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泥—— by不夜君
不夜君  发于:2024年05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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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恺。”姜凌上前把他拉开,“别冲动。”
这时候再出点儿别的事,情况只会更糟。
“你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话!”赵恺指着赵建国,“什么叫六十多岁的人该死了,什么叫拿着治病的钱还不如给他赌几把转转运!”
“你爸说得也没错。”姜凌还没说话,一旁的姜明鞍剔着牙附和,“我六十多的时候要是生病,我就不治。”
“你闭嘴!”姜凌吼了一声,“你愿意你现在就去死。”
“嘿,这里关你什么事,你是他赵家的儿子,还是我姜明鞍的儿子?”姜明鞍应该是又喝了酒,浑身酒气,撸起袖子就准备教训姜凌。
姜凌在他气势汹汹挥手过来的时候,抬脚一脚蹬在他胸上把他蹬翻在地,指着他说:“这里的事儿不需要你管,也不用你看热闹,滚回去。”
“你个兔……。”
姜凌不想再听他废话,两步跨过去揪着衣领直接把他拖到门外,摔上了门。
赵建国可能是被揍懵了,一直坐在地上皱着眉。
“你也滚!”赵恺冲他喊了一声。
“滚什么滚。”姜凌看着赵建国的衣兜,“去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全搜出来。”
赵恺一愣,顿时发现自己气昏头了,上前按着赵建国把他身上仅有的几百块现金搜出来,摘了他不怎么值钱的一块表,连手机也没放过。
“手机给他留着。”姜凌拿过手机,看余额里只有几十块,试着从银行卡给赵恺转了一百都没成功,“赵叔,你家的事我本来不该管的,毕竟我不姓赵。但我是吃赵奶奶的饭长大的,她还给我交过学费,我不能看着她在医院不管,是不是?”
“你个臭小子。”赵建国知道自己打不过两个硬茬联手,也不敢反抗,只能咬紧牙关。
“随您怎么叫。”姜凌挑眉笑了一下,“我记得您给厂里当保安,一个月有四千吧,以后每个月转2000给赵恺,要是不给……。”
“你想怎么样!”
“我能这么样?”姜凌看了一眼还在哭的赵姝,故作无奈说:“到时候赵恺带着赵姝去厂里一闹,都是没成年的孩子,流言蜚语能把您压死吧,厂里还敢用您吗?”
“你敢!”赵建国从地上爬起来,气得满脸通红。
“你看我敢不敢!”赵恺哼了一声,“你这个月25号发工资是吧,到时候我见不到钱,我就去闹,要么你就躲得远远地,别让我找到。”
“混账!”
“比不上你。”赵恺过去把赵姝抱起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儿子女儿老娘你一个都不管,谁能比你混账?”
赵建国骂骂咧咧回了卧室,赵恺安慰完赵姝把她带去睡觉,出来和姜凌说:“你今晚就在这儿陪赵姝,我去医院。”
“嗯。”姜凌把今天结的工资和还了同学剩下的钱转给他,只留下两百饭钱,“今天已经拜托护士照顾一天了,明天你就在医院,赵姝我送去学校,下午你去接她。”
“行。”
姜凌这一晚没怎么睡着,很累,但睡不着,偶尔睡着也是迷迷糊糊做梦,梦到小时候的事。
梦里很冷,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也冷,姜凌懵了一会儿才发现窗子没关,外面在下雨,吹进来的风带着寒意。
林霂深也连续失眠了两天,因为江舒染说下个月要回来给宝贝儿子过生日,在老宅办个生日宴,联络一下合作商。
这些都是借口,这个小破城的合作商早就交给下属公司打理,哪用得到老总亲自来联络。他们的目的,是回来看看宝贝儿子在这里结交了些什么人。
这件事烦得林霂深一闭上眼就是江舒染仰着下巴说“犬子承蒙关照”的样子,哪儿还能睡得着。
睡不好导致林霂深浑身不得劲儿,在学校都压不住身上的刺要往外冒。当周棋转身过来说八卦的时候,林霂深没忍住在他椅子上踹了一脚。
周棋被踹得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林霂深你是不想说话,还是不想听姜凌?之前请吃饭的时候看你和姜凌有来有往的,我还以为你们很熟。”
“都不想!”林霂深说:“我和姜凌不熟,你整天关注他,要去给他当小弟吗?”
