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过期—— byKLBB
KLBB  发于:2024年05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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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墨抬头看时,陆廷冲他一笑。
看到他的酒窝了。
严墨说:“有冰的。”
“是吗?那麻烦你?”
严墨接过又被递回来的那瓶水。
“嗯。”他点点头。
严墨来回一趟,钻进小卖部,穿过大半个操场,再次抵达他们班的大本营时。
“哇,不是这种的,”陆廷说:“刚才忘了跟你说了,我要的是另一个口味的。怪我怪我。”
“没关系。”严墨说。
独自一人抱着两瓶水在运动会如火如荼的操场上穿梭时严墨怀疑过,自己这种行为是不是有点傻气。
但他当时是膨胀的。
就算有点傻气吧,只要陆廷没看到他这傻气的模样就好了。
他严墨还是要面子的。
严墨带着水找到已经换了个地方玩耍的陆廷。
见到是他对方挑了挑眉。
“哇。”
“你还真来了。”
或许是那天日头大得有点晃眼了,严墨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抬眼看对面,少年亮眼的笑容依然灿烂得像是能融化人。
唇边一颗人畜无害的俊俏酒窝。
陆廷坐在那始终都没有动一下,去看严墨手里的东西时也只是低下眼。
陆廷漫不经心:“嗯?你刚才是听错了吧?我要的不是这种的呀。”
严墨:“没听错。是这种。”
他有信心自己在课堂上练就的记忆力没出错。
陆廷说:“哦哦,那就是我说错了。你能帮我去换一种吗?”
一如他这人长久以来的性格,严墨语言上是木讷的。他也忘了自己当时说的什么,回过神来,人已经走在去小卖部买第三瓶水的路上了。
走到一半,严墨就不走了。
当时严墨太过勇往直前,还不知道对面少年的笑容之下,是一颗年轻顽劣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心脏。
有个不认识的人忽然过来送水,换做别的人可能还会存疑一下。
但陆廷不。
他是一个最不会怀疑自己魅力的人。
当下随手就开始试探对面的真心。
因为严墨的中途放弃,考验无疾而终了。而那天送水的人实在太多,所以陆廷那天到最后也没把那人放在心上。
那只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木讷无趣的人而已。
而理科生严墨终于弄懂了所谓喜欢这种东西。
凡是跟陆廷有关的,以陆廷为圆心,哪怕是接近他多一分,心中的雀跃欢喜都会被扩大好几分。
那么相应的,跟那人相关的。难堪苦涩的情绪也会被放大数倍。
很公平。
被人戏耍来回往返跑了好几趟去买水这种事……
那天的严墨抱着第三瓶水,坐在学校宽旷辽阔的操场的边上。那天蔚蓝天空很是广阔,草很青翠,吹拂过脸畔的风也不大不小刚刚好。
从他面前来来往往的人要么是选手要么观赛,各有各的事。但不知为何,总感觉这种喧闹又离他很远。
严墨像是被单独丢出来的一个身影。融不进他们喧闹快乐的图层里。
或许是天空太辽远要么就是身处这样宽阔的空间里,他第一次感受到一种遗立于眼前这个操场之外的孤独感。
严墨独自坐在角落里一张没人的长凳上。察觉到这样一动不动地这样坐着很呆,他试着小幅度地晃了晃脚。
然后又不动了。
只有他很无聊。
一阵同样无聊的微风吹过他这个无事可做的无聊人。
真无聊啊。严墨故作若无其事地心想着。
出乎意料的,他脸上没有被愚弄的难堪或者伤心。那天很多人来来往往地从这儿经过,也没注意到长椅上,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无端端独自在那坐了好一会儿。
