航天器展馆,我就按照以往的接待流程安排他们两两一组体验飞梭。前面一直都很顺利,到最后两个学生的时候,我让其中那个向导旋转导航校准仪,他磨蹭了好几秒都没转。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名向导学生一下子把旋扭拧坏了,致使飞梭失控,急速上升,哨兵又不懂具体的操纵,开着飞梭在五楼展厅横冲直撞,损坏了馆内不少设施,还差点酿成机毁人亡的惨剧……
唉,是我当时疏忽了,那名向导学生的反应和动作比其他学生都要慢一拍,我不应该让他转那个校准仪的旋钮,那样就不会发生这场意外了。”
伯格跟着后悔不迭道:“今天我妻子身体不适我就送她去医院做检查了,所以没能陪同班里的学生一起参观博物馆并从旁监督,得到消息后才马上从医院赶了回来,万万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故,身为带班辅导员我也有一定责任。”
说着转向两名学生,一脸的怒其不争:“汤一白,你和陆于飞是怎么回事,平时上课训练懒散敷衍也就算了,今天驾驶飞梭怎么还这样疏忽大意不当回事,不会是故意捣乱想博取眼球吧?那架飞梭是杀伤力极大的军事武器,不是游乐场的玩具,搞不好就要出人命的!”
“老师,对不起,是我的错,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汤一白无比愧疚地道歉,到现在仍然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不得不伸手扶着墙。
陆于飞却眉锋一沉,反驳道:“刚才是个意外,不能怪我们,是那架飞梭有问题!年久失修,零件都坏了,让我们怎么开?”
伯格痛心疾首道:“陆于飞,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找借口替自己开脱责任了!前面其他同学都开得好好的,怎么到你们手里就坏了?你们俩的入学成绩本来就差,开学一周来的表现也不尽如人意,今天的事故是一次深刻的教训,应该好好地反省和检讨自己!万幸这次事故没有造成更多人员伤亡和重大财物损失,否则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陆于飞昂着头,毫不退让地反问:“这次的事故本来就跟我们没关系,我们为什么要负这个责任?”
伯格顿时黑了脸:“陆于飞,你这是什么态度?太不像话了!飞梭是你们俩开的,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敢说没关系,谁给你的胆子?”
眼看着陆于飞就被激怒的兽一样眼神发狠,躁郁地握住拳头,汤一白生怕他会朝伯格脸上挥出一拳,那样就更没法收拾了,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陆于飞看他一眼,勉强忍了下来。
奥布里怒喝一声:“行了,都给我安静!今天这件事一定要彻查清楚,该负责任的谁也别想逃脱!所有相关人员今天不得外出,配合调查!这两名学生也暂时停课停训,直到事情处理完毕为止!”
迪夫和伯格以及其他几名博物馆的工作人员齐齐应了,汤一白和陆于飞则在两名校警的押送下返回宿舍。
经过宿舍六楼走廊的时候,班里的同学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俩,有愤慨的,有惊惧的,还有幸灾乐祸的,不一而足。
上午事故发生后学院就组织心理师对战指一班的学生做了心理辅导,大伙儿虽然没有留下太大的心理阴影,对于这两个“罪魁祸首”多多少少还是存在一定怨愤和排斥的。
陆于飞浑不在意,嘴角边勾着一抹讥诮的弧度。
汤一白心情十分沉重,一脸愁容地跟在后面。这次事故这么严重,要是被学院退学或者进行更严重的处罚怎么办?这才刚刚开学一周自己就闯下这么大的祸,都不知道要怎么向家里人交待。
伊莱和克雷尔都在宿舍里,由于克雷尔在早上飞梭失控的紧急关头拉了自己一把,伊莱对这个平时神经大条自以为是的哨兵室友的印象改观了一点,意识到这个家伙并非一无是处。
看到汤一白和陆于飞进了宿舍,伊莱和克雷尔一起把视线转了过去,不过谁都没开口,毕竟早上的事情对他们的冲击也不小。
汤一白忐忑不安地再次道歉:“对不起,早上害你们差点出事,但是,我和陆于飞真的不是故意的。”
事故发生后的这两个小时他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也不知道能够得到几个人的谅解。
克雷尔心大,不怎么计较细枝末节的东西,听他这么说就调侃道:“你们俩可真会玩,开学几天就搞个大新闻。”
汤一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伊莱神色稍缓:“我们没事,你们怎么样?”