“不是。”周棋尴尬一笑,“我这不是提醒你最近小心儿嘛,姜凌不在学校之后,余壮壮很嚣张。”
刚刚林霂深在神游,根本没听清周棋在说什么,这会儿听他说姜凌不在学校,顿了顿问:“姜凌为什么不在学校?”
“不知道。”周棋说:“职高的人都只知道他请了假,不过他请假之前,问同学借过钱。”
“你消息挺灵通。”隔着一条马路都知道职高的消息。
“我初中有同学在职高。”
“哦。”林霂深拿出手机点进姜凌的朋友圈,依旧只有那条宣称广告。
赵恺前天倒是发了一条朋友圈,求介绍工资高的工作。
他们这是遇到事儿需要用钱?
不是,管他们干什么?!
林霂深愤愤按下电源键,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关心一个不愿意搭理自己的人。
一天的课上得抓心挠肺,晚自习铃声一响,林霂深抓起书包就跑出了教室,打算去美食街买点儿吃的,然后回家陪老爷子听会儿京剧喝喝茶陶冶情操。
这两天心情不好,顺带食欲也跟着减退,自从在夜宴吃完那顿烧烤,好几天没来美食街了。
林霂深想过可能会在这儿遇到火烈鸟,却没想到是以这种辣眼睛的方式。
买完炒饭出来,隔壁小巷隐约传来一声惊叫,是个女生的声音,紧接着还有一声很熟悉,透着猥琐的低笑。
林霂深没太听真切,站在店门口犹豫几秒,看周围没什么人,把炒饭和书包一起放在店门口的石阶上,脱了外套往小巷走。
还没到巷口就隐约看见火烈鸟热烈的头发,黑暗里居然还站着两个护法,一左一右把狭窄的小巷堵了个结实。
这两护法不高,透过他们的头顶,小巷里的猥琐勾当一览无余。
火烈鸟把一个看不清脸的娇小女生按在墙上,手撩起衣服摸着人家的腰,低头似乎正准备亲上去。
女生一头长发,光线太弱看不清脸,但侧脸轮廓很好看,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刚刚发育出身段,让林霂深想到了林沐羽。
“你……!”
两个护法刚准备说话,林霂深一掌按在其中一个人脸上,抬起膝盖狠·狠顶在他肋骨的位置。
另一个人张牙舞爪挥拳过来,林霂深一个侧身,把被抓着脸闷哼的人甩开,放下膝盖的同时另一只脚朝着挥拳的人踹了过去。
为了练拳脚功夫,学散打的时候没少蹲马步,这力道十足的两脚都蹬在不致命,却让人半天喘不上气爬不起来地方。
看着被甩开撞在墙上又顺墙溜到地上的护法一号,和被一脚踹翻在地捂着肚子的护法二号,林霂深不得不再次估量职高的校霸水平。
火烈鸟到底是怎么和姜凌齐名的,带出来的护法和散打训练营的五岁儿童差不多。
林霂深转移视线看向余壮壮,他手还放在小姑娘腰上,一脸惊讶。
“左手?”林霂深抬了下下巴,朝余壮壮勾勾手指。
是左手,右手按着人小姑娘的脸呢。
“你他娘的!”余壮壮放开到嘴的猎物,抄起一只垃圾桶朝林霂深砸过来。
这只垃圾桶脏得惊天地泣鬼神,林霂深侧身弯腰躲过之后差点吐出来。好在今晚没怎么吃东西,干呕一声只呕出一口酸水。
垃圾攻击没中,余壮壮抖着一身腱子肉冲过来,跳起来就是一个飞踹。
和两大护法比起来,余壮壮还有点儿水平,至少练过两天。
林霂深这次没有立刻躲,等他穿着名牌球鞋的脚到了胸前,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裤腿,侧身躲过,然后以裤腿借力,把人直接往墙上抡。
肉体撞击墙面的动静让巷子里的姑娘又叫了一声。
余壮壮躺在墙角,裤子被拉下来一半儿露出半个屁股,和他的护法一号位置正好对称。林霂深走过去一脚踩在他左手上,收着力道估摸着刚好能把骨头踩裂,“你下次手脚再不干净,我看你有多少根骨头够裂。”
余壮壮惨叫一声,震得林霂深耳膜疼。
嗓门和骂人的时候一样洪亮,林霂深很满意。
“182……。”林霂深报了一串手机号,“赔偿直接找他,报我的名字,就说我把你打了。你要想打回来的话,下次多带点儿人手,我比较喜欢气势恢宏的群殴。”
余壮壮疼得直抽气,根本没力气再说话,林霂深往巷子深处看了一眼,“还不走,等着他起来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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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新时代好少年
吓呆的姑娘踉踉跄跄往外挪,经过余壮壮的时候终于镇定下来,一溜烟跑了出去。
林霂深慢悠悠往外走,走出巷子见她就站在刚刚买炒饭的那家店前,抱着本该放在地上的书包和衣服。
“谢,谢谢你。”姑娘鞠了个躬,把林霂深的包递过去,“这些是你的吗?”