毕竟运动会嘛。
严墨从长凳上站起,带走了那三瓶水。
不过是一场闹剧,自然也无从谈起结果。
那天的事情也就随着操场上愈传愈远的欢呼加油声,永远留在那场高中最后的运动会上,无形消散在飘远的风里。
这段黑历史记忆也就被严墨从记忆中删除得彻底。就当做没发生过好了。
严墨郑重发誓以后一定不要再为了学习以外的事情分心了。
那天之后,在学校里的日子一天天继续过了下去。
学生的本职要务就是学习。以前的严墨,一颗默默无闻但坚定向学的道心比谁都坚如磐石风雨不动,并始终引以为荣。
——这是在那天之前。
他完整自洽圆融的一颗心脏,有个角落还是出现了微不可见的,细小如丝的裂缝。
严墨偶尔还会做梦,违背他清醒时所愿的,梦里的他幻想自己变成超级大现充后和陆廷平起平坐的生活。
不过像上次那样具象化的梦境还是第一次就是了——就是他说自己在挪威吃鹿肉的那次。
不是的,梦境是相反的。
梦里的自己有多光彩夺目,意味着在严墨的心目中,现实的陆廷就有多意气风发。
原来【喜欢】不是一个全然的褒义词。
他干巴巴的无趣心脏上开出一簇纯白柔软的小花,它擎高自己开出的花伞,要一直伸到陆廷的眼前给他看。而它花茎的底下,边缘会暗中滋长出自卑,阴暗和孤独。
严墨学会了自卑。
有时候严墨会想起那天下午语文老师在课上讲过的那道作文题。
做贼者心虚。炫耀者贫瘠。自负者自卑。
严墨那么凶狠地一定要证明自己不会脸红原因,除了一部分是他自己的性格之外,还有别的理由。
他害怕被陆廷发现。
一旦发现端倪,严墨不容轻犯的自尊心就会自卫性质地凶猛反扑上去,把那点格格不入的情绪裂缝掩埋在最底下,然后严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过是在为自己扯起最后的遮羞布而已。
或许那天陆廷让自己跑来跑去买水的事情都称不上是一个恶作剧,但严墨性格本来就带点高傲。
那天做出送水的决定已经是严墨做过最不像自己的事情了。从那天的 运动会走出来后,他不会再允许那个莫名其妙的恋爱脑人格再占领他的身体。
因此,在得知自己跟陆廷被分到同一个班时,严墨发自内心地认为这是一个不幸的消息。
陆廷有多机敏过人他是知道的,这么多人唯独就是不能被他察觉到啊。
下次他再也不想跟这人一个班了。
但尽管如此辛苦。
尽管如此严墨还是喜欢着他。
陆廷是一个开朗温柔,聪敏厉害的人。
他还长得好看。
严墨喜欢陆廷。
喜欢得不得了。

第30章
天刚蒙蒙亮的操场,一声解散之后的下一刻是全场最兵荒马乱一刻。在地上找书包的找书包冲食堂的冲食堂,周围乱哄哄成一锅粥。
严墨的书包就放在自己脚边。他两手捧着个小巧的单词本,在等周围的人潮先行散完。
周围都是闹哄哄的早餐大军,随处可见收拾书包的人。
“爹饭卡借我爹!”
“等等我先穿外套……好了好了!”
“傻逼,我在这!……”
“陆廷!——”
少年的身影一阵风似的从严墨身旁倏地跑过了。
带起的一阵风流中有他校服的干净味道。
严墨抬头,正好碰到那阵风刮过他身边,又掉个头,一个利落的急刹车加甩尾站定在严墨跟前。
陆廷急急忙忙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包——旺仔牛奶。
“来,给你。”
一边递出还一边忙着看食堂的队排到外面来了没有。
他回头看还没有动静的严墨。
陆廷:“怎么了?”
严墨此时的脸此刻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的样子。虽然他平时就没高兴过。
严墨:“为什么还有?”
陆廷:“这是最后一个了。”
严墨:“你上次也这么说。”
陆廷看起来很赶时间,一只脚已经准备起跑了:“……这次你先拿着,我欠你一个理由。”
严墨背上右边肩膀的书包带子,把手里的小单词本收进书包里。他准备背书包离开:“你还是快去排队吧。”
然而这人并没有走。
陆廷问:“今天怎么不高兴?”