开学不久,班里同学来往有限,互相之间还不够熟悉,尤其是对汤一白和陆于飞这两个成绩垫底表现不佳的,更是先入为主地怀有偏见。但作为朝夕相处的室友,伊莱对汤一白的为人还是比较了解的,今天大家都是头一回体验飞梭,紧张之下发生什么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行事怪异让人捉摸不透的陆于飞,应该也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并且拉上一票人给自己陪葬的人……吧?
汤一白苦恼地回答:“督查组的组长奥布里少将说要彻查这件事,我和陆于飞暂时停课等结果,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处分我们。”
伊莱安慰道:“我们是刚入校才一周的新生,还没有正式开始学习航天器的知识,出了意外会手忙脚乱也正常,学院或许会酌情考虑,从轻发落。”
克雷尔附和道:“就是,不然就太不近人情了!”
“但愿如此。”汤一白努力朝他们俩笑了笑,“已经十二点了,你们快去吃饭吧。”
伊莱点点头,离开了宿舍,克雷尔立即跟了上去。
等他们俩一走,汤一白的嘴角又耷拉了下来。
伊莱和克雷尔说的话并没能让他放松多少,从小到大自己犯过的错闯过的祸加起来都不及今天的万分之一,实在让他不知所措。
陆于飞看不得汤一白那副好像天都快要塌了的模样,鄙夷道:“看你刚才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件事又不是我们的错,有什么好担心的。那架破飞梭早就报废了,根本不能开,只能放着那里当摆设。那个校准仪的旋钮肯定被人拧了太多次失灵了,碰巧轮到你的时候就倒霉地卡住了,当时如果不是你,换成别人也一样。”
汤一白诧异道:“你怎么知道的?后来还让我按那个蓝色键,迪夫当时没有讲过这个键的作用啊。”
从出事到现在他脑子里一团乱,现在才稍微清醒一点,想起在飞梭即将坠毁的紧急关头,陆于飞向自己发出的那个指令。
他之前也一直非常内疚,以为是自己转旋钮的时候操作不当造成的事故,不但连累陆于飞和自己一起陷入危险,还差点害得其他同学受伤。如果事实像陆于飞说的这样,他心里的负罪感就稍稍减轻了一点。
陆于飞随口道:“我要是说我以前开过飞梭,你相信吗?”
“相信!”汤一白不假思索,接着惊叹:“你好厉害啊,居然连飞梭都开过,还好今天跟你一组,不然就完蛋了。你是中学军训的时候已经体验过了吗?我以前根本没见过飞梭,今天还是头一回摸到实物呢。”
换成其他同学这么说,汤一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可是陆于飞这样说他就凭直觉相信是真的。早上在飞梭上的表现也证明他的确懂得操作知识,真要是完全没接触过,他们俩的小命只怕已经没了。
陆于飞家就在中心城,教育资源肯定比小镇上要先进丰富,上中学的时候就体验飞梭是很有可能的。
陆于飞没有否认汤一白的猜测,先前还恶劣的心情突然好转了一点,满不在乎道:“开飞梭就那样,没什么太大难度。如果学院那些家伙不分青红皂白硬要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最多退学就是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到“退学”两个字,汤一白的一张脸顿时又皱成一团,退学怎么会没什么大不了呢,这简直是天大的一件事啊!
第19章
汤一白愁眉苦脸地说:“可是FFMA是我的理想,我好不容易才考到这里来,不想退学,退学了回家能干什么呢?如果真的退了学,我的家人和镇上的乡亲们也会难过的,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因为犯了重大过错而被军校退学会被取消军籍,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事,不要说其他高校基本上都不会接收,就是社会上很多公司也会出于顾忌而不考虑聘用。
“而且,”汤一白小声补充,“万一学校让我赔偿损失我也赔不起。”
那架撞得快要散架的飞梭,毁坏的航天器模型,撞碎的玻璃幕墙以及其他博物馆设施肯定价值不菲,家里经济条件一般,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就算把他卖了也赔不起啊!