林霂深抬了下下巴,示意后面的炒饭也是。
她穿着职高的校服,长得挺漂亮,鹅蛋脸长头发,还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和林沐羽特别像。
“哦。”她把炒饭也提起来,上前一起递给林霂深,“我叫宋柠,柠檬的柠,真的很谢谢你。”
林霂深拿过东西,“不用,我看他不爽而已。”
宋柠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林霂深手里的饭,“你没吃饭吗,我请你吃东西吧,前面有家炒面特别好吃。”
这家炒饭一般,林霂深只是习惯了在他家买。听到有好吃的炒面,想了想把炒饭打开放在店门口的垃圾桶旁,“行。”
附近经常有野猫出没,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猫叫。
“你还挺有爱心。”宋柠小跑着跟上林霂深的步伐,“这附近的野猫其实有人喂。”
“哦。”林霂深不知道该发表什么。
把饭给野猫吃,野猫有人喂,并没有什么联系。
快十一点了,美食街人不多,毕竟不是夜市,好在宋柠说的那家店还开着。店面很老,由内而外迸发出一股年代感。
坐下之后,宋柠把菜单递给林霂深,“他家的招牌炒面不错,黑椒牛肉炒面也好吃。”
“招牌吧。”林霂深说:“来两份。”
隔壁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吃面,林霂深瞥见他盘子里的量,一份只够吃个半饱。
宋柠去点单,又从冰柜拿了两瓶酸奶,一瓶放在林霂深面前,“今晚真的很谢谢你,我家住旁边的小区,我来给我妈妈买东西,没想到遇到余壮壮。”
旁边小区?
姜凌也住那儿。
“他经常欺负你?”林霂深拧开酸奶喝了一口。
宋柠低下头,沉默之后嗯了一声。
“怎么不告诉家里人,或者告诉老师,报警。”林霂深忽然觉得奶不香了。
既然不是第一次,还让他有一而再的机会。要是救了个白痴圣母,还不如自断双腿。
“不能说。”宋柠急忙摇头,惊慌地看着林霂深,“我爸妈都在他家店里工作,他要是知道我告状,我爸妈肯定会丢工作的。”
林霂深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就为了这个,你就忍受他欺负你?”
“他平时不敢这样的,最多说两句调戏的话。这几天姜凌哥哥不在学校,回来的也晚,他才……。”
“姜凌?”林霂深不敢相信。
姜校霸居然还是个避风港。
宋柠红着脸点了下头,“嗯,我们住一个小区,你认识他?”
“认识。”林霂深笑了笑,“姜校霸嘛,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不是校霸。”宋柠嘟起嘴,有些不满,“你再污蔑他我不请你吃东西了。”
姜凌拥护者还不少,一个赵恺,一个宋柠,都对他惟命是从。
“得,不说了,他最近去哪儿了?”
“不知道,我好几天没见他了。”宋柠说完又警惕起来,“你和他没仇吧?”
问完宋柠看着林霂深的校服,又觉得不是。姜凌在职高树敌不少,但从来不招惹七中的人。
林霂深没回答,几口喝完酸奶,炒面正好端上来,闻着香味感觉两盘都不够吃。
“还没问你叫什么?”