或许是时间仓促,陆廷当时还想直接低头俯身认真辨认一下严墨脸上的表情。
严墨直接人往后仰:“别凑我那么近。”
身前的陆廷只好重新直起身。他表情苦恼地,摸了摸自己后颈,困惑道:“严墨,你真难搞。”
因为他知道严墨的性格一时半会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严墨没有否认。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难搞。
背着书包转身离开后,没走几步,感觉到背上有动静。
等严墨疑惑转身时,看到的就是陆廷背着书包连夜逃出八百米开外的一个背影。
那个背影还招了招手示意伸手的人:拜拜。
严墨再看自己的书包。
刚才他放单词本那个拉链口子里,被卑鄙小人塞进了一个贴暖宝的旺仔。
严墨:拳头硬了。
他抓着那包旺仔,心里憋了一口气不上不下。
严墨还是觉得,他搞砸了。
陆廷什么性格他又不是不知道。他跟谁都能玩得好,但冷漠的时候也是是真的冷漠。
打从分班之后严墨就下定决心不会跟这样的陆廷走得太近。
但严墨还是搞砸了。
料峭春寒,教室里是这样的,坐上一小会儿人都冻僵了。
脚当然是永远暖不起来的,所以手上的笔不能停,一停下来手指将会变成失去知觉的四根冻萝卜,连笔杆都握不住。写点字儿好歹还能暖暖。
不知道是他心情差的缘故,还是今天的严墨注定就是有些倒霉。
事件的最初,要从他在自习课上连续二十分钟对着一道做不出来的大题死磕无果开始说起。
严墨按捺下心中烦躁,平和地重新换一张数学卷子摆上桌面。
转换心情,转换心情。
这会儿他的手冻得连笔杆都握不住,可见刚才白白浪费了多久时间。
虽然做不出题这种事,既拖累了后面的学习计划又浪费了他宝贵的半节课时间,但严墨忍了。
区区一道题。
可是今天好像是老天不想让他好过。
待严墨全程平静地拿上笔,看好题,沉入状态,刚落笔写一个“解”字,右边突如其来的一股巨大力道重重冲撞上他的手肘。
就听划破教室上空的刺啦一声。
同桌:“抱歉抱歉!我的锅!刚想挪一下我的桌子来着,手滑了,没事儿吧严墨?”
严墨定定地盯着自己的书,牙缝里挤出一个:“……嗯。”
他看着自己整洁如新的试卷上,蓦然出现的一道横亘试卷的长长的黑色划痕。
同桌也看到了:“完了……对不起啊。”
怎么办,要不是他自己这张卷子已经先做完了,现在就可以赔张新的给严墨了。
作为同桌他是深知严墨这人平时卷面的整洁程度的。他小心地看向对方此时的表情,却发现严墨此时竟然风平浪静得可怕。
严墨深呼吸一下,说:“没事。”
同桌:“……”不太像没事的样子。
这个时候刚好前排有人转过来要借严墨的周训试卷,暂时岔开了这个话题。
同桌再看向严墨时,这人已经若无其事地翻起试卷袋了。
严墨把试卷夹放在腿上翻找。
同桌见状收回视线,前桌也不觉有异地撑着桌子在那等。
原因无他,不是严墨想自夸。
但是严墨在收纳试卷这件事上真可谓颇有造诣。
像他这种一丝不苟的人,每一张试卷在他这里都有它的来路和归途。分门别类,清清楚楚,井然有序,收纳有方。
一分钟过去,他还在找。
五分钟过去,前排的人脖子都转酸了,但也没敢多问。
不知道,不清楚。严墨的表情和平时都不一样了。
真正找过试卷的人就知道,这种活儿有时候真不亚于一场精神污染。
无数张长得一模一样但又异曲同工的卷子在眼前晃,相似又不同的卷题,仿佛迷宫般多次出现在眼前的题目。什么鬼打墙克苏鲁在这面前都不值一提。是真的能把人逼疯。
严墨额角青筋凸起。
难道他又要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上吗?
哈哈,真神奇。今天无论什么事情好像都跟他过不去呢。
“抱歉,我找不到了,你先借别人的吧。”严墨这时候还维持理智能跟对方说道。
“好、好。没事的严墨。”
平静交代完了后事,他试卷夹也没管,人缓缓坐正,右手握起桌上的笔。
——没把握准位置,手指直接把一支笔带落摔下了桌。
笔尖着地。
不是普通日常用的黑笔,是一支能顶一盒普通笔价格的进口黑色水笔。笔中爱马仕。
这种贵笔都有个定律,那就是哪怕你的笔墨还剩九成九没用上,只要轻轻摔上那么一下……
严墨的笔尖在纸上划拉出一道道白痕。
彻底不出水了。
同桌看着都有点肉疼。进口笔超贵的好吗。
此时的严墨虽然还坐得端正,但实际整个人只剩肌肉记忆在运作。看起来非常安详,实际上也已经去世了有一会儿了。
今天,一件顺心的事儿都!没!有! !