陆于飞蹙了蹙眉,心里翻滚着一些令他十分不爽且不适的情绪,半晌后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道:“等着瞧吧。”
他从被人强行安排着进入FFMA的第一天起就充满抗拒,以致对这座无数人引以为豪的最高军事学府嗤之以鼻,满心排斥。如果能被退学,看到某些人颜面无光,被气得暴跳如雷,那正合他意,却没想到这对汤一白这个出身平凡家境普通的学生来说意味着什么。
退学以后怎么办?陆于飞也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来似乎的确不容乐观。FFMA的学习训练虽然枯燥无聊,也比出去以后醉生梦死漫无目的要强一点。
至少这里有汤一白这个家伙不是那么让人讨厌,比面对那些言语乏味虚情假意的家伙要有趣一点。
那么,这次的事他会稍稍争取一下,如果有必要的话。
汤一白忧心忡忡地点头,现在也只有等学院的调查和处理结果了。
接下来的这一天两人都没出门,午饭和晚饭都由校警送到宿舍里来。汤一白早上被颠得够呛,现在心里又压着一块大石头,根本没什么胃口,只勉强吃了一半。
晚上快九点的时候校警送来了处理结果,FFMA督查组下发的纸质文件上白底黑字印得清清楚楚,“536届作战指挥系一班的两名学生汤一白和陆于飞由于学习态度不端正,在体验飞梭驾驶时不听从博物馆指导员的教导,操纵不当,致使校史博物馆蒙受了价值数百万信用点的损失,同时令在场其他同学和老师的生命安全受到极大威胁。
念在二人是刚刚入校不久的新生,且是初犯,因此从轻处罚,给予他们记大过一次的处分,要求每人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书,在周一早上八点钟召开的年级大会上公开宣读。
此外,博物馆指导员迪夫和战指一班的辅导员伯格在工作上也存在一定的疏忽,今后应加强业务素质,尽心尽责。望全校师生以此为鉴,今后杜绝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记大过,写检讨,在年级大会上公开宣读……汤一白自上幼儿园起就是个乖学生,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处罚,可是跟退学和赔偿比起来就算是轻的了,所以他先是心里沮丧了一会儿,接着又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对检讨书有点犯愁,“一千字的检讨书要怎么写啊?”
明天还要当着所有新生的面宣读,一想到那个场景他现在就快要紧张得小腿抽筋了。
伊莱摇摇头,他当然也从来没有过这种经验。
克雷尔给他支了个招:“这个还不容易,你上网复制一篇检讨书的模版,稍微改一下不就行了。”
汤一白头一回听说这种方法:“还可以这样吗?”
克雷尔洋洋自得:“是啊,大家都这么干的,我上中学的时候都写过几次了。”
话音刚落,宿舍底下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集合哨声。
克雷尔骂道:“靠,今天不是周日吗,怎么大晚上的也要急训,我都准备洗洗睡了!”
伊莱没有像往常那样呛他一句,只说了个“快走吧”,就率先出了宿舍。
克雷尔立即从椅子上弹起来,追了上去。
陆于飞正在浴室洗澡,汤一白刚准备敲门催他,想起来他们俩处于停课状态,不用急训,只得怏怏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平时他和其他同学一样,对每天高强度的训练任务抱着心里发怵、但不得不完成的心态,尤其是夜里不分时段让人措手不及的急训。这会儿却希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和陆于飞可以正常参加训练,而不是呆在宿舍里思过反省。
唉,写检讨吧。
汤一白打开光脑,对这种事实在没有概念,就在网上搜索了一篇“检讨书模板”,打算参考参考。
片刻后,陆于飞从浴室出来,不经意间看到他屏幕上的内容,瞬间就意识到有问题:“学院让我们写检讨?”
“是啊,要写一千字呢,我不知道怎么写,就上网找了个模板看看。”汤一白说着把督查组的处分文件递给他,“还好没让我们退学赔钱,但愿明天我在年级大会上读的时候不会紧张得结结巴巴。”
陆于飞扫了一眼那份文件后就把那张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嘴里骂了一句脏话,接着一拳砸到墙上。
“呯”的一声响,坚硬的墙面竟然裂开几道缝,簌簌往下落灰。
汤一白心惊肉跳,和趴在自己桌面上的小乌龟同时缩了下脖子。
哨兵的力气真是大得可怕,这一拳要是打在人身上,只怕骨头直接就断了吧!
陆于飞怒不可遏,心里一瞬间涌上一股强烈的破坏欲,只想把整个宿舍都砸个稀巴烂,或者把学院督查组那帮人全部揍到墙上去抠不下来。
发现陆于飞眼神阴戾,一副要和人干架的模样,汤一白心里霎时打了个突,糟了,他不会是气得狠了,精神状态又有点失常吧?
不行,一定得阻止他!