“新时代好少年。”林霂深低头猛塞炒面。
宋柠:“……。”人家不愿意说,宋柠也没有再问。
属于姜凌和宋柠的世界,很多事情或许不能用自己的价值观衡量,林霂深也没再纠结宋柠因为父母会丢工作就忍受火烈鸟的欺负,吃完炒面出来陪宋柠走了一段把她送出美食街,转身打了个车去夜宴。
夜宴的老板肯定知道姜凌去了哪儿。
要是别人来问,陈哥誓死不会透露姜凌的行踪,但林霂深不是职高那一波,就姜凌现在的状况,这位小少爷说不定能帮他。
“赵恺的奶奶住院了。”陈哥说:“心梗,搭支架需要不少钱,他去教育小区那边的工地干活去了。”
“赵恺奶奶生病,他去工地干什么活?”林霂深心想就算关系再铁,也不至于学都不上,去工地打工帮忙赚医药费。
“他算是赵奶奶养大的,别的你自己问他,他愿意会告诉你的。”陈哥叹了一声,“我看你和他关系不错,你愿意的话帮帮他,学还是要上,不然以后怎么办?”
“我知道了,谢谢。”
林霂深没说我和姜凌其实关系不好,含糊过去留了手机号让老板有事可以联系,打车回了家。
其实完全可以打个电话,问姜凌怎么了,是不是需要帮助。但林霂深觉得,姜凌可能不愿意。
从某些方面看,他和自己挺像的,不喜欢被人窥探,不喜欢无缘无故的善意,也不希望被区别对待。
坐上车没多久,江舒染的查岗电话就来了,林霂深撒谎说题没做完,在学校多待了会儿。
“题没做完回家做,这么晚路上多不安全。”江舒染那边还哒哒哒敲着键盘,旁边还能听到林铖和下属说话的声音。
一想到整个公司都知道老总家有个养在温室里的宝贝儿子,林霂深太阳穴嗡嗡发胀。
他们对儿子的呵护,从来不拘什么环境。
“我知道了妈。”林霂深赶紧转移话题,“我记得远江这边,有个开发项目林氏是不是参与了。”
江舒染顿了顿,有些奇怪,“是啊,一个商业中心的开发项目,怎么了?”
“你把合作商的电话给我,我周末代你们去看看。”
江舒染原本只是有些奇怪,这会儿是震惊了,半天没说话。
公司的事情林霂深一直嗤之以鼻,一点儿不愿意沾手,在他面前都不能提让他接手公司的事儿,今天居然主动要去看项目。
“宝宝,你在那边是不是交什么坏朋友了?”江舒染不免担心。
“没有,我就是闲着无聊,我要是结交和项目挂钩的人,你不得高兴死。”
“也是。”江舒染怕他反悔,急忙说:“妈妈等会儿就把负责人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这么骗江舒染,林霂深心里有愧,回到家就联系江舒染的助理,托他给江舒染买了份价格不菲的礼物。
远江开发项目那么多,林霂深也不确定林家参与的那个是不是就是陈哥说的教育小区。好在运气不错,拿到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之后,一问确实就是教育小区。
这个项目林家只是投了点钱,吆五喝六去视察不合适,林霂深让负责人派了个人跟着,狐假虎威去了工地。
晚上下了场雨,这会儿天虽然晴了,工地四处都是泥。
陪着合作商那边的人在工地门口和承包商寒暄完,林霂深就见姜凌拉着一车废料从里面出来,浑身都是泥和灰,瘦弱的身躯根本支撑不住身后推车的重量。
好在身上还有点儿肌肉,否则那身材,简直就是只瘦猴。
姜校霸现在不是厨神了,是个标准的建筑工人,脸被安全帽一遮,加上浑身的泥,气质全无。
刚刚和承包商间接打听了姜凌,因为连上下级都算不上,承包商只从工头那儿偶然听到工地招了个很乖很能吃苦的孩子,才十八岁。
装乖卖傻,还谎报年龄。
今天为了充场面,林霂深换了身浅灰色休闲小西服,看见姜凌这样,瞬间有些后悔。
早知道穿普通衣服出来,这么一对比,怕他会误会是来显摆的。
姜凌抬头也刚好看见林霂深,只是瞥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拉着车往前走。
小少爷今天挺有少爷样,看上去清清冷冷,一点儿不像精明的商人,像个世家贵族的读书人。
等倒了废料拉着车回来,原地只有林霂深一个人,提着根钢条在戳地上的泥。
姜凌没理他,推着车继续往前,林霂深在后面嘿了一声。
“你这对待金主的态度不行啊。”林霂深提着钢条走过去,在车轮上敲了两下,“工头要是知道你得罪了我,你还想不想干了。”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姜凌转头看着他,“商场上那一套对我没用,没事儿我走了。”
“啧,你这人,跟厕所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林霂深叹了一声,认栽了。
姜凌这人,只有自己愿意才会屈服,别的招都没用。
没见到姜凌之前,林霂深在要不要帮他之间还有犹豫。先不说姜凌愿不愿意,他之前说过离他远点儿的话,林霂深还没忘。
这会儿面对泥人一般的姜校霸,林霂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必须得帮他。
不认识的人就算了,偏偏认识,做不到袖手旁观。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不应该是他的世界。
姜凌一手扶着车不说话,林霂深扔了钢条,又问:“你这几天都没去学校啊?”