同桌对此见怪不怪,不去打扰。
太正常了,高三哪有不疯的,时候未到罢了。
这时候最好不要去打扰他。等自己想开了就好了。
陆廷一手提着凳子一手甩着练习册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严墨脸朝下忽然把自己砸在课桌上的一幕。
高大的少年脸上浮现笑意。
他颇不见外地把凳子往过道一放,占据了严墨课桌左边的空位置。
“他怎么了?”陆廷坐在那里,越过严墨看向他的同桌。
同桌没来得及回答,在陆廷把凳子往他面前一放的时候,严墨本人已经在两人眼前直挺挺地重新坐正了身子。
再看他的表情,表情已经是一副和平常无异的模样。
“你醒啦严墨?刚好,帮我看看这一道——”这时陆廷的人也自来熟地把自己的本子往桌上一塞,一眼看见桌上混乱的试卷袋:“咦,你在忙吗,找到卷子没?哪张?”
前桌超小声:“周训七。”
严墨:“一会儿班主任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上着晚自习还能串座位,还是如此明目张胆地串座位。
自从这人最近经常找严墨的前后左右换座位找严墨问题之后,这一圈的人被他弄得烦不胜烦。
所以最近的陆廷都自己搬椅子坐过道上。
陆廷拿过他放在桌上的试卷袋:“所以咱们速战速决。”
严墨疲惫地扶住额:“你……”
陆廷:“找到了。”
他说:“这张吗?周训七?和上一周的卷子夹在一块了,哈哈。”
前桌早已在旁等候多时,双手毕恭毕敬地把卷子请了回去。
严墨不说话了。
“咦,你卷子都被划坏了啊。”陆廷一探头,他说:“这张专项练习我那有多的,你要吗?”
严墨心里一动。
不是,那是新卷子啊。严墨很难不动心。
严墨:“真的?”
“真的啊。卷子传到后排一般都有多的,我还没来得及交上去呢。”陆廷笑说:“你想要多少都有。”
看着这人阳光明媚的脸,严墨此刻真是说不出来什么心情。
陆廷:“哦对,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话说回来,你刚刚那是在睡觉吗?”
“……不,算了,”严墨盯着他阳光明媚的脸看了片刻,他低头深吸一口气:“没事了。”
“你问哪道?”
两人就着一张卷子讲起题来。
严墨提起笔在陆廷原本的步骤上修改,结果没想到一双手冻久了,僵直了握不住笔,落笔的第一画就不受控制。
笔尖在纸上歪歪扭扭地拖出一小条不明痕迹。
诸事不顺。严墨:“抱歉。”
他手下笔尖熟练地画了道斜杠把那一笔去了。重新写。
“手冷啊?”那人问。
严墨恍若未闻,接着讲题。
直到一道题讲完,严墨抬头问那人:“……这样清楚了吗?”
陆廷一脸兴奋:“严墨,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严墨:?
就见陆廷转身,后背对着他,说:“看,暖宝宝~”
他今天的校服外套里穿了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卫衣绳垂落在胸前,而后面耷拉的一个兜帽,显得他整个人慵懒随性,特别少年气。
……不是!现在不应该想这个!!
严墨甩甩头。
没拿笔的左手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学校校服袖子是经典的运动服束口款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抓在他的螺纹袖口上。
触感清晰入微,温度细致分明。
严墨脸色一变。
简直让人产生了此时正在和陆廷手牵手的幻觉。
抬起头就见眼前陆廷朝他邪魅一笑。
严墨眼神一凛,下意识往回拽手,对方自然不能让他如愿,两人不知怎么地忽然陷入一场角力之中。
角力,角……靠。这人是怪物。
严墨早该知道自己扯不过一个能同时搬两个书箱的家伙的。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只手被他热情地一把拉进自己脖后兜帽下方捂着的一块位置。
那是所有互相取暖过冬的学生仔都知道的一个人身上的绝对地带——他的背上,那顶帽子的正下方,简直是一个行走的发热小型暖炉。
虽然帽子下面也是热门景点,但有时候老八的刚洗完手回来还是会专门挑他脖子钻。
严墨:……
杀伤力。
陆廷:“暖和吧?”