忧虑之下,思维索以比他平时迟缓的动作快上十倍的速度探入陆于飞的精神领域。和一周前在操场上那次一样,陆于飞瞬间浑身一僵,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
汤一白再次看到了那座“太空垃圾站”,天空中的雾霾似乎消散了一些,隐隐露出一抹深蓝辽远的苍穹,不过上回自己清理干净的那个小小的旮旯里又落了些七零八碎的杂物。
一回生二回熟,他又一次把自己的思维索想象成机器人R7,麻利地清扫起来,不到片刻把那个小角落收拾干净,然后继续向外扩展。
汤一白发现自己这台“虚拟R7”的功能比上次强大了一个档次,效率也几乎成倍提高,一口气整理出了上十个平方,令他颇有成就感。
过了一分钟,也或许是十分钟,虚拟R7能量告罄,汤一白就收回思维索,退出陆于飞的脑海。
陆于飞呼出一口气,刚才还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就像被灭火器喷了一通一样熄了个彻底。
第二次了,自己的精神领域第二次毫无障碍地接纳了汤一白的疏导。
上次在操场他以为是极其小概率的巧合事件,那这回呢?难道汤一白的精神阈值天生就和自己比较吻合?
陆于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感到庆幸,因为曾经有医生隐晦地透露过,他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一个能够与他匹配的向导,万一哪天狂躁症严重发作,又得不到及时而有效的疏导和治疗,轻则陷入疯狂,重则彻底自毁。
他以前想死就死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活着并不是必需的。人终有一死,18岁和88岁能有多大区别,这个世界上也没有多少东西值得他留恋。现在出现了汤一白这个变数,他一时有点难以适应,对自己今后的人生感到些许茫然。
陆于飞是消了火恢复理智,汤一白的状态却不怎么好。早上在飞梭上剧烈颠簸造成的头晕症状还没完全缓解,这会儿又消耗了大量精力给陆于飞做精神疏导,一时间感到天旋地转,脑袋里面像针扎一样痛,不得不扶着墙坐在椅子上。
陆于飞抛开那些空茫无绪的念头,见汤一白一副虚脱模样,比早上从飞梭下来时还要惨,不由道:“有这么难受吗?”
“有啊,我感觉自己的头像皮球一样被人踢了半天,快要爆炸了。”汤一白有气无力地说,随即把自己的脑袋往他跟前一伸,“你像上次那样摸摸我吧。”
陆于飞:“……”
得亏现在宿舍里只有他们俩,不然被其他人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还不定要产生什么误会呢。
这家伙真是,不会说话还整天喜欢胡言乱语。
第20章
陆于飞在心里吐槽,其实经过第一次后他发现其实自己不用和汤一白有什么身体接触,就能把精神力传送过去,可是看汤一白一脸期盼的模样,他还是伸出手掌,盖在他的头上。
唔,手感实在不错,他忍不住先揉了一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这才开始为汤一白修复损耗的精神力。
片刻后,汤一白脸色逐渐好转,直至恢复如常,等陆于飞收了手后就站起来蹦哒了两下,一时间觉得身轻如燕,整个人都有点飘:“好舒服,比上次还有效,感觉现在出去跑个十公里也不在话下!”
陆于飞也觉得这次更加得心应手一些,嘴上习惯性地调侃道:“那你去跑吧。”
汤一白吐吐舌头:“还是算了,我想跑也没那个时间,还要写检讨呢。”
一听到那个词陆于飞就想起那份狗屁处分文件,顿时又有点想骂人:“今天这事还不算完,让检讨见鬼去吧!”
说完就一阵风般出了宿舍。
汤一白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跟在后面问:“陆于飞,你干什么去?”
陆于飞没应声,头也不回,眨眼间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汤一白一直追到宿舍楼门口,外面黑乎乎的根本看不到陆于飞往哪个方向去了,只得上楼返回609,心里不免又提了起来,陆于飞不会去找校领导的麻烦去了吧?
他赶紧给陆于飞打电话,可是对面没接,只得发了条消息:【你去校督查组了吗?千万不要做傻事啊!记大过没什么的,据说以后表现好还可以撤销,你要是不想写检讨,我也可以帮你写,你快点回来吧!】
记大过对于汤一白而言其实是有什么的,帮别人写检讨也是不对的,可是眼下他担心陆于飞在气头上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令学院加重处罚,所以就违心地说了这些话试图打消陆于飞的报复念头。
宿舍外的校道上,陆于飞看到这条消息后差点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