“你太平洋的警察吗,管那么宽?”
“我去你……。”林霂深简直想骂人,想想陈哥的话和宋柠,又忍了下来,“我就是管得宽,你再这么拽,我立马让工头开了你!”
“随你。”
“好,有骨气。”林霂深呵了一声,竖起拇指,“你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这些年无缘无故的恶意姜凌见的多了,向来都是兵来将挡,也懒得争论,推着车甩给他一个背影。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林霂深烦躁地在石头上蹭掉鞋底的泥,离开工地让司机去了医院。
远江的医院不大,医生护士倒是挺热心,在心血管内科的住院部用赵恺的名字很容易就打听到了赵奶奶的病房。
林霂深向来不喜欢医院的味道,每次进医院都无端火大,今天看到病房里坐在床边的赵奶奶,居然奇迹般平静了下来。
三人间的病房只有一位女病患,老太太满脸是笑看着赵恺照顾隔壁床的老头喝水,嘴里应着老头的话。
“你这孙子真孝顺,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孙子,死都瞑目了。”
“您别瞎说,病好了且活呢。”赵奶奶摆摆手,“我倒宁愿他不孝顺,少受苦。”
快一个周,赵奶奶搭了支架之后已经能下床走动,只是手还不能端重物,不能弯曲,精神头不错,完全不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她很慈祥,脸上都是岁月的痕迹,却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赵恺和她有几分像。林霂深听她不缓不慢说话,想起了自家老爷子。
“我之前摔断了骨头,请的那个护工哦,整天抱着手机,使唤不动。”老头还在继续抱怨。
“您给那么多钱,我们得对得起钱是不。”赵奶奶爽朗开着玩笑,一旁的赵恺只干事儿,也不说话。
看来赵恺找了份护工的工作,难怪工地只有姜凌一个人。
林霂深叹了口气,转身拉住一个路过的护士,请她帮忙一起去收费处结账。
赵奶奶搭了四个支架,加上住院费、药费检查费,七七八八将近七万块钱,接下来还要住两天,出院还得拿药,怎么也得八万不到。
姜凌和赵恺在工地干上半年也不一定有这么多,这骨气坚持到最后,学不用上了。
虽然只是颠勺,学好了毕业总不至于没出路。
从医院出来,林霂深买了瓶水坐在路边的花台上,望着人来人往的马路,忽然间迷茫了。
林家的光环剥夺了自由,却间接摆脱了很多正常人应该有的烦恼。
林霂深一直觉得,没有林家,靠自己也能闯出一番事业,现在却不敢笃定了。
如果和姜凌拥有同样的起点,会不会过得比他现在还差。姜凌那么能吃苦,那么能屈能伸的人都混成这样,一丝气受不得的林少爷能干嘛呢?
“哎!”林霂深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脱了西服外套抱着,用手机导航附近的公交车站。
活了十七年,坐公交车的次数屈指可数,一路从南城转车到老城区,林霂深被挤掉了半条命,下车的时候老感觉身上一股人味儿。
【作者有话说】
赵恺虽然惨苦,但他从小有奶奶关爱,童年还有亲妈,所以比我们姜校霸开朗点儿。

第8章 姜校霸你的骨气呢
老爷子在前厅听戏,今天没听唱片,两位穿着长衫的真人在屋里给他现场表演,咿咿呀呀的声音在门口都能听到。
他们都没上妆,林霂深认出其中一位是国家级的大师,不知怎么地被老爷子请到这个犄角旮旯里来,纡尊降贵唱给他一个人听。
两位先生站着唱,老爷子也没敢像往常一样躺在摇椅上,搬了个方椅端端正正坐着。
林霂深在屋外打了招呼,老爷子招招手,“来,让常先生的戏给你洗洗俗尘。”
“我可不像您听得懂。”林霂深笑着进屋,朝老爷子对面的两人鞠躬行了礼,“晚辈林霂深,不太懂戏,两位先生别见怪。”
两人回了礼,和老爷子调笑说:“林家养了位知书达理的小公子。”
老爷子没有直接戳穿林霂深,鼻子里哼了一声,“他两岁的时候,我带他去听过二位的戏。”
林霂深那时候不记事,但后来听江舒染提过,人家唱得正精彩的时候,林家小公子在下面喊了句:“大河向东流诶!”