陆廷:“舒服吧?”
陆廷:“喜欢吗?”
严墨:“滚。”
陆廷笑,眼睛弯起来。
“这样啊。”他说。
严墨再一次别开视线不去看这人的脸。
遇见陆廷以来,他无数次感慨自己的定力之强悍。
严墨一直没说。除了陆廷的脸,其实他也很喜欢看陆廷的背影。
高大的人天生骨架也宽大,人高腿长,肩膀宽厚,平直有力。
说实话,以前两人不同班,他只能远远看着陆廷的时候,想过这样其实也挺好。
要知道远距离有远距离的好处。
当望着山顶的他的时候,那个人的闪光点会被放大,而缺点被遮掩消失。
所以两人同班座位还仅隔一张桌子的那会儿,严墨做好了陆廷本人其实会跟想象有出入的心理准备。
……但是说实话,没有。
可能有点被陆廷的魅力灼伤了,但其他没有大碍。
不,这现实吗?但是真的,没有差别。
无论远近,那个明亮的笑容杀伤力依旧不减。这个人的情绪永远如此稳定。
仔细一想,严墨从未见过他情绪有过什么大波动的时候。
给人一种即使有一天地球不自转了这人的情绪也还在永恒地健康稳定运转的感觉。
不,别看这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才在水深火热艰难重重的高三时期是最宝贵强悍的心理素质。
“怎么样,我十七岁青春男高的体温是不是像火炉一样,”陆廷关切道:“你小心点,不要烫伤了。”
严墨:“……傻逼。”
陆廷:“嘿嘿。”
但要真说实话,暖和是暖和。
“啊,等我一下。”他转过头。
原来是刚才他俩讲题,没注意到此时班里交头接耳讲话的嗡嗡声越来越大,已经是下课才有的说话音量,大到可能随时触发走廊外巡逻的主任趴窗了。
班里剩下还在学习的人烦不胜烦。
这时候班长就得发挥一下作用,出来管一下纪律了。
而严墨也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他看向陆廷。
就见眼前的少年忽然直起背。陆廷抬高着下巴,而严墨的手正放他背上,能清晰感受到他吸一口气,他清朗声音陡然一沉:
“安静!老师来了!!!”
严墨的手掌贴着他的背,感受到在随着那一声喊发出同频率的震颤。
帽子下面还很暖。
这一声出来,那些噪音渐渐消失。
班长的话这群人还是服管的。
于是教室里恢复了令人舒适的风平浪静。说话声消失了。
严墨的心跳也快消失了。
他后知后觉地抽回手。
今天还真是诸事不顺的一天啊。各种意义上的。
未来的自己可能得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真正忘记掉这样的一个人。严墨在心里想。
问完题后已经是最后一节晚自习了。陆廷回到自己座位上,他坐下来,端详自己面前一张卷子。
“有胶带吗?”他轻声问。
老八从题海里抬起头:“我记得谁有来着?……你要那玩意干嘛?”
陆廷就看着自己手里一张几乎裂成两半惨不忍睹的卷子。
老八:“哇……”
老八:“我记得这张不是发到咱们这刚好完了吗,这张姓名还写着严……你干嘛?”
陆廷神秘高深地比了个嘘的手势:“闭嘴。”
从隔壁组一个女生那儿借了胶带。
“谢谢~”陆廷接过来。
老八趴在他边上问:“你自己的卷子呢?”
陆廷低着头,专注地粘上一小块胶带,才漫不经心道的:“送人了呗。”

这天中午严墨没回宿舍,而是留在了班里自习。
对于昨天晚自习上自己的状态问题,严墨正在亡羊补牢。
在做完又一张卷子、往学习计划上顺利划掉一项之后,他将桌面东西整理收拾好,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表,还有十几分钟这个午休结束。
于是严墨摘下眼镜,打算小睡片刻。旅人的休息是为了接下来更好地赶路。
严墨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手臂阖上了眼。
陆廷则是大中午的还被学校喊去开会,出来一看都这个点儿了。他也不回去了,直接回了教室里。
大中午的,他刚刚一路过来,他们这一层楼空空荡荡,整个教室也不剩几个人在了。留下来都是安安静静正在学习中的。
刚踏进门,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上睡觉的严墨同学。
陆廷放轻脚步。
他发誓原本真的就是过去看严墨写的什么作业的。
看着看着就变成了看严墨手臂间露出的睡颜,他的一点鼻尖。
再然后,一张课桌上面对面地趴了两个沉沉熟睡一动不动的脑袋。
平日一切教学楼里的噪音都消失无踪的、阳光炽盛光线热烈的一个大中午,空气寂静,教室空荡。时间无声流淌而过,连半空中灰尘的飘动都变得迟缓。
说十分钟就十分钟。
严墨缓缓苏醒。他的人迷蒙地从课桌上缓缓支起脑袋。
午后光线和任何一个时段的光线都不一样。这时候人才刚从午休转醒,教室外的光晕有种迷离的明亮感觉,像正踏在梦里和现实的交界。
严墨看着眼前趴在自己课桌上睡着的陆廷。
他尚不清醒的乌黑瞳仁里露出疑惑的神色。
耳边很近的呼吸声维持平稳安心的频率。对方闭着眼,侧面线条像是雕塑。
严墨发呆之下,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看了足足好几秒。
下一秒对方的发顶一动,也即将从睡梦中苏醒过来。
风吹草动之下严墨像是猛窜回窝的兔子。他一秒趴回桌上。
幸好脑袋和胳膊本就离得近,对方丝毫没有察觉。
等到趴下之后严墨才察觉不对,他有什么好躲的?恼羞成怒之下,严墨在心里驱赶那个睡醒的人自己快点走开。
陆廷醒了。
他坐起来,先转了转睡得发酸的脖子和肩膀松动松动。少年年轻的身体之中骨头发出几声响动。就在装睡的严墨头顶,很近。
还没响铃,班上有几个已经有几个早到教室的了。周围开始有说话交谈声。
少年面朝过道,大马金刀的坐姿,双目呆滞地醒完觉。
什么都看不见,严墨不知道他的目光是否落在自己身上。只听见片刻之后,头顶前方响起一声椅子拖动的声音。
但严墨警惕,他在心里数了十秒之后,这才缓慢睁开眼睛。
没有立刻抬头的后果是,他睁开眼的同时也看见了课桌正上方陆廷的一张帅脸。
严墨心脏真的要不好了。
陆廷背着窗户光,因为是短发,他的根根发丝都在闪出光晕。
对方一双长臂撑在左右两边桌沿,他的人笼罩在严墨上方,弯着腰饶有兴致地盯着严墨的脸。
陆廷:“装睡?”
和那双俊逸戏谑的眼睛对视上,严墨:……
与此同时,相隔几张桌子之外,同班的一对女生同桌正在聊天。
起因是其中一个女生转过头就看见同桌的表情不太对劲:“小依,你干嘛?”
“就是有点……”就见她紧紧捂着嘴,表情还有点不可置信的样子:“磕到了。”
“磕哪了?”
“不是,就是磕到真的了。”
“……又说奇怪的话。”
没错,这就是上次提出陆廷跟严墨拍合照的那个女生。
真正拥有一颗虔诚的磕cp之心的人,他们会化作cp房间里的一堵墙、一张凳、一只无辜路过的蚂蚁,恨不得自己存在感降低为零。
她不是来破坏这个家庭的,也不是来加入他们的。
只要能看上一眼,他们就能安心了。
没有胸怀一颗真正纯粹的嗑心的人,cp之神将会抛弃他,嗑cp之众也会唾弃他,
没错,这段时间分别潜伏在以下几个场景中:两人拍合照时帮忙举相机的没存在感热心路人1;陆廷粘卷子时伸出援手借他胶带的热心路人2;两人同张桌子睡觉时维持周边秩序不让人太吵的路人3——如果细心看的话就会发现这三个无一例外全都是没有存在感的女生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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