那时候林霂深是老爷子的小挂件,每天不是陪着看水浒三国演义就是听戏,有限的脑容量就记住了这么一句。
自那以后老爷子再也不带林霂深了,没两年就搬回了老宅,估计是臊的。
林霂深汗颜,敷衍笑了两声搬椅子在老爷子旁边坐下,急忙岔开话题,“爷爷您怎么请到两位先生的。”
“老爷子是戏迷,不算请,多年不见,前来探望。”
“多谢二位先生挂念。”林霂深成功岔开话题,把手搭在老爷子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无声地请求老爷子赶紧住口。
听了一个多小时,管家在后院的亭子里准备好晚饭,林霂深又陪了一顿晚饭,席间乖乖帮忙斟茶倒水,让两位先生赞不绝口。
等人走了,林霂深把老爷子扶回卧室,老爷子才指指床边的椅子,“坐吧,我们爷孙俩唠唠。”
“我看您这是要兴师问罪吧。”林霂深叹着气坐下,“看在我给您长脸的份儿上,就别问了吧。”
“在我面前卖乖可没用。”老爷子哼了一声,又指了一下椅子,“一大早西装革履的,干嘛去了?”
“帮我爸妈去工地视察了。”
“说实话。”老爷子可不信林霂深的鬼话,这么多年他也没对家里上过心。
骗江舒染容易,骗老爷子可没那么容易。林霂深泄气叹了一声,瘫在椅子上,“我前几天遇到个人,和我差不多大,我觉得他很有趣。他奶奶生病了,这几天他在工地打工,我去溜了一圈。”
老爷子皱眉瞥了他一眼,“要帮忙就帮忙,你看人家做什么。”
“他又不愿意搭理我。”说起这个林霂深就气得牙痒,“我干嘛上赶着帮忙。”
“倔驴。”老爷子呵斥一声,随即笑起来,“像年轻时候的我。”
“不然我们怎么隔辈亲呢?”林霂深不要脸朝老爷子比了个心,“老爷子我爱你。”
老爷子一脸见到脏东西的样子揉着眉心,“油嘴滑舌,滚吧。只要不为非作歹,我懒得管你干什么,觉得能深交的,改天带到家里来吃顿便饭。”
林霂深忙不迭滚了,心情愉快不少。
只有在老爷子这里,林霂深才能感觉放松,感觉自己是个备受宠爱的晚辈,而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更不是林家寄予厚望的接班人。
老爷子这样的性格,到底怎么养出林铖那样的儿子的,林霂深这么多年也没想明白。
姜凌以为晚上会接到工头的电话,最迟第二天一早也会被叫去谈话,没想到连续几天什么事也没发生,一直到赵奶奶出院。
怕赵恺一个人照顾不过来,姜凌请了半天假,跟着一起办出院手续。
结账前赵恺去了一趟主治医生办公室,想和医院商量医药费宽限些时候,要是医院不同意,只能撒泼耍赖了。七万多块钱,就是把人卖给医院,也凑不齐。
医生调了病人信息出来,面色凝重看了会儿,眉头渐渐舒展,“赵慧的医药费已经有人结清了啊,还有两千多块结余。”
赵恺啊了一声,看向姜凌,“你结的?”
“我哪儿来的钱?”姜凌低头想了想,想到林霂深。
之前没在意,那天林霂深忽然出现在工地,是不是太巧了?
“那怎么回事?”
“先不管。”姜凌说完又问医生,“剩下的钱能开成药吗?”
“能是能,但我建议你们去外面买,这些药外面都能买到,能便宜一些。”医生警惕地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音说:“别和人说我说的。”
赵奶奶的情况医生都知道,自住院以来对她很照顾,能不花的钱,医生都给省了。
“谢谢您。”姜凌道了谢,推着还一脸疑惑的赵恺出了办公室。
出了办公室,赵恺心里也差不多猜到了,毕竟身边能叫得上名号的人,除了林霂深没人